第652章

下人們無聲退去,秋玉落這才「嗚」的發出一聲悲泣,提著裙子瘋也似的跑過寧弈身邊,撞開鳳知微,蹬蹬蹬的奔回洞房,隨即,有撕心裂肺的哭聲傳出來。

滿院子恢復了寂靜,鳳知微漠然的聽著那哭聲,心想場面上交代夠了,私底下也該讓人家新婚夫婦好好賠禮軟語哄勸破涕為笑啥啥的了,做人要自覺。

她對著寧弈扯開一臉假笑,馬馬虎虎施了個禮,道:「多謝殿下仗義執言,很抱歉擾了殿下洞房,殿下的喜宴也不好意思再領,告辭,告……你幹嘛……」

手臂上突然多了一雙手,某人閃電般的一把將她拖起,拽著她便往洞房走!

「殿下你幹什麼……」鳳知微再沒想到一向行事穩沉的寧弈今日作風竟然大異往常,想掙扎又顧忌著場合,一猶豫間她的護衛已經對著寧弈嗆然拔刀,刀光一閃便向他後心搠來,寧弈卻理也不理只向前走,鳳知微一轉頭看見他側面,緊抿的唇透著點微微的怒氣,心中歎息一聲,只好對護衛做了個「沒事放開」的手勢。

護衛收刀,寧弈就像不知道這一霎間的官司,兩步上廊,拖著鳳知微掀開房門,手腕一轉,將鳳知微壓在門後牆上,很熟練的臂肘一橫,橫在她咽喉前,一個完全不給逃開的姿勢。

房內大聲痛哭等著寧弈來安慰的秋玉落抬起頭來,登時「啊」的一聲呆了。

寧弈眼角也不瞄她一眼,只盯著鳳知微秋水迷濛的眼睛,突然一低頭就去抓她掌心。

鳳知微立即讓開,怒道:「男女授受不親,殿下你幹什麼?」

寧弈緩緩縮手,瞇起眼睛看著她,半晌冷笑一聲,道:「大妃,你還欠我一個解釋。」

「我解釋過了,在陛下面前。」鳳知微掉開眼睛,不看他,「我覺得沒有再解釋的必要。」

寧弈盯著她眼睛,一字字道:「你丟我在馬車,任我自生自滅,就這個解釋?」

鳳知微望著他,一身紅衣的寧弈,烏髮和眸子都如墨染,有種平日難見的清美風情,鮮亮得有點刺眼,他的眸子裡倒映花團錦簇的洞房,眸瞳的虛影裡,秋玉落正驚惶而又憤怒的抬起頭來。

「是。」良久她慢慢道,「你若因此怨恨我,我接著便是。」

寧弈短促的笑一聲。

隨即他用肘壓著眼睛,偏著頭,聲音從肘下悶悶的傳出來,「知微,知微,你永遠這麼倔強。」

鳳知微閉上眼睛,輕聲淡淡道:「我只遺憾那日我沒能下狠手殺了你。」

「那很好。」寧弈放開手肘,冷冷的盯著她,「我就是不明白,你說這種話的時候,為什麼從來不敢看我的眼睛?」

鳳知微立即睜開眼睛看著他,笑了笑道:「需要我看著你眼睛重複一遍嗎?」

寧弈仰起頭,低低一笑,笑聲微有些停頓,像含了苦澀的果,「算了,你願意自找折磨,我不願。」

鳳知微默然不語。

秋玉落本來趴在妝台上哭泣,寧弈拽著鳳知微進來時她怔在了那裡,用一種彆扭地姿勢半轉著身子將兩人望著,她聽不清兩人對話,卻看得見兩人的姿勢和神情,看得見寧弈眉梢淡淡苦澀,看得見鳳知微深涼而又無限隱藏的目光。

這樣的兩個人。

令人覺得,天地只在他們之間,無人可以插入。

秋玉落的臉色越來越白,手指無意識的緊緊抓住一把梳子,梳子並不尖利的齒戳進掌心,穿裂般的痛。

她不能自抑的粗重的喘息傳到鳳知微耳中,她淡淡轉頭瞥了一眼,心中無聲歎息,撥開寧弈的手,道:「殿下,這不是我呆的地方,放開吧。」

「這確實不是你呆的地方。」寧弈輕輕道,「我費盡心思留下正妃位置,你想要的卻是……天下。」

最後兩個字輕輕說出來,兩個人都震了震。

多少年分合兜轉,彼此心事都明,卻從未像今日這般,直接捅破了那層紙。

鳳知微突然吸一口氣,推開他便走。

寧弈抓著她手腕一帶,鳳知微剛邁出的步子被他狠狠帶了回來,寧弈頭一低,毫不猶豫壓上她的唇。

他吻下的力道如此堅決而凶狠,以至於兩人險些齒關相撞,各自一聲悶哼。

「殿下……」忍無可忍的秋玉落終於爆發出一聲嘶喊,在寧弈低頭的那一刻,啪的拋開梳子衝了過來,「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你這樣將我置於何地……」

寧弈一轉頭,盯住了她。

他盯過來的眼神並不獰厲,墨玉般的眸子沉淵一般的深,秋玉落被那樣的眼光一盯,身子一僵。

「我置你於何地?」寧弈看了她一陣,慢慢的笑了,「你又何曾將本王看在眼裡過?」

「殿下……殿下何出此言……」秋玉落顫著聲音,滿頭珠光都在晃動,「我救了你呀……」

她的話說到一半便頓住,因為寧弈這一刻的笑意更加奇異,那樣的眼神,憐憫、譏笑、嘲弄、諷刺、不屑……看得她渾身顫抖,心若落在深淵。

「是啊,我的救命恩人。」寧弈將恩人那兩字咬得很重,「所以,我用側妃的位置,來謝你了啊。」

秋玉落怔怔看著他的眼睛,突然開始一步步後退,踉蹌著退到牆角。

寧弈卻已經不再多看她一眼,扭過頭淡淡道:「秋側妃,聰明人都知道安守位置,說該說的話,做該做的事,若是有誰不聰明,沒個分寸越過了界。」他指指秋玉落腳下,「你看,這三尺之地,可做眠床,自然也可以做墓穴。」

《凰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