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獨自淒涼人不問(1)

下一刻,裂骨的疼痛突然從指尖抽搐著傳至心深處,宛如一把小刀割碎了心口的一處血肉,我低哼一聲,立即被他粗魯的捂了口,陰惻惻在我耳邊笑道:「你的指法,必得用上食指是不是?我捏碎了一根……抱歉,花兒帶刺,不把刺先拔了,我是不敢采的。」

隨即他又取走了我腕間銀絲,扔在地上,笑道:「這玩意你一照面就對我用過了,自然也留不得。」

我閉上眼,因痛悔而咬破下唇,萬分後悔自己出來時只帶了陰磷丸,又暫時失去武功,竟至處處被這惡狼挾制,感覺到他摀住我的口,以臂挾住我頸項,拖著我便往一處林木更加幽深處而去,我身體酸軟,掙扎不得,心中歎一歎,也便放棄了,罷了,一著失算竟落至此下場,他若真欲行無恥之事,我便立即自盡,拼了一死,決不讓他玷污了我半點……不過,真要逼我如此,定也要他付出代價!

哧。

灼熱的風刮過裸露的皮膚,不覺熱而越發心寒,前襟被撕裂,我閉上眼,不去看自己此刻的狼狽情狀。

那雙正努力撕扯我衣服的手突然停了停,似在打量我,半晌輕輕笑道:「你倒是平靜得很。」

我閉目不語,暗自積蓄最後一點真力,不多,只要能在瞬間爆發的力量,就夠了。

至於抽空真元的下場是什麼,不必介懷了,反正噩夢就在眼前,死也比被弟弟姦污來得幸福。

外公說過的話迴響在耳邊。

我們這一門內力,和你的須彌劍法同出一源,都有芥子納須彌之意,所以久練自會拓寬經脈,真力較一般內功積蓄深厚,對戰中得益非淺,但凡事得失相倚,唯因如此,一旦真力被完全抽空,所遭到的反噬也是極其慘重,萬不得已,決不可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我在心中慘然一笑,外公,此番一焚,今生也就永別了。而師傅,對不起,我終究沒能救了你。

賀蘭悠,你可安好?

沐昕,你可醒轉?

那少年風華宛轉,抬頭一笑間明媚極北之春,仿如自前塵款款踱近,遍身繚繞溫冷與和雅的熟悉氣韻,是花開在春風裡,暖陽流散於冬日中,如此安靜,卻深切如午夜華庭紅燭帳暖後迤邐的清歌。

那少年清逸潤冷,一輪涼月般孤冷寂寥,歎息裡有秋的凝化的憂悒,指尖彈一彈便是四散的飛雪,雪色裡透出淡淡的溫暖,如一抹似有似無的跳躍的火光,映射於羈旅中青燈寒窗,歲月便不再薄涼。

今日,便要別了吧?

這一刻,我竟不知道牽掛誰更多些……

游離於經脈中的四散的真氣,漸漸如細流般被我努力吸攏了來,匯聚成團,於丹田肺腑深處,凝成圓潤珠體。

我默默催動真力,珠子在緩緩上升……

最後一刻,這顆真元之珠,將伴隨著我的鮮血,噴射而出,射穿我憎恨永生的敵人。

衣裳被撕裂,腰帶被扯斷……

我默默運行著真元之珠,渾不理會週遭發生的一切。

那少年急促的喘息,猙獰的神情,獸慾而瘋狂的動作,在黃昏漸弱的陽光下,清晰而詭異,卻不能令我畏懼絲毫。

我雙目突然一張。

嘯聲即將出口。

最後一刻,魚、死、網、破!

真氣翻湧將出!

「住手!」

腳步聲與風聲同時席捲而至。

朱高煦停下了手,警覺的回頭,怒喝:「誰!」

一道藍色的身影突然直直撞過來,帶幾分笨拙的猛烈,撞向了朱高煦!

悶哼一聲,朱高煦生生被那人撞了一個觔斗,倒翻出去,他畢竟是練家子,遇襲不亂,就勢一個翻滾,單手一撐,已經穩穩站起。

我卻已趁這片刻功夫,迅速坐起,整衣,揀起銀絲,後退,遠遠退至丈外,一氣呵成。

剛站定,便覺心口一熱,喉嚨一甜,一口血噴落衣襟,梅花般開得淒艷。

最後那拚命一招雖然半途住了,但妄自催動真力的後果依然不是我現在的身體能承受起的。

我舉起袖子,冷冷將唇角血絲拭了,冷冷看向對面的朱高煦。

和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徐景盛。

那個瘦弱的青年,在我眼裡一向都是個掛著討好而微帶畏怯的笑容,毫無貴族公子跋扈氣焰,卻也無堂堂男子硬骨風朗的人,然而此刻他的憤怒竟至令我驚訝而陌生,額角青筋畢露,胸口氣息起伏,滿目裡都燃燒氣憤的烈焰,對朱高煦陰沉冷冽的目光絲毫不懼,硬碰硬的目光相擊。

他毫無防備的衝到朱高煦面前,直指他鼻尖,氣得連手指都在顫抖,聲音彷彿自齒縫裡擠出:「你……你怎可如此無恥……」

我閉了閉眼,輕咳一聲,何必和一隻豺狗討論無恥與否的問題?我關心的是,他一個人來的?

如果是這樣,徐景盛如何是朱高煦的對手?

果不其然,朱高煦看見徐景盛不過單身一人,立即冷笑起來,斜睨了徐景盛一眼,輕佻一笑:「表哥,這不是你該多的事,還是一邊歇著吧。」

單手一揮,便將單薄的徐景盛撥到一邊,踉蹌了好幾步才停了下來。

我皺眉看著徐景盛險些撞到了樹,好不容易才站穩了,扶著膝蓋狠狠喘氣,看樣子朱高煦的手上用了真力,難得這呆子卻不知難而退,緩過氣來立即努力挺直了腰,竟似欲再次上前。

我微微一歎,眼光一掠,林外依舊無人,略一沉吟,手腕一振,銀絲刷的被我抖成劍似的筆直,寒芒一閃,遙遙指向對面的朱高煦。

《燕傾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