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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錦年驕傲點頭。

她還說:「從今年上半年開始,四平購物一直是橫盤……復牌後肯定漲停板。」

感歎完別人家的公司,她又問他:「你們家的酒店在香港主板上市,最近是不是已經提交了申請?那應該快了,只要股東和財務都沒問題,港交所的通過率很高。」

傅承林關閉了郵箱的收件箱。他握著鼠標,食指敲了兩下右鍵,忽然道:「我接管酒店不到兩年,對外一律宣稱是我爺爺在負責經營。真要出了什麼事,我也來不及善後。」

姜錦年無緣無故地心頭一跳。

當天下午,傅承林開車把姜錦年送回家,在她的家門口和她告別。

截至目前,他們的關係很微妙,像是單純的熱戀,又有各自的顧忌,相互克制忍耐卻又忍不住,竟然就在走廊上接吻。姜錦年還抬起手,順著他的下巴弧線摸了一圈,只覺那輪廓很好,手感也挺不錯。

姜錦年的室友許星辰聽見響動,走到門前,瞧了瞧貓眼。

門外那景象讓她以為自己正在觀賞一場偶像劇——正演到男女主戀戀不捨,依依惜別。

傅承林叮囑道:「每天晚上九點給我打電話。我發的消息,你看到了應該回復,錯過一條……」他想出一個懲罰辦法:「賠我十個吻。」

姜錦年整理他的領帶,評價道:「霸王條款。」

然後她催促他:「好了,不說了,你先走吧。千萬別晚點誤了飛機。」

傅承林看了一眼手錶。他很清楚時間有點緊張。但他還是和姜錦年說了幾句話,方才轉身踏進了電梯。

不久後,那一班電梯抵達一樓,傅承林沿著道路,走向停車區。姜錦年就趴在窗台邊,從上往下觀望他……她和他在一起時表現得並不黏人,但當他真的要走了,她好像又產生一種強烈的依賴感。

許星辰調侃道:「下次傅承林來我們這裡視察工作,我就把你這個狀況,如實、真誠、原原本本地、匯報給他聽。」

姜錦年調笑:「好啊。」

許星辰順竿往上爬:「你同意了!我一定完成任務。」

*

這些天許星辰上班時,感覺非同尋常。

或許是因為她的室友成為了老闆娘,她也跟著看淡了世事紛爭。新來的實習生總犯錯,中年男上司經常在辦公室調情……這些瑣事,她漸漸都能以無所謂的角度旁觀。

直到他們酒店住進了一位非常麻煩的女客人。

客人名叫姚芊,住在標準單間,並且付下了七天的房費。她因為賬務問題和前台工作人員發生爭執,吵著要進財務室核算。男服務生碰到她,她會喊非禮,女服務生碰到她,她會推回去。

許星辰鎖上財務辦公室,在門口與姚芊相遇。

兩位保安站在一旁,來勢洶洶。

姚芊問他們:「你們就是這麼做服務行業的,用保安來威脅客人?店大欺客,不怕被人曝光嗎?」

她嗓音不大,眼睛發紅。

這就很可怕。

如果是潑婦發火,沒有人會向著潑婦。

誰先無理取鬧,誰就是最後的罪人。

許星辰拉住一個同事問他發生了什麼。

那同事回答,確實不是這位姚芊女士沒事找事。前台的那個小姑娘前天才開始正式上班,弄錯了姚芊的信用.卡,多給她扣了七百多塊錢。

這事當然要解決,小姑娘取消了那筆收款,但是姚芊使用了國外的VISA卡,退款時間比較長,流程也稍微麻煩些,她可能過幾天才能收到錢。

許星辰疑惑不解:「那問題是出在前台身上,你們道沒道歉啊?」

男同事再三堅定道:「可不是要道歉,還送了兩天的餐券……」

許星辰相信他們的誠懇。

可是姚芊仍然沒消氣。

沒人知道她究竟想要什麼。

許星辰又一次打聽道:「這位姚女士是做什麼工作的?」

大家都不清楚。

只有一位善於觀察的女同事講出了自己的猜測:「好像是微博上推券推票的。我有幾次嘛,路過電梯和樓梯間,聽見姚女士和別人打電話,一直在聊……券啊,票啊,什麼的。」

第37章 玉碎

許星辰和姜錦年交往多年,受其影響,總會關注股票和債券。

許星辰聽見同事提起「票」和「券」兩個字,下意識地反應道:「哎呦,她是不是搞金融的?」

另一個男同事表情遲疑:「搞金融的這麼難纏?」

許星辰語重心長:「我跟你打包票,也有那種長得特別漂亮,又很好相處的金融妹。不過我不能把她介紹給你,她已經名花有主了。」

男同事扼腕歎息。

姚芊還在和大堂經理爭執。

大堂經理年約三十多歲,站姿筆直,模樣幹練。

她交握雙手,出聲安慰道:「女士,請放心,我們會盡最大努力給您補償。今晚為您升級套房,您先跟我走吧?」

姚芊像一枚堅硬的釘子,釘在原地半天不動,既不理人也不說話。

她幾乎沒在酒店住過普通標間。

這一次,姚芊一連住了幾天。

她原本就高度緊張,接近崩潰,又被前台服務員刷錯了卡——那小姑娘一次性透支七百多塊。姚芊收到手機短信的提示後,小姑娘害怕承擔責任,死活不肯認賬,非要等到經理出面,才向她鞠躬道歉。

經理試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姚芊認為,他們的態度都不夠誠懇。

她說:「升級到什麼套房?行政套房和總統套房我以前經常住,我不需要。你們寫一份書面道歉聲明,我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大堂經理還沒開口,許星辰便接了一句:「姚女士,你急著用錢嗎?我先把那七百塊錢還給你吧,支付寶轉賬行不行?」

許星辰是一片赤誠好意。

然而「你急著用錢嗎」這六個字,如同無數塊玻璃碎片,晶瑩透明,紛紛落落紮在心臟上。

在姚芊眼裡,很多不體面都是源於貧窮。

因為窮,所以計較。能摳則摳,能逃則逃,區區幾塊錢的損失就能逼瘋她。

無力感深入骨髓,她強顏歡笑:「好,你給我掃個碼,把七百塊還我。」

許星辰同意。

三分鐘後,兩人完成交易。

姚芊拎著包,扭頭走了。

大堂經理遙望她遠去的背影,悄悄和許星辰說話:「我寫個報告,這筆錢從前台那丫頭的工資裡扣……我早沒想到她就是為了討這七百塊。什麼頂層餐廳、套房升級,都沒現金來得實惠。我看她背著個愛馬仕的包,還以為她不在乎幾百塊錢,要的就是個態度。」

許星辰回憶多年來的見聞,總結道:「富人嘛,可以花錢,但不能被偷錢。」

她身邊站了個年輕同事。那同事只強調一點:「廣東白雲皮具城裡,愛馬仕手袋三百元一個……」

周圍有人嬉笑。

*

姚芊回到酒店房間,立刻脫了高跟鞋,側躺在沙發上。

她打開手機,和父母視頻聊天,講述了不愉快的經歷。

為了躲債,他們又準備搬家。幸好姚芊每個月都能報銷一筆差旅費,她乾脆住進了平價酒店,耐心等待父母找好房子。

姚芊的母親說:「上午跟著中介跑了幾戶人家,定下一個五十平米的房子……四樓,坐北朝南,整體都不差。芊芊,你小時候,咱家沒多少錢,就住西郊那一帶,你還記得嗎?」

壓根不記得,姚芊心道。

當年她才兩三歲吧,哪能記事呢?

從她有記憶開始,家裡就沒缺過錢。

上小學時,班上流行《米老鼠》雜誌、《馬小跳》系列、《雞皮疙瘩》叢書,姚芊每次都是一整套一整套地買,再大大方方借給其他同學。

所以她人緣很好。

長大以後,她漸漸明白:這不代表人緣好。這只代表,她曾經是資源掌控者,具有交換的價值。

《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