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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之行站在最旁邊,所以他走了兩步,向遠方望了一眼,果不其然,他看到了蔣正寒。

「哦,這不是那誰嗎,」孟之行指向前方,信口雌黃道,「顧曉曼。」

時瑩聽到這話,同樣走了過來。

但她沒有望向遠方,她站在保安室的玻璃門前,面朝著自己反光的影子,用相機拍了一張照片。

「原來夏林希和顧曉曼關係這麼好,」時瑩低頭看著相機,來回翻找她的照片,「高二的時候,我還見過她們吵架。」

孟之行道:「這不奇怪,我還和陳亦川打過架。」

玻璃門映出遠方的人影,交疊了夏林希和一輛自行車。

夏林希陪著蔣正寒找車位,附近停滿了摩托車和電動車,也有見縫插針的小三輪,過了大概五分鐘,終於找好了一個位置,夏林希開口問:「你複習的怎麼樣了?」

蔣正寒答非所問:「考完試以後,我要回去睡一覺。」

夏林希剛才跑過來,還刻意裝作偶遇,如今站在他旁邊,也是很淡定的樣子,她背對著他說:「這場考試非常普通,待會進了大門,你不要緊張。」

蔣正寒道:「嗯,不緊張。」

時鐘顯示八點十分,學校內吹響了哨聲,兩邊的大門緩緩開啟,眾多學生有序入內。

在這一瞬間,擁擠的人流從四面八方湧來,從學校的上空向下望,就好像一群傾巢而出的螞蟻,背著書包爬向目的地。

夏林希跟在蔣正寒的身後,忽然注意到他伸出了手。

夏林希猶豫片刻,也將手伸了過去。

剛好被他握住。

他的掌心比她熱,手指也比她長,他和她一起往前走,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四處都是學生,也有他們的熟人,不過沒有人低頭,更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在牽手。

從正門到教學樓,最多七百米的距離,夏林希走得雲裡霧裡。

天高雲闊,秋風送爽,霧氣尚未飄散,她一手握著准考證,另一隻手的手心,卻好像出了一點汗。

在一個人群稀疏的地方,夏林希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的考場在二樓,所以要在樓梯間分道揚鑣:「你加油,好好考試。」

蔣正寒道:「你也是。」

他拎著書包,掌心還有餘溫。

原來女孩子的手是這樣的,他心想,果然比他自己的要軟,這麼牽了一路下來,也不敢用什麼力氣,感覺捏一下她都會疼。

一個月以前,蔣正寒和夏林希還很少交流,而現在,他卻主動拉她的手,他覺得自己變化很快。

改變的不僅是習慣,還有他的成績和排名。

三校聯考結束後的第五天,綜合排名全校放榜,班主任首先拿到了一份名單,先於全班同學知道最終結果。

何老師的辦公桌在中間,聽說聯考成績出來了,其他老師也紛紛趕來圍觀,有一位老師出聲問:「怎麼樣,我們尖子班的那個第一名,她這次考試總分多少?」

何老師欣慰一笑,隨手翻看排名:「可能是運氣吧,我們班那個夏林希,綜合排名還是第一。」

不少老師鼓掌,也有人誇讚說:「何老師教導有方。」

「夏林希的語文和英語,每次都考得很高,」何老師指了指分數欄,「在這兩門功課上,很多理科好的男生都會被她甩掉。」

他一邊說話,一邊往下翻頁,目光忽然一頓,停在了蔣正寒的名字上。

班級排名二十九,綜合排名五百六。

何老師手指一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十六章

這次聯考的數學試卷極難,理綜卻很簡單,蔣正寒因此撿了一個便宜。

周圍的人對他刮目相看,就連張懷武也說:「正哥,你變了,你這是要鹹魚翻身了啊。」

蔣正寒拿了分數條,看到了自己的名次:「變成倒數第十,還是一條鹹魚。」

張懷武一拍桌,豪氣萬丈道:「爭取考個全班前十!」

「不可能的,」前排的顧曉曼道,「你看看我們班的前十名,哪一個不是穩紮穩打。」

她擰開水杯,對著杯口吹氣,一邊訂正試卷,一邊繼續說道:「而且這一次考試,物理化學都非常簡單,班級平均分很高,根本拉不開差距。」

夏林希剛好走過來,聽到這句話以後,她順口說了一句:「至少不用搬到樓下。」

至少不用搬到樓下。

誠然,這是她的心裡話。

目前正是九月中旬,再過一個禮拜又是月考,她仔細想了想,距離高考也只剩下八個月,時間過得這麼快,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張懷武忽然笑道:「夏姐,你這麼說,是不是因為捨不得我正哥?」

他往前坐了一點,興致勃勃地打趣:「我感覺吧,你們兩個最近經常在一起說話,而且從不帶上我,你們平常都說了什麼,總不可能是在聊學習吧……」

夏林希面不改色道:「是在聊學習。」

她說:「我們在討論拉格朗日點,無窮限的廣義積分,還有泰勒級數展開式的收斂。」

蔣正寒點頭,翻開他的筆記本:「數學是一門值得探討的學科。」

張懷武聽得有點懵,他沒想到人家真的是在談正事,而且是在一本正經地討論數學,他不禁為自己的胡思亂想而感到一絲羞愧。

張懷武繼續問:「我說正哥,你是不是因為受到了學霸的影響,所以突然進步了這麼多?」

話音未落,夏林希拿起保溫杯,走出後門下樓打水。

蔣正寒離開座位,留下一句話道:「是因為這次理綜簡單。」

走廊上人影交錯,依然吵鬧,秋風從高樓上吹過,橫幅都被刮起了一角,同學們大多換上了秋季校服,比如走在前面的夏林希。

她握著一個保溫杯,走向二樓開水房。

蔣正寒兩手空空跟在她身旁,顯然並不是為了打水。

夏林希忽然說:「你離我這麼近,會被別人看到。」

於是蔣正寒走遠了一點。

此時臨近上課,開水間沒有人,他們兩個依然保持著距離,夏林希啟動按鈕,看著水位漫過杯底,一寸一寸地上升,快到頂部的時候,她開口道:「我昨天晚上給你打電話,好像一直沒打通。」

「我不在家,」蔣正寒答道,「也沒帶手機。」

夏林希點了點頭,又道:「其實沒有什麼事,只是想和你聊……」

她原本要說聊天,但是話到了嘴邊,還是固執地改口道:「聊學習。」

思及她剛才和張懷武的對話,蔣正寒笑著問:「泰勒公式麼?」

夏林希沒有答話,開水漫過杯口,她右手端著水杯,差一點被燙著。

蔣正寒按下開關,另一隻手握住她的右手,使得水杯向前傾斜,多餘的水流了出來。他站在她的身後,和她離得非常近,由於四周十分安靜,甚至能聽見呼吸的聲音,但他們仍然待在學校裡,這樣的親近不能被人發現。

夏林希有了一種做賊的感覺。

她和蔣正寒都是年滿十八歲的、法律意義上的成年人,但是在邁出高三的門檻之前,過於親密的關係會被定義為早戀。

喜歡和愛都是與生俱來的本能,如何愛人卻是需要修習的課程,不過夏林希覺得,她在這方面依舊懵懂,履歷也是一片空白。

她大概有一點明白,為什麼家長和老師極力反對早戀,因為這件事本身很耗時間。

夏林希問:「你週日下午有空嗎?」

蔣正寒鬆開她的手,想了想才答道:「兩點到四點有空。」

夏林希端著水杯,轉身往樓梯間走,過了片刻,她出於好奇問道:「為什麼是兩點到四點,你要上什麼補習班嗎?」

恰在此時,上課鈴打響了。

他們一前一後地回到了教室,這節課正是班主任的數學課,夏林希從他面前經過,臉上沒什麼表情,心中卻有一點緊張,完全忘了蔣正寒還沒回答她的話。

《百歲之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