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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越收好銀行卡,問清了會所地址。

口袋裡揣著手錶盒子,沒有在今晚送出去。他沒能搞定夏林希,又失去了父母支持,這並不代表蔣正寒的勝利,秦越早有準備地編輯短信,發到了夏林希母親的手機上。

在此之前,時瑩好心提醒過他,如果夏林希不接受他,也不能讓蔣正寒順利。

街邊燈光連成一線,撩開濃墨重彩的夜色,高樓大廈飛速後退,汽車卻在奔馳前行,司機打開了車內音響,播放一首舒緩的音樂。

音樂是古箏曲,全名《平湖秋月》,音階婉轉悅耳,曲調引人入勝。

夏林希沒有注意聽,她看向母親半開的皮包,瞧見了發光的手機屏幕。她的母親握著粉底盒,正在對著鏡子補妝,蘋果手機的短信提示,卻讓一條信息暴露在了屏幕上。

那個陌生號碼的來信,概括了她和蔣正寒的關係,也透露了蔣正寒的學校,彷彿一個定時炸彈,隨時要爆炸在汽車上。

夏林希心跳如擂鼓。

母親沒看手機,她低聲問道:「你終於滿意了?自己把秦家的路堵死了,以後你上哪兒哭去?」

夏林希道:「假如我掉眼淚了,不是因為那條路封死了,而是因為我走到了路上。」

母親神情疲憊道:「我是過來人,當年和你一樣,看不起家裡富的,只喜歡長得好的。你爸年輕的時候也帥,去哪兒都有女孩搭訕,他有那麼好的外表,我幾年後就看煩了,你出生以後,什麼都需要錢,我想給你買東西,家裡沒有一點存款。」

夏林希偏過了頭,看向她的母親。

母親語調平靜,和她提起陳年舊事:「將來你做了媽媽,會明白我的辛苦。我為了嫁給你爸,和你外公斷絕關係,那時候肚子裡懷著你,衣服口袋裡只有硬幣。」

夏林希沒有回話,她側身靠近幾分,抱住了她的媽媽。

手機還在皮包裡亮著,她暫時忘記了那件事。

母親摸著她的腦袋,繼續剛才的話題:「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能不對你好嗎?秦越他們家在我們公司做資產評估,你們要是在一起了,這輩子都不用吃苦。」

可能不止是這個原因。夏林希心想,秦越有錢,而她的父親沒錢,秦越無貌,而她的父親有貌,母親當局者迷,她卻旁觀者清,為了避免她重蹈覆轍,讓她走一條截然不同的路。

父母當年後悔莫及的事,要讓子女來得償所願,這種事聽起來荒唐,卻總是在不斷地重演。

「爸爸比秦越好多了,」夏林希接話道,「我不是喜歡長得好的,我喜歡性格溫和,正直上進的人。」

她停頓片刻,跟著說道:「錢太多也花不完,我想要可以自己掙。」

母親啞然無言。

夏林希一向聽話,今晚卻格外反常,她的母親不僅覺得丟臉,也覺得十分心煩氣躁。煩躁的原因有兩個,第一個是因為女兒的脾氣強了很多,不再有從前的乖巧,第二個是因為秦越的事情徹底攪黃了,幾乎沒有翻盤的可能。

恰在此時,皮包裡的手機又亮了一次。

母親靠著車窗,仍在閉目養神。夏林希坐近了一點,手指伸進皮包之內,拿出了媽媽的手機。

手機密碼是她父親的生日,她第一次嘗試就蒙對了。

刪除短信花了兩秒,她快速鎖定手機,重新放回了包裡。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司機開口提醒道:「晚上十點了,快到學校了。」

三分鐘之後,轎車停在門口,夏林希拎包下車。

她和母親揮手告別,心中依舊忐忑不安,如果那一條信息被重新發送,她和蔣正寒的事也即將披露。

夏林希在校園裡散步,過了短短幾分鐘,她繞道去了蔣正寒的學校,穿過一片樹林的小路,碰見了不少親密的情侶。與那些依偎取暖的情侶不同,她孤家寡人走得很迅速。

路上她給他打電話,開口第一句就問:「你睡了嗎?」

蔣正寒回答:「還沒有。」片刻之後,他低聲道:「我看見你了。」

☆、第63章

北方的冬天夜晚,寒風刺骨的冷,石子路上殘葉堆積,沒有一片包含綠意。從年初到年尾,四季輪迴更替,走在不同的道路上,想的卻是同一個人。

夏林希握著手機,抬頭看向了前方,她遲疑了幾秒鐘,雀躍地跑了過去。

長靴帶著半寸高跟,她應該跑得慢一點,但是路上鋪滿了樹葉,就算跌倒也不要緊,何況現在月黑風高,誰會注意她失足摔倒。

地上不僅有落葉,也有乾枯的樹枝。她碰巧踩中了一根,稍微打了個滑,手就被人扶住了,而她連頭都沒抬,順勢貼進他懷裡。

正是在這個時候,夏林希恍然發現,蔣正寒的那一條圍巾,是她不久之前親手織的。她辛苦練習了兩個禮拜,終於成功地一雪前恥,做出一條毫無缺陷的圍巾,現在看到他真的用了,她覺得所有付出都很值得。

她攥著圍巾的下擺,出聲詢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蔣正寒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我出門散步,剛好遇到了你。」他沒戴手套,手指修長而勻稱,完整地暴露在冷空氣中,接著揉了揉她的頭髮。

今晚那一頓飯局上,夏林希為了敲碗,幾乎沒吃一口飯,她喝了很多的香檳,說話都帶著酒氣,為了掩蓋這一點,她從口袋裡摸出糖——包裝精美的草莓糖,然後拆開紙質盒子,扒出來兩顆吃掉了。

「你吃糖嗎?」夏林希道,「草莓味的,很甜。」

蔣正寒沒看草莓糖,他低頭看她的唇色。不久之後,他們坐在了長椅上,他一手摟著她的肩膀,用更直接的方式嘗了片刻,然後評價道:「確實很甜,還有葡萄酒的味道。」

夏林希點頭回答:「我今晚喝了白葡萄酒。」

附近沒有燈光,只有搖曳的樹林,層層枝梢交錯密佈,瞧不見一位行人。藉著夜色的掩護,她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臉上親了又親。

夜幕遼闊而深廣,聽不到嘈雜人語,唯有一片風聲路過。夏林希拽著他的圍巾,往下扯了大概兩寸,冬季的冷風呼嘯吹來,順著他的脖頸灌入衣領,她立刻貼近了幾分道:「我幫你捂一捂。」

蔣正寒饒有興致地問道:「你打算怎麼幫?」

蔣正寒沒往別的方面想,夏林希卻親上他的脖頸,她喝酒之後沒輕沒重,接連弄出幾塊紅痕,但他巋然不動地靜坐,任她為所欲為地蹂躪。

他知道夏林希喝多了,因此一手摟住她的腰:「我們走吧,我帶你去賓館。」

「我不去,」夏林希固執道,「我好餓。」

她重新站了起來,給蔣正寒系圍巾。夏林希醉酒之後,看起來仍然清醒,但是她腦子不靈光,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今晚只顧著敲碗,沒辦法好好吃飯。」

蔣正寒捕捉到了重點:「敲碗?」

夏林希脫口而出:「是啊,為了讓秦越的父母討厭我。」

她講完這一句,自己也有感覺。周圍沉寂一瞬,她按住他的肩膀:「如何優化一個邏輯回歸模型?logistic regression的時間複雜度是多少?用什麼方法可以獲得高階屬性?」

她在此刻轉移話題,顯得非常蒼白無力。

早在今天之前,她和母親打了一通電話,彼時夏林希提到了秦越,蔣正寒也在一旁聽見了。聯繫她剛才所說的話,前因後果都不言而喻。

夏林希筆直地站立,蔣正寒抬頭看著她:「特徵交叉是一個方法,時間複雜度是O(n)……」

話中略微一頓,他停止長篇大論,同樣站了起來,身影格外挺拔。

夜風吹過樹葉枝杈,附近滿是沙沙的輕響,他抬手攬上她的後背,繞開了讓她尷尬的話題:「你不是餓了麼?對面有一家飯店,二十四小時營業。」

蔣正寒沒有提及秦越,也沒有詢問秦越的父母。他牽著夏林希過馬路,一切都與平常相同,夏林希在心中揣摩,不明白他是生氣了,還是根本不在意。

《百歲之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