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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這兩個字上,她特意加強了語氣。

蔣正寒便說:「原來你一直想著要送我禮物。」得出這個結論之後,他給了她一個摸頭殺,見她的臉頰更紅了,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夏林希有些忐忑,小心謹慎地問道:「你喜歡嗎?要是不喜歡,還可以拿去換。」

她用了「換」這個字,而不是「退貨」一詞。顯而易見的是,她打定了主意,要把表送出去。

為什麼一定要送出去呢,她自己也不能說明白。或許是因為新的一年快要來了,她仍然像從前一樣珍惜他,表達珍愛的方式有很多種,然而以她的閱歷和年紀,暫時只想到了送禮物。

夏林希抬頭盯著他,這樣與他對視了片刻。

他的瞳仁像寒夜裡的星星,深不見底,又璀璨生光。

「你送我什麼,我都會喜歡。」蔣正寒反握她的手,掌心比她暖了許多,剛好捂熱她凍僵的十指,捂熱以後還幫她戴上了手套。

夏林希覺得神奇的地方在於,她送蔣正寒一張普通的賀卡,他是這樣高興的反應,送他一塊值錢的手錶,他也是同樣的反應。她並不清楚他是怎麼做到的這一點,換成她自己大概也沒有這種境界。

蔣正寒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是牽著她一路往前走,路上談到了實習工作、美賽準備、以及期末考試,還探討了數學分析試卷的壓軸題。

等到他們快吃完飯,時鐘指向了八點半。夏林希發現時間還早,就很含蓄地說了一句:「今天晚上……我不回寢室了。」

她這樣說完,又覺得不妥當,所以接著又問:「你晚上有事嗎?」

蔣正寒原本打算送她回學校,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出來。作為回應,他立刻笑了一聲,然後拿出了身份證,準備用作今晚開房。

夏林希耳根一紅,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為了掩飾她的害羞,說話的聲音也很輕:「你不用這麼著急的。」

「前幾天見不到你,晚上會做夢。」蔣正寒坐在她的對桌,用刀叉切一塊牛排,他切得比較快,動作卻很好看。

夏林希一手托腮,目不轉睛望著他,饒有興致地詢問:「夢見什麼了?」

蔣正寒放下刀叉,視線和她兩相交匯,他這麼清白正直的樣子,反而讓她胡思亂想起來。直到他的目光下移,接著掃過了她的全身,她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臉頰一下子變得燒燙。

燙完之後,夏林希恍然發覺,蔣正寒進步神速——

他現在能用眼神撩妹了。

太可怕了。

她低頭又喝了一口水,覺得自己需要冷靜,於是開始思考微積分,套用到數學系的考試題目上,幾乎在心裡重做了一遍期末試卷。

大概八點五十左右,一頓飯終於吃完。

他們在前台開過房間,進入了大廳側面的電梯。電梯內沒有別的客人,只有蔣正寒和夏林希,夏林希剛想和蔣正寒說話,忽然聽到電梯之外,傳來十分熟悉的聲音。

電梯外的男同學喊了一聲:「哎,電梯,等等!」

言罷,電梯門開了。

徐智禮拉著楚秋妍的手,頭也沒抬就進了門,直到他揚起下巴,才發現了兩位熟人。

他們開的房間都在十二層,電梯關閉正門之後,緩緩地向上攀升著。徐智禮左手拿著房卡,右手牽著他的女朋友,顯然打算去放肆一把,相當湊巧的是,蔣正寒干了同樣的事。

徐智禮先是愣了片刻,隨後忽然笑了兩聲,最終拍上蔣正寒的肩膀:「你們數據分析的技術組,最近很忙吧?」

蔣正寒笑著回答:「年底了,公司上下都忙。」

蔣正寒和徐智禮同在一個公司實習,但是兩人卻屬於不同的部門。又因為蔣正寒最近忙得不見人影,徐智禮其實很久沒見過他。

徐智禮抱著打聽消息的心態,緊跟著追問了一句:「我聽說你們的組長,對你們逼得很緊,這有點奇怪了。他是T4的職稱,再往上只有三級,手裡握著不少股份,有什麼不滿足,為什麼今年這麼嚴格?」

蔣正寒側過了臉,看著徐智禮說:「我做實習三個月,不瞭解去年的情況。」言罷,他又笑道:「去年的數據分析組,工作很輕鬆麼?」

徐智禮並沒有意識到,蔣正寒把話題推給了自己。

蔣正寒避開了他的問題,又拋出了一個新的疑問,這種轉移話題的方法,往往不容易被發現。又因為蔣正寒態度溫和,徐智禮就笑著回復道:「去年他們數據分析組的那幫人,每天就工作七個小時。」

他們兩個人在這邊聊實習,不知不覺就到了十二層。

蔣正寒和徐智禮如此坦蕩,夏林希卻臉頰緋紅,楚秋妍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安靜了幾秒鐘以後,還是和夏林希說:「今天晚上,寢室裡只有莊菲和李莎莎了。」

夏林希點頭道:「我大二想搬出去住。」

楚秋妍腳步一停,鬆開了徐智禮的手,走到夏林希的身邊。由於長廊上鋪了地毯,他們走路都沒有聲音,楚秋妍就壓低了嗓音問:「你也受不了莊菲了?」

她撓了一下頭髮,像是心煩意亂:「莊菲的性格像刺蝟,我想和她談一談。」言罷又問:「你要是搬出去了,準備住在哪裡呢?」

楚秋妍的老家不在北京,但她的父母在北京投資了房產,其中一處離她的學校不遠,所以她試著提議道:「要不一起搬出去吧,我們還可以做室友。」

楚秋妍的這句話,聲音不大不小,徐智禮和蔣正寒都聽到了。在當前的這一刻,他們有了相似的心理活動,就是不希望夏林希答應。

夏林希不負眾望道:「但是我……」她忽然停頓了一下,靠近楚秋妍的耳朵,和她小聲說了什麼,後方的徐智禮與蔣正寒都沒聽見。

酒店舖的是紅色地毯,牆上的畫框鑲嵌銀箔,紅銀兩色交相輝映,顯得十分華麗精緻。徐智禮敲了一下畫框,故意開口說了一句:「如果我和女朋友住在一起,也要這麼裝修房間。」

他搭上了蔣正寒的肩膀:「你呢,你打算怎麼裝修?」

蔣正寒笑道:「我要徵求夏林希的意見。」

徐智禮點了點頭,卻沒注意聽蔣正寒的話,他瞥見了他手腕上的機械表,忍不住問出了聲;「你這表多少錢啊,設計不錯,好看得很。」

他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勞力士黑水鬼:「我猜你那塊表,價格和我這個差不多。」

作為一個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徐智禮無疑是意氣風發的,他喜歡和別人談論名車名表,也確實買得起這些東西,並且錯以為蔣正寒也是這個階級,所以打算和他深入交流兩句。

可惜蔣正寒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因為他也不知道手上的表值多少錢。

於是他只是笑了笑。

恰在此時,楚秋妍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我找到我們的房間了,你再不進來,我要和夏林希看書去了。」

話音未落,徐智禮再也沒有閒聊的心思,很快就走向了楚秋妍,摟著她的腰進了房門,似乎生怕她跑去看書了。平心而論,徐智禮也是一個相貌出色的美少年,不論別的方面表現如何,至少可以理解,楚秋妍為什麼會喜歡他。

夏林希在心裡這樣想,又開始擔心別的方面。

她聽見了徐智禮和蔣正寒的對話,也知道他們剛才在討論手錶,凡是有關於錢的問題,都能勾起她的神經。

她跟在蔣正寒身後進門,看他脫掉了外套,解開了上衣的扣子,又把手錶摘了下來,放在一旁的櫃子上。

夏林希就傻站在另一邊,沒過多久,便被蔣正寒捏了臉:「你剛才不是問我,晚上做了什麼夢?」

「別說,」夏林希打斷道,「我能猜到,不要你告訴我。」

蔣正寒穿得很少,她卻還裹著外衣,他就像剝粽子一樣,把她的衣服往兩邊一剝,在她呼吸急促的時候,他停下來解釋道:「夢裡的開場是這樣。」

《百歲之好,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