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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令聽了我的話,不由震驚地將我呆望著。

雪令眉頭一蹙,目光嚴肅地凝視我,他大概是想到了上次的朝覲之宴,似是要對我說些什麼,卻被解百憂拉住了袖子。

最終花令收下了右司案的禮物,我的座位邊也擺上了整整一罈酒。

石桌邊只有四把椅子,右司案走過來的時候,花令心不在焉地說了一句:「凝花閣的椅子不夠了,加在一起也只有四把。」

右司案不動聲色地接話道:「我站在你旁邊就好。」

仍舊沒有一星半點要走的意思。

我的臉頰騰地一紅,忽然覺得右司案大人很值得敬佩。

寒鴉飛起,落雪無聲,天邊的暖日漸漸高懸。

我捧起熱氣騰騰的湯碗嘗了一點,紅棗母雞湯果然分外可口,雞肉肥而不油,紅棗甜而不膩,我滿心歡喜地悶了半碗。

解百憂的碗裡盛滿了杏花汾酒,他用勺子舀了一湯匙的雞湯,嘗過以後問了一聲:「你在這湯裡放了安榮草?」

花令聞言一怔,「我在書上看到的古法,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不對的地方,」解百憂看向了悶頭喝湯的右司案,唇角緩緩一勾,挑出一個充滿善意的笑:「加了安榮草以後,這湯就有滋陰補腎的作用。」

解百憂在「補腎」二字上特意加了重音。

右司案低頭捧著碗,語聲雖然沉緩,卻是分外乖巧:「我不挑食。」

他這幅模樣十分的惹人憐愛。

因我昨晚在冥殿已經吃得很飽,今天又來得早,胃口並不是很好,湯也沒有喝多少,約摸一碗多一點的樣子。

吃得最多的,竟然是站在桌邊的右司案大人。

然而據我所知,他的武學法道也是臨近巔峰,應該沒有什麼食慾了。

他喜歡的……大概是花令親手給他盛湯的感覺。

日上三竿時,雪令和解百憂起身告辭,我順道和他們一起走,臨出門的時候,花令要將右司案攆出去,他卻沒羞沒臊地立在原地不動。

雪令拽著我的衣袖,將我拉出了大門。

宮道上的積雪有些深,反襯著微明的日色,折出冷冷清清的光。

我們三個走了幾步以後,我仔細地想了想,斟酌著問道:「花花她喜歡什麼?這次不知道她的生辰,沒有準備好的禮物送給她。」

「不用準備了。」雪令頓了腳步,回頭看了我一眼,「她一向不喜歡別人送她生辰禮物。不過每年這個時候,她總要請關係近的人吃頓飯,以往你不在的時候,她總是做沒有味道的長壽麵,今次倒是頭一回熬了紅棗母雞湯。」

解百憂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一個酒瓶來,他提起瓶底喝了幾口酒,泰然自若道:「花令喜歡乖巧聽話的男寵,你要是想哄她高興,倒不如尋個俊俏貼心的男人,趁著月黑風高塞進她的房間裡,興許能給她個不小的驚喜。」

雪令的話音沉了幾分,肅然道:「不要和毛球講這些。」言罷頓了頓,又道:「我們聊些正經的話題。」

解百憂尋思了一會,「不如問那只毛球想聊什麼?」

此時我們正好走到了宮牆的拐角處,琉璃牆上蒙著一層冰晶水霧,白淨的初雪微融,化成的清水順著牆壁淌成了明澈的小溪。

我忽然想起不久前,正是在這樣的地方遇到了師父家的那頭白澤,彼時它的蹄子上沾滿了鮮血,痛的直打哆嗦,看起來非常可憐。

我抬眸望向瞭解百憂,「我師父最近……有沒有找你拿過金創藥?」

「咦,提這個作甚?」解百憂瞥我一眼,淡淡道:「不過告訴你也無妨。最近這段日子,朝容殿的侍者來了幾次,確實拿走了不少止血化瘀的傷藥。」

他又悶了一口酒,低低笑道:「難不成容瑜長老又練了什麼厲害的功夫,弄了一身見不得人的傷。」

雪令默了半刻,拍了拍解百憂的肩膀,又開口對我說:「容瑜長老身經百戰,如今又是劍道巔峰,你不用太擔心他。」

我並不知道要如何解釋,其實心裡擔心的並不是師父,而是師父家的那頭白澤。

它看起來就像二狗一樣好欺負,除了腦袋上長了個不頂用的金角,生氣的時候會哼出聲以外,似乎沒有什麼攻擊傷人的能力。

在路口和雪令解百憂告別以後,我繞道去了一趟朝容殿。

許久沒有來這個地方,連殿門前的梧桐樹都有些陌生了,天邊鉛雲低垂,薄薄的日色像是蒙了一層霧,輕雪覆在門口的石獅子上,蕭瑟寒風一吹,須臾松落一片。

我沿著宮牆走了一遭,想不出什麼好的理由讓侍衛通報。

在冥洲王城,朝容殿的門禁是出了名的嚴格,容瑜長老極少見客……我從前以為師父會待我不一樣,後來又覺得他看我可能和看別人沒什麼不同。

朝容殿的後門處,有成片的梧桐樹林,綿厚的落雪颯颯,壓斷了幾截乾枯的樹枝,踩在上面窸窣一響,驚起枝頭棲眠的鳥雀。

我記得那頭白澤正是養在後院。

後門上附了一道結界,我倚在門前,仗著狐狸耳朵尖,隱約能聽見門內有細微的嗚咽聲。

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隻手搭上了門簷。

白衣廣袖,指尖在微淺的日光下泛著瑩瑩的光,挑在那毛培粗糙的木門框上,鏗然作響敲了兩下。

「想偷聽什麼?」他緩聲問道。

我乍然一驚,慌忙地轉過身,卻見師父傾身靠的更近,琥珀色的雙眼微瞇,淡淡掃過我的臉和脖頸,「今天沒留下什麼印。」

他側眸看向遠處高廣的天空,漫不經心地問道:「怎麼,他昨晚沒碰你?」

☆、第3章

昨晚……

這兩個字將我的耳根燒的滾燙。

昨晚上床之前,我告訴夙恆今天要來凝花閣做客,他雖然沒有在我的脖子上留下吻痕,可是他想做的其他事……卻還是都做了。

雪後的寒風從耳側拂過,師父冰冷的指尖搭上了我的耳朵。

他揉了揉我的耳朵尖,嗤笑一聲接著道:「不過隨便問兩句話,挽挽就害羞成這樣。」

我漲紅了臉頰,側身靠向牆根,「不要揉我的耳朵……」

「不要揉你的耳朵。」師父的手停滯了一瞬,目光沉靜地將我看著,話裡無悲無喜:「你還是一團狐狸毛球的時候,我每日揉你的耳朵,也不見你如何不願意。」

他的唇角一勾,又是一個清淡無味的笑,琥珀色的雙眸映著淺淺日華,悠悠道了一句:「現在長大了,反而不如小時候。」

天高雲闊,滿庭靜風,初冬的日光緩緩兜灑在師父的衣袖上,襯著堆銀砌玉的冰霜雪景,好看到有些不真切。

「小時候是小時候……」我側過臉不再看他,咬字極輕道:「現在我不喜歡被揉耳朵。」

師父默然半刻,忽而開口道:「我不過碰了你的耳朵,脾氣就這麼大。」

他抬手掰過我的下巴,目光幽深掃過我的胸部,「夙恆即便揉了你這個地方,你也不會和他置氣吧。」

我睜大了雙眼,怔怔然將師父望著,「師、師父……」話中呼吸急促幾分,試著推開他鉗住我下巴的手,「師父不要說這樣的話……」

「挽挽想讓為師說什麼話?」師父鬆手以後,俯身壓了下來,貼在我耳畔低聲道:「還是你就喜歡被揉這裡。」

他鼻間的熱氣噴灑在我的耳廓上,「我記得你第一次化形的那晚,披著我的衣服站在院中,央我揉你胸前那沉甸甸的兩團,還說揉多少下都可以……我那時便想,你真是一隻恬不知恥的九尾狐狸精。」

我的臉上早已緋紅一片,語無倫次地解釋:「我那個時候……我不知道……」

師父的手摟上了我的腰。

我不由僵住,彷彿遭了雷劈。

扣在我腰間的那隻大手更用了幾分力道。

「左臂上的守宮砂,還在不在?」

聽了這句問話以後,我呆然抬頭凝視師父,片刻後回過神來,耳根羞紅到滴血。

《浮生相盡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