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沒有空調的宿舍、破舊的桌椅、隔音效果不好的牆壁、令人無法適應的公共浴室和廁所——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努力地去適應它們,拋棄過往享受的一切,掙脫捆綁木偶的繩索,只想用自己的腳走出一條路。她切實地在努力,可他卻依然矗立原地,彷彿並不想做一絲改變。

    難道他真要一輩子做個無業的混混?

    海雅不願去想這個令人心寒的現實問題,一輩子在動情的時候從嘴裡說出來,短的就像蜉蝣生物的一生,好像握著手走一段路這輩子就會到頭了。可它實際上卻是那麼漫長,每一秒都沒有疏漏,長得讓人對一切衝動都心生恐懼。

    當她40歲的時候,還能夠坐在摩托車後面,張揚放縱自己的青春嗎?

    那麼,就回去吧!回到父母那裡,柔順乖巧地認錯,再也沒有這些令人煩躁的高溫、噪音、氣味。嫁給譚書林,做一個稱職的妻子,那樣也是一輩子。

    可是舞台上的木偶已經有了自己的意識,伸出去的腳確實是自己的,要怎麼回到那個重新被捆綁的年代?

    她一直渴求有人會真心真意寵愛自己一輩子,送她一輩子的蜜糖。但如果這個人一直不出現,她也不會如此痛苦。蘇煒出現了,給她一抔毒藥般的誘惑,每次只給一點點,令她成癮。他總是這麼若即若離,她已經決心放棄一切,卻依然得不到一個徹底的痛快。

    他溫柔,體貼,很多事不必說出口他都懂。然而,他真的從心底愛她嗎?

    從相遇到現在,她是不是一個人在演獨角戲?

    腦袋裡突然蹦出來的這個問題令海雅感到無比的恐懼,她拒絕再去想與此有關的一切,剛巧楊小瑩背完單詞了,海雅立即開口邀約:「小瑩,我們出去逛逛好不好?宿舍裡熱死了。」

    楊小瑩欣然同意,說真的,連她也有點受不了宿舍的悶熱,大概是因為在海雅家住了一年,享受慣了冬暖夏涼的空調,要海雅這麼個嬌滴滴的大小姐突然適應艱苦樸素的宿舍生活,那也太理想化了。

    雖說不是週末,但盛夏的炎熱還是讓商場裡駐紮了一群避暑的人,楊小瑩幾乎是立即就鑽進了甜品店,抽出濕紙巾擦拭臉上的汗,一面感慨:「N城的夏天也太厲害了!我看外面起碼有40度!咱們宿舍呢,起碼得有45度!」

    「那我們在這邊待到天黑再回去好了。」

    海雅心不在焉地翻著菜單,她不知道自己怎麼下意識就來這家甜品店,每次她跟蘇煒出來約會,都會選在這裡見面。菜單有幾頁,每頁上寫著什麼甜品,她早就熟的不能再熟。靠窗的那個位子如今空著,以前她總是坐在那裡等他。現在想想,她是個從不遲到的好女人,不但不遲到,反而每次都早到,所以每次都要等準時准點的他。

    或許蘇煒也應當明白,她為什麼每次都會提早一刻鐘,沒有人像她這樣盼著見到他,因為想念,所以願意等待。小王子裡的狐狸說:「你下午四點鐘來,那麼從三點鐘起,我就開始感到幸福。時間越臨近,我就越感到幸福。到了四點鐘的時候,我就會坐立不安;我就會發現幸福的代價。」

    那時候她還不能體會這句話的意思,現在她已經明白了。

    「你要吃什麼?我想點個芒果撈野。」

    海雅合上菜單,抬頭看楊小瑩,她卻愣愣地望著窗外,不知看到了什麼人,海雅揮了揮手:「小瑩?你在看什麼?」

    她跟著望向窗外,這家店建在商場裡,外面是一條過道,人來人往,仔細看半天,也沒見到眼熟的。

    「哦……」楊小瑩回過神,眨了眨眼睛,「海雅,我剛好像看到蘇煒,他從那邊走過去下樓了。」

    海雅不由一愣,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店外,正追下扶梯,四處在人群裡張望。

    楊小瑩追上來連聲解釋:「也可能是我看錯啦!他帶著個女的,不可能是蘇煒吧?」

    「……女的?」海雅茫然看著她。

    楊小瑩更尷尬:「未必是他啊!我就隨便瞥了一眼,不能確定。」

    海雅沉默片刻,掏出手機給蘇煒打電話,平時電話響兩聲他必然會接通,可是這次響了快半分鐘,話筒裡發出刺耳的電子提示音:「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她不甘心,繼續撥,話筒裡提示:「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因為看到是她的來電,所以乾脆關機?這是什麼情況?海雅僵住了。

    楊小瑩特後悔,她幹嘛一時嘴欠要說蘇煒帶著什麼女人?她拽著海雅回去,連聲說:「是我看錯了!你別亂想!」

    海雅搖了搖頭:「……什麼樣的女人?」

    楊小瑩後悔不已,支支吾吾:「我真的沒看清,一晃就過去了,好像是個卷頭髮的,個子不高……」

    她不太敢看海雅的表情,只怕她會發怒或者傷心,誰知海雅卻出奇地平靜,再也沒說什麼。回到甜品店,她繼續拿起菜單開始看,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這種詭異的平靜反而讓楊小瑩開始坐立不安。

    「海雅,你在想什麼?」楊小瑩又尷尬又鬱悶,「真的,你別多想,是我看錯了。」

    「沒什麼。」海雅對她笑了笑,「我要點芒果撈野,你呢?」

    她並不習慣海雅這種冷靜,是跟她之前對待小陳的那種故作冷靜截然不同的另一種情緒。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挺瞭解海雅,可有時候,又覺得自己其實從沒真正瞭解過她。她究竟是軟弱還是堅強?感性還是理性?自己和小陳鬧矛盾,總會有個發洩的地方,比如躲起來偷偷哭,這種偷偷摸摸是瞞不了身邊人的,可她從沒見過海雅躲起來哭泣的模樣,海雅有著與常人格格不入的極其叛逆的一面,這種叛逆令她不會私地下舔舐傷口,而是用一種更加瘋狂的發洩方式。

    說真的,楊小瑩有點害怕這樣的祝海雅。

    這次出來逛街,大家都有些趣味索然,隨便在商場裡吃了點東西,就坐地鐵回去了。眼下差不多是9點不到,剛下過一場雨,非但沒涼快,反而更熱了,風裡還帶著雨後特有的那種腥氣,令人又悶又煩。

    楊小瑩先吃了一肚子冰激凌,後來又貪嘴買了幾串烤肉,現在被熱氣蒸的渾身不舒服,四處找廁所,偏偏校區還有十幾分鐘的路,M記肯德基之類的店也得走好久,她急得團團轉,索性拿了一包面紙躲在巷子的暗處,吩咐海雅:「替我看著,有人過來趕緊叫我!」

    海雅又好氣又好笑,不過人有三急,神仙也沒辦法,她依言站在亮處,四處打量,好在這條巷子是被規劃在拆遷範圍裡的,周邊住戶大多已經搬走了,平常人就很少。等了快十分鐘,楊小瑩還沒有出來的意思,海雅不由問:「小瑩,你好了嗎?要不行的話,咱們去醫院看看?」

    沒有人回答,海雅有些納悶,提高聲音又問:「小瑩?你怎麼了?」

    依然沒有人回答,海雅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拔腿就往暗處走,眼前忽然一花,暗處裡竄出兩條人影,是楊小瑩和另一個個頭不高的陌生中年男人。她滿臉驚恐,褲子都沒穿好,整個人被那男人挾持在懷裡,一把裁紙刀抵在她脖子上。

    海雅大吃一驚,渾身都僵住了,只聽那男人聲音沙啞,凶悍地吩咐:「把手機扔過來!快!」

    海雅立即把手機丟在他腳邊,顫聲說:「您……您別衝動!我們的手機和包都給您!」

    她試著想把包丟過去,男人卻凶狠地低吼:「別過來!手機和包丟下,你們走!不許回頭!」

    海雅把包丟在他指定的位置,楊小瑩也顫抖著把自己的包包放下去,緊跟著整個人被他狠狠一推,踉蹌著差點摔倒,海雅一把扶住她,拽著拔腿便跑。楊小瑩大概是被嚇糊塗了,一邊跑一邊還聲音發抖地說:「我……我差點拉褲子上……」

    話音還沒落,忽聽後面不遠處傳來一陣痛吼聲,兩人誰也不敢回頭,只管朝前狂奔,沒跑幾步,巷子這頭又呼啦啦鑽進許多男人,將路堵得水洩不通,兩人被迫停下腳步,驚疑不定地四處張望。

    沒有人跟她們說話,但是也沒有人讓路,反而一路逼近,又把她倆逼得回到方纔那個驚魂地點,而先前搶劫她們的那個中年男人像死狗一樣被三四個年輕小伙子按在地上,又是嚎又是叫,聽著令人毛骨悚然。

    「他媽的,總算找到你這孫子了!」

    後面有個男人罵罵咧咧地走過來,一腳踢在他腦袋上,這聲音海雅居然覺得有點耳熟,像是在什麼地方聽過。

    「你還蠻有情調的嘛?黑白兩邊都在抓,還不忘跟你情人溝通感情?來來,嫂子過來,謝謝你哦!要不是你幫忙,我們還不知多久才能找到老錢呢!」

    那人朝對面路燈那邊招手,海雅瞇著眼睛望去,剛巧見著他被路燈照亮的側臉,險些叫出來——這人不是小明嗎?跟蘇煒關係很好的那個小明!

    而對面路燈下,站著另一個她朝思暮想的男人,蘇煒。他一隻手捏著煙,身邊站著個卷頭髮,個子不高的女人,看上去有三十多歲的樣子,她同樣被兩個人挾著胳膊,滿臉驚恐,一會兒看看被壓住的老錢,一會兒抬頭看看蘇煒,顯然沒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煒抽完最後一口煙,把煙頭丟在地上,踩了一腳,朝她笑了笑:「多謝嫂子幫忙,總算找到他了。」

    女人恍然大悟:「你騙我?!要還錢什麼的,是你騙我?!」

    蘇煒未置可否,回頭交代:「堵住她的嘴。」

    作者有話要說:2013年5月12日下午3點開始更新新章。

    三十五章

    女人的嘴被人摀住了,不光是她,海雅只覺脖子上一緊,有個年輕的小流氓從後面箍住她,汗濕的手使勁捂在她嘴上,她又是吃驚又是惱火,奮力掙扎,惹得那小子連連警告:「你他媽再動一下試試?!」

    旁邊楊小瑩也被人挾持了堵嘴,對方想必是怕有人尖叫或者逃跑引來什麼麻煩,她倆的包和手機也早早被人從老錢那邊搶過來,內裡有個凶神惡煞的小混混特意翻出她倆藏在錢包裡的身份證,就著路燈仔細看,威脅:「名字和住址我們都知道了,今天的事要是敢說出去,殺你們全家!」

    說真的,他光著膀子,滿臉好勇鬥狠的神情,身上還有刺青,說話帶著典型的香港老式古惑仔電影裡的腔調,平時路上見到這樣的人,一般人都會笑笑,覺得他像精神病比較多,可一旦他這種話是貨真價實落在自己身上,又是身處這樣的環境,是個人都會感到毛骨悚然。

    楊小瑩已經嚇哭了,她也看到了蘇煒,求救似的望著海雅,希望她弄點聲響出來叫蘇煒發現她們,可是海雅卻停止了掙扎,一動不動看著面前即將發生的殘酷事件。

    小明蹲在老錢對面,笑瞇瞇看著他,老錢被四五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壓在地上,膠帶封住了嘴,像只死狗,不管小明說什麼,他都不搭理,一付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小明笑著問:「老錢,我問你個事兒啊!你在家吃飯、外面數錢、酒吧裡捅人,用的那隻手?」

    話問出口,海雅已經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老錢也開始激動,掙扎得越來越凶,他嘴被膠帶粘著無法說話,只能從喉嚨裡發出沙啞的支吾聲。小明恍然大悟:「哦,你是左撇子?一貫用左手?那成,兄弟我向來好說話,你以後練練怎麼右手吃飯,好吧?」

    說完他自己也笑了,站起來退兩步,聳聳肩:「扯淡呢!來,下他兩隻手指。」

    這種血腥的活當然輪不到他們這種小頭頭親自動手,方纔那個凶神惡煞的紋身小流氓從口袋裡摸出一隻老虎鉗,氣勢洶洶過去了。海雅死死閉上眼,忽然聽蘇煒開口:「行了,人你帶回去再弄,別在這裡搞。」

    小明長歎一聲:「操,真不過癮!」

    他說了聲撤,小混混們扛著老錢一溜煙從巷子另一頭跑了,他走到那卷頭髮的女人跟前,和藹可親地囑咐:「嫂子,你也是個明白人,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你懂的啊,改天有機會再請你喝茶。」

    那女人早就嚇得軟了,被人放開後癱在地上,小明扶她一把:「沒事吧嫂子?要我送你不?」

    她和被雷擊似的一把甩開,連滾帶爬跑了,連頭也不敢回,小明嘿了一聲:「跑得還蠻快!」他回頭見這邊還有兩個姑娘被人堵著,隨口問:「幹嘛呢?東西還人家就走了!」

    說完突然一愣,直到這會兒他才看清被挾持住的女孩子是海雅,小明下意識一拍大腿,心裡叫了聲糟糕,臉上卻不露聲色,領著混混們幾步追上蘇煒,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蘇煒停了一下,卻沒有回頭,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裡。

    海雅愣了一會兒,急忙去扶楊小瑩,她蹲在牆邊動也不動,渾身發抖,看著情況很不好,海雅拽了她幾下,問:「小瑩你沒事吧?」

    楊小瑩聲音悶悶的:「……我站不起來。」

    海雅使勁拽:「快起來,我們回去。」

    楊小瑩抬頭看了她一眼,眼睛裡全是血絲,目光令人有些悚然。

    「……你當然不怕,那是你男朋友。」她用面紙狠狠擦拭眼淚,聲音開始哽咽,「我沒見過世面,哪能和你比!」

    海雅沉默了,楊小瑩在地上又蹲了半天,才慢慢站起來,扶著牆往前走,兩人一前一後慢慢出了巷子,沒走幾步,後面突然有人說話:「海雅。」

    是蘇煒的聲音,海雅渾身僵硬,回頭匆匆看了他一眼:「……我要回宿舍了。」

    蘇煒頓了頓:「給我五分鐘。」

    「有事下次說。」

    海雅挽住楊小瑩,拔腿要走,她卻一把推開她,苦笑:「我受不了了……你們放過我啊!」

    她拔腿往前跑,正巧對面街頭有幾個認識的大三男生,大概剛剛網吧遊戲歸來,楊小瑩衝過去跟他們一起走了,頭也沒回。

    海雅靜靜看著她的背影,心裡的涼意漸漸開始氾濫。

    這樣的局面才是正常情況下會發生的,沒有人會看好她和蘇煒的未來,與性格、外貌、財勢都沒有關係,而是一黑一白的那種分明,與他在一起,就像是和全世界背離,以前她模模糊糊還未曾真正體會這是什麼感覺,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終於無比深切地明白了。

    海雅停在路邊,望著蘇煒,他的身影一如既往,像煙一樣難以琢磨,總是與黑夜難捨難分。她心裡的寒意越來越重,她覺得自己像是要被全世界拋棄,跟這個人一起,她之前所有的努力都變得那麼可笑,彷彿她拚命奮鬥著,只是為了被他身上那種黑暗所吞噬。

    或許努力的人只有她一個,從頭到尾,蘇煒並沒有一絲一毫想要改變的念頭。17歲那年的事故,把他的所有希望都抹殺了,他現在看上去溫柔又清冷,並不是想開了,順暢了,而是歲月將他憤世嫉俗的尖刺用軟膜包裹起來而已。

    他大約從未想過未來要怎樣,騎著他的摩托車風馳電掣,誰壞了規矩就夾斷他的手指,坐在家裡就有小弟給他送各種保護費——他喜歡這種不用遵守大眾準則的生活,被主流所摒棄遠離,遊走在黑白的邊緣。

    有空了,想她了,就給她打個電話,兩人吃吃飯約約會,甚至上上床。沒空了,就把她一個人丟下,好幾天不見人影沒有消息。

    海雅想起蘇煒曾問過自己「你把我當什麼?」,現在,她也只想問他:蘇煒,在你心裡,我到底算什麼?

    他愛她嗎?從開始到現在,沉迷進去的人是她自己,一開始是被他與自己截然不同世界的神秘感所吸引,能感到呼吸空氣般的輕鬆。她彷徨、心動、痛楚、極度的喜悅、決心放棄一切攜手共進的勇氣——這一場令她刻骨銘心的戀愛,她現在已經不敢去肯定,他是不是也同樣投入其中,還是陪她玩一場有趣的遊戲?

    祝海雅已經不再是一年前那個惶恐無助的小女孩,她大了,人總是要變成熟,要想比以前更多更繁瑣的現實問題,特別是當她想要雙贏,又要瘋狂地戀愛,又要有個美好未來的時候。

    「……你想說什麼?」海雅看著他,問。

    蘇煒低下頭,默然點了一根煙,煙霧緩緩散開。

    「嚇到你了。」他沒有過來,隔著三四步的距離,這是個很安全又有些疏離的距離,「我並不想讓你知道這些。」

    海雅木然點頭:「嗯,我明白。」

    她已經懂得為什麼他對自己的這些事從來不說,怎麼說呢?說他怎麼受保護費?怎麼追殺不守規矩的人,用老虎鉗夾斷他們的手指?她想笑,可是卻打了個哆嗦,這不是玩笑,而是真實。

    「海雅。」他低聲喚她,「你在想什麼?」

    沒見到蘇煒前,她想過很多,想把譚書林的事情告訴他,想把父母的事情告訴他,她那麼想見他,只要見到了,心裡就會變得寧靜,一切都是值得的。但她現在什麼都不想說了。

    「我困了,想回去睡覺。」她勉強對他笑笑,「你……好像很忙,忙完了有空再……」

    「等一下。」蘇煒打斷她的話,「等著,海雅。」

    「我累了。」海雅疲憊地看著他,「很睏。」

    她轉身,抬腳往前走,黑暗的天空倒懸,路上還有零零星星幾個行人,她忽然覺得整個世界好像只剩她一個人了。

    「我拿了20萬。」蘇煒突然開口,「你喜歡什麼店?花店?甜品店?還是做生意?」

    海雅猛然停下腳步,回頭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拿你叔叔治病的錢?」

    蘇煒突然笑了,吐出一口煙:「是我自己的,要脫離這個圈子,總得有些存款。」

    「脫、脫離……」海雅有些反應不過來,開始結巴。

《贈我一世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