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坑

就在蘇輕把車開進了歸零隊總部,成功地混進去兩個小時以後,那位被打暈扒光了的司機大哥才終於歷盡千辛萬苦,聯繫上了總部。

接線員立刻意識到事情不對了,一個電話直接打到胡不歸辦公室,把整個總部的人都給驚動了。

也許蘇輕不是第一個混進來的,但是他絕對是以最囂張的方式混進來的。

這還了得?有一就有二,這麼下來,以後歸零隊總部不是要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菜市場?

胡不歸聽完匯報以後卻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後叫秦落帶人做好程未止那邊的守衛工作,自己和方修帶人分別開始底朝天的搜查。

結果是……一無所獲。

那麼大的一個人,鑽進了歸零隊總部,就好像成了一縷小煙似的,忽然就從人間蒸發了,甚至連技術部門都被驚動了,許如崇十八般兵器挨個搬了出來,就是死活找不到。

胡不歸最後吩咐許如崇在總部的各個犄角旮旯都放了能量指示器,許如崇眼睛一亮:「胡隊你的意思是,這個不明人物可能是藍印?」

胡不歸還沒來得及回答,許如崇就自顧自地講起來:「藍印的話我有辦法,最新的DM網就是專門針對藍印的,你們外勤的時候不是實踐過?那個靠譜,對普通人不構成威脅,直接針對藍印的能量晶系統,可見度很低,支持大規模鋪設,讓他撞上,不死也能弄個半殘……」

許如崇這句話還沒說完,就收到了他們隊長一個死亡視線。被無故威嚇的技術宅同志推推鼻樑上的大眼睛,無辜地眨眨眼睛,聽見胡不歸乾脆利落地留下兩個字「放屁」,然後看也不看他一眼,揚長而去。

薛小璐用她那雙看世界充滿愛的眼睛一掃,心裡就有了猜測,於是拍拍許如崇的肩膀:「大師,胡隊心裡有數,大概是自己人,別緊張。」

許如崇迷茫無知地看著她:「自己人……自己人怎麼會隨便闖……」

可惜這時候,薛小璐那顆少女般純情的心,正滿滿當當地被「相愛想殺」「愛你在心難開口」「只想遠遠地看你一眼卻不要你見到我」之類狗血淋漓的豬油蒙蔽著,完全沒有聽清楚許大師的問題,就夢遊一樣地飄走了。

於是胡不歸拒絕有力技術支撐的後果就是,整整兩個禮拜,他們也沒能搜索到這個神不知鬼不覺潛入歸零隊總部的神秘人士,只能加強了程未止父子兩個的守衛。

可不知道為什麼,歸零隊的各位成員就是覺得自家隊長從裡到外都散發著某種淡定的氣息,好像一點也不著急似的。

而這兩個禮拜以後,熊將軍就來了。

熊將軍是誰呢?他是一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男人,也是歸零隊的直屬上司,每次他來指導工作的時候,都會不同程度上引起廣大歸零隊精英們那蠢蠢欲動的圍觀欲。

他看起來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老頭,既不是帥得驚天地泣鬼神,也沒有一身的王八之氣——大概五十歲上下,穿著一身軍裝,肩膀方正,中等身材,頭髮白了一半,圓臉,一進門就把大墨鏡摘下來,對樓下稍息立正向他行禮的的一排衛兵挺有親和力地致意,露這麼一面,然後就跟著迎出來的胡不歸和方修匆匆移駕樓上會議室去了。

歸零隊總部可不算小,就算比不上那興師動眾的藍印基地,也差不多了,軍備人員一應俱全,但是核心成員卻只有六個人,對,現在只剩下六個人了。

熊將軍走進會議室的時候,默默地看了一眼空出來的椅子,然後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發話說:「大家都坐下吧。」

許如崇悄悄地低下頭,動作很小很巧妙地避過別人的視線,打了個哈欠,果然,熊將軍說話了,他慢吞吞地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吐字說:「很久沒和大家見面了,我今天來呢,有兩個目的,一個,是大傢伙這段時間工作都非常辛苦,我代表黨和領導,來慰問大家一下,人民感謝你們為社會的安全、穩定、團結以及和諧作出的貢獻。」

熊將軍這段話不過百十來字,說了足足有三分鐘,**有個「Special English」,語速慢得非常之催眠,用於初學者矯正口音,熊將軍這個已經不僅僅是「特別版中文」,是「特別版的特別版中文」。

他說完以後,停頓了一下,伸手拿起茶杯,淡定地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他連清嗓子都比別人慢半拍,全身上下都瀰漫著領導的范兒。

還好在座的六位已經非常習慣了,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口地……認真走神。

「第二呢,」熊將軍補充了一下水分以後,接著說,「我代表領導和黨中央,針對我們工作中的一些問題,講以下三點。」

許如崇垂下頭,再次在熊將軍拖著長音的話裡打了個哈欠,發現熊將軍掃了他一眼,連忙把張得大大的嘴閉上了,好像唯恐蒼蠅飛進去似的。

好不容易熬到熊將軍冗長的「一二三點」結束,就見老人家又拿起茶杯喝了口水:「下面呢,我僅代表我個人,再補充幾點。」

這回薛小璐也忍不住了,礙於乖巧形象,愣是把一個哈欠給憋了回去,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憋得眼淚花哨的。

他們都暗暗猜測,老熊突如其來地打的這場醬油是個什麼意思?方修和陸青柏在底下偷偷交換了個眼神,胡不歸臉上倒是看不出端倪,靜靜地坐在一邊,聽著老熊沒完沒了地老生常談。

是上面出了什麼事?還是關于歸零隊的內奸調查有結果了,或者是有其他的人員變動?

可是這位領導實在太沉得住氣了,足足講了一個多小時,也沒講到正題上。

終於,思想教育結束了,胡不歸板著一張浮雕一樣僵硬的臉,帶著大家鼓掌捧場。然後就聽熊將軍說:「好了,今天就先簡單說到這,請大家回到各自的崗位上,繼續工作吧。」

在座的幾個人大眼瞪小眼,都覺得君心實在難測,幸好老熊還多說了一句:「哦,小胡你留一下,我還有些事跟你講一下。」

胡不歸好像早料到他有這手似的,見怪不怪地向其他幾個人擺擺手:「你們都先去,有什麼情況找我說一聲就行。」

幾個人這才作鳥獸散。

會議室的門從外面帶上,裡面既剩下了熊將軍和胡不歸兩個人。熊將軍沉默了一會,這才歎了口氣,伸長手臂,拍著方才空出來一直沒人坐的椅子說:「去年來的時候,小廖還在這呢。」

胡不歸悶悶地應了一聲:「做我們這種工作的,總有隨時犧牲的準備。」

熊將軍一條胳膊肘撐在會議桌上,微微低下頭,表情看起來有些深邃,然後他伸出另一隻手,手掌向上,這隻手掌和他那看起來細皮嫩肉養尊處優的手背不一樣,從掌心到手指,有各種各樣的老繭和傷疤,他輕輕地平攤著手掌,彈了一下一邊的茶杯:「我今天會在這裡待上一整天,配合你的計劃,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個人不出來怎麼辦?」

胡不歸挑了挑嘴角,露出一個挺沒誠意的笑容:「不會的。」他說,過了片刻,又補充說,「我心裡有數,歸零隊畢竟是我的地盤,想在總部下手,也沒那麼容易。我大概知道內奸是誰,調查準備工作已經做好了。」

熊將軍看了他一眼,輕輕地皺皺眉:「你說出來的話我信,不過你好像有點焦躁,還有別的情況麼?」

被問到這種問題的時候,胡不歸從來不會立刻回答,他總會停頓好一會,思前想後,再次確定沒問題了,這才會搖頭,給人一種極其縝密篤定的感覺。

熊將軍想了想,就笑了:「哦,那我明白了,是因為那位到現在為止都不肯露面的小朋友吧?我聽說啦。」

胡不歸一愣,那天知道有人闖總部,他心裡就猜這個人八成是蘇輕,所以把這件事壓了下來,沒有往上報,誰知還是被這老狐狸知道了。

熊將軍高深莫測地笑起來:「哎呀,我上歲數了,有時候也是愛聽一點年輕人的故事的。」

胡不歸沉默著不說話。熊將軍卻自顧自地說起來:「這個小朋友,有本事,有膽量,我是覺得,歸零隊就缺這樣的人。」

胡不歸猛地抬頭看向熊將軍,只聽他用那非常富有個人特色的「特別版的特別版中文」慢悠悠地點評說:「小廖去年犧牲,咱們這邊管外勤的人員就剩下你們三個人,方修算湊合,秦落就不用說了,那姑娘到現在跟人說話一點也不見好,還是不敢抬頭,你呢,不是我說,也有毛病。」

胡不歸說:「是。」

熊將軍點著桌面說:「你不大會和人溝通,雖然說咱們這裡基本接近軍事化管理,但是同志之間的思想工作不能小看嘛……」

眼見老熊又要開始「補充幾點」,胡不歸忙把話題拉回來:「將軍,您的意思是,他可以留下?」

熊將軍笑瞇瞇地說:「啊,要不拘一格用人才嘛,人才是國家最寶貴的財富之一,怎麼能不重視呢?」

胡不歸勉強笑了一下:「我怕他……」

熊將軍擺手:「你不用擔心嘛,把他找來,我跟他說,年輕同志的思想工作嘛,這個事我有經驗。」

說得好像他手到擒來一樣。

胡不歸嘴角輕微地抽了抽,沒跟老領導抬這個槓。

這一天注定不平靜,就在臨近傍晚、太陽已經要落山的時候,尖銳的警報器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會議室裡的熊將軍和胡不歸,所有在崗人員,程未止……以及蘇輕,全都聽見了這個警報聲。

三個方面的人同時行動起來,一隊荷槍實彈的武裝人員立刻衝進程未止的房間,把程未止父子所在的房間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住。

歸零隊總部的空氣驟然緊張起來。

《終極藍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