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打

林瑤之發現自己的力氣異於常人,是在幼兒園的時候。她從小個頭兒就不高,再加上那白瓷似得皮膚和精緻小巧的五官,看起來就跟個洋娃娃似得,從小就深得長輩們的喜歡,也沒挨過什麼欺負。

然而這樣的情況卻在林遙之上幼兒園之後終結了。上學的第一天,長得可愛脾氣又好的林遙之就成了班級裡的核心人物,男生女生都喜歡和她玩,只是孩子年紀太小,表達喜歡的方式總有些幼稚,於是林遙之腦袋上留著的小辮子就遭了秧……她的後坐總是扯她的頭髮。

第一次被扯頭髮,林遙之告訴了老師,老師過來訓斥了男孩一頓,也安慰了林遙之一番,但這種訓斥顯然沒有起到什麼效果,那小男孩反而覺得林遙之的反應十分有趣,下手越來越重。

小小的林遙之努力的忍耐,直到家裡比她大五歲的哥哥看出了端倪。

「遙遙,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哥哥抱著自己洋娃娃似得妹妹,蹙著眉頭問。

林遙之委屈道:「小雨總是扯我頭髮。」小雨就是那個男孩的小名。

哥哥聽到自己的妹妹被欺負,瞬間怒了,擼起袖子道:「誰欺負你,走,哥哥幫你打回來!」

林遙之道:「媽媽不是說不能動打架嗎?」

哥哥:「你這不算打架,你這叫正當防衛。」他又思考片刻,慎重道,「不過你是女孩子,可能打不過他。」他家妹妹又軟乎又可愛,怎麼可能打得過那些皮孩子。

林遙之眨巴著她的大眼睛:「正當防衛是什麼意思?」

哥哥解釋:「就是如果有人想欺負你,你反抗回去的意思。」

林遙之道:「會被媽媽罵嗎?」

哥哥說:「不會。」

林遙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哥哥並不知道,自己的一番教誨,給自己可愛的妹妹的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第二天,林遙之背著的小書包,晃蕩著腦袋後面的兩根小辮子到了學校,她沒急著坐進座位,而是對著那個天天扯她辮子的小男孩小雨招了招手:「小雨。」

小雨聽見林遙之的聲音,屁顛屁顛的跑了過去:「怎麼啦,小遙。」

林遙之道:「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扯我的辮子了。」

小雨聞言卻堅決的搖了搖頭,道:「不可以。」

林遙之歪著頭看著小雨,沉默片刻後,道:「你跟我過來一下。」

小雨臉頰上浮起一團紅暈,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乖乖的跟在林遙之身後出去了。

大約五分鐘後,教室外面的花壇處傳來震天動地的哭嚎聲。

老師匆匆趕過去,就看到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小雨和站在旁邊一臉無辜的林遙之。

「小雨!你是不是又欺負遙遙了!」鑒於小雨的前科,老師問出了自己的第一直覺。

「嗚嗚嗚,嗚嗚嗚。」小雨哭的滿臉通紅,用手指著林遙之,「她、她欺負我。」

老師一愣,看向林遙之,林遙之也抬起頭和老師對視,她似乎有些委屈,臉頰鼓鼓的,像個剛蒸熟的白糰子,黑色的眸子濕漉漉一片,小巧的鼻尖輕輕的抽了抽,小聲道:「老師,我不是故意的。」

老師一聽到這話,心立馬就軟了,小雨平時就喜歡扯林遙之的頭髮,她招呼了好多次了小雨也不聽,甚至在換開了兩人的座位後,小雨還會在課間時間去欺負林遙之,她雖然知道小雨沒什麼惡意,只是小孩彆扭的喜歡,但這對於林遙之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那是怎麼回事啊。」老師不由的放低了聲音。

「她,她揪我頭髮。」小雨哭著回答。

林遙之無辜道:「可是你平時不也揪我頭髮嗎?」

小雨道:「我沒有用力呀。」

林遙之認真道:「我也沒有用力。」

老師聽到兩個孩子的對話,便以為只是普通的摩擦,正打算勸慰一下,卻見小雨哭著轉過了頭,露出自己的另外一邊的腦袋,只見本來該長滿了短髮的腦門兒上卻缺了一塊,露出光禿禿的頭皮來。

老師:「……」

「嗚嗚嗚嗚。」小雨嚎啕大哭,「你都把我揪禿了還沒用力啊。」

林遙之默默的把自己的手背到了身後,搓了搓手指縫裡的碎發。

老師在看到小雨的頭皮時表情呆住了,不可思議的看了眼林遙之,見林遙之滿目茫然,又是歎了口氣,林遙之是他們班上最乖的學生之一了,長得可愛,又不惹事還很聰明,老師們都很喜歡她。只是這次下手實在是狠了點啊,只能通知雙方家長看怎麼處理了。

好在小雨的家長還算通情達理,之前老師就和他們說過自家兒子老是在幼兒園欺負女生的事,他們教育了幾次,小雨都不肯聽,這下被女生欺負回來了,也沒什麼好說的。

倒是林遙之家長來接她的時候,反覆和老師確認了事情的過程,在得知林遙之把欺負她的男同學薅禿了之後,回家的路上很是理智和自家女兒談了談。

「還手可以,別薅頭髮,容易被看見啊。」林遙之的爸爸也是個女兒奴,恨不得把自家小公主寵到天上去,之前因為林遙之老是被揪辮子的事兒還不太高興,今個兒倒是揚眉吐氣了,「他以後要是再揪你頭髮,你就踹他屁股!等等,他是個男孩子,你要是打不過他怎麼辦……」

聽著身旁的父親碎碎叨叨,林遙之小聲的說了句:「爸爸,我沒用力。」

爸爸默默林遙之的小腦袋:「爸爸知道,爸爸沒怪你,下次用力也沒關係。」

林遙之不吭聲了,她今天是真的沒用力,只是想像小雨揪她那樣揪回來,可誰知道一巴掌下去,把頭髮全給揪下來了。

「嗯,你這麼可愛,爸爸真不放心……」爸爸碎碎念著,「以後要是遇到人欺負你,你都換不了手,說到還手……遙遙,你想不想練跆拳道什麼的啊?」

林遙之說:「跆拳道?」

爸爸道:「就是可以揍人的功夫。」

林遙之想了想:「功夫?中國功夫嗎?」

爸爸道:「你想練中國功夫?」

林遙之點頭,她在電視上見過中國功夫,可厲害了,要是她練會了功夫,就再也沒有人敢揪她頭髮了吧。

爸爸拍了把方向盤說了聲好,這事兒就算這麼定下了。

當然,回家後關於林遙之到底要學什麼,家裡人還是進行了激烈的爭論,林遙之哥哥說學跆拳道,洋氣,穿的衣服也好看,以後打到黑帶說出去還有范兒,林遙之媽媽說學太極,夠斯文,適合女孩子。最後家裡決定讓林遙之自己選擇,林遙之左看看右看看,手一指:「我學這個。」

家人望去,卻是看到了兩個字:散打。

「遙遙,你想學散打啊?」媽媽有點愣。

林遙之點點頭,舉起了自己的胳膊,捏了捏自己手臂:「我要揍他們。」

誰要敢欺負她,她就把他們揍的滿地找牙。

十幾年過去了,現如今林遙之的這個夢想,終於實現了。

她的前男友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則一臉冷靜的在和警察做著筆錄,只是大概過來出警的警察也是個新人,聽著林遙之的敘述忍不住的想笑,憋的肩膀一個勁的抖,看的林遙之都忍不住道:「想笑就笑吧。」

警察拒絕道:「不,我們都是專業的,一般不能笑出來。」然後他安靜兩秒,補了一句:「除非忍不住。」說完就笑的眼淚都開始往外流了。

坐在地上哭的前男友也覺得有點尷尬,收了眼淚拍拍屁股從地上站了起來,他乾咳一聲,還想說什麼,林遙之瞅了他一眼:「你還想繼續鬧,不怕上社會版新聞?」這年頭1818黃金眼之類的節目可是什麼都播啊。

前男友也覺得周圍的目光有些刺眼,但就這麼走了,他還是有些心有不甘,道:「結束可以,但是你不能和我分手!」

林遙之沒說話,只是朝著自己手裡的啤酒瓶看了眼:「也行。」

前男友被她的目光搞的渾身一顫,聽到她答應了自己,心中正欲高興,林遙之來卻來了句:「反正這年頭家暴警察也不太好管……」

前男友:「……」他沉默片刻,最終嘴裡恨恨的念叨著,憤然轉身打算離開,林遙之叫住他:「等等。」

前男友腳步一頓,驚恐道:「你要幹嘛?警察在場啊。」

林遙之:「把賬給結了。」

前男友:「……」

林遙之:「不然揍你啊。」

前男友哭著掏出了錢包。

《小嬌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