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是個意外

易文樂見季塵埃的表情,哪裡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重重的拍了一下方向盤,怒道:「是不是你爸搞出來的?」

季塵埃沒說話。

易文樂道:「他怎麼能這樣?真的不把你當他兒子啊。」

季塵埃道:「是我不對……」

易文樂像是氣急了,大吼一聲:「你不對?你哪裡不對,你只是想救人!都怪那個該死的熊孩子!」

季塵埃重重的握了握拳,他知道易文樂是在安慰他。可是幾乎在所有人看來,他所謂的救人,不過是個笑話。

一個多月前,季塵埃和幾個同學去河邊玩,看見一個小孩在河邊求救。季塵埃見狀並未猶豫,直接從河壩跳入了河裡,想要救起那個溺水的孩子,可是他怎麼都沒想到,從河壩一頭跳進河裡的他,直接撞到了河底,而原本看起來在溺水求救的小孩,竟是直接從河道裡站了起來——那個小孩在假裝溺水,一個不太好笑的玩笑,毀了季塵埃的一輩子。

他被人救起,送到醫院,艱難的搶救了過來,可是因為嚴重的撞擊,他的脊椎受到了不可逆的傷害,除非出現奇跡,他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那個小孩知道自己闖了禍,慌慌忙忙的走了,之後被警察找了出來,可是小孩的一家人拒不承認季塵埃是因為救人受傷的。

按照他們的說法就是——季塵埃純粹是因為自己貪玩,和他家孩子沒一點關係。

季明忠知道這件事後非常的生氣,只不過他生氣的對象卻是季塵埃,在季塵埃還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的時候,他就直接指著季塵埃道:「我怎麼生了個你這麼蠢的兒子。」

季塵埃聽著父親的怒罵,把求助的目光移向了母親,沈舒雅面對季塵埃的求助,卻十分沉默的移開了目光。

季塵埃又失望了,他看著沈舒雅,最終沉默的垂下了頭。

對於季忠明來說,季塵埃因為救人落下殘疾,簡直就是季家的笑柄,他在季塵埃生病期間只來看過他一兩次,隨後就再也沒有出現,直到季塵埃出院,季忠明都彷彿沒有過這個兒子。

倒是一直把季塵埃當做空氣的大哥季蘇銘,在季塵埃出院的時候,把他接回了家。

雖然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但他在把季塵埃抱上輪椅的時候,並沒有多少的遲疑和厭惡。

看見季塵埃低著頭不說話,易文樂歎了口氣,他道:「你這個性子,我也不知道說好還是不好,塵埃,如果你覺的生氣了,就一定要說出來。」

季塵埃點了點頭。

作為和季塵埃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易文樂也看出季塵埃身上有了些改變,他不知道那些變化是好是壞,他只知道,這幾個月裡,季塵埃就算是變成了和以前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也是正常的。

一般情況下,在突然遭遇殘疾後,當事人的性格都會變得有些敏感暴躁,像季塵埃這樣的變得更不喜歡說話,似乎也挺容易理解的。

開了二十多分鐘到了目的地,易文樂把季塵埃抱上了輪椅,然後推著他進了自己家裡。

季塵埃一進屋子,便看到了幾個認識的人坐在一起玩牌喝酒,還有幾個圍聊天,時不時發出笑聲。

聽到了開門的聲音,眾人停頓了一下,朝門口望來,正好看到了易文樂推著季塵埃往裡面走。

本來十分吵雜的屋子,突然變得安靜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季塵埃才聽到一個女生的聲音,她道:「塵埃,你好些了嗎?好久都沒看見你了。」

這女生叫覃小沐,是季塵埃的同學,和易文樂一個班,幾人以前不關係不錯,在季塵埃住院的時候,也曾來醫院看望過他。

季塵埃道:「好些了。」

安靜的屋子裡這才又熱鬧了起來。

總得來說,這屋子裡的人大多都挺同情季塵埃的,在知道季塵埃的事情之後,也表示了憤怒,可也並非每個人,都覺的季塵埃挺可惜的。

比如和季塵埃關係一直不怎麼好的熊瑤就完全不同情季塵埃,她在高中的時候認識的易文樂,也因此認識了季塵埃,但見過幾次面後,熊瑤就開始背著季塵埃說他的壞話,無非是覺的他偽善,假裝聖母之類的□□。

這個世界的好人太少了,少到有人想當好人,首先面臨的卻是來自周圍的懷疑。

季塵埃一直被教要做個君子,他的媽媽告訴他,在這個世界上,好人是會有好報的,可是現實卻狠狠的打了他巴掌,錯誤的代價大到要用一輩子去償還。

易文樂問季塵埃想玩玩什麼,要不要去二樓打電玩,季塵埃看了眼周圍正在打牌的朋友,點了點頭。

易文樂見季塵埃同意了,就叫人把季塵埃的輪椅也搬上去。他家條件很好,上高中的時候還特地買了這麼套房子,就是為了方便他上學近。

這房子是易文樂按照他自己的喜好來裝修的,所以二樓的幾間客房,乾脆就用來放買來的電玩機器了。

季塵埃沒有拒絕易文樂的好意,他知道易文樂是真的關心他,不想他被問些有的沒的,所以才問他要不要上樓打電玩。

進了屋子,易文樂問季塵埃想玩什麼,兩人選了實況足球,易文樂打開之後,便把手柄遞給了季塵埃。

自從出事之後,季塵埃就很久沒有這麼放鬆的玩過了,他在家裡無論幹什麼,總是有人跟著,甚至於上廁所的時候,傭人都在外面等著怕他出事。這種和正常情況下的落差感讓季塵埃覺的非常的痛苦,然而他找遍了周圍,卻發現他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

易文樂是個很好的玩伴,他熱情,開朗,在同學裡也很吃得開,和朋友圈比較小的季塵埃比起來,簡直就像是兩個星球的人。

遊戲玩了幾局,季塵埃忽然放下了手柄。

易文樂道:「怎麼了?塵埃?」

季塵埃道:「我去上個廁所。」

易文樂聞言停頓了一下,猶豫之後小聲道:「需要我陪你麼?」

季塵埃搖了搖頭。

易文樂還想說什麼,卻看到了季塵埃眼神裡的固執,他清楚季塵埃為什麼不想讓他跟過去,於是權衡之下,他只是起身幫季塵埃開了門。

季塵埃劃著輪椅出了臥室,然後轉了個彎後進了廁所。

易文樂看見季塵埃進去之後,才坐回了沙發上,他的表情少有的顯得有些悲傷,但很快,他就調整了心態,又將笑容掛在了臉上。

季塵埃艱難的用手撐著坐上了馬桶,然後脫下了褲子,他低頭看著毫無知覺的雙腿,伸出拳頭重重的砸在了上面。

季塵埃弓著背,像一隻垂死的鳥,許久之後,他重重的抹了一把臉,然後艱難的穿上褲子,再移動到了輪椅上。

劃著輪椅出了廁所,季塵埃一邊走神,一邊往易文樂寢室那邊去。

然而,在他的輪椅滑正好進過二樓樓梯的時候,他卻忽然覺的自己身後一陣大力襲來,整個人帶著輪椅直接滾下了樓梯。

之後的事情,季塵埃已經不知道了,他只聽到了一個女生的尖叫,隨後是嘈雜無比的聲音。

昏迷之前,季塵埃忽然想,如果他就這麼死了,或許也不錯。

可惜季塵埃的願望沒能實現,他是醒過來了。

刺鼻的消毒水氣味是那麼的熟悉,季塵埃還沒睜眼就知道,他又回醫院了。

「塵埃,塵埃你醒了?」易文樂的聲音傳了過來。

季塵埃皺著眉頭,艱難的睜開眼,看到易文樂十分緊張的看著他,臉上的臉色看起來非常的不好看。

易文樂道:「塵埃,你怎麼從樓上摔下來了?」

季塵埃沉默片刻,聲音沙啞道:「有人推我。」

易文樂一愣:「有人推你?」

季塵埃的眼神有些麻木,語氣裡也是死氣沉沉,他道:「文樂,我這種人,是不是死了比較好?」

易文樂怒道:「你說什麼呢?

季塵埃卻不再說話,漠然的看著頭頂上的天花板,彷彿靈魂已經脫離了肉體。

易文樂見季塵埃這模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想要告訴季塵埃,就算別人放棄了他,那自己也不會放棄他,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就在易文樂糾結的時候,季塵埃的家人也到了。

易文樂在季塵埃出事的時候就給他家裡打了電話,接電話的人好心是季塵埃的母親,這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季塵埃家裡才來了個人。

來人是季塵埃的哥哥,易文樂不熟,和他打了個招呼之後,季蘇銘便叫易文樂先走。易文樂看了眼季塵埃,咬了咬牙,想著明天再來看他,於是便起身離開了。

見易文樂走出了房門,季蘇銘看著躺在床上,猶如一具屍體一般毫無生氣的季塵埃,淡淡道:「你怎麼總是那麼喜歡給別人惹麻煩呢?」

季塵埃木然的轉過頭,看著他這個哥哥,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然而季塵埃的反應不知怎麼的博了歡心季蘇銘的歡心,他忽然就露出一個笑容,然後伸手摩挲著季塵埃因為做手術,被剃光的頭皮,他道:「季塵埃,你是不是真的以為,你叫塵埃,只是個誤會?」

季塵埃沒動,沒說話。

季蘇銘的笑容更甚,只不過這笑中帶了諷刺的味道,他輕輕湊近季蘇銘的耳邊,輕聲道:「其實啊,這個名字,是我的媽媽送你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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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一章

《正能量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