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貝江城:生而孤獨

上輩子的貝江城, 是個小可憐。

他出生在貝家,就算沒能榮華一世,可也該衣食無憂。可卻遇上了一個狠毒的母親,和一個恨不得他早些死去的哥哥。

貝江城的父親去世之前, 他的日子過的還算不錯。他的父親忙於公事,很少和家人相處,除了過年過節之外,一家人幾乎很難聚齊。但是至少在吃穿用度方面, 從未苛刻過他。

然而世事無常, 貝江城的父親遇到了一場車禍。這車禍來的蹊蹺,貝江城雖然懷疑卻絲毫沒有辦法。當時的他不過十一二歲, 即便是有心, 也無力。

父親死後,掌管貝家的人變成了貝江城的母親。

貝江城的母親和他的父親正好相反, 她更加喜歡自己的大兒子,對自己的小兒子向來是不假辭色,除了必要的生活費, 連面都不願意同他多見。

貝江城那是還是個心思純良的少年,他搞不懂自己的母親為什麼不喜歡自己,只想著再優秀一些, 才能讓母親注意到自己, 卻沒想到, 他越優秀, 就有人越擔心。

貝江城在父親去世之後, 就一直住校,如果他繼續乖乖的住下去,沒有那些一時興起。那麼大概這輩子就這麼糊塗著過去了,接下來,也不會發生些那糟糕的事。

但就在某天的一個下午,貝江城突然想回家看看,於是他沒給他媽打電話,就這麼直接離開學校回了家,掏出鑰匙開了自家的大門後,便看到了他不該看到的一幕。

他的媽媽和他的親哥哥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正在做著讓貝江城給予作嘔的齷蹉事,兩人皆是赤裸,白花花的皮膚和那一聲聲刺耳的呻吟成了貝江城之後的生命裡揮之不去的噩夢。

見到這一幕的貝江城如遭雷擊,傻在了當場,看著自己的母親和哥哥,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之後的事情,大家便都知道了。

他母親到底念在他是自己親生兒子,沒有直接下手除掉他,而是任由恨他的哥哥,把他賣給了人販子,賺了一筆小錢。

這件事,若要貝江城來選,他寧願死在母親的手裡,也不像經歷那些事。

第一世的貝江城,沒有季塵埃來救。他被人販子帶走,調教了兩年後,賣給了一個富豪。那個富豪性格倒也不錯,只不過對於貝江城的興趣卻是很快就消退了。

貝江城經過那兩年的摧殘,整個人也算是廢了,他恨他的母親,恨他的哥哥,卻苦於無力報復。

季塵埃在貝江城的印象裡,還算清晰。因為季塵埃殘了一雙腿也算是比較有特點,而且似乎他也是被家裡人賣來的,於是貝江城便多了一份心思放到了季塵埃身上。季塵埃比貝江城倔,所以這裡也比他受了更多的苦。

其實在被人買走的時候,貝江城就非常清楚自己的命運了,他知道自己輩子也就這樣,且不說逃不掉——即便是逃掉了,也沒有去處。

季塵埃的死,來的有些突然,那個富豪把不大聽話的他送給了一個有特殊癖好的客人,當時貝江城也在場,眼看著季塵埃被人帶走,再也沒有回來。

貝江城心已經麻木了,看到這樣的情形也絲毫不覺觸動,他後來隨口問了季塵埃的下場,知道消息的人說季塵埃已經死了,死的挺慘。

貝江城又問,他埋在哪裡了。

那人道:埋?有什麼好埋的,現在的墓這麼貴,誰捨得給一個死了的小玩意兒花錢?無非是找個火葬場燒了,隨便找個地方扔了擺了。

貝江城聽後沒說什麼,心卻被這些子句涼了下來,這就是他的結局,他該是好好聽著。

接下來的幾年,貝江城的生活依舊沒什麼波瀾,他聽話,又不惹事,富豪雖然不算疼愛他,但在花費上還是比較大方,甚至於他還比其他人多一份可以外出的自由。

後來貝江城在電視上看到了自己的哥哥,這個男人娶了個年輕的女人,一臉意氣風發,完全沒有因為他所做的事,遭受該有的懲罰。

貝江城看著電視,然後把屏幕給砸了,那是他第一次發火,也是最後一次,因為,世界開始崩壞了。

世界上總是有壞人的,嚴酷的法律不會使得世界和平,反而讓人怨聲載道。只要慾望在一天,那麼人類就不可能變得完全美好。

貝江城已經徹底的見識了人性的殘酷,他雖然沒有對這個世界完全的絕望,卻依舊沒有報上多少的希望。他只是在默默的攢錢,想著等他死去的時候,有一個葬身的地方。

可是貝江城還未等到這一天,就見到了周堯韞——在電視裡。

電視節目的周堯韞是以一個慈善人的身份出現的,他笑的溫柔,一一解答著主持人的提問,可不止為什麼,貝江城卻在他的眼神裡看到了死寂的味道,彷彿隔著屏幕,都能嗅到他身上的暮氣沉沉。

那時的貝江城並不知道,就是自己眼前這個笑的陽光的男人,毀了整個世界。

周堯韞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溫水煮青蛙。當人們發現事情不對的時候,卻已經太晚了。前幾年還在慶祝犯罪率下降的人們,開始恐慌這種力量。

買下貝江城和季塵埃的那個富豪,在貝江城三十歲的那年死了,死狀奇慘無比,根據監控來看,卻偏偏是自殺。

可是誰自殺,會用小刀一點點的把自己的肉切下來,直到失血過多而亡呢。這種死法太過離奇,已經超出了科學可以解釋的範圍。

富豪那個有特殊愛好的朋友也死了,據說是死在床上,腸子被活生生的從底下拉出來,就在這劇痛之後,還硬生生的撐了幾天才死去。即便是見多識廣的法醫看到這具屍體,都差點沒吐出來。

買家一死,貝江城就自由了。

他現在已經年近三十,但什麼都不會,他就是一隻籠子裡的金絲雀,放到天空有了自由,不一定活得下來。

這時的貝家倒是發展的很好,他的母親又生下了一個孩子,不知道是他哥的,還是哪個野男人的。不過,這時的貝江城已經不在乎了。

他知道他的這輩子,已經徹底的毀了。

復仇是有心無力,於是只能每日恨意纏身,讓人自己不得安寧。

隨著時間的流逝,世界開始走向一個極端。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幹壞事,因為很簡單——就算你在路邊隨便扔了個垃圾,也會遭受一系列的懲罰,這些懲罰有輕有重,純粹看那個被稱為「上帝」的人的心情。

當世界的善惡掌握在一個人的手裡,那麼這個世界,就離毀滅不遠了。

貝江城沒能完全見到世界的毀滅,因為在世界毀滅之前,貝家人就發現了他的存在——他死了。還是死在了自己親哥哥手裡。不過死去時的他更多的卻是一種解脫,因為他的哥哥也會受到懲罰,那個世界,是有上帝的,雖然這個上帝,比惡魔還可怕。

當第二世的貝江城有了第一世的記憶,他的靈魂很難不被扭曲,那些猙獰的,可怖的難以忘懷的記憶牢牢的出現在他的腦海裡,就好像一張追命的符咒,讓他不能對這個世界生出一分一毫的善意,他恨這裡,恨這個世界,更恨沒有保護好季塵埃的周堯韞——如果周堯韞保護好了季塵埃,季塵埃便可以像這輩子一樣救了他,他和季塵埃的結局都會不一樣。

自然,這些想法都是貝江城一人的自相情願,可還是因為這些扭曲的想法,讓他逐漸走向了一個社深淵。

貝江城弄死了自己的哥哥,把母親送進了精神病院,徹徹底底的擁有了貝家,而這時的他也明白過來,當初那個神秘的「上帝」到底是什麼。

他現在有了上帝,這個世界,現在屬於他。

如果周堯韞沒有恢復記憶,沒有擁有十級的小七,那麼季塵埃必定是他的囊中之物。這兩輩子,貝江城只被一個人救贖過,那人的名字便是周堯勤——周堯韞的哥哥。

貝江城想要季塵埃,想要的快要發瘋。

不過到最後,貝江城的目的還是落空了,周堯韞帶走了季塵埃,並且警告了貝江城,他說,如果你再對季塵埃動手,那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貝江城聽著周堯韞的威脅,當即恨毒了他,可是在周堯韞和季塵埃走後,貝江城卻痛哭流涕。如果當初的周堯韞也這麼對殺死季塵埃的人說多好,如果當初的周堯韞,救走了季塵埃,該多好。

貝江城的混亂的記憶導致了他乖戾的性格,他也想像常人那樣放下一些東西,可是他想放下的東西早就融入了他的靈魂,除非死亡不能帶走。

季塵埃來參加了他的婚禮,貝江城的愛人,是他在異國旅行時遇到的,雖然人種不同,可貝江城在這人的身上,卻看到了季塵埃的影子。於是他沒有再猶豫,選擇將這人握在了手上。

貝江城知道,他這輩子是不可能得到季塵埃了,季塵埃有了周堯韞。

而他,只能如同上一世那般,孤獨的來到這個世界,又孤獨的死去。

對貝江城而言,孤獨未必是一件壞事。

《正能量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