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剝落的

陳謀對原飛槐面對他人死亡時如此淡然的態度有些不習慣。

他道:「你和陸知洲不是打過交道麼?」他那次在酒吧喝酒喝醉了, 若不是陸知洲通知的原飛槐, 恐怕原飛槐也不會把他領回家——陳謀是如此想的。

原飛槐看了陳謀一眼,那眼神不鹹不淡, 似乎在思考陳謀這句話是什麼意思,片刻之後,他才答了陳謀的疑惑:「生意上的交道也算交道?」

話已至此, 陳謀再不懂就是傻子了。其實他對陸知洲也沒什麼好感, 畢竟陸知洲手裡捏著他那麼多照片,怎麼看也都是個變態。

不過既然人都死了,陳謀也就放下了那些負面的情緒。

本來今天陳謀是打算去解決掉張珺瑤這件事的, 但是他找到酒店的時候, 張珺瑤已經走了。陳謀也不想去關心張珺瑤到底去了哪, 反正在他看來,只要張珺瑤消失了, 那就一定是件好事。

日子居然就這麼平靜了下來, 一個月都沒發生什麼大事,而新年馬上要來了。

這是陳謀重生後的第一個新年。

原飛槐的母親又來看了他們一趟, 這次見兩人都是好好的,就放下了心。她早就盼著原飛槐和陳謀兩人好好的, 不吵架,也不打架。和張珺瑤不同,原飛槐的母親卻是把陳謀和原飛槐都當做了自己的親兒子來疼。她幾乎每個星期都要給陳謀或者原飛槐打電話, 詢問兩人的近況, 生怕兩人一言不合又大打出手。

陳謀聽原飛槐的母親這麼一說, 才驚覺他居然很久沒和原飛槐動手了,準確的是說這段時間都沒有什麼能讓他暴躁的事情,本來他以為自己會和張珺瑤糾纏一段時間,卻沒想到這件事情莫名其妙的就擺平了。

原飛槐的心情也不錯,他沒有再像那段時間一樣那麼忙碌,在過新年的前半個月就給自己放了假,天天窩在家裡休息。

陳致翔也說要放陳謀的假,不過陳謀沒同意,他的工作已經夠清閒了,再放長假怎麼都說不過去。這段時間嚼陳謀舌根的同事倒是少了,也不知道是突然良心發現,還是被陳致翔收拾過了。

其實陳謀有件很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是原飛槐的身材和力氣是怎麼保養的,他問了窩在沙發裡面捧著一盆沙拉在慢慢咀嚼的原飛槐這個問題。

原飛槐卻是笑了笑,然後神神秘秘的對陳謀說換來的。

陳謀笑著問原飛槐和誰換來的,這麼好他也想去換。

沒想到原飛槐卻擺了擺手指,他道:「這個東西,你可換不到……」

陳謀自然不會覺的原飛槐是認真的,其實只要原飛槐不生氣,或者不對他動手,那眼前這人和他記憶裡的原飛槐幾乎一模一樣。但是如果一旦兩人產生分歧,那陳謀幾乎懷疑眼前這個人他不認識。

過年的那天,原飛槐做了一桌子的好菜。陳謀的父親一直在叫陳謀回家,陳謀拒絕了,他知道那裡不屬於自己,自己身上雖然流了那個男人的血,可是也從未將他當做自己的父親。陳謀在這個世界上能完全依靠的人就只有一個,那人的名字叫做原飛槐。

原飛槐的母親這次居然沒來,陳謀倒是有些奇怪。

坐在桌前的原飛槐卻是不緊不慢道:「我要有新爹了。」

陳謀一愣:「新爹?你媽媽她……」

原飛槐點了點頭,往陳謀的嘴裡塞了一口土豆泥。

陳謀咀嚼了兩下,眼前一亮:「好吃……裡面放的什麼肉這麼鮮?」

原飛槐道:「臘肉,香吧……這肉可是我媽專門去鄉下買的。」

這一個打岔,陳謀就沒有繼續問下去。

新年放了七天的假,兩人就在家裡待了七天,本來原飛槐的原計劃是利用這一周的時間出國玩一趟,不過天不遂人願,大年初一,陳謀就感冒了。

重感冒,直接燒到了三十九度,陳謀整個人直接燒迷糊了,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到了醫院,手背上正打著點滴。

原飛槐穿著風衣坐在旁邊,正在打瞌睡。

陳謀嚥了嚥口水,還未說話,便見原飛槐醒過來了,他看向陳謀,眼神裡是一派的溫柔,他道:「你醒了,謀謀。」

陳謀嗯了一聲,片刻後才道:「我怎麼進醫院了。」

原飛槐親了親陳謀的額頭,他道:「嗯……你發燒了。」半夜的時候就發現陳謀不對勁了,原飛槐急忙開車把陳謀送到了醫院,還好來的及時,不然按照醫生的說法,恐怕天亮了肺炎都得燒出來。

陳謀道:「我想喝水。」

原飛槐起身給陳謀倒了杯溫水,又看著陳謀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喝完水,陳謀又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等到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車裡面,原飛槐則坐在駕駛室。

原飛槐的聲音朦朦朧朧的傳來,陳謀聽見原飛槐叫他謀謀。

陳謀全身都沒力氣,幾乎是奄奄一息的問了句:「我們回家啦?」

原飛槐溫柔到:「我們回家了。」

陳謀放心的閉上了眼,全身都放鬆了下來。

原飛槐把陳謀從車裡抱了出來,今天打了一天的針,燒已經退了。因為吃了藥的緣故,陳謀今天都迷迷糊糊的。

醫生說沒什麼大問題,按時吃藥就行了。然後又說這大過年的一定要保重身體,免得這個年都過不好。

原飛槐全都一一應下,陳謀這場病來的有些突然,但好歹是沒出什麼意外。

回家後,原飛槐把陳謀放在了床上,然後又用熱毛巾幫陳謀清理了身體。被棉被緊緊裹著的陳謀看上去有些可憐,原飛槐盯著陳謀看了許久,沒忍住在陳謀那口感非常好的唇上吻了吻。

陳謀依舊在沉睡中,對原飛槐的動作毫無反應。

原飛槐幫陳謀掖好了被子,確認陳謀睡著了之後,他便起身出了臥室,然後拿出鑰匙打開了書房的門。

書房很整潔,黑色的書架和整齊的書籍,外加一個桌子和一台電腦,窗戶上深色的窗簾掩蓋住了光線,讓整間屋子都顯得有些陰沉沉。

原飛槐鎖好了門,走到了桌子的面前,坐下。

大概坐了五六分鐘,他起身走向了書櫃,從書櫃的桌子裡拿出一個小型的錄像機。

滴的一聲,機器開機,原飛槐把機器擺在了書桌上,然後面對著錄像機,輕輕張開了嘴,他道:「二月十三號,陳謀生病了,時間和我記憶裡的一模一樣,連生的病也一樣。」他說到這裡,表情有一絲的扭曲,「不過和那時不一樣,我沒有出國,陸知洲……也死了。」這幾句話,彷彿耗盡了原飛槐的力氣,他的手撐在書桌上,重重的喘了幾口氣,可是卻還是無法平息渾身的顫抖。

原飛槐張了幾次嘴,可卻都無法完整的說出字句,他最後不得不將錄像機關掉,然後用手摀住了臉。

透明的水滴順著指縫滴落到黑色的桌子上,原飛槐的動作持續了很久,直到他情緒平靜,面容上再也看不到一絲崩潰的端倪,他才再次打開了錄像機,他面對著鏡頭,整個人都在透出一種冷漠的氣息。

原飛槐說:「陳謀,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又有多愛你……」

……

錄像結束,原飛槐隨手關掉了錄像機,然後將它放進書櫃的抽屜裡,再次面無表情的離開。

陳謀對原飛槐身上發生的一些一無所知,他現在陷入酣甜的夢境中,沒有人任何人來打擾他。

陳謀病了三天,假期一半就這麼過了。

等他病好了之後,倒是覺的自己有些對不起原飛槐,因為原飛槐似乎一直想出國玩,都和他提過好幾次了,沒想到他卻生病了。

原飛槐對此倒是沒什麼感覺,他說:「咱兩都在一起那麼多年了,何必在意這些呢?現在不能出去,以後可以補上啊。」

這倒也是,陳謀想了想,覺的也是,便說等新年過了,他就找陳致翔要年假去。

原飛槐開玩笑說陳謀上班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與其坐在辦公室浪費時間還不如去他的公司陪他。

陳謀說那可不成,他不搞辦公室戀情。

原飛槐又隨口問了句:「你和你哥關係這麼好,公司裡沒人說閒話麼?」

陳謀道:「我和陳致翔關係什麼時候好了?那些說閒話的讓他們說唄,我又沒少一塊肉。」

原飛槐聞言卻是莫名其妙的說了句:「我最討厭說閒話的人了。」

陳謀自然附和:「的確討厭,天天閒的沒事幹,別人怎麼過管他們什麼事。」

原飛槐點了點頭,眼神卻有點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陳謀道:「想什麼呢?對了,我突然想起來,你是不是和王冕走的很近啊?」

原飛槐無辜道:「我怎麼會和他走的近,無非就是生意夥伴罷了,和陸知洲一個性質的。」

陳謀道:「你可別騙我,要是讓我抓到你干了點什麼,我就……」

原飛槐道:「你就怎麼樣?」

陳謀道:「我就……我就離家出走!」他本來想說我就揍你的,可是看見原飛槐的臉那句話不知怎麼的就說不出去了。

原飛槐笑了,他說:「那可不行,不過隨便你去哪,我都能找到你。」

《聽說你想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