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除夕的那天,咖啡廳停的老闆早早的給蘇曇放了假。

這幾天前台的小姑娘和調咖啡的男生都沒有來上班,想來也是回家準備過年了。

老闆也問蘇曇走不走。

蘇曇說:「我走了這店裡不就只剩你一個了?」

老闆翻了頁手上的書,慢慢道:「反正也沒有客人,沒什麼關係。」

蘇曇想了想,還是留了下來,直到下午兩點左右,老闆說:「走啦走啦,關門了。」

蘇曇這才收拾了東西離開。她沒有急著回寢室,而是先去一趟附近的超市,買了些新鮮的食材,準備晚上一個人在寢室做幾個菜。

天氣太冷,再加上今夜便是除夕,整個校園安靜的有些可怕。走在路上只能聽到腳踩在積雪上嘎吱嘎吱的聲音。

凜冽的風刮的人臉生疼,蘇曇的腳步不由自主的快了些。

她到了寢室,抖乾淨身上的雪,才慢慢的往樓上走,然而她還沒到自己寢室門口,放到包裡的手機就開始震動起來。

蘇曇掏出手機看了看,發現是她弟弟打來的電話,稍作猶豫後,她還是按下了通話鍵。

「姐。」許凌睿像是剛做完劇烈運動,說話時還帶著重重的喘息,他道,「姐,你在哪兒呢。」

「我在哪兒?」蘇曇蹙眉,「當然是在學校裡……」她覺得許凌睿的問題有些奇怪。

「嗯……我是說學校哪裡?」許凌睿道。

「……」蘇曇沉默片刻,她道,「我在哪裡不重要,許凌睿,你別告訴我你現在在我學校裡。」

許凌睿居然就這麼承認了,他道:「對啊,我在你寢室下面呢。」

蘇曇:「……」

許凌睿又叫了聲姐。

蘇曇深吸了口氣,壓下了某些想要質問責怪的話語,她說:「你在樓下等著,我馬上下來。」她匆匆掏出鑰匙開了門,將手裡的菜放下,這才轉身下樓。

往下走的時候,蘇曇甚至在心中暗暗的祈禱這只是許凌睿的惡作劇。可是當她走出寢室大門看到站在門口的高大男孩時,蘇曇的祈禱就這麼落空了。

許凌睿穿著一件深色的羽絨服,臉上帶著笑容,衝著他叫了聲姐。大約是在學校裡轉了幾圈,他頭上肩上都掛著白白的積雪,右手上還拖著一個行李箱。

「……許凌睿。」蘇曇歎氣,她道:「你是想把媽媽氣瘋麼?」

自從蘇曇的母親改嫁後,就很少同她聯繫。而蘇曇也知道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小時候除了每個月必須去領生活費之外,便幾乎沒有同母親見面。在蘇曇上初中後,她的母親更是直接將錢打進了銀行卡,於是連僅有一次的見面也省了。

許凌睿是十幾歲時才知道的蘇曇的存在,自從知道自己有這麼個姐姐後,他便像是中了邪似得,格外的想親近蘇曇。

然而蘇曇的態度從來都是十分疏離,待他如同外人一般客套。

「姐。」許凌睿說低低,「我想你了。」遺傳了父母的好相貌,許凌睿眉目俊朗。他今年大一,比蘇曇小兩歲,臉上還帶著些許少年的稚氣,也依稀可見朝著成熟男人轉變的味道。

「許凌睿。」蘇曇有些頭疼,她道,「你這麼跑過來,若是讓媽媽知道了……」

「她知道的。」許凌睿說,「我給她說了。」

蘇曇說:「那她怎麼說?」

許凌睿滿臉無辜,道:「她叫我滾,別回去了。」

蘇曇:「……你就滾了?」

許凌睿點點頭:「滾了。」

蘇曇哭笑不得,她道:「什麼時候到的?」

許凌睿說:「昨晚的航班,今天早晨到。」他嘟囔道,「還好沒雪停了,不然航班延誤了我肯定會被抓回去。」

蘇曇歎氣,她道:「你啊!住的地方找好了麼?」

許凌睿點點頭,說自己來之前就已經訂好了民宿,鑰匙也拿到了。

蘇曇看時間也不早了,道:「晚上一起吃個飯?」

許凌睿說:「好啊,我們去超市買點菜吧,自己做……姐,我想吃你包的餃子了。」

事到如今,總不能把許凌睿再趕回去,蘇曇道:「好吧,你等我一會兒,我寢室裡還放著剛買的菜呢。」她上了樓,又提著菜下來了。

許凌睿動作自然的幫蘇曇接過了手裡的菜,道:「我來吧。」

蘇曇沒和他爭。

許凌睿和蘇曇的性格大相逕庭,他陽光、外向、健談,如果說蘇曇是在夜晚綻放的曇花,那他就是追尋日光的向日葵。

兩人往學校外面走著,許凌睿一直在說話,說大學裡的生活,說家裡的事,說他有多麼想念蘇曇。

事實上自從蘇曇上了大學後,她就幾乎沒有回過家,此時認真算起來,她和許凌睿已經快要三年不見。

三年時間,似乎已經足夠許凌睿從男孩朝著男人轉變了。

蘇曇有些走神,她的思緒飄了很遠,直到許凌睿叫了她好幾聲,才把她叫回神。

「姐,你在想什麼呢。」許凌睿嘟囔著。

「嗯?」蘇曇道,「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已經叫了車……」許凌睿道。

蘇曇說:「打車?好啊。」

兩人在原地等了片刻,許凌睿叫的車很快就過來了。上車後,許凌睿說了地址,蘇曇聞言道:「先去附近的超市吧,這點菜兩個人不夠的。」

許凌睿說好。

車一路往前,蘇曇抬頭看著窗外的風景。

街道上的年味很濃,道旁的樹木上掛著紅色的燈籠還有各種顏色的綵燈,大部分的樹梢上掛著厚厚的白色積雪,將那些紅艷艷的裝飾物襯托的更加醒目。

許凌睿還在說話,他實在是有太多想和蘇曇說的了,他說,家鄉已經幾年沒下雪了,最近的一場雪還是四年前。

蘇曇輕輕道:「我記得呢。」

許凌睿正想說你居然記得,卻忽的想起什麼,蘇曇奶奶去世的那年,他們城市裡的確下了很大的雪。

許凌睿也記得清楚,他記得更清楚的,是蘇曇拖著行李箱,消失在火車站裡的單薄背影。兩人間的氣氛就這樣忽的沉默了下來。

沉默一直持續到車到達目的地,許凌睿叫著蘇曇去了最近的一個超市。在超市裡,許凌睿買了好大一堆東西,最後付賬的時候,蘇曇先掏出了自己的卡。

「姐——」許凌睿忙道,「我來,你別和我搶。」

「不用了。」蘇曇道,「你好不容易來一趟,況且我還是當姐姐的,別和我爭了。」

許凌睿還想再說什麼,卻見蘇曇表情固執,他嘴唇動了動,到底是沒有再繼續和蘇曇搶。

買好了東西,許凌睿和蘇曇一起進了訂好的民宿。

這民宿的主人好像出了國,便將房子掛在網上出租,看裡面的裝修,租一天的價格應該不便宜。

和蘇曇不一樣,許凌睿從小沒受過什麼苦,花起錢來也大手大腳。

蘇曇進屋子開了暖氣,將外套脫掉穿著毛衣。

許凌睿嘟囔著說:「姐,你是不是沒好好吃飯,怎麼又瘦了……」

蘇曇瞅了他一眼,說:「我沒瘦,肯定是你長高了。」

許凌睿說:「對對對,我長了二十公分——」他現在身高一米八三,還有繼續往上的趨勢。

蘇曇說:「嗯,你去把熱水器打開,我把菜洗了。」她隨意挽了個馬尾,又乾淨利落的繫了圍裙。

許凌睿在旁邊看著,目光就沒從蘇曇的身上移開過。

蘇曇說:「看什麼,還不快過來揉面。」

許凌睿說好。

但許凌睿其實平日裡很少做家務,動作遠遠不如蘇曇熟練,揉的面要麼是水多了,要麼是面多了,總而言之相當笨手笨腳。

蘇曇見狀面露無奈,說:「算了,你還是在旁邊看著吧,我自己來。」

許凌睿有些手足無措,道:「不然你給我加水,我來揉?」

蘇曇說:「也行……」

許凌睿一邊揉著面,一邊和蘇曇聊天,說:「姐,你在大學裡沒有戀愛麼?」

「戀愛?」蘇曇說,「沒有啊。」

許凌睿道:「那也沒有喜歡的男孩?」

蘇曇想了想,腦子裡卻冒出了個陸忍冬,只是出現在蘇曇腦海裡的陸忍冬,卻是坐在駕駛室裡,滿臉冷漠的模樣。蘇曇甚至都能回憶起他身邊那個將妝都哭花了的女孩,她哭的那麼傷心,一副傷心的隨時會死去的模樣。

大約是這個畫面讓蘇曇印象太深,她有些困惑道:「……談戀愛有什麼好的?」

許凌睿說:「談戀愛了,可以有人保護你啊。」

蘇曇笑著,她說:「可是我能保護好自己。」

許凌睿歎氣。

蘇曇道:「唉,談戀愛也沒你想的那麼好啦。」

許凌睿聽著蘇曇言之鑿鑿,奇怪道:「為什麼這麼說?難不成有什麼反面例子?」

蘇曇想到陸忍冬拄枴杖的狼狽模樣,忍住笑故作嚴肅道:「我知道一個男的,談了戀愛之後想分手,結果……」

許凌睿說:「結果?」

蘇曇說:「腿被人打斷了。」

許凌睿:「……」

蘇曇說:「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月呢。」

許凌睿陷入了沉默,似乎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蘇曇說:「所以啊……」

許凌睿說:「所以說談戀愛一定要找個溫柔點的女孩子。」

蘇曇瞅了許凌睿一眼,道:「我夠溫柔嗎?」

許凌睿趕緊點頭。

蘇曇說:「要是誰敢無緣無故的甩了我……」

許凌睿說:「怎麼?」

蘇曇說:「我就把他第三條腿打斷。」

許凌睿:「……」姐,你以前不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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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忍冬:沒有見曇曇的第一天,想她。沒有見曇曇的第二天,想她想她。沒有見曇曇的第三天,想她想她想她。

蘇曇:……沒有見陸忍冬的第一天,差點把他長相忘了。

陸忍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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