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住啊騷年

唐可知在夢境裡, 再次回到那個沒有光明的地球。

那裡有著無邊無際的黑暗,沒有月光,沒有星辰,沒有雲朵, 只有如深淵般的墨色。唐可知漂浮在空中,可以清楚的看見地面上那些形狀猙獰的植物和動物。

因為長期沒有陽光,這個星球似乎在慢慢的變異。曾經輝煌的建築物變得殘破不堪,色彩詭異的籐蔓纏繞其上, 唐可知就這麼看著,看著, 心中平靜的如同毫無波瀾的水面。他是很不喜歡這個星球的, 正因如此,也絲毫不介意就這麼毀了它。

黑暗中的火光是那麼的渺小,唐可知看見坐在火堆旁的男人, 心中卻沒有出現任何的觸動。男人是沈凌,時光荏苒, 可沈凌看上去依舊年輕, 下巴上長著些許胡茬,整個人的氣質看上去冷漠又凌厲, 和唐可知敢離開的那時並無二致。

地球沒了誰會不轉呢?唐可知心裡冒出些許的嘲諷, 他就這麼從高空中俯視著沈凌,直到沈凌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後從地上站了起來。

因為長期生活在黑暗之中, 人類開始出現朝兩個極端進化, 有的人漸漸失去了視覺, 其他感官變得極為敏感,而有的人視力卻變得更好,甚至可以如同貓科動物一般收縮自己的瞳孔以適應周圍的環境。

沈凌是其中的異類,他不但視力變得極好,其餘的感官也得到了進化,可以這麼說,如果大自然的法則是淘汰弱者,那麼沈凌會是那個永遠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

唐可知看著沈凌的動作,有些疑惑沈凌到底想幹什麼。雖然天空被一個大罩子罩住了,可是依然有晝夜溫差的變化,現在的時段是深夜,一般人都會選擇在這個時間找個安全的地方,生起一堆火焰,度過充滿危險的夜晚。

那麼沈凌這是要去哪?唐可知在半空中看著沈凌打著火把,面沉如水的走進了一條滿是雜草的小路。

唐可知疑惑的答案很快就揭曉了,他看著沈凌走了兩個小時,最終停在了一片十分荒蕪的小丘上,然後沈凌動手清理了大堆的野草,最終露出了一塊刻著紅字的墓碑。

上面「唐可知」三個字,狠狠的刺痛了唐可知的心。

原來這就是自己的墓?唐可知一時間也說不出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感覺,他看著沈凌保持著冷漠的表情坐在了墓碑前,伸出手輕輕的摩挲著上面鮮紅的字體。

「唐可知。」沈凌在自言自語:「你可怪我?」唐可知聽著沈凌的問話,卻只能苦笑,怪也好,不怪也罷,都是他生前要考慮的事了,現在他已經死去,和沈凌的緣分最終也到了頭,況且……他現在找到了更值得自己珍惜的東西。

「我都不敢來看你。」沈凌盯著唐可知的墓碑道:「我怕你……不想看見我。」

唐可知安靜的看著,發現自己的心已經不會因為沈凌的話而動搖了,物是人非,原是如此。

「如果有下輩子的話,你可願意再給我個機會?」沈凌繼續道:「到時候不管有多大的阻礙,我都會選擇你……唐可知……我……」

最後的話沈凌還是沒有說出口,他將額頭抵在墓碑上,露出唐可知從未見過的,脆弱至極的表情。

「唐可知。」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沉默許久的沈凌再次開口道:「我要走了,這大概是最後一次來看你……對不起。」

然後他起身,轉身離開,冷漠的背影,如同將匕首送入唐可知心臟那時一樣,沒有留下絲毫的餘地。

這就是他和沈凌最後的結局麼?唐可知想著,天人兩隔,是世界上最遠的距離。但是毫無觸動的心,是不是也在告訴他,自己已經徹底的對沈凌死心?

此刻,唐可知莫名的想起了沈默年那張因為他生病而變得焦急異常的臉,嘴角掛上了溫和的笑容,唐可知微微歎息,想著如果可以,他真的願意和沈默年白頭到老。

可惜世間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唐可知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但他已經從沈默年和莊別天的表情裡,猜出了那個不怎麼讓人開心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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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年,我不想唐可知死。」唐可知第一次昏迷了三天,第二次昏迷了七天,第三次已經接近三十天,可卻依然沒有醒來的徵兆,莊別天和沈默年想盡了辦法,卻最終一無所獲。

莊別天的心裡承受能力顯然沒有沈默年的好,焦慮不堪的他,只能對著沈默年說著那聽上去如同耍賴的話。

「我也不想。」沈默年木然著臉,他不相信唐可知會因為這麼奇怪的病症死去,可是事實就在眼前,輪不到他不相信。

「沈默年……雖然聽起來有些自私。」莊別天咬了咬牙,還是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但是從目前看來……除了那個辦法,就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什麼辦法?」沈默年面無表情的看著莊別天。

「如果可知實在不行了,你就把他變成喪屍吧。」莊別天的聲音有些顫抖:「你是屍王,感染的幾率應該很高吧?」

「……」沈默年沉默了好久,才開口:「不行。」

「為什麼?」莊別天愣了:「難道這種時候你還不願意妥協?」

「唐可知免疫喪屍病毒。」沈默年漠然道:「就算是我,也沒辦法把他變成喪屍。」

得到這個答案的莊別天呆住了,他完全沒想到,讓他糾結許久的問題,到最後卻是這樣的一個結果。如果唐可知沒辦法被喪屍病毒感染,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和沈默年已經失去了最後挽回唐可知的機會?

床上的人看起來已經明顯瘦了一圈,慘白的臉色和毫無血色的唇都在預示著唐可知越來越虛弱的身體,莊別天不知道沈默年到底是什麼感覺,但他知道,如果要他就這麼看著唐可知慢慢的死去,他一定會瘋掉的。

「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麼?」莊別天聲音聽起來異常的虛弱。

「……」面對莊別天的問話,沈默年只能沉默不語,他握住唐可知的手,看著那雪白的手背上透出的青色的血管,臉色依舊沒有露出什麼多餘的表情。

「沈默年。」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被眼前氣氛壓抑的幾乎要抓狂的莊別天終於嘶吼出聲:「你是怎麼照顧唐可知的!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他為什麼會生病??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沒有照顧好他!!!」

「對不起。」這是沈默年第一次對著莊別天道歉,他平靜的接受了莊別天的遷怒,並沒有反駁莊別天。

「……」好在莊別天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他急促的喘息幾聲就推門而出,留下了沈默年和唐可知兩人。

說來可笑,他又有什麼立場去責怪沈默年呢,莊別天想,在唐可知的眼裡,自己或許只是個局外人罷了,能做的……只有對著沈默年怒吼幾聲,再落荒而逃。

「唐可知,你真的太過分了。」沈默年面無表情道:「你知不知道……我甚至有時都會出現錯覺,以為你已經死了。」——自己面前的,不過是具冰涼的屍體罷了。

悲劇,就是把美好的東西通通打破。本來應該是圓滿的結局,卻被唐可知這突如其來的怪異病症徹底的打破。

沈默年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但他已經感覺到了,他已經快真的不行了。莊別天可能還有機會將心中的壓抑發洩出來,但沈默年卻做不到,因為這件事裡根本沒有做錯的人,錯的,只有那該死的命運。

他不該是早就習慣了死亡麼?為何還是感到心臟處像是被一個木槌不停的敲打,以至於鮮血淋漓不能呼吸。

「沈默年。」突然醒來的人微微扭頭,聲音輕柔的將沈默年從血腥無比的幻想中拉了出來:「我想吃東西。」

「你想吃什麼?」見到唐可知忽的醒來,沈默年卻已經沒有了當初的喜悅,他握住唐可知的手微微一緊,聲音溫柔的彷彿能夠滴出水來:「喝點粥還是吃點其他的?」

「我想吃火鍋。」唐可知死死的盯著沈默年,像是要將他的模樣牢牢的記在心中:「我要吃好多好多的肉。」

「好。」沈默年低下頭,在唐可知的嘴唇上吻了吻:「給你吃……好多好多的肉。」

溫熱的液體滴落在唐可知的唇瓣上,唐可知勉強笑了笑,伸出手摟住了沈默年的頸項。

「不要死,好不好……」沈默年的聲音帶上了那麼絲絲的哽咽。

「好啊。」唐可知笑著笑著,也笑不出來了:「我聽你的……不死。」

沈默年一言不發的將唐可知緊緊的擁入了懷裡,他死死的抱著唐可知,簡直就像是生怕他下一秒再次這麼毫無知覺的睡過去。

「我們回基地吧。」唐可知停頓片刻道:「我想看看那些綠色的樹……很好看,我很喜歡。」

「好,我們這就回基地。」沈默年再看向唐可知的時候,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痕跡,他就如同和唐可知第一次見面時那麼強大而冷漠:「我們去看你喜歡的樹,無論你想看多久,都沒有關係。」

《末世之殺戮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