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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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鋪的丁霽瞬間沒了聲音。

林無隅估計自己沒猜錯,鬆了口氣之後覺得自己耳根子有點兒燙。

說我喜歡你比說你喜歡我難多了……

又等了一會兒, 丁霽開了口, 聲音很低地憋著嗓子:「你是不是怕我又要哭, 所以哄著我。」

「這種事兒拿來哄人, 不合適吧, 我好歹是個學神, 不至於這麼沒腦子, 」林無隅坐了起來,「再說了, 這也哄不了你啊, 我這麼說完你更得哭了吧?」

「嗯。」丁霽應了一聲。

接著林無隅就感覺床晃了起來, 丁霽應該是哭了,而且哭得很猛,過了一會兒他聽到了上鋪傳來的丁霽壓抑著的哭聲,吭吭吭的。

「丁霽啊, 」林無隅站了起來胳膊肘撐著上鋪的床沿,伸手過去摸了摸, 只摸到了丁霽的胳膊,他側身沖裡躺著, 林無隅抓了抓他胳膊,「丁霽?」

「嗯。」丁霽應了一聲又吭吭吭了好幾下。

「我中午那會兒就想說的,」林無隅說, 「你沒讓我說。」

「你現在收回去。」丁霽一邊吭吭一邊說。

「那你等著。」林無隅跳下了床, 走出了臥室。

「幹嘛去啊你?」丁霽帶著哭腔喊了一嗓子。

「收回啊, 」林無隅說,「你等一下。」

走到廚房門口,腳上突然被蹭了一腳毛絨絨,嚇得他差點兒撞到牆上:「什麼東西啊——」

「怎麼辦吧,」丁霽讓他這一嗓子喊得哭腔都沒了,「它可能覺得熱沒睡窩……」

林無隅低頭瞪大眼睛在黑暗中看了看,什麼也沒看到,畢竟怎麼辦就是塊髒抹布的顏色,不過他聽到了怎麼辦哼哼的聲音,這才鬆了口氣,進了廚房。

「你幹嘛啊?」丁霽又問,聽動靜已經跳下了床。

林無隅從廚房出來,打開了客廳的燈。

丁霽看到他手裡的菜刀時一下震驚了,連退了好幾步:「什麼意思?」

「滅口,」林無隅盯著他,「這句話只有你聽到了,滅了你的口,就算是收回了。」

丁霽半張著嘴,看著他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

林無隅舉起刀衝他晃了晃。

丁霽眼睛和鼻尖都還是通紅的,但是突然爆發出了狂笑,一邊看著他一邊樂得喘不上氣兒來:「林無隅你他媽是個傻逼嗎?」

林無隅笑了笑,轉身回廚房把刀放了回去。

再出來的時候丁霽已經笑得蹲在了地上,捂著肚子,看到他出來,又是一通狂笑,笑得怎麼辦坐在旁邊一臉迷茫。

「怎麼樣?」林無隅走過去,蹲在了他面前,「不哭了吧?」

丁霽又笑了兩聲才回過神,收了笑容看著他:「我靠……」

林無隅把他鼻尖下面掛著的眼淚擦掉了:「這是鼻涕麼,笑成這樣都掛著沒掉?」

「滾啊。」丁霽抹了抹眼睛。

「去洗個臉吧,」林無隅說,「我給你拿點兒冰塊兒,要不明天起床眼睛估計得腫了。」

「嗯。」丁霽起身,進了浴室。

浴室門關好鎖好之後,他又貼到門上聽了聽外面的動靜,林無隅打開了冰箱,但是沒拿冰塊,而是拿了聽可樂,丁霽聽到了他開罐子的聲音。

然後又聽到了怎麼辦哼唧著過去討東西吃。

丁霽輕輕舒了一口氣,轉過身打開了洗臉池的水龍頭。

單手往臉上潑了一通水之後,他抬起頭,手撐著池沿,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眶沒那麼紅了,鼻尖還有點兒,一看就是哭過的樣子。

他低頭笑了笑,感覺自己這才慢慢緩過勁兒來了。

又愣了一會兒之後他突然猛地一抬頭。

把拖鞋甩到了一邊,然後開始蹦,從門口蹦到那邊窗戶,又從窗戶蹦回門口。

蹦了三個來回之後他把胳膊也抬了起來,一邊晃著一邊又蹦了過去,再晃著又蹦了回來。

哦也也也也!

哦啦啦啦啦……

哼哼嘿哈哈哈哈!

瞎蹦了幾趟之後人都有些喘了,他又唰地衝到了全身鏡前頭,對著鏡子開始跳舞。

想當年,還沒進入高考複習的地獄之前,他和劉金鵬也是小廣場街舞天團的成員,叱吒多年獲獎無數,獎金還給爺爺奶奶買過不少東西,也是廣場舞大媽最強勁的對手……

跳了能有五分鐘,浴室實在活動不開,他又有點兒出汗了,這才停了下來,一屁股坐到了馬桶蓋上。

不知道林無隅給他準備好冰塊兒了沒有,這麼蹦了一通,他感覺自己血液流動暢通,估計眼睛已經消腫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又下意識地往浴室門那個破洞上看了一眼。

頓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從尾巴骨到後腦勺一路的汗毛都立了起來,耳朵也瞬間燒紅。

貼在門上的紙殼被掀開了一半,林無隅正從露出來的洞裡看著他。

「我操!」丁霽順手抓過旁邊的紙巾筒就砸了過去,「變態吧你林無隅!」

「你進去洗個臉洗了十分鐘,」林無隅把門上的紙殼重新貼好,「我不得看看你怎麼回事兒嗎?」

「你不能問嗎!」丁霽喊。

「上回問你,你也不出聲。」林無隅說。

「還能回回都不出聲嗎!」丁霽吼,吼完了又有點兒尷尬,「你他媽看到什麼了?」

「我看到你拉屎不掀馬桶蓋兒。」林無隅說。

「滾——」丁霽站起來衝出了浴室,指著他,「林無隅你真的……看著挺正經一個人,我真是瞎了眼了我跟你表白……」

「我自己給自己表的好嗎,」林無隅笑著把用毛巾包好的一包冰塊兒放到了他抬著的手裡,「冰一下眼睛,跳舞辛苦了。」

……

丁霽拿著毛巾,鬱悶地坐到了沙發上。

「喝可樂嗎?」林無隅問。

「嗯。」他點了點頭。

林無隅從冰箱裡拿了聽可樂,打開遞了過來。

他一邊伸手一邊說:「下回別幫我開,剝奪了我享受開罐兒的樂趣……」

話還沒說話,林無隅拿著可樂的手收了回去,他接了個空:「嗯?」

林無隅重新拿了一聽,扔給了他,拿著已經開了的那一罐仰頭喝了兩口。

「你喝兩罐了吧,一會兒該睡不著了。」丁霽打開了可樂。

「我快困死了,」林無隅走過來坐到了他旁邊,「我就坐著這兒一閉眼,三秒鐘就能睡著。」

這大概是緊張過後的疲憊,反正丁霽自己是這樣,他現在就困得要死,動都不想動了。

但林無隅坐到他身邊時,沙發微微那一抖,讓他頓時又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感覺,下意識就把腿給收了上來抱著。

林無隅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有些尷尬,這動作明擺著就是有些防備,換個人估計沒感覺,林無隅一眼就能看穿。

他歎了口氣,乾脆抱著膝蓋倒在了沙發裡,腦袋枕著扶手。

「一會兒你也調個鬧鐘,」林無隅說,「我怕起得太晚,過去人太多了。」

「人很多嗎?」丁霽問,「你們今天去的時候人多嗎?」

「挺多的了,許天博排了半天隊才照的相。」林無隅說。

「還要照相?」丁霽愣了愣。

「學生卡的照片,拍完就做出來,立等可取。」林無隅點點頭。

「我靠,早知道我應該去理個發啊……」丁霽頓時有些不高興,「我過來的時候理的發了,這會兒都長亂了!」

「挺好看的,」林無隅轉過頭看著他,「特別……帥。」

「你看我什麼時候不帥啊。」丁霽嘖了一聲。

「哭的時候,就不怎麼帥了,臉都皺的,」林無隅說,「看著怪可憐的,不知道的以為我給你打夠嗆。」

丁霽想了想,笑了好一會兒。

笑完之後他看著林無隅的側臉,又覺得有些不太真實:「哎。」

「嗯。」林無隅偏過頭。

「是真的嗎?」他問,「就你剛說的……」

林無隅要是敢打岔他就敢一腳把他手裡的可樂踹掉。

「是真的,」林無隅笑了笑,「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拿這種事兒騙你呢?」

「我不知道,」丁霽歎了口氣,起身把可樂喝光了,又躺回了沙發上,垂著胳膊摸著沙發邊團著的怎麼辦,「我連我自己會這樣都不敢信呢。」

「小海星我都借給你用了,」林無隅說,「從來沒給別人用過的。」

丁霽愣了愣笑了:「你是狗嗎還護食。」

「我不習慣別人用我的東西,」林無隅輕聲說,「也不適應有人跟我距離太近。」

「領地意識很強啊,」丁霽說,「從小就沒什麼屬於自己的空間吧,而且也希望父母都注意不到你,省得挑刺兒了。」

「嗯,」林無隅點點頭,「所以……我為你破了很多例,我自己都沒想到的。」

丁霽笑了笑,翻了個躺仰躺著,枕著胳膊:「不過……之前我說的,沒準備好,是真的,我沒準備好。」

「嗯,我知道。」林無隅應著。

「我覺得我還接受不了,就……」丁霽抬起手在空中也不知道自己要比劃什麼的比劃了幾下,「你懂嗎,談戀愛啊,情侶啊,那些我……不行。」

「說接受不了就可以了,別說不行。」林無隅說。

「靠!」丁霽笑了起來,「你怎麼這麼煩!」

「眼睛舒服點兒了嗎?」林無隅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舒服點兒趕緊睡了,明天早點過去,辦完手續請許天博吃個飯,咱倆下午在學校裡轉一圈。」

「好。」丁霽突然很期待明天。

如果知道會有這麼多人,就不期待了。

丁霽跟林無隅一塊兒在人堆裡來回擠著,感覺一直在排隊,好在他倆的行李已經讓許天博和他舍友幫著先拿到宿舍去了。

雖然身邊不少是同系的,說不定還有室友,但他這會兒也顧不上看別人,只想趕緊弄完了走人。

好容易領完了各種卡,丁霽腦門兒上都全是汗了。

「去宿舍吧,」林無隅看著手裡的卡,「現在開始就是大學生了啊?」

「是啊,」丁霽拿著卡在手裡PIAPIA拍著,「還是名牌大學的大學生呢……等等,你幫我拿著,我拍幾張照片。」

「一會兒到宿舍再拍不行嗎?」林無隅歎了口氣。

「不行,」丁霽把自己的卡塞到林無隅手裡,掏出了手機,「到了宿舍我要拍視頻的,讓他們看看名校宿舍有多爽。」

林無隅只好攤開手,把他的卡放在手心裡。

丁霽卡卡拍了好幾張:「你手是真好看。」

「你同學朋友能看出這不是你的手吧。」林無隅說。

「我手也不難看!」丁霽嘖了一聲,「無非就是現在有傷嘛。」

「以後會不會留疤?」林無隅問。

「大夫說會留疤,」丁霽發完朋友圈收好手機,「我看了一下,我掌紋都糊了。」

「改命了啊。」林無隅笑著說。

「這東西本來就是在變的,」丁霽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以前也沒算出來自己以後會喜歡個男的。」

宿舍漂亮舒適的程度超出了丁霽的預期,走進他們那間宿舍的時候,他站在客廳中間愣了好一會兒:「還帶客廳啊?」

「倆大屋有一個客廳,」許天博幫他倆把行李推了過來,「挺舒服的,你倆是哪間?」

「這間吧。」林無隅對了一下號,走進了靠右的那間屋子,床上放著學校已經準備好的被褥,有他的學號。

他回身想看另一張床的主人是誰的時候,丁霽已經飛快地跟了進來,搶在他前頭看了一眼:「我靠,不是我。」

「那是那一間。」林無隅把自己行李隨便先放到了床邊,跟著丁霽一塊兒又進了隔壁的屋。

「這個。」丁霽拍了拍床。

回過頭時林無隅能看到他臉上的鬱悶,但是許天博還在邊兒上,他也沒辦法說什麼,只能把行李放到了床邊。

「收拾好的吧,」許天博說,「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可能就來別人了。」

「吃完……再收拾吧。」林無隅說。

「也行,來人了商量一下能換到一個屋。」許天博說。

丁霽飛快地掃了許天博一眼,又看著林無隅。

林無隅笑了笑沒說話。

往外走的時候丁霽又湊到他耳邊:「他是不是知道?」

「嗯,」林無隅點點頭,也湊過去小聲說,「他猜到了,別擔心,他不會多嘴,也不會大驚小怪的。」

「我知道,」丁霽說,「我就是有點兒……」

「從這邊兒出去就……」許天博回頭,看到他倆頓了頓,趕緊又轉了回去,「是食堂的方向。」

「嗯。」林無隅應著。

丁霽有些尷尬,推了林無隅一把,讓他跟許天博並排走。

學校旁邊吃飯的地方非常多,中的西的洋的土的東南西北八大菜系外帶餐飲三巨頭全齊了。

他們幾個也沒吃過,就按許天博本地舍友的推薦去了一家涮羊肉。

「你們宿舍的人都來了嗎?」坐下之後丁霽問許天博。

「一共到了三個了,」許天博說,「昨天我們中午晚上都吃的食堂。」

「驗菜啊?」林無隅看著菜單。

「差不多吧,」許天博說,「每個食堂都有特色菜,可以慢慢嘗過去……我去配點兒蘸碟,你們要什麼的?」

「我去,」林無隅正好點完了菜,站了起來,「人挺多的,都按我口味來了啊。」

沒等丁霽和許天博回答,他就已經走開了。

「……憑什麼啊?」丁霽這話都沒夠著他。

許天博笑了起來:「那你也去吧。」

「算了,」丁霽看了一眼料台,人的確不少,「今天我排隊排夠了,實在不想擠了。」

「今天人比昨天還多。」許天博說。

「嗯。」丁霽點了點頭。

然後就沒話說了。

他平時不愛搭理人,但必要的情況下也能變身自來熟,只是許天博明顯不是個話太多的人,而且還不熟,唯一知道的就是這人是林無隅同學,好朋友兼前暗戀對象。

這要想找個話題實在不容易。

「林無隅說你會看手相。」許天博說。

「我會蒙手相,」丁霽說,「他沒跟你說我是連蒙帶騙麼?」

「沒。」許天博笑了起來,「真蒙的嗎?」

「也有點兒理論支持,」丁霽笑著說,「但一般我都還是看人來。」

「那能看出我什麼嗎?」許天博把手放到他面前。

「你是個學霸,」丁霽說,「高考榜眼。」

「太準了。」許天博豎了豎拇指,「不愧是大師。」

「過獎。」丁霽說。

許天博笑著喝了口茶:「你挺有意思的。」

難怪林無隅喜歡。

丁霽在腦子裡按慣性把他這句沒說完的話給補全了。

林無隅拿著按他口味配好的蘸碟回來了,丁霽一看就覺得後悔,應該自己去擠的。

林無隅這口味挺飄忽,有時候挺挑,有時候又完全不挑,這一碗蘸料估計是把所有的原料都放裡頭了。

如果沒有許天博在,他肯定會讓林無隅重新給他再弄一碗……

當然,這事兒也不能怪許天博在這兒,剛讓他自己去配他也沒去。

「不合口味?」林無隅在旁邊問了一句。

「沒,」丁霽趕緊搖頭,「和一塊兒了都一個味兒。」

「那不可能。」林無隅說。

「……吃吧。」丁霽指了指服務員剛拿來的可樂。

「祝大家,」許天博拿起面前的飲料杯子,想了想,「祝大家……」

「你榜眼買的吧。」丁霽說。

「買的。」許天博點頭。

「買的。」林無隅說。

「買的。」丁霽也說。

然後大家一起碰了個杯,邊樂邊把飲料給喝了。

《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