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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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霽跟奶奶視頻完,招手讓林無隅過去, 跟奶奶再見。

林無隅過去跟他一塊兒揮了揮手。

掛掉視頻之後丁霽心情不錯, 伸了個懶腰:「走, 再往前轉轉, 轉差不多了就可以去食堂了。」

「嗯, 宿舍人都來了嗎?」林無隅問。

「何止來了, 打都差點兒打起來了。」丁霽說。

「誰跟誰啊?」林無隅愣了愣。

「對面那兩個屋的, 不知道是誰,呂樂說拉開了, 」丁霽說, 「也不知道哪兒來那麼大火氣。」

「這種事你應該有經驗啊, 」林無隅說,「你好歹小廣場一霸,架沒少打吧。」

丁霽笑了起來:「小廣場很多時候還是講規矩的,有始有終有理由, 這種學生打架,那就是想打就打了, 我沒有這種經驗,我很講理的……」

「嗯。」林無隅點點頭。

丁霽說這類話的時候, 他就想抱抱拳,叫一聲丁少俠。

「能跑的時候一般不打。」丁霽說。

林無隅一下就笑出了聲,想起來他人生中第一次被人追著打, 對方居然還有空掃碼了共享單車來追……

學校很大, 想就這半個下午就逛透了不太可能,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他倆就開始往回走,去一食堂跟宿舍的人集合。

身邊一直有學生來來回回地經過,臉上帶著新奇和興奮,一看就是剛放了行李就跑出來轉悠的。

林無隅想想又覺得很神奇,這新開始的新生活也太新了。

H大,他的父母,家,林湛,還有……丁霽。

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只是想到父母,其實他心裡還有點兒擔心,畢竟老媽的病不是感冒發燒。

但自從他說了沒找到林湛之後,這麼長時間,父母就再也沒有聯繫過他,他現在甚至都不能確定自己在他們的眼中是否還存在。

也許對找到林湛已經不抱希望,他也就跟著林湛一塊兒消失了吧。

有時候他會羨慕林湛,已經十年了,林湛在這層關係上,可能早就已經沒有了困擾。

他看了一眼丁霽,這人又在發朋友圈了,一路拍的照片估計已經刷屏。

話癆。

好在還有新生活,還有丁霽和新的同學。

雖然剛報到就有人差點兒打起來。

他倆到一食堂門口的時候,學生已經很多了。

「這兒!」呂樂衝他們招了招手。

丁霽一眼看過去的時候,愣了愣,呂樂旁邊站著的,就是剛他在樓梯口碰到的香水男。

「我靠,」丁霽低聲說,「我剛說的就是他。」

「香噴噴的那個嗎?」林無隅馬上反應過來。

「對。」丁霽說。

「我聞聞去。」林無隅說。

「……不是只能聞著肉味兒麼。」丁霽看了他一眼。

「大家認識一下吧,」呂樂很熱情,指著香水男,「李瑞辰,我剛電話裡給你說了的。」

「嗯。」丁霽沖李瑞辰笑了笑。

「這是丁霽,林無隅,」呂樂說,「還有對面屋幾個在後頭,馬上到。」

李瑞辰身上還是之前的香水味兒,但因為空間大,香味兒沒那麼濃了,丁霽突然有點兒擔心像林無隅這種鼻子堵了的還能不能聞著了。

「剛才我去宿舍的時候,」李瑞辰看著林無隅,「是不是碰到你了?」

「不知道。」林無隅如實回答。

「是。」丁霽說。

李瑞辰這才轉過頭看著他笑了笑:「我記得你。」

丁霽露出一個以假亂真的假笑。

「過兩天要軍訓了,」呂樂說,「我帶了些衛生巾,一會兒分你們一些。」

「……什麼?」丁霽感覺自己聽錯了。

「我不要。」李瑞辰趕緊說。

「放鞋裡啊,」呂樂說,「這不是前人總結出來的經驗嘛,吸汗不臭腳,還舒服。」

「哦。」丁霽回過神,他是聽說過的,只是呂樂說得太突然。

「回去分給你們,一人一包,備著吧,用不用的沒所謂,萬一要用呢。」呂樂說。

「好,謝謝。」丁霽點了點頭。

呂樂一看就是個婆婆心的熱情書獃子,他感覺要大家都說不要,有點兒太傷他了。

「謝謝。」林無隅說。

「那我也拿一包吧,」李瑞辰說,「萬一呢。」

「對嘛。」呂樂很高興地說。

對面兩個屋四個人,只來了三個,按個頭就能把人記下來,大中小號。

大號熊一飛,中號吳朗,小號何家寶。

「還一個呢?」李瑞辰問。

「說不舒服在宿舍休息了。」何家寶說。

「氣性這麼大,」熊一飛有些不屑,「本來沒多大事兒,一點兒誤會,我吵完了都沒事兒了,他還氣得要臥床了。」

「一會兒帶點兒吃的給他吧,」呂樂拍拍手,「那咱們出發?」

「走。」吳朗說。

幾個人完全沒有目標地開始往校門口走。

一般這種人多的場合,丁霽都習慣性走在最後頭慢慢晃悠,談話能聽到,但不需要太多參與,還能慢慢看人。

他喜歡看人。

林無隅的性格就是那種走在人群裡頭的,雖然話不多,但他聽人說話的時候永遠很認真……起碼看上去是這樣,讓人感覺很舒服。

其實他心裡煩死這種扎堆兒活動了!

丁霽插著兜跟在後頭笑了笑。

剛走出去一百米,他就不怎麼想笑了。

李瑞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林無隅身邊,正說著什麼,一直沒出聲的林無隅還開口了。

雖然李瑞辰除了身上香噴噴之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說實話香噴噴也沒有什麼奇怪的,林無隅身上還有花露水味兒呢,以前看到男生化妝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可以,所以李瑞辰就是一個普通男生。

丁霽對他的所有奇怪感受,僅僅就是他看了林無隅兩眼,並且現在正在跟林無隅說話。

他對許天博都沒有過這種彆扭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林無隅說過暗戀就像拜佛,所以許天博在他心裡突然就成菩薩了……

想到這兒他又莫名其妙有點兒忍不住想笑,感覺特別對不住許天博。

不爽就不看。

丁霽把視線從李瑞辰身上移開了,慢慢看著另外幾個舍友。

這幾個人,就是要在一起生活很長時間的人了,對於只住校兩年就被老爸強行拎回家去住的丁霽來說,他對這些將要一塊兒吃一塊兒住一塊兒上課的人充滿了好奇。

呂樂書獃型老好人,熱情過度,姿態很低。

熊一飛走起來很有熊大的派頭,腳步裡充滿了自信的彈跳力,只要沒矛盾,熊大是個很好相處的人,順毛捋就行。

吳朗話不多,各種場合裡都是不突出的那種,很容易被忽略。

何家寶個子小,圓臉大眼睛,還戴個眼鏡,見人就笑,一看就是家裡捧在手心的寶貝,而且人緣肯定好,女同學看到就會母愛滿滿立馬收了當兒子的那種。

然後,李瑞辰,這個李香香……

就是個香噴噴的話癆吧!

丁霽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也沒看出有什麼不尋常來。

「丁霽是跟呂樂換了個床是吧?」李瑞辰問。

「嗯。」林無隅應了一聲。

「我跟吳朗是同省,」李瑞辰說,「不過不認識,學校裡有個認識的人還是好些,不容易想家。」

「這才剛過來就考慮想家的問題了嗎?」林無隅說。

「我在車上就想了,」李瑞辰笑著說,「我媽剛給我打電話還哭得可慘了。」

「是麼,」林無隅說,「怎麼沒讓她陪你過來?」

「我怕她不走了。」李瑞辰說。

林無隅笑了笑,回頭看了一眼。

丁霽正在後面跟著吊兒郎當地溜躂著,他回頭的時候丁霽正好看過來,他沖丁霽眨了一下右眼。

丁霽愣了愣,接著就一瞪眼,口型說了一句,有病!

林無隅笑著轉回了頭。

去哪兒吃飯沒有統一意見,熊大本地人,但據說長這麼大還沒來過H大這邊,也給不出什麼建議。

「我這次過來感覺就跟你們一樣,」熊大說,「背井離鄉的。」

「那不至於,」呂樂說,「我坐車過來就一小時,下了車我坐地鐵的時間還長點兒。」

吳朗笑了起來:「要不咱們隨便找一家吧,方便聊天的話,涮羊肉?或者能吃辣的話就川鍋什麼的?」

「可以啊,有不能吃辣的嗎?」熊大看了一圈,「我就看李瑞辰不像能吃辣的。」

「我辣椒堆裡泡大的。」李瑞辰說。

「看不出來呢?」熊大有些不能相信。

「這還能看出來麼。」李瑞辰笑笑。

「那就火鍋。」丁霽很乾脆。

前面一眼看過去有好幾家火鍋店,他們本來還想挑選一下,但剛路過第一家的時候何家寶就已經被站在門口的服務員給拽了進去,都沒等看清第二家招牌是什麼。

「哎喲,」何家寶掙扎著回頭衝他們喊,「要不就這兒吧……就這兒吧……」

「這小孩兒真是……」熊大歎氣,「倆女服務員就能給他架走了,那就這家吧?」

「行。」林無隅點點頭。

不行也沒招了,何家寶都已經被拖進去了。

幾個人一塊兒進去了,這會兒剛過六點,店裡已經全坐滿了,有一半看上去都是今天報到的學生,還有不少家長。

丁霽這會兒才注意到,他們這個宿舍的人,基本都自己來報到的,只有何家寶有他爸陪著,但他到宿舍收拾好以後,他爸也走了。

真是獨立自主的一個宿舍啊。

服務員把他們領到最後一張大桌前,大家紛紛入座,丁霽站著沒動,等林無隅在呂樂旁邊坐下之後,他在餘光裡看著李瑞辰。

李瑞辰坐在了何家寶旁邊,把林無隅旁邊的椅子空了出來。

丁霽坐下的時候心裡突然又覺得有點兒對不住李瑞辰。

以前他真不是這樣的人。

丁霽你現在怎麼這樣了啊,三歲嗎?剛上幼兒園吧,什麼時候上小學啊。

嘖嘖嘖。

「都想吃什麼?」呂樂拿著菜單,「我念啊,有你們想吃的就說,我打勾勾。」

這一屋子沒一個食草動物,全報的都是肉,菜單上每種肉都有人出聲,呂樂歎了口氣:「這也不用念了,直接先按三份往下勾就行了……」

「豆皮。」何家寶終於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

「難怪你是個小不點兒。」熊大說。

「你也得給身上留點兒長肉的位置啊,」何家寶說,「一頓就吃滿了。」

「他已經滿了。」丁霽說。

「我這是肌肉!」熊大一撈袖子,鼓起了他胳膊上的肌肉,「看到沒!」

「這應該是練過吧,」林無隅說,「高手。」

「這是高手。」丁霽說。

「絕對是高手。」何家保也接了一句。

「靠,」熊大笑了,「視頻看多了吧你們。」

「快點菜,」吳朗說,「我現在聞著湯底的味兒都餓得不行了。」

「喝點兒嗎?」呂樂問。

「我喝椰汁吧。」何家寶說。

「寶寶喝椰汁,你們呢?」呂樂問。

「要不……」李瑞辰看了看丁霽,「我們喝點兒啤酒?」

「行啊。」丁霽說。

點好菜之後大家等著上菜,先倒上了啤酒。

李瑞辰拿起杯子:「以後大家就都是兄弟了,希望相處愉快,肯定也會有矛盾,但不管怎麼樣,挑明了什麼事兒都好解決,別悶著。」

大家都拿起杯子,叮噹碰了一圈,喝了幾口之後就開始聊天兒。

「感覺怎麼樣?」林無隅偏過頭。

「還行吧,」丁霽說,「都挺好的。」

「別老盯著李瑞辰。」林無隅輕聲說。

丁霽迅速轉頭看著他:「你才。」

林無隅笑了笑沒說話。

「你想說什麼?」丁霽瞇縫了一下眼睛。

「回去再說,」林無隅說,「吃你的喝你的。」

「行吧。」丁霽喝了口啤酒。

宿舍這些人性格都還行,辣椒油一進嘴裡,燒得一個賽一個的興奮,再加上喝點兒酒,話多的話少的都說得很熱鬧。

有一陣兒丁霽都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每個人都在說,聽眾都不需要了。

「屋裡那個記著給帶點兒什麼吃的。」林無隅說。

「這個紅糖糍粑是真好吃啊,」李瑞辰說,「帶一份這個吧,再涮一盒肉,一盒菜。」

「好,」呂樂點頭,「我來,你們吃你們的。」

「呂樂真是當班長的命,」丁霽小聲說,「也太能操心了,有他在真是什麼都不用管了。」

「捨長也得是他。」林無隅說。

這頓飯吃得還挺融洽,除了少一個人之外,大家相談甚歡,算是給大學生活開了個好頭。

丁霽愉快地把一桌子殘羹剩飯拍了個九宮格發了朋友圈。

家住微信的劉金鵬依舊是第一個回復。

-都吃成這樣了還好意思發出來,怕誰跟你搶啊

呂樂去結了賬,大家一塊兒加了微信把錢給AA了。

往回走的時候丁霽把幾個人的朋友圈都點開來看了看,都是陽光好學霸的架式,呂樂還在朋友圈裡寫詩,基本就求個長短一樣末字押韻,類似今天陽光真美好,處處鮮花和青草……但點開李瑞辰的朋友圈時,他愣住了。

打頭三條都是內褲肌肉男的照片。

雖然李瑞辰的朋友圈是公開的,他還是有種窺探了別人秘密的感覺,趕緊把手機放回了兜裡,轉頭看了林無隅一眼。

林無隅就在他旁邊走著,手機屏幕上的東西他已經看到了,這會兒只是挑著嘴角笑了笑沒說話。

「是我突然靈光一現體會到的那個意思嗎?」丁霽問。

「是。」林無隅說。

「你剛是不是就想說這個?」丁霽壓低了聲音。

「嗯。」林無隅笑笑。

李瑞辰就在幾步距離,丁霽沒有多問,省得尷尬。

但何家寶就很自然地開了口:「哇,李瑞辰,這是你朋友嗎?是健身教練啊?」

「沒,別的地方看到的,」李瑞辰說,「就是覺得好看。」

「這肌肉,怎麼練才能練出這個效果啊!」何家寶感歎著。

「你要想練,」熊大說,「我可以教你。」

「我不想。」何家寶說。

丁霽沒忍住笑了起來:「寶,給熊大點兒面子吧。」

「你叫我什麼?」熊大猛地轉過頭。

「熊大,」丁霽看了看他的表情,「你同學不都這麼叫你麼。」

「……你到底哪兒的啊,」熊大愣了,「你不是本地人啊,你怎麼知道的?」

「以後告訴你。」丁霽說。

熊大帶著迷茫跟何家寶一路討論自己到底有沒有提到過自己的曾用外號以及丁霽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回到宿舍也沒討論出個結果來。

跟熊大吵架的是他的同屋,這會兒還在臥床,大家回來了他也沒動靜。

熊大把帶回來的吃的扔到他桌上,就去了吳朗和何家寶的屋裡。

林無隅跟呂樂聊了兩句也回了房間,丁霽迅速跟了過去,把門帶上之後小聲說:「李香香是怎麼回事兒啊?」

林無隅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笑了:「你不是也把李瑞辰的外號也算出來了吧?」

「……那倒沒有,」丁霽說,「我就是心裡給他起了個外號以後就老想不起來他名字了……他?」

「感覺得出來吧,」林無隅說,「我看到他第一眼就感覺他是。」

「我怎麼沒感覺出來?」丁霽說,按說以他的觀察力,應該也能看出來。

當然,也不一定,當初林無隅他就沒看出來。

「你看出來了也沒往那上想吧。」林無隅說。

丁霽愣了幾秒。

好像是。

「現在沒人用廁所,」林無隅打開櫃子拿了衣服,「我先去洗澡收拾完的。」

「嗯。」丁霽點點頭。

林無隅出去之後丁霽又在屋裡坐了一會兒,然後去了小客廳,李瑞辰和呂樂正一人一個遙控器拿著,站電視機跟前兒來回指。

「打不開嗎?」丁霽問。

「打得開,就是找不著台。」呂樂說。

「智能電視是最能讓人質疑自己智商的東西之一。」李瑞辰終於把電視節目給按了出來,遙控器燙手似的扔到了一邊,坐到了沙發上。

丁霽本來是想一個人在客廳呆會兒,結果人都在,他也不好馬上就走,於是過去坐在了李瑞辰旁邊。

「看個什麼片兒嗎?」李瑞辰問他。

「你們想看就看吧,」丁霽說,「我困了,我等林無隅洗完澡就睡了。」

「哦。」李瑞辰笑了笑。

丁霽等他笑完了才感覺自己話說得有點兒不對勁,但也沒法找補了。

不過呂樂沒聽出來,還杵電視那兒按著。

如果只有李瑞辰聽出來了……丁霽還就不打算找補了。

林無隅洗澡出來的時候穿齊了衣服,沒跟在出租房的時候那樣光個膀子,還算是個文明的同學。

「水大嗎?」李瑞辰問。

「嗯,」林無隅點點頭,「挺舒服。」

「我先去了啊,」丁霽跳了起來跑進房間,「你倆排隊。」

「好。」李瑞辰和呂樂一塊兒回答。

丁霽拿衣服的時候,林無隅走過來:「你帶吹風筒了嗎?」

「帶了。」丁霽找了找,把吹風筒給他。

林無隅呼啦啦開始吹頭髮,丁霽就站在櫃子前面愣神兒,過了一會兒他轉身過去,杵到了林無隅跟前兒:「哎。」

「嗯?」林無隅關了吹風筒。

「如果,」丁霽彎下腰看著他,「我是說如果。」

「如果。」林無隅點點頭。

「如果李瑞辰跟你說什麼,」丁霽說,「你就告訴他,我是你男朋友。」

《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