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會兒街上空蕩蕩的, 比平時要更冷清一些,畢竟下午這兒死了人,之前初一回家的時候街上就沒幾個人了。

初一倒沒怎麼害怕,人少的時候他杵在這兒至少不會讓人覺得他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不過晚上的風吹在腿上一點兒也不涼爽, 腿上還是火辣辣的。

早知道在家的時候先用牙膏塗一層了。

初一歎了口氣。

又站了一會兒,他覺得有點兒累,看了看手機, 居然已經站了半個小時。

他蹦著往左邊小跑了幾步,又蹦著往右邊跑回來,就這麼左右地來回跑著,覺得舒服了不少。

晏航家一直黑著燈, 沒有一絲動靜, 看來晏航的確是睡了,而且可能早就睡了,一晚上晏航都沒有聯繫過他。

如果換了平時, 他站一會兒也就回去了。

但今天不太一樣。

晏航的狀態太奇怪了,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麼,但肯定是挺大的事兒,他站在這兒解決不了什麼問題, 也比回家待著安心。

家裡現在倒是安靜的,但他不願意回去, 老爸突然聯繫不上, 讓他的心情也不太好, 家裡的人對這事兒沒有一個人有准主意, 除了老媽說了一句明天去公司問問之外,都只顧著罵人抱怨。

他想想就覺得有些喪氣,彎腰撐了撐膝蓋,手剛壓上去又迅速拿開了。

疼疼疼疼。

正想繼續左右跑的時候,對面晏航家的窗簾後頭突然亮起了一小團光。

接著他的手機就響了。

是晏航!

他趕緊拿出手機,果然是晏航。

他扒拉了兩三下電話都沒接起來,於是乾脆也不接了,手機往兜裡一塞,就跑著過了街。

「晏航?」他跑到窗口輕聲叫了一聲。

窗簾被拉開了一條,晏航打開了窗戶:「我服了你了。」

「你是,不是睡,睡覺了?」他笑了笑。

「沒,在這兒站了一小時了。」晏航說。

「啊?」他愣住了。

「想看你什麼時候回去。」晏航說。

初一張著嘴,一下說不出話來了。

「你腿怎麼了?」晏航問。

「我腿挺,挺美的啊。」初一說。

「哦,」晏航應了一聲,跟他眼對眼地瞪著,過了一會兒指了指門,「進來吧。」

初一進了門,聞到了煙味兒,晏航平時也抽煙,但抽得不多,今天一門就能聞到……

「要開,燈嗎?」他換了鞋問了一句。

「開吧,」晏航說,「我看看你腿怎麼了,是傷了嗎?都穿大褲衩了。」

「天熱。」初一在開關上按了一下,屋裡的燈亮了,他一眼就看到了茶几上的酒瓶和煙灰缸裡滿滿的煙頭。

而晏航臉上也看得出很疲憊,臉色都是灰暗的。

「燙的吧?」晏航看了看他的腿,有些吃驚,「燙成這樣沒擦藥嗎?」

初一不知道該怎麼說,是該說忘了擦藥,還是說藥太貴了就沒買……

「坐著吧,我有燙傷膏。」晏航到電視櫃的抽屜裡翻了翻,拿出了一支金色的小藥膏。

這個藥膏初一今天在藥店裡看到了,三十多塊。

雖然售貨員說這個藥很好,不會悶傷口,但他還是覺得太貴了!

非常貴!

他家的牙膏都沒到十塊!

不過晏航家的小藥箱裡居然有燙傷膏讓他挺意外的,他看著晏航:「你家還,備著這,這個?」

「上周買的,」晏航去廚房洗了洗手,蹲到他了腿邊,拿著藥膏準備給他上藥,「我爸炒菜被崩了個油點子,非說燙傷了,就去買了一支。」

初一聽笑了。

「嬌氣。」晏航也笑了笑,笑完了拿著藥膏卻沒再動。

初一偏了偏頭,往他臉上悄悄看了一眼,發現晏航眼睛有些發紅,但看不出來是因為睡眠不夠還是想哭。

但沒等他繼續研究,晏航已經低頭開始給他擦藥了。

「還好,」晏航一邊擦藥一邊說,「不算嚴重,你這是幹什麼了能燙出這麼大一片來?」

「我端湯沒,拿穩。」初一猶豫了半天還是決定不說實話,他不想讓晏航知道是因為沒回家吃晚飯還忘了說。

晏航笑了笑。

塗好一條腿的藥膏之後他才又說了一句:「你姥掀的吧。」

初一沒想到晏航直接就猜到了,只能不吭聲。

「一猜就准,」晏航說,「厲不厲害?」

初一笑了起來:「厲害。」

「跑出來待這麼長時間,回去你姥會不會再抽你?」晏航問。

「晚上沒,人管我。」初一說。

「所以呢,」晏航看著他,「你不會是今兒晚上不打算回家了吧?」

初一低著頭,好半天才沉默著點了點頭。

「離家出走啊,」晏航把他腳背上也塗好了藥,然後站了起來,「被燙跑了……你從小到大這得是頭一遭吧,曠課帶離家出走的。」

初一笑著沒說話。

晏航洗了手回到客廳坐下,看著旁邊發愣的初一。

他長這麼大,晚上家裡就兩種情況,一種是他一個人,一種是他和老爸,從來沒有別人在他家過夜的。

但初一要在這兒呆著,他並不會抗拒。

一向覺得自己已經完全習慣了孤單,今天這樣的情況卻不僅僅是孤單,還有對未知深深的恐懼,這時候有一個人陪在旁邊,哪怕一言不發,也會不那麼驚恐。

「你跟我擠擠吧,」晏航說,「這個沙發睡不下人,我爸房間……」

老爸的房間他不想動。

「嗯。」初一點了點頭。

「那你去睡吧,」晏航看得出初一已經挺困了,「明天還要上課吧。」

「你不睡?」初一看著他。

「我……睡。」晏航站了起來,去床上繼續發呆好了。

床上兩個枕頭晏航一直是摞著枕的,他喜歡睡高一些,不過今天給初一個也不會影響他,反正他肯定睡不著。

「要聊,聊會兒嗎?」初一躺到床上之後問了一句。

「小結巴還要跟人聊天兒呢,」晏航靠在床頭,伸手關掉了燈,拿過手機點開,「睡你的吧。」

「哦,」初一笑了笑,「晚安。」

「晚安。」晏航說。

他手機上還有之前的頁面,是本地的一個資訊論壇,除了各種交易貼廣告貼謠言貼之外,還會有各種突發事件的八卦。

看到初一在街對面站著的時候,他正準備上個廁所然後看看那個標題叫《臨河區殺人的事有沒有人聽說》的貼子看看。

至於為什麼不馬上點開非得要去上個廁所……

是因為他害怕。

以前他只害怕老爸不回來,現在害怕的東西越來越多,任何一點小小的信息也許都會讓他的心臟像是被人抓了一把似的。

初一說完晚安之後就很安靜地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連動都沒動一下。

晏航點開了貼子。

飛快地掃了兩眼,都是議論和問具體情況的,一眼看過去沒有任何有用的內容,但他卻鬆了口氣。

-那哥們兒是被人尋仇了!我朋友混那片的!別問我,別的我也不知道了!

晏航往下劃的手指猛地停住了。

說實話,這條回貼看上去非常像吹牛逼,特別是後面那句別問我,擱別的地方那就是「快來問我你們不來問我我怎麼好繼續吹下去」。

後面的回帖的人明顯都是這個想法,根本沒人理會這一層。

但晏航的直覺卻告訴他,這個人說的是實話。

朋友混這片兒的。

混這片兒的。

梁兵。

晏航跟梁兵面對面打交道就那麼一次,但這幾條街上他平時能看到的算得上是「混」的,的確只有梁兵。

回貼裡還有一句,別的我也不知道了。

這句也應該是實話。

看梁兵的樣子,就算是個混混,也就在這幾條街橫著走,那操性出去就得讓人揍成蟹泥。

這個級別的,知道點兒也知道不了多少。

但知道多少都算是知道。

而且在他的「地盤」上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梁兵一直都沒出現過……

晏航擰著眉琢磨了一會兒,轉過頭想看看初一睡沒睡著,初一應該知道些梁兵的情況。

剛轉過頭,就聽到初一輕輕歎了口氣:「晏航。」

「嗯?」晏航應了一聲,「以為你睡著了呢。」

「睡,不著。」初一轉過頭,看著他。

「是我手機太亮了嗎?」晏航看了看屏幕,已經是50%的亮度了,他又往下調了調,「還是擇席啊?」

「不是,」初一擰著眉,憋了很長時間才輕輕說了一句,「今天我爸沒,沒回家。」

晏航的手機一下沒拿穩,砸在了鼻樑上。

一陣酸痛。

「買個手,手機架吧。」初一伸手過來在他鼻樑上摸摸。

「你爸不是經常不回家的嗎?」晏航問。

「去外,地就不,不回,但是都會跟,我媽說,」初一歎氣,「今天沒說,手機也打,打不通。」

晏航覺得自己就跟被扔進了冰窖裡。

寒意不是突然來襲,而是一點點從腳底,從指尖透進了身體裡。

這麼多的事,不可能是偶然。

他一直擔心的事兒應該是已經……發生了。

唯一想不明白的是,初一爸爸能跟這個事兒有什麼聯繫。

「你爸的同事,領導,沒問問怎麼回事嗎?」晏航壓著自己的慌亂,輕聲問。

「沒有電,話,」初一說,「我媽明天,去公,司看看。」

「嗯。」晏航想再找出一句話來說一說,不讓自己的心慌表現得這麼明顯,但張了半天嘴卻一個字兒也沒找到。

「我不,不該說,這個,」初一小聲說,「你本來就,就不開,心。」

「沒事兒,我……沒什麼大事兒,」晏航說,「我這個人一直都很情緒化,挺矯情的。」

「不。」初一說。

「不什麼?」晏航問。

「不是,」初一扯著嘴角笑了笑,「你很,瀟灑。」

「瀟灑個屁,」晏航也笑了笑,「你還是小。」

瀟灑。

他曾經覺得自己特別瀟灑,老爸更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瀟灑。

其實無非是他們都用了同一種方式來掩飾而已。

「晏航,」初一的手伸了過來,在他胳膊上碰了幾下,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有,有什麼不,開心的,想說的時,時候,都可以跟,跟我說。」

「嗯,」晏航笑了起來,「小天使。」

晏航的手腕挺瘦的,抓著的時候掌心能感覺得到腕骨。

初一覺得很舒服,他閉上了眼睛,手指在晏航手腕上輕輕點著。

有時候他睡不著的時候,就會這樣一下下輕輕打著節奏,單調重複的感覺之下會比較容易睡著,就是不知道這個方式對晏航有沒有用。

點了一會兒之後,他突然感覺晏航手腕內側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似乎有一條很細的凸起。

傷疤?

他的第一反應不太好,但是這一小道凸起是豎著的……

正想再摸一下的時候,晏航抽出了手,反手在他腦門兒上點了一下:「睡吧。」

「嗯。」初一應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晏航又說了一句:「是一條小傷疤,以前摔倒的時候被釘子劃的。」

「啊,疼吧?」初一問。

「不疼,其實沒什麼感覺。」晏航說。

初一想要側過身,臉衝著晏航,但側了一下發現會壓到腿,只好又翻回去仰躺著。

晏航從枕頭旁邊摸過一個小瓶子,往他枕頭上噴了一點兒什麼東西。

很好聞,淡淡的香味,混著晏航的氣息,睡意慢慢湧了上來。

「是迷,魂香嗎?」他問。

「要點兒臉吧土狗,」晏航說,「薰衣草噴霧,助眠的。」

「……哦。」他閉著眼睛笑了笑。

論壇上的那個貼子,挺長的了,晏航從頭到尾看了好幾遍,各種說法都有,打劫的,尋仇的,火拚的,不過基本都是猜測。

除了那個「別問我」的層主,基本都沒有靠譜的內容了。

晏航再一次刷新想看看還有沒有新內容的時候,系統顯示貼子已經被刪除了。

他皺了皺眉,把手機扔到了一邊。

睡是睡不著了,已經好幾天都睡不著,今天乾脆一秒鐘的迷糊都沒出現過,要命了。

他靠著枕頭閉上眼睛,摸了摸手腕上的疤。

愣了一會兒他又輕輕地坐了起來,旁邊的初一已經睡著了,呼吸舒緩而平靜。

晏航盤腿坐在床上,閉上眼睛。

讓腦子裡慢慢放空。

這個很難,老爸每次說我們來冥想的時候,他都做不到。

雖然現在有一整夜的時間,但還沒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做不到,平時都做不到,眼下這種情況下更不可能了。

只能用來打發打發時間。

腦子裡全是事兒。

老爸。

那個死了的人。

初一的爸爸。

梁兵。

他想要把這些聯繫起來,但卻找不到那根線。

在床頭靠了一整夜,天亮的時候他感覺自己都動不了了,腰疼得厲害。

而讓他佩服的是,初一一整夜連身都沒翻過,幾個小時裡就保持著仰面朝天的姿勢,沒有呼嚕,沒有磨牙,沒有夢話。

安靜得就跟不存在似的。

應該是睡得挺實的。

晏航看了看時間,按正常上學的時間他還能再睡半小時,但他不知道要不要現在把初一叫起來先回家去。

正猶豫的時候,初一放在枕頭旁邊的手機響了。

晏航看了一眼,上面顯示的是「媽媽」。

「哎初一,」他趕緊推了推初一,「你媽打電話來了。」

「嗯……」初一迷迷瞪瞪地應了一聲,沒有睜開眼睛。

「你姥姥要抽你了!」晏航拿起他的手機,想幫他先把電話接起來,扒拉了能有十幾下,手機跟死機了似的一點兒都沒有,屏都黑掉了。

「我來,」初一醒了,揉著眼睛拿過手機,跟運氣似的先把屏幕點亮,然後按著接聽的那個圓圈,緩緩往旁邊拉開,這回接起來了,他坐起身,「喂?」

「你今天中午敢回來我就敢劈了你!」那邊的聲音衝了出來,「你是要瘋啊!你爸一天一夜玩失蹤!你也跟著來了是吧!你有本事就別回來了!」

沒等初一出聲,那邊把電話掛掉了。

初一媽媽應該是非常憤怒,聲音很大,晏航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

「我陪你回去,」晏航說,「我給他們解釋一下,怪我,昨天應該讓你回去。」

「不,不用,」初一搖了搖頭,「再說你不,不讓我留,下我也不,會回去。」

晏航看著他沒說話。

初一覺得自己這兩天是有點兒不像話。

也不能說是不像話,就是突然不按著這十幾年來的套路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就好像突然進入了從來沒有過也以為永遠不有的叛逆期。

說不清是因為晏航,還是家裡因為老爸突然失蹤而再也無法忍受的壓抑氣氛。

他突然就有些不管不顧了,老媽拉長的臉,姥姥揚起的胳膊,姥爺宛若黑洞的雙Q……

不過起床吃過晏航做的早點之後,他還是決定去學校。

畢竟現在家裡有事兒,他的叛逆期還是先放一放,老媽的確已經很心煩了。

「中午別過來了,」晏航說,「放了學直接回家。」

「嗯。」初一點點頭。

「你爸爸要是有什麼消息了就跟我說一聲。」晏航說。

「好的,」初一應了一聲,「你有,事兒打,打我電話。」

「好。」晏航在他肩上拍了拍。

初一走出晏航家的時候有點兒捨不得。

他喜歡跟晏航待在一塊兒,哪怕是現在這樣有些灰暗的晏航,他也無所謂。

往學校走的時候,他又把手機拿出來看了看,不知道是想看什麼。

這麼點兒時間,無論是老媽還是晏航,都不會這麼快就再聯繫他。

他歎了口氣,把手機放回了兜裡。

到了學校一進教室,他就覺得氣氛比平時要熱鬧一些。

剛坐到位置上,後面的李子豪就湊了上來:「哎初一。」

初一沒出聲也沒動。

「昨天河邊死人了,你知道怎麼回事嗎?」李子豪問,「你家離那塊兒最近,昨天下午你還曠課了,是不是看到什麼了?」

「沒。」初一回答,果然是都在討論這件事。

「操!」李子豪推了他一把,「你玩什麼酷!」

「真沒。」初一說。

「聽說是火拚,你一點兒動靜也沒聽到嗎?」李子豪的八卦求知慾壓過了他的惱火,又繼續問,「那你昨天下午幹嘛去了?」

「發,燒了,」初一說,「在家睡,睡覺。」

「發,燒了,在家睡,睡覺,」李子豪學著他說話,旁邊的人都笑了起來,李子豪又推了他一把,「遲鈍成這樣,我怕是你家樓下死了人你都不知道。」

初一不再開口,四周的人樂了一會兒就轉移了話題,繼續討論河邊火拚的事兒去了。

初一不太理解這些人到底在興奮些什麼,是代入了砍人的,還是代入了被砍的,還是僅僅是因為有人以這種血淋淋的方式死掉了?

連續兩節課,他四周都沒停止過討論。

第二節下課的時候班主任進了教室,站在門口往教室裡看了兩圈之後視線才落到了初一身上:「初一,你來一下。」

初一愣了愣,他從來沒被老師從教室裡叫走過,有時候他都感覺老師可能並不認識他。

周圍的人也有些意外,他站起來的時候,有人說了一句:「人不會是初一殺的吧?」

一幫人頓時笑成一片。

初一看了一眼說話的人,往教室門口走了過去,班主任指著那幾個人:「別拿這種事開玩笑!」

初一有些不安地跟著班主任下了樓,到了樓下班主任停下:「你先回家吧,你家裡出了點兒事,你小姨剛打電話到學校幫你請了假了。」

「什,什,什麼,事兒?」初一聽就愣了,突然慌得不行。

「她沒有說,」班主任說,「你先不要急,回家看看是什麼情況的。」

「謝,謝,謝……」初一一著急說話更不利索了。

「回去吧,別說了,」班主任揮揮手,「路上注意點安全!」

初一沒再說話,轉身就往學校門口跑。

出什麼事兒了?

家裡能出什麼事兒?

姥姥脫光了跟人打架都不算是事兒,還能是什麼事兒?

……老爸?

老爸能出什麼事兒?

車禍?

他根本不敢細想,一邊跑一邊拿出了手機,現在不敢給老媽打電話,只能先給小姨打。

半天沒有反應的手機第一次讓他有了想把這破玩意兒扔掉的衝動。

跑出去半條街了,電話才終於撥了出去。

那邊小姨馬上接了電話:「小狗?」

「怎麼了!」初一喊。

「你別急你別急,」小姨趕緊說,「我在你家呢,我到路口等你,你別急!」

「是我爸嗎!」初一忍不住問,「是車,車……」

「不是車禍,不是,就是警察問點兒話,」小姨說,「現在還不清楚具體的情況……」

《一個鋼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