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太陽花10

「它在電到對手的同時, 難道不會電到我嗎?」

「它是被精心計算過的,只是剛好放倒一個人。」

面前是一排一排的靶位,曲昀開了兩槍,都有偏差, 果然這種子彈和普通子彈的飛行還是不一樣。

「普通的槍都有一定的後坐力,但是這種槍是沒有的。」凌默上前,從後面抵住了曲昀的肩膀,「你可以更加放鬆。另外它子彈的飛行軌跡會比普通的槍要低一些, 所以你射擊的時候要略微向上。但是這種差距,需要你自己去體會和調整。」

他掌心的溫熱傳來,就像最堅實最可靠的後盾。

「我明白。距離不同,差距也會不同。」

「嗯, 宋先生正在派人修復這個差距, 但是短時間內無法解決。」

「哈哈, 如果是你,這肯定就不算問題了。」

曲昀瞇著眼睛笑著回頭, 才發現凌默看著的並不是靶位, 而是他。

「你拍馬屁的方式一直這麼簡單直接麼?」

「簡單直接是因為發自內心啊!」

凌默的手伸過來, 將曲昀的腦袋掰了回去。

但是曲昀又把腦袋轉回來了:「你也是使用電離子槍的高手啊,不然咱們比比?」

「你必輸無疑。」凌默嘴上這麼說, 還真的把袖口挽了起來。

果然,他們射擊了一百二十發, 凌默最差都在九環。

「我的電離子槍一定有問題!」曲昀非常肯定地說。

「你腦子問題更大。」

曲昀覺得無法反駁。

「誰要你是師兄嘛!師兄贏師弟這不是天經地義麼!」曲昀心想還好比試之前沒定下什麼坑爹的賭約。

「耍賴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是師弟了。」凌默走過來, 在曲昀的側臉上推了一下。

「哎喲!脖子斷了!」

「是麼?我給你掰回來。」

當凌默的胳膊繞過曲昀的脖子的時候, 曲昀卻一點都沒掙扎的意思。

「你怎麼了?」凌默問。

「……這好像是你第一次跟我打鬧。」

「你很寂寞麼?我勒一勒你的脖子,你就感恩戴德了。」

「走開!」曲昀不開心地揮開凌默的胳膊,「毀氣氛!」

除了電離子槍之外,凌默還教會了曲昀其他小設備的使用方式。

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曲昀這才意識到,自己和凌默是一人一個房間了。

忽然有點懷念一側過臉就能看見凌默睡臉的研究員宿舍了。

「那個,晚安了。」曲昀站在客廳對走向裡面臥室的凌默說。

「你看起來很不想和我分開。」

「啊?我自己睡的很好!」

曲昀大步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裡,床頭櫃上放著容舟派人給他們拿回來的行李。

曲昀跳到了這張大床上,趴成一個大字,當一切安靜下來,曲昀的心底深處卻有什麼不能平靜。

他把被子一卷,就覺得血管裡有什麼在奔湧,身體逐漸熱了起來,他閉上眼睛自嗨了起來。

滿腦子都是凌默的眼睛,凌默說話時候唇齒的啟合。他在自己的腦海裡一把推倒了凌默,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總算有了詫異,他囂張地扯開凌默的領帶,拔掉他襯衫領口的扣子,他看著凌默的喉嚨顫動著不可自抑。

「凌默……凌默……」

空氣都在喉間灼燒著他,曲昀的眼睛閉得緊緊的,內心深處不的滿足。

「我在,怎麼了?」微涼的聲音響起。

就像是石英落入沸水之中,一陣下沉之後,緊接著是被那股力量瘋狂地推出了水面。

一隻手覆在他的額頭上,那溫度提醒曲昀這不是他腦海中的想像。

曲昀猛地睜開眼睛,騰地坐了起來,還好腰下面還蓋著被子。

凌默就側著身,坐在他的床邊,床頭燈柔和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目光裡有什麼隱約悱惻又難以捉摸的東西。

曲昀想要一頭撞死自己。

「你……你……怎麼會在我房間裡?」

讓他原地爆炸,變成灰燼吧!

到底凌默什麼時候進來的?

他知道他剛才在幹什麼嗎?

「容舟的人送行李的時候,把你的和我的弄錯了。」

曲昀這才看見床頭桌上有兩個行李袋,凌默拎起其中一個,站起身來。

「你進我房間不敲門的嗎?」曲昀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

凌默都要走了,你問這句話,要是他問你剛才在幹什麼怎麼辦?

「你門沒鎖,而且還在叫我的名字。」

一口血衝到曲昀的喉嚨間,就差沒噴出來了。

凌默走到門口,忽然停下了腳步。

曲昀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心裡祈求各路天神,凌默千萬不要問他為什麼剛才會叫他的名字!

「晚安,小師弟。」凌默唇角的那一絲笑,勾得曲昀心裡好像幾萬隻螞蟻在咬。

門關上了,溫度也逐漸降下來了,曲昀睜著眼睛坐在那裡,呼出一口氣來。

他第一次想要做東方不敗……

這幾天,凌默都在用平板電腦遠程遙控他的研究項目,曲昀也輕鬆了不少。

他站在落地窗前,額頭貼著玻璃,看著遠處那棟神經研究所,充滿好奇。

「喂,凌默,你認識神經研究所的負責人江城嗎?」曲昀問。

「見過,但不是很熟。怎麼了?」

「他是個怎樣的人?」曲昀繼續問。

「和所有在科研領域有所成就的人一樣,他很看重自己的研究項目,追求完美。」

「還有呢?」

「沒有了。」

「哦……」

「你好像對江城很感興趣。」凌默忽然暫停了與研究所的視頻溝通,抬起頭來。

一直看著神經研究所的曲昀忽然感覺到壓力,回過頭來,凌默正向後靠著沙發的靠背,用一種略帶審視的目光看著他。

「沒……沒有啊……有你這樣的師兄,我還能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哈哈哈哈!」

「你這一手拍馬屁,是老梁教你的嗎?」

「啊?」

「老梁欺負巨力集團新來的保全人員被容舟看見了,就是這麼說的。然後容舟問他『誰是碗裡的,誰是鍋裡的』,老梁回答錯誤了,被修理的一周沒出來。」

「梁教官怎麼回答的?」

「你是鍋裡的,別人是碗裡的。」

「……那該怎麼回答不會被修理?」

「我碗裡是你,鍋裡面也是你。」凌默淡淡地看著曲昀。

曲昀不知道為什麼緊張了起來,用手指隔著玻璃戳著外面的小蟲子,但是滿腦子卻都是那句「我碗裡是你,鍋裡面也是你」。

週末很快就到了,凌默即將參加高中同學聚會。他穿上了西裝,曲昀百般無聊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凌默,時不時把茶几上的橘子拋起來。

這時候凌默卻開口說:「你過來,幫我整理一下後面的領子。」

曲昀放下了橘子,來到了凌默的身後,替他把襯衫的衣領翻下來,十分認真小心地用手指摸平。

背對著他的凌默忽然抬起手來,輕輕扣住了曲昀的手指,向前拽了拽,似乎拽到了他的鼻子前。

曲昀的食指幾乎碰到了凌默的鼻尖,感覺到他的呼吸。

「什麼味道?」

「啊?」

什麼味道?難道是自己吃完早飯沒洗乾淨手?

「好像是橘子的味道。」

「啊,哦,茶几上有橘子。」

「好香。」他的聲音輕輕的。

好像無意,卻彷彿一口氣吹在曲昀的心頭。

說完,凌默就鬆開了曲昀的手,走到門口穿鞋子了。

曲昀嚥下口水,心裡面卻像是萬馬奔騰著要從一道細小的峽谷衝過去。

這一次,仍舊是小恆和曲昀陪著凌默去他高中同學聚會的地方。聽說容舟已經派人去把整個酒店都提前檢查了一遍,上至廚師,下至保潔,都安排了人手。

凌默去個同學聚會,比皇帝出遊還誇張。曲昀真心覺得,容舟太慣著凌默了。

一走進宴廳就是一個簽名牆,凌默拿著馬克筆,走上前去寫下自己的名字,曲昀瞇著眼睛看了半天。

沉斂中帶著一絲凜然,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你喜歡我的簽名嗎?」凌默問湊過來的曲昀。

「是寫的挺好看的。」

「我可以寫你的臉上。」

「啊?我才不要!」

「那樣,別人就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你才是我的人呢!老實點兒,別給我和小恆添麻煩!」

曲昀覺得凌默好像笑了一下。

「走吧,進去。」

宴廳的牆壁上佈置了許多他們高中時代的照片。

聽說這一次所謂的高中聚會,是一整個年級的人都來了。

看著這裡一張一張熟悉的臉孔,雖然和曲昀「夢」裡相比,要成熟許多,但自己記得這些人,更讓曲昀肯定之前的「深潛」絕對不是夢。

曲昀站在一張照片前,那是高中時代市裡游泳隊的合影。

中間站著的就是路驍、凌默以及盛穎曦。

和曲昀記憶力不同的是,路驍站在中間,一手搭著凌默,另一手搭著盛穎曦,路驍對他們兩人的態度是一樣的。

熟悉的聲音從曲昀的身後響起。

「你不是我們年級的人,是哪位女同學的愛人嗎?」

曲昀一轉身,就看見了盛穎曦。

他比曲昀記憶中的要更加成熟,和那個時候的驕傲與外放不同,眼前的盛穎曦沉穩中帶著一絲睿智,就連嘴角下面那顆曾經有點風流的痣,都讓曲昀覺得優雅。

「我是跟著……凌教授過來的。」

曲昀覺得在公開場合直呼凌默的名字不大好,所以還是稱呼凌默為教授。

「哦,凌默啊。」盛穎曦點了點頭,「我聽說了,最近他被『黑雀』的人盯上了。你是集團裡派來保護他的吧?」

「嗯,是的。」

盛穎曦稱呼巨力集團為「集團」,意思是他也在為巨力集團工作嗎?

「和他相處,需要契而不捨的耐心。」盛穎曦的目光看向照片,他目光的終點是咧著嘴笑的很開心的路驍。

「是的。中間那個,是你和凌默共同的朋友嗎?」

「嗯。」盛穎曦的手指伸過來,在路驍的臉上輕輕碰了碰,「我高中時候,挺喜歡這傢伙的。」

「你還請他吃麥當勞?」曲昀試探性地問了一下。

他想要知道,在之前他變成路驍的時候,凌默喜歡的是路驍,但是到底凌默和路驍之間的關係,與自己所經歷過的有什麼不同?

「凌默告訴過你這個?看來他很信任你。」盛穎曦有些驚訝。

「還好吧。」

「路驍跟誰都能玩到一起,但是對真正的朋友,他會兩肋插刀。他高中時候,迷戀網絡遊戲,當然……也有我的錯,我在網上聊天的時候被他誤會成女孩兒,讓他挺難過的,成績一落千丈。後來我挺想幫他恢復成績的,但是我沒做好的事情,凌默反倒是很認真地幫他補習。我們還一起加入了游泳隊,但是在前往帝都的火車上,『黑雀』的人想要帶走凌默,路驍為了保護他……」盛穎曦的眼眶有點紅。

「我知道,他去世了。」

「嗯。我本來以為凌默對待路驍就像是對待一個崇拜自己的拖油瓶,但是凌默安靜地坐在火車車廂裡,看著運動衣上路驍流下來的血一動不動的時候,我知道凌默的心不是冷的,也就不後悔交他這個朋友了。」

「那凌默喜歡路驍?」

「喜歡路驍?怎麼可能,那個時候的凌默沒有凡心。」

所以,之前自己所經歷過的一切,凌默對路驍的示愛,難道是因為自己變成了路驍,而改變的凌默的心境,讓凌默有了「凡心」嗎?

「對不起。」凌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盛穎曦沒有回頭,只是抬了抬手中的酒杯:「能讓你說對不起,我也是三生有幸。」

凌默走近了他們,同樣仰著頭看著照片裡的路驍。

「我知道,當初你去參加那個什麼國際奧林匹克數學比賽,然後失蹤了半年,就是為了給路驍報仇。」盛穎曦說。

「嗯。」

「你不見的那段時間,我很擔心你。路驍沒了,你要是也再不回來,日子多無聊。」盛穎曦的聲音很平靜。

這樣的平靜裡,帶著深深的寂寞。

「我回來了,你還不是會無聊。」

盛穎曦輕笑了一聲:「那是因為你去研究病了,我去研究大腦神經了,咱們不是同一個領域,我沒法兒跟你較勁兒。」

曲昀不想打擾他們兩個老同學的許久,於是一點一點地後退,給他們留出空間來。

看著這兩人的背影,空間彷彿不斷倒退了起來,曲昀看見面前的凌默對自己說「如果路驍還活著,你們兩個應該玩得來」。

「如果我是路驍就好了。」

「你怎麼會想要變成路驍?」

「陪你一起拿全國青少年游泳錦標賽的冠軍啊!」

「你游泳又不快。」

「你教我,我就快了唄。」

「可是你不是路驍,你永遠只是曲昀。」

不斷向後退步的曲昀忽然撞到了什麼人。

「對不起!」曲昀回過神來,快速替對方擋住了差點濺出來的飲料。

「沒關係,你的反應可真快。」

眼前的人正是楚婷。

二十八歲的楚婷留著利落的短髮,五官卻更有女人味,她笑著看著曲昀,讓曲昀恍惚了起來。

「我沒有見過你,你是哪位……」

「我不是你們哪位女同學的愛人,我是跟著凌教授過來的。」

曲昀真的很想在自己的衣服上別一個牌子,寫著「凌默跟班」。

楚婷笑了:「原來是這樣。保護他可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我本來都勸他,同學會不要來了,哪天等安全了,我和盛穎曦請他吃飯。」

曲昀從楚婷的話裡就能判斷出,楚婷也是為巨力集團工作。

「那個,我一下子不記得了,楚小姐你是在哪個領域……」

「哦,你不用叫我楚婷或者楚博士,我是語言研究,剛從非洲那邊回來。還好凌默搞定了『黑爾』病毒,不然我都擔心我沒命離開約翰內斯堡。」

「您從前英語就很好,怪不得能成為語言學家。」

「啊?你知道我在高中的時候時英語課代表?凌默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就在這個時候,聚會的主持人用敲了敲酒杯,開始了同學聚會的致辭。

人群圍攏,曲昀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是保護凌默,他向楚婷微微點了點頭,回到了凌默的身邊。

主持人回顧了高中的生活之後,特別地指出了今天是楚婷的生日,並且打趣說楚婷是當年的年級之花,無數男生的夢中女神,全體未婚的男同學,都要與楚婷共舞一支。

已婚的男同學們不高興了起來,主持人趕緊說那是因為他們許多人都帶了太太來,不讓他們和楚婷跳舞,是為了避免他們回家跪搓衣板兒。

頓時,笑聲又響了起來。

凌默站在遠處,看著他們,就像是游離在世界之外。

直到音樂響起,大家開始跳舞,首先是盛穎曦挽著楚婷滑入舞池,全場鼓掌叫好,每隔著半分鐘,就會有新的舞伴來到楚婷的身邊。

直到曲子快要結束,曲昀用膝蓋敲了凌默一下,半開玩笑地說:「別讓楚婷的生日留下遺憾啊!」

「你允許,我就去。」凌默將酒杯放進曲昀的手中,走了過去,輕輕接過了楚婷的手。

楚婷有些驚訝,隨即笑了起來。

「我以為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和你『接觸』一下。」

凌默淡淡地說了聲:「生日快樂。」

「謝謝。以前我喜歡過你。」楚婷看著凌默,她的目光是坦蕩的。

「這是我的榮幸。」凌默回答。

「但是我也很清楚,我可以成為你的朋友,你的戰友,但是我走不進你心裡面最深的地方。每個人的心都有一個鎖,我越想解開你的鎖,就越是找不到。但是總有人不經意地輕輕一碰,你的鎖就開了。」楚婷笑著,很豁達,很爽朗。

站在舞池邊的曲昀揣著口袋看著他們,同時也密切注意著所有人的一舉一動。

凌默沒有說話,一曲終了,他們回到了原處。

「別擔心,我的老同學。無論重複多少遍,屬於你的,一定會在那裡等你。」

「嗯。」

凌默回過頭來,就看見曲昀站在自己的身後。

「你的酒杯還要嗎?」

「當然還要。」

酒過三巡之後,不少人都玩開了。

大家做起了遊戲,把從前高中班主任的茶杯給找了出來,玩「擊鼓傳花」。

作為壽星的楚婷蒙著眼睛,用叉子敲著酒杯,茶杯歡騰地扔來扔去,盛穎曦把茶杯扔給凌默,凌默接住之後,很自然地往身邊曲昀地手中一摁。

曲昀正要給旁邊的一位女性,誰知道楚婷就停手了,旁邊地女性不好意思地朝曲昀一笑,意思是「就你了」。

楚婷把蒙在眼睛上的東西摘下來,看著曲昀愣了愣,隨即就笑了。

「是我們凌教授的助手小曲啊!別人都是拖家帶口來的,只有我們凌教授是帶著助手來的。看來我得好好出個考題考考小曲了。」

曲昀摸了摸後腦勺,再看一看旁邊的凌默,凌默還是那個樣子,一點都不在意。

「小曲,不如你來表演點什麼啊?」楚婷瞇著眼睛笑著,其實她就是在等凌默給曲昀解圍。

誰知道曲昀卻從桌上取了一副撲克牌來:「那我給楚大美女表演個魔術?」

「喲,這個好。」

曲昀把撲克牌遞給楚婷,說了句:「那楚大美女抽一張牌?」

「好啊。」楚婷憋著笑,伸出了手指,摸了一張牌。

《你怎麼又來暗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