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忙碌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 一晃眼,他帶著戴安娜已經回到美國八個月了。

下午從幼兒園把戴安娜接回來,戴維牽著她的手走向車庫,開門時他笑了:「小公主,你好像長高了啊?」

「對的!爸爸!我長高了這麼多!」戴安娜伸出手指來跟戴維比劃。

「那看來爸爸要帶你去買一點衣服了。」戴維親了親戴安娜的額頭,牽著她上了車, 替她繫上安全帶,「和幼兒園裡的小朋友相處的怎麼樣啊?」

「大家都對我很好,只是……」戴安娜撅起了嘴巴, 有點委屈,「約書亞總是欺負我,他老是揪我的辮子,還有嘲笑我裙子的顏色很土……可是別的女孩子也有穿這樣的裙子啊!」

戴維微微一笑, 眼角眉梢裡帶著濃厚的寵溺, 「他下次再欺負你, 你就跟他說, 『我爸爸不喜歡我嫁給沒有一點紳士風度的男生』。」

「為什麼啊?」戴安娜眨了眨眼睛。

摸了摸她的腦袋, 戴維繼續開車, 若有深意地說:「等你再長大一點就明白了。」

此時,一輛世爵迎面而來。

正在開車的男子俊挺中帶著幾分漠然,坐在車後戴著眼鏡的長者正在和他聊天。

「我實在太高興了,沒想到你會選擇華盛頓作為下一站畫展的場所。」

「因為這個月在華盛頓會有一個紅酒節。」歐利文淡淡地回答。

「沒錯, 這樣那些收藏家們能夠同時參加紅酒節還能觀看你的畫展, 很方便。」

兩車擦身而過的瞬間, 戴維正好單手給戴安娜遞礦泉水,而歐利文則瞪大了眼睛,看著那熟悉的容顏一晃而過。

猛地剎車,後面的老者差一點腦袋撞在前車椅上,「歐利文……怎麼了!」

歐利文不說二話,調轉車頭,奔向對面的車道。

「歐利文——這裡不許轉彎!」

歐利文只是盯著前方那輛車,緊隨其後。

好不容易坐正的老者氣喘吁吁,剛才的急速轉彎讓他的心臟都快要跳出來了。

戴維並沒有意識到有人跟在他的身後,只是和戴安娜一起哼唱著幼兒園新教的兒歌《小印第安人》,不時搖晃著腦袋和戴安娜笑在一起,一副快樂父女倆的樣子。

路過一家名叫西西里的咖啡廳,戴安娜舉起了手,「爸爸,我要吃西西里的香蕉派!」

「又吃香蕉派?你會變成小肥豬,還會長蛀牙。」雖然這麼說,戴維還是將車子停了下來,牽著戴安娜走進了那家咖啡廳。

歐利文的車子隨即停在了咖啡廳的落地玻璃窗前,歐利文長久地注視著坐在窗邊的男子,描摹著對方的輪廓。

「歐利文,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突然……」老者驚訝於這個一向沉穩青年的失控,順著對方專注的視線望去,看見了正在給女兒的牛奶裡加糖的青年,「那不是霍夫蘭先生嗎?」

歐利文回頭看向老者:「溫曼先生,您認識他?」

「是的,我認識。有一次我想購買現代畫家卡迪夫的遺作,就在付款前,霍夫蘭先生悄悄告訴我,它覺得那幅畫是贗品,提醒了我特別找人去鑒定,果真像他說的,那幅畫是贗品。我很欣賞他對藝術的見解,簡直就像是專業的鑒賞家,他做葡萄酒實在有點可惜。」

「他做葡萄酒?」歐利文微微蹙起眉來。

「是的,他一直很用心地經營太太留在法國波爾多的葡萄園和釀酒廠。為了開拓市場,才回來了美國。他的葡萄酒名字就叫『露比』,是他過世了太太的名字。」

「你是說,他的太太過世了。」歐利文微微揚起了眉梢。

「怎麼了,你看起來也認識他啊,要不要進去和他聊上兩句,我看你剛才那麼火急火燎地追過來。」溫曼先生笑了笑,鬍鬚也跟著一顫一顫。

「不用了,您剛才說他現在是葡萄酒商人?」

「沒錯,雖然他的葡萄酒並不奢侈,但是在中等價位的紅酒中,口感最為出眾,假以時日,他的酒也會賣到不菲的價值,對了,他有參加今年的紅酒節的展覽,應該是在中檔紅酒的展區。」

歐利文回過頭去,看著正捏著女兒鼻子的戴維,唇線劃出富有深意的弧度。

「曼恩先生,如果你愛上了一個人,但是那個人卻逃跑了,如果你又不小心遇見了他,你覺得這算是什麼?」

「哦,很少見我們的大藝術家問這樣的問題。」溫曼先生呵呵笑了起來,「這就是『命運』吧,上帝要我抓住她。」

「我也這麼認為。」歐利文眉梢一揚,唇邊的笑容篤定而張揚。

溫曼先生愣住了,他從沒有見過這位一直沉穩而內斂的青年露出那樣的表情。

當晚,正坐在電腦前編程的尼奧,接到了歐利文的電話。

「喂……我現在沒時間和你探討有關戴維的問題!我現在焦頭爛額!」尼奧一隻手用力的抓著自己的腦袋,今晚十二點就是這個程序的dead line。

「我已經找到他了。」

「什麼……」尼奧愣住了,隨即沉下聲音,「你想幹什麼?」

「是我太笨了,忘記在休斯頓的醫院裡,他一直那麼關心那個女人。」

尼奧搖了搖頭,「你什麼時候有好好留意過他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情?」

「你說的沒錯,他是結婚了,還有一個女兒,應該是那個女人的。」歐利文的聲音很平緩。

「那我勸你站的遠一點。我很瞭解你的性格……」

「你放心,我不會像年輕時那樣橫衝直撞了。你喜歡他,對嗎尼奧?」

「是又怎麼樣?」尼奧蹙眉,「就是因為喜歡,所以我會讓他去做所有他想做的事情。」

「作為老朋友,我提前知會你一聲,戴維是我的。還有一件事情忘記告訴你,他的太太已經回到了上帝的懷抱。」說完,歐利文便掛斷了電話。

尼奧聽著那邊的忙音,用力地閉上了眼睛。

「戴維……我能幫你的只能到此為止了。也許……把你交給歐利文,並不是什麼壞事。」

月中,華盛頓的莫頓藝術畫廊的現代藝術展覽正式開幕。

觀賞者絡繹不絕。

這一次畫展中所有畫家的平均年齡只有三十六歲,也就是說,隨著這些年輕的畫家們在藝術界越走越遠,今天展出的畫作價值將會成倍遞增。原本底價只有二十萬的畫作,在第一周結束的時候,就已經水漲船高到將近一百萬。

但是在所有畫作中,最為引人注目的,依舊是歐利文‧凱恩的作品。

近一年來,歐利文幾乎沒有新的作品問世,不少藝術評論家紛紛猜測這位年輕畫家的才華是不是就像是噴薄的火山,前幾年太過強烈,現在終於要江郎才盡了。

但是這一次展出的畫作《Eyes》,一亮相再度將那些藝術鑒賞家的目光死死困住,成為了這一次畫展期待度最高的作品,但是最讓人遺憾的是,它是非賣品。

戴維受到了溫曼先生的邀請,前來參加這次的畫展,而戴安娜也在邀請之列。按照溫曼先生的說法,小孩子越早接觸一些高雅的藝術,越容易培養他們對藝術的感覺。

今天的戴安娜打扮的很漂亮,戴著絲綢圓帽,淡紫色的皮手套,絕對的淑女。

溫曼先生見到戴維的時候,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還好你來了,很想聽一聽你對這些年輕畫家的評價。記得上個月你評價那個叫做西比的畫家,說他的風格自然,技巧純熟,以後一定會大放異彩。我雖然買下了他的畫,但是並不覺得他真的能像你說的那樣成功,可是這個月一個來自法國的鑒賞家,對他的畫極為欣賞,還為他舉辦了畫展……」

戴維莞爾一笑,「溫曼先生,那只是因為西比先生非常幸運而已,因為並不是每個有才華的畫家都能受到鑒賞家的吹捧。」

「你對藝術的鑒賞能力連歐……」溫曼先生似乎想到了什麼,連忙轉移了話題,「不說這麼多了,請你來看看這副作品,我很想買下來,只是不知道你對它有什麼看法。」

當兩人路過一副被許多藏家圍觀的作品時,戴維也有些好奇地放慢了腳步。

「哦……我怎麼忘了,來看這次的畫展,第一件事情就應該要欣賞歐利文‧凱恩的《Eyes》,否則就是白來一趟了。」溫曼先生饒有興趣地問,「不知道你對歐利文這次的作品有什麼感覺嗎?很多鑒賞家都說他終於超越了從前的束縛,正在越向第二個高峰。」

戴維仰起頭來,和歐利文一貫的風格一樣,用色並不豐富,著重於色彩的調配與線條的表現能力。

「他……看起來成熟了很多。」戴維緩緩展開了一抹笑容,「以前總是很固執,只能看見一個身影,一樣東西。如果一個畫家,他腦海中的風景永遠是一樣的,那麼他繪製在畫布上的東西也永遠是一樣的。」

「所以呢?」溫曼被戴維溫潤的嗓音吸引。

「現在……他的線條看起來很寬闊,彷彿掙脫了束縛飛揚了起來。他終於懂得去欣賞其他的美好了。」戴維的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裡,看著那幅畫的時候,彷彿是在與作畫的人傾談。

在這個呈現藝術家思想的地方,彷彿戴維本身,也融洽地成為了其中的一部分。

《危險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