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家宴

「大人……」盧順將洛敏行扶起來送出帳外。

雲澈的表情依舊森冷,凌子悅低著頭站在他的身後。

「他對你做什麼了?」

「洛敏行並未對我做什麼,阿璃……你別擔心。」

「沒對你做什麼?」雲澈驟然回過頭來,手指觸上凌子悅的臉頰,「想到那洛敏行竟敢碰你,我就想要將他的肉一塊一塊割下來!」

「不要!微臣……」

面對雲澈的盛怒,凌子悅不知該說些什麼。

雲澈的手指嵌入凌子悅的髮絲中,輕輕梳理著,也許就是這如瀑的黑髮,令得洛敏行起了歹念。

他歎了口氣,將凌子悅緊緊抱入懷中。

他厭惡洛敏行看著凌子悅時的目光,那樣不加掩飾的褻瀆。

「我為你束髮吧。」

面對凌子悅,雲澈是極有耐心的。他梳理著凌子悅的髮絲,將它們握於手中,緩緩束起。一切都流暢而小心翼翼。

「阿璃。你不是說要獵火狐嗎?怎麼好似空手而歸啊?」凌子悅微笑起來,手指輕輕覆在他的手腕上。

「你才捨不得那只火狐死。我獵了幾隻鷓鴣,可惜如今也沒了興致。」

「我就在你身邊,怎麼能說沒了興致呢。」

「還是回宮吧,讓御廚給你熬點湯。」雲澈將帽冠給凌子悅戴上,手指輕輕掠起她額角的幾縷碎發,拉起她的手,與她一同上了馬車。

雲澈的車隊駛過跪拜在路邊的洛敏行,揚長而去。

洛敏行匍匐著不敢抬頭,拳頭卻死死握緊。

不過一個士大夫罷了,卻讓他這個皇親國慼顏面盡失。從小到大,他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

洛敏行越想,拳頭握的越緊,咬緊的牙關顫動不已。

「大人!大人!起身吧!」

不知何時,雲澈的車隊已經走遠了。洛敏行緩緩起身,陰著臉望向雲澈離去的方向。

第二日早朝之後,雲澈前去洛太后處請安,洛太后神色冷淡,眼中略有慍色。

「母親這是怎麼了?」

「我怎麼了?我倒是想問問陛下怎麼了。我聽聞陛下對凌子悅的寵眷日益隆重,不僅讓他乘天子御駕,見到了皇親國戚也十分傲慢,揚長而去,何等囂張!」

洛太后本就想藉機打壓凌子悅,今晨洛敏行入宮請安,繪聲繪色地描述了凌子悅在上林苑中如何與天子同乘如何不將他這個國定候放在眼中。洛太后越聽越惱怒,心中頓覺終有一日凌子悅會騎到洛照江的頭上。

雲澈聽完洛太后所言,低頭輕輕垂著膝蓋,發出一聲冷笑。

「陛下笑什麼?在哀家看來這可不是什麼可笑之事。一個朝臣跋扈至此,不是仗著陛下的恩寵還能是因為什麼?前朝後宮會怎麼看陛下!」

「是洛敏行嗎?」雲澈笑著問。

「陛下竟然知道了,還不命凌子悅去向國定候賠罪?」

雲澈摸了摸下巴,目光瞥向洛太后身後的錦娘。錦娘抿起唇來搖了搖頭,意思是洛敏行前來進了不少讒言。

「來人啊,命人準備家宴,朕要宴請國定候。」

洛太后略微鬆了口氣,側目望去,才發覺雲澈眼底那一抹笑意冷到徹骨。

這場家宴十分豪華,歌舞昇平,絲竹之樂不絕於耳。

洛敏行入了承風殿,聽說是陛下請他前來赴宴,心中本是忐忑。後又聽說家宴設在承風殿洛太后宮中,頓時心寬,心想一定是洛太后為自己出了口氣,就連陛下也設宴與他緩和君臣關係。

宴席之上,洛太后笑意盈盈,雲澈的臉上也沒了當日上林苑中的蕭肅,顯得十分親和。

洛敏行陶陶然起來,看著那一個個舞姬從自己面前轉身而過,心中想著等宴席結束一定要將這些身姿曼妙的女人左擁右抱,風流快活。

「敏行啊,那個凌子悅是從小陪在陛下身邊的侍讀,陛下免不了對他寵的過分了,他又是年少得志,免不了目中無人不知天高地厚。你是皇親國戚,識得大體的,別與他一般計較。明日他就會登門與你賠罪了!」

雲澈未開口,洛太后倒是說了許多。

洛敏行連連點頭,只覺在洛太后面前自己便什麼也不用怕了。

雲澈唇角上揚,他的笑容銳利之中更有幾分殘忍。

「國定候,聽說你府中美女如雲啊,只有你還未見到的美女,沒有你得不到的美女。」

洛太后笑容僵在那裡,她太瞭解自己的兒子了,她此時肯定雲澈請洛敏行赴宴絕不是為了當日上林苑中之事寬慰他。

「這……全天下的美女都是陛下的,微臣……也只是……」洛敏行幾杯酒下肚,腦袋早就轉不過來了。

「只是什麼?」雲澈的手指輕拍著膝蓋,饒有興趣地問。

洛敏行張了張嘴,還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雲澈輕笑一聲,斜著眼望向洛敏行,那目光猶如側刃,洛敏行有一種被腰斬的錯覺。

「只是你連朕的女人也想要,對吧?」

洛太后的筷子落在案上,發出脆響,她驚訝地望向雲澈的側臉,「陛下……方才說什麼?」

「朕說的是什麼,就要問一問國定候了。凌子悅是帝都城中有名的美男子,如同國定候所言,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國定候將堂堂雲光大夫當成朕後宮中的妃嬪那就有些好笑了。」雲澈的手指在酒樽的邊緣畫著圈兒,洛敏行全身一緊,酒意逐漸散去,僵在酒案前。

「這是怎麼回事?」洛太后沉聲問道。

雲澈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當日朕讓凌子悅在朕帳中午憩,國定候入了朕的營帳,誤將凌子悅當做明熙,說是要好好看一看朕的明妃是怎樣的國色令朕神魂顛倒。」

雲澈這麼一說,洛太后再傻也知道洛敏行只怕做了什麼無禮之事被雲澈教訓了。而自己卻以為終於抓到凌子悅的把柄可以挫一挫她的銳氣,如今卻反被雲澈將了一軍,顏面盡失。

「國定候如此盡興,不如朕喚明妃來,與國定候舞一曲助興?」

雲澈這麼一說,洛太后的臉色完全沉了下去。

「胡鬧!明熙貴為皇妃怎麼能為一個國定候起舞,陛下飲多了!」

「是啊,朕飲的有些多了,還是先行回宮歇息吧。國定候就在這裡與母后多飲兩杯吧!」雲澈起身,彈了彈衣擺。

「陛下……」洛太后自知此次拂了雲澈的逆鱗,自己也實在太衝動,應該派人將此事查清楚再作計較,好過被雲澈壓了一頭。

「母后久居深宮,未有機會聽聞宮外的奇聞異事,就讓國定候給母后多講一講吧!」雲澈起身離去。

洛太后的手指緩緩握緊,她明白雲澈那句話中的含義,他在警告她,宮內的事情她可以做主,宮外的事情她管不了。

雲澈離去之後,洛敏行是什麼也吃不下了,也藉故向洛太后請辭。洛太后揮了揮手,她此刻巴不得這個洛敏行滾的越遠越好。

雲澈離開洛太后寢宮,錦娘伴在他的身側相送至承風殿門。

「她在打什麼算盤?」雲澈壓低嗓音,目視前方。

「擔心丞相的風頭被蓋過,日後洛氏一族地位不保。」錦娘面帶微笑,以只有雲澈能聽見的聲音回答。

雲澈冷哼了一聲,「她想要的未免太多了!」

「是陛下情難自禁,給凌子悅的寵愛太多了。」錦娘低聲道。

雲澈蹙起眉頭,「怎樣才不叫多?她如今還只是個士大夫罷了!他洛照江的人佔了郎中令一職,朕一句話都沒說。還要怎樣?如今所有朝事,朕都不再詢問子悅的意見,甚至於派她去修書了,她對丞相還能有什麼威脅?」

「陛下……如今您大權在握,朝中賢才無數,奴婢求陛下讓凌子悅早日脫身……」

「朕……心中有數……」

雲澈握緊了拳頭。

錦娘扶著雲澈上了龍輦,目送他離去。她吸了一口氣,心中只盼著這兩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平安喜樂。

洛敏行回到封邑之後不到三日便暴斃而亡。

有人說他是因為路途中飲食不當,還有人說是因為一路上縱慾過度。

當洛太后得知這個消息時卻忐忑了起來。

「姐姐,沒想到敏行這麼年輕就去了。我早就告誡過他,凡事悠著點兒……這孩子,跟那些妓館裡的人要來什麼亂七八糟的藥……」洛照江來到宮中寬慰洛太后。

「你不懂!敏行前腳才因為告凌子悅的狀惹得陛下不悅,後腳就一命嗚呼了,會不會是陛下他……」洛太后吸了一口氣,對於自己的兒子,她是越來越摸不透了。

「唉……姐姐啊!敏行去了我也很難過,九泉之下都不知道如何與他父親交代。陛下要真要他的命,以弟弟對陛下的瞭解,陛下絕對將他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情都掀出來,派廷尉府的人去找他的晦氣,嚴加審訊,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這樣讓他死了,那是便宜他了。姐姐,你不要草木皆兵了!」

「凌子悅呢?還在修書嗎?」

「那是自然,沒個一年半載的,他的書修不完。」

「我怎麼覺著陛下是在盤算什麼呢?」洛太后心中滿是懷疑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一個月之後,令洛太后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雲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