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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她又是脆弱的一个人一只影,顶着烈日,不知所措。

莫北走过去,不想再让她一个人,他在她需要的时候一定要在她的身边,领她走过这些坑洼。

到天色渐渐暗了,莫向晚推他起床,讲:“非非要吃晚饭了。”

莫北笑着说:“我托了于雷爸爸接他去了。今天于雷过生日,非非有应酬。”

莫向晚也笑:“非非大了,也会应酬了。”

莫北揽住她:“所以我们老公老婆的只能自己寻乐子。”说着又要亲她,被莫向晚避开,她的脸红红的,还残留刚才的激情痕迹。

莫北不情不愿地起身穿衣服,还要盯着她看她穿衣服。

莫向晚这么些年从不在第二个人面前裸露身体,被他盯得很不自在,扣胸衣带子的时候几次没扣好,最后还是莫北帮着系好了。

莫北在她耳边轻语:“向晚,我想把你爸你妈都请了来,告诉他们我们准备领证。”

莫向晚一怔。

莫北帮她穿回衣服:“向晚,我们一家三口很和谐。我们就该让别人羡慕!我这么年轻的爹,你这么年轻的妈,非非又是个智商高的孩子,一定羡慕死别人。”

莫向晚回过神,推他一推:“别胡扯。”

他非要说:“谁胡扯了?难道你要等到有了老二才肯跟我扯结婚证?”

被他这么突兀地一讲,莫向晚兀地脸一红,骂一句:“不要面孔!”

莫北穿好了自己的衣服,戴回眼镜,又变回斯文模样。莫向晚看着这样的他,想起刚才两个人相拥时候的疯狂,又一阵面红耳热。

可是心里暖烘烘的。

她不再怕了,有这么个人站在身边,扶着她拥着她。她不应该再彷徨的。

外面的天空上只剩最后一丝红霞,又是一个新的黑夜,黑夜之后会是一个崭新的明天。

莫向晚走到报亭旁边,买了一份晚报。

莫北朝她无奈摇头,他们一起坐在车内看娱乐版。

又是那一位金菁发了后续报导,矛头直接指向了娱乐公司的从业人员。虽然没有直接写出莫向晚的名字,但是对莫向晚早年的事迹写得十分清楚。

莫北有些担心地看着莫向晚,但莫向晚只是平静地笑了笑。

她对莫北说:“这位金菁,虽然犀利,但是许多话说得很对。”

莫北问她:“什么?”

她指着其中一句话:“金菁说,娱乐圈内的职场行为规范更需要作规范,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许多娱乐圈从业人员不能发挥好自己的专长。”

莫北建议:“我们再去买一份《前程报》。”

莫向晚拍拍脑门:“真的,我忘记了,是该去买。”

两人都笑。

月亮升高了,光辉洒下来,莫向晚把报纸叠放好,同那一摞信件搁在一起。

毒辣太阳过去,明月疏星是喜人的。

CHAPTER26

莫向晚是在第二天草拟好辞呈,她先把意思同邹南讲了,邹南很赞同,但是问:“老大,你真的不想再在这行里干了吗?”

莫向晚喝一口咖啡,笑着说:“行行都能出状元,我转一个行当混一混,说不定别有收获。”

邹南努力点头:“对对对。”

但莫向晚心头还是空落落的,今日起至之后不可预期的一段时间,她的生活就要转在管好莫非,寄求职信,面试等等工夫上,一下闲置下来,等闲是习惯不了的。

早晨她告诉莫北今天会交辞职信。莫非在旁边问:“妈妈,你是不是要炒你们老板鱿鱼啦?”

她亲亲儿子,说:“妈妈要换一份工作。”

没想到儿子鼓掌欢悦:“妈妈,我希望你做一个五点半就下班的工作,这样天天晚上都可以让你给我检查作业了。”

莫北对她说:“非非其实一直恋母,你工作忙碌,他从东家流窜到西家,纯属情非得已。”

说得莫向晚内疚不已。

莫北又说:“以后可以交给他爷爷奶奶带带,你要找一份忙碌工作,未必是不可以的。”

这是莫向晚心头的另一宗心事,她不言不语,只在心内暗暗打算和琢磨。莫北看出来了,拍拍她的手:“别担心,我爸妈不是黑风怪。”

莫向晚扑哧笑出来。可是还有另一层担忧,她说:“我该怎么向非非解释,你是他的亲爸爸?”

说得莫北也发愁了,他这个现成爸爸当得太顺遂,猛然间想到这样一个关键问题,颇伤脑筋。

莫非一直要他当爸爸,但是没曾想过他会是他的亲爸爸。他想了想,建议道:

“非非以前对老师说,爸爸在出差,或许我们就这么说吧!”

莫向晚摇头:“孩子的智商没这么低。”

莫北只好继续头疼,不单单是爸爸的问题,还有爷爷和奶奶,以后的外公和外婆。莫非习惯了身边就母亲一个亲人,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大堆亲人,他会不会适应不了?

但莫向晚至少是不抗拒他请她的父母回来的建议了,但莫北暗中的打算是想父母首肯之后再办这件事。

如此种种,倒是令即将失业的莫向晚没有失落到底,因为令她思考的事情实在太多。

而她也知道,这个圈子里所有惊涛骇浪的新闻,过了新闻的保鲜期,都会一层层剥落,直到公众淡忘。

莫向晚也想就此淡忘些什么,譬如说,管弦。

事情发生之后,她平静地向人事部交了辞职信,这时候报刊还在对她早年的往事进行诸多的猜测,甚至累及“奇丽”。

莫向晚陈述的理由之一即是“私人事件影响到日常工作”。

张彬作为人事部经理,没有多问什么便要批示,反倒史晶对莫向晚近乎赤裸地讲道:“你是没什么必要辞职的,你根本就是个受害者,为什么辞职落人口实?”

莫向晚婉谢她的好意,只是说道:“我真的不太适合这行,我想换个环境。”

史晶看她意思坚决,颇觉惋惜:“祝总是相当看中你的。”

最近“奇丽”因为叶歆事件和莫向晚早年被兜底翻的往事,几乎成了媒体的众矢之的。这时候祝贺走到前台来,先联合电视台完成了援助阮仙琼的慈善节目。

这一档节目是祝贺亲自出谋划策的,做得相当有质量,寓教于乐,就将老上海那班明星的辛酸往事一一陈述,引起社会各界广泛的关注。“奇丽”更是率先捐助,不单为阮仙琼解决了住院费和儿子的生活费,还引得社会各界为一些退居幕后导致生活潦倒的老演员提供了帮助。

这一役做得相当漂亮,连当初揭开叶歆事件的金菁都在专栏里公开赞扬。这么三两下,就慢慢化去了那宗事件的影响,莫向晚在论坛上被人曝光的帖子,也就此被删除。

事件的影响随着时间的流逝,总会越来越淡化。

莫向晚握着报纸想,阮仙琼这样惨的经历,最后竟然成了危机公关最重要的一环。这娱乐圈的相克相生,实实在在令人想象不到,而祝贺这一顿收拾也没白费气力。

张彬和宋谦相继也提交了辞呈,手续办得十分顺利。莫向晚只是奇怪,为何只有自己被祝贺另眼相看,派来史晶当了一回说客。自己同这一位于太,从未深入接触过,也因为如此,她提交了辞呈之后,虽然外间风言不止,但到了她这里,都未伤大雅。

不过总也有人会议论议论。

有一天莫向晚就听见许淮敏同两个女同事看娱乐报纸,女同事讲:“真是看不出来Mary年轻时候这么前卫。”

许淮敏就伺机笑了:“现在还宝刀未老呢!瞧见每日送她来上班的那位了吗?’

女同事是认得莫北的,就说:“莫律师啊?”

“谁都别说当律师的真精明,这小莫实实的是一个愣头青,家里爹娘死拦活拦都不听。”

女同事抿嘴笑了一笑,知道许淮敏说的是什么意思。

许淮敏倒也识得分寸,这么一说,即止住了。她岔开了话题:“他跟案子的时候就不想前不顾后的,惹到人也怨不得别人,谁让他爱当冲头。”

莫向晚这么一听不禁担忧起莫北来,很想上前一步抓住许淮敏问上一问,恰好此时邹南叫了她去接电话,莫向晚只好先行离开。

电话是梅范范打来的,她头一句就是:“晚晚,你换手机号码都不跟我讲一声。”

这些天来的这些事,莫向晚并不是没有思虑过,也想出了一些门道,对于梅范范,抑或说是范美,她是真的没有了什么好声好气,只是平板地问:“什么事情?”

梅范范嘻嘻笑一笑,她讲:“晚晚,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

“如果没有,你今天下午能不能出来?”

“我没有空。”

“什么没有空啊!你都辞职了,圈内的人都知道了,他们都讲你引咎辞职了。”

莫向晚没有好声气,说:“瞎讲。”

梅范范笑:“晚晚,你着急了。你出来吧!我是跟你道歉的。”

莫向晚十八岁以后,一直告诫自己,交友是需要谨慎的。但她一疏忽再疏忽,终至落到如今境地。她想,她算不算识人不清?可是有些人分明也是帮助过她的。

莫向晚没有克制住,她还是答应了同梅范范出去见上一面。

梅范范把她约在闹市中心附近的一条弄堂,这条弄堂她很熟悉,很久以前她从这里转到了飞飞姐的家里,这里路口就是闹市中心,有最高档的百货大楼,里面的随随便便一件内衣就要千把块钱。

梅范范穿得很低调,没有化妆,好像是洗尽铅华的普通女人。她戴着墨镜在这里等她,看她过来了,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从这里横穿到马路的另一头,再走进一条弄堂。这里是莫向晚没有来过的,她不太熟悉,站在弄堂后,看到挂了一块招牌,写着“旗袍定制”,上面娇娆的旗袍女人风姿嫣然。

梅范范拉着她站在招牌后面,莫向晚正诧异,就见飞飞姐穿着最简单的毛衫,卷着一头发,黄塌塌着面,送了一位太太出了弄堂。她笑得和蔼可亲,对那太太恭维备至,一副良家生意人的模样。送完了人,她马上收敛了笑容,又隐到弄堂里去了。

莫向晚问:“你就带我来见她?”

梅范范摇摇头,她说:“解放前这里有一家裁缝店,做旗袍最有名,师傅手艺好都不用打褶就能撵出腰线。很多客人来捧场,渐渐就做出了名堂。解放以后.师傅把手艺传给了女儿,这家女儿插队落户的时候,还靠这手艺在当地做了点名气出来。”

莫向晚问:“范美,你到底想说什么?”

梅范范继续说:“她在插队落户的时候结过婚,为了回城又离了婚。因为她父亲以前留下来的老关系,她搭到了一些线,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女裁缝,而是飞飞姐了。”

莫向晚盯着她,不知她想干什么。

梅范范看她一副戒备的模样,哧地笑了一声:“难道你不想知道一切的源头是什么吗?飞飞姐怎么入的这一行,我跟了飞飞姐,你又跟我学了坏。”

莫向晚摇摇头:“范美,没什么必要了。”

梅范范讲道:“是的,向晚,你是重出生天了。”

她把莫向晚又拉回了马路对面,指着靠边一间敞开了门的民居,莫向晚看过去,正坐着一桌人稀里哗啦搓着麻将。其中有一个人,正正面对着这边,坐姿相当文雅,但表情猥琐,看着是输了不少的。

莫向晚一看,便明白了。

“那个男人,看到了吗?就是上次来威胁我的那个,解放前他们家也是大资本家,后来败落了,大少爷上山下乡时候遇见了裁缝姑娘赵丽飞。赵丽飞为和他复婚,要给他还赌债,纠集了咱们这帮堕落姑娘卖笑卖身。后来又为了他还赌债.又要来逼迫我这个可怜的有老底的姑娘。”

莫向晚说:“范美,过去的事情,不用想了。”

梅范范隔着墨镜,站在喧嚣马路边,望住莫向晚,她说:“晚晚,你的运气就这么好。遇见的男人既不像赵丽飞的姘头这么无耻,又不像我以前的那些恩客那样无情。你知道吗,我是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的男人,我摆脱不了赵丽飞。

你的男人把她的手艺介绍给了展览中心,就要世博了,老外都爱中国旗袍,她一下多了多少订单?都可以去青浦买厂房了。晚晚,我真羡慕死你了。”

莫向晚将她往避风处拽了一拽,这么大冬天的站在风口,实在无须如此作践自己。

她心平气和地讲给她听:“范美,我以前那张照片是你拍的。”

梅范范往后退一退,靠在了墙根上,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她抽出一支烟,又拿出打火机打上火,但是风太大,打火机威力不够,一下就将大焰扑灭了。

她只好夹着未燃的烟,啐一口。

“是那些记者找上我的,那些记者就当自己是救世主.发现一个非法买卖激动得跟打了鸡血似的,到处找人采访。我——喝多了呗!”

莫向晚笑了笑,这笑容在梅范范看来,没那么释然,也更加不太可能动人:

她用略微阴险的笑容抵抗。

“晚晚,羡慕的程度深一点,就是嫉妒了。”

莫向晚忽而就豁然开朗,她扬扬头,将一些发丝甩在后头,她对梅范范诚挚地说:“范美,我总归是希望你好的,你只要肯努力,以后拍戏会有成就的。”

梅范范把手里的香烟扔掉,几乎是要咬牙切齿了,说:“晚晚,你就是这副什么都不在乎的腔调,你捉到最好的靠山,你是可以洗底了。”

莫向晚用手挡一挡刺眼的阳光,冬日的阳光竟也如此扎人。她说:“我还有许多事情要交接,真的要走了。”

梅范范的声音忽地就发了颤,她捉住莫向晚的袖子:“晚晚,你会怪我吧?

我糊涂了。”

莫向晚要挣脱开她,但她自己放开了。她对她说,说话的样子几乎是楚楚可怜:“晚晚,我不是坏人,你知道我不是坏人的。”

莫向晚对住她点点头,讲:“范美,你不是坏人,你会成功的。”

范美跟着她点头,忽而又变得趾高气扬了,抬抬头,说:“晚晚,我是真不差的,我今晚就去北京拍戏了,进棚要一年,这个导演你是知道的,出了名的馒工出细活,不过他想要报送后年的奥斯卡,你看看我有没有希望?”

莫向晚自然会这样答:“你是有天分的,导演也很不错。”

梅范范笑了起来,她想要把手搭到她的手上表示亲热,但是莫向晚把手缩了一缩,她只能尴尬地收了回来,只好嘲笑她:“你就会说这样有距离感的话。”

莫向晚说:“不,范美,只要你认真去做了,总归会成功的,我是真心实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