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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莫北身边的小儿子立刻朗朗地讲:“抽烟有害健康。”

于铮走过去摸摸孩子的脑袋,“怎么太太没有一起来?”

莫北含笑未答,徐斯代为解释,“他紧张他家太座劳累奔波动了胎气。”

莫北岔开话题,“高小姐好像就在厅外。”

洁身自爱(3)

高洁即将进入宴会厅时,看到高潓在签到处两米宽的缀满盛丰集团猎犬图腾的签到板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镁光灯瞬间闪烁,不是因她,而是她身后款款方至的新晋影后。

高潓几乎是匆匆自风情窈窕的影后身后撤离。

高洁在宴会厅门口等着她。

从八岁起,高洁就知道五岁的高潓和自己长得像,尤其一双天生的笑眼和一副笑起来能牵动起美好弧度的苹果肌。

高潓说:“你不是我的姐姐,你抢了我的公仔和我的爸比。”

顶一流的颠倒黑白的本事,让高洁指着客厅里头挂在正中央的父母结婚照大哭辩驳,“胡说胡说,我爸比妈咪有结婚照。”

结婚照里,高海和妻子潘悦穿着明明白白的西服婚纱,两手相执,面对镜头。潘悦眼底流泻的深情,全部倾注在高海的身上。

高洁不懂为什么有结婚照还叫抢?

潘悦一言不发走过来拉走和高潓对峙的高洁,高洁脸上带着泪花,焦灼地问:“妈咪,她骗我,她是个小骗子。”

潘悦附身抱抱高洁,“我们走。”

高洁甩开母亲,奔向母亲身后的父亲,“爸比,你是我的爸比,你是我一个人的爸比。”

高海抱起高洁,却对潘悦说:“我并不是不要洁洁。”

潘悦昂一昂头,指着高海身后的吴晓慈,“你要她,就不能要洁洁。”

高潓和高洁很像,但是比高洁美丽,因为她的母亲吴晓慈有一身白皙到楚楚可怜的肌肤。

在八岁的高洁眼里,吴晓慈的杀伤力还没有她五岁的女儿那样厉害。她在潘悦高傲的怒视下,甚至在瑟瑟发抖。

她哀求,“潘老师,其实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正式收养潓潓,我一个人伴她,实在太累太累了。”

是的,至为荒唐的是,吴晓慈是珠宝设计师潘悦一手调教出来的高徒。

潘悦根本不屑且冷冷一笑,“潓潓?潓河之潓?高海,你祖籍安徽,用安徽古河给她取名?好,实在是好!”她抱紧高洁,“高海,洁洁是我一个人的洁洁,我不会让她留在你的身边受到唾弃和欺侮。”

高海脸上的憎恶恼恨的表情是八岁高洁永恒难忘的噩梦,她听到她的父亲对她的母亲说:“那就如你所愿吧!”

此刻的高潓脸上憎恶恼恨的表情像极了二十年前的高海。

高潓说:“爸爸没有来。”

高洁牵起笑容,“我很理解。”

高潓嗤一口气,“大女儿抢了二女儿的男朋友,他看不过去。”

高洁将笑容展开,“潓潓,你还是孩子啊,我想,到了二十五岁应该是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事事都能得偿所愿的道理。”

她伸手抚一抚肩上的褶皱。她一身大黑白棋盘格纹礼服,又庄重又素雅,是于直的奶奶林雪亲自挑选馈赠。

高洁在高潓正欲再次开口的时,转了身,她说:“我要进去陪奶奶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很感谢你能来。浩浩没有来真遗憾。”

高潓咬牙,“这样的事情不需要把全家人都牵扯进来。”

但高洁并未理会她,她昂首挺胸步入宴会厅,女主人一般得其所愿。

林雪已经站在了舞台中央,爵士乐队风采依旧的老乐手们持器待命。

她向来宾颔首致谢,人人肃然起劲。

谁都晓得盛丰集团董事长林雪的经历就是一道城中的女性传奇。她是四十年代炙手可热的电影明星,明眸皓齿不足以形容其盛年姿容。当年但凡遇着林雪主演的电影上档,国泰电影院售票处的观众必定通宵排队购票。

解放之后,林雪嫁给朝鲜战场凯旋的陆军中将于成明,不离不弃陪伴夫君度过被批斗的十年浩劫,从人人追捧的大明星到众星拱月的将军太太,再到住牛棚刷马桶理干草的右派,林雪宠辱不惊地一一适应。改革开放之后陪伴退伍的丈夫一起以五十高龄再度创业,终建成盛丰的影视帝国。

年逾八十的林雪,眉眼之间尚能觑见年轻时的风情,但这一切已并不那么重要,岁月增添的是众生对她的敬畏。

“感谢各位老朋友新朋友的光临,给我这老太婆贺寿宴,这已经是在我老伴去世后的第五年了。每一年我都看到了更多新面孔来支持盛丰的事业,这让我感到万分荣幸。”

台下承情的掌声此起彼伏,林雪也想大家摆手致意,“盛丰这些年为业界贡献了很多好的作品和新人,也幸得一班鼎力演艺事业的朋友们襄助,让我们的业绩一直很漂亮。为了给大家更好的回报,我想我这个老太婆应该把发展的空间留给年轻人,让盛丰更适合年轻人的发展。”

台下登时窃窃声起,所有人都以为今晚只是寿宴和订婚宴,谁知道还会同盛丰集团有直接的商务干系。

林雪待众人嘈音渐歇,才又讲,“将来盛丰集团将子公司合并,以业务区分,一分为三,头一宗是影视业务,由原盛丰集团副董事长,我的次子于光耀和原盛丰集团子公司景逸影视的总经理于毅主理;第二宗是演艺经纪业务,由原奇丽演艺文化公司总经理于铮和原佳剧影视的总经理,我的长子于光华先生一起主理;第三宗业务,也将是盛丰集团即将打造的新业务,涵盖了互联网视频、影视制作与发行、智能终端、大屏应用市场和电子商务的互联网影视平台综合业务,由原佳剧影视副总经理于直主理。众所周知,盛丰最大的业务就是影视剧的制作,所以原盛丰集团子公司佳剧影视的副总经理穆子昀女士也将调任新的事业部任职,盛丰集团内其他岗位包括子公司岗位的高级职员都不会再有岗位的变动。好了,大家都知道以后什么事情该找到什么人头上了吧!”

林雪一长串的任命变动讲了下来,彷如平静江面忽为风吹皱起,水面微波,暗流将起。

谁都晓得林雪同于成明育有三子,长子于光华,生幼孙于直,次子于光耀,生长孙于毅,幼子于光辉二婚生女于安,头婚生次孙于铮。除早逝的于光辉和从不参与家族业务的于安,其余于姓族人均在集团内任要职。只是在于姓族人之间及业内上下,都晓得盛丰得力干将穆子昀同于光华的私相干系。

很多人都不记得穆子昀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助理的身份陪伴在于光华的身边,只晓得穆子昀出现不几年,于光华的发妻韩芷就因病去世,但如今韩芷墓木已拱,于光华还是未将穆子昀迎为续弦。

故而,林雪公告的变动不但突然,而且匪夷所思:诚然新的变动对于成明儿孙的利益分配没有一丝的偏倚,但是于光耀父子同穆子昀被分入同宗业务,于光华与侄子于铮被分入同宗业务,入行未几年的于直被独分至一暂时行业发展尚不明朗的新业务,种种因由,耐人寻味。

正走在宴会厅主通道的高洁把林雪在台上的话语听了一个清清楚楚,听到最后的任命时,她停下脚步,惊疑不定地望向穆子昀坐的那一席。

穆子昀单独主理一席,她坐首位,居主人礼仪,刚才林雪话音一落,她手畔的猎犬形状筷架被推落在地。此时她正举手唤服务员。

有一束追光灯正巧打在她的脸上,高洁看到表姨本逾四十仍然保持良好气色细腻洁净的面孔上泛出一层淡淡的光,不知是冒油还是冒汗。

高洁的手心满满热起来,就像几十分钟前,在于直身下时那样,大汗淋漓,奋力挣扎却不得抽身,虽有中央空调,但仍热得极不好受。

她就停在宴会厅的主通道上,她看到了一直立在台下的于直正缓缓走上舞台。

林雪等于直走了上来,才又介绍道:“下面我的孙子于直有几句闲话要同大家讲。”

就在三个月前,高洁飞跃海峡,迢迢万里,重返故里。

云集在桃园机场的机场严阵以待,待于直牵着戴着墨镜遮掩一点点倦容的她出现,就蜂拥而上。

高洁立刻摘下墨镜,微笑地回应,她知道一定会有人在屏幕前看到她,因此再疲倦,她都要令自己容光焕发,美丽照人。

她的笑容亲切迷人,同乡记者纷纷褒扬,“长这样的模样,又拿了珠宝设计大奖,难怪迷倒对岸高富帅。”

在四面八方照过来的镁光灯下,于直这样讲,“我和高小姐都不希望被打搅,有好消息一定通知各位。”

他展开臂膀,就在众目睽睽下,将高洁环抱在身畔。

现在的于直和那时刻的于直穿一模一样的银色西服,潇洒大方地含笑步步向前,跟席前各人点头致意。

他站到他的祖母让出的舞台上,调整了一番麦克风的高度,拔到适合自己的高度,然后开了口。

他说:“其实今夜是我奶奶的寿宴,请各位前辈和朋友来是大家开心开心的,因为人到得很齐,所以我想我可以借此机会向大家解释一件事情。免得以后一一见面解释,你们会烦我。”

宾客们哄堂大笑。

高洁还是站在远处未动,她有一股灵感,灵感至为冰凉,就像刚才楼顶上的劲风,自她脚心而起,寸寸凌迟而上。

于直的目光扫过台下众人,似有意似无意,扫到那条主通道上唯一站着的人儿——一身的棋盘装礼服,好像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蓄势待发或已无力拨动。

几十分钟前,于直是用了点儿力折磨身底下的人,用那种令人疯狂又令人无奈的巧力,一点一点逼迫到对手崩溃,一刻让她升入云端,一刻让她掉入地狱。

于直咳嗽了一声,继而说道:“对岸的媒体不久前发了一些关于我的报导,真的很不好意思,这是他们一次美丽的误会。我还是一个快乐的单身汉,今天刚刚被我亲爱的奶奶发配去开荒,所以大家以后就放过我吧!”

现场的灯光师许是个生手,一时追光灯乱闪,从舞台上追到舞台下,忽而闪过伶仃地站立在人海中央的高洁,白炽的光照出她惨白的面孔,又照出她身上那一件棋盘格的礼服好像一张网。

又惨淡又凄惶。

高洁的眼睛,牢牢地瞪着台上的那个含笑的男人,恍然未闻周围几乎是今晚嘈声最高的窃窃。

于直在舞台上,展开他好看的笑容,勾起他风流的唇角,眼底却没有一丝的温度。

他也正冰冷地望着台下的那个女人。

他在想,这时这刻的她在想什么呢?面色煞白,手足僵硬,可是还能站立在那么显眼的位置,虽然惨淡但不失色,虽然凄惶但不失态。

高洁在想,她到底算不算认识舞台上的那个男人?

也就一年的时间啊!她以为足够长,长到她以为有了十足的把握去面对一切的变故,但是也太短,短到她对现下这一刻的变故根本措手不及。

追光灯射得她眼前缭乱,身体上缱绻的温度还未退散,心灵上惊骇的冰冷已经席卷。

这是从未预料到的局面,假使——假使当初有另一个选择的话……高洁摇头,就算重新回到那个当初,她亦不会让自己有第二个选择。

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义无反顾的选择。

洁身自爱(4)

台北的五角枫,从来不会在秋季变红,台北的十月,总是在下雨。只有阳明山的公园里移植的日本红枫才会在秋季飘红,随细雨蒙蒙,涂出满山满谷的血色。

这就是一年前的台北的秋天。

高洁熟悉这样的红枫有三年的时间了,其时,母亲潘悦在阳明山的公墓内已经安息了三年。她每一年都要走过枝桠蔓延出围蓠的红枫中,抱一枝亲手裁扎的白绢莲花送到母亲墓前。

她和母亲回到台北,已经三个年头。三年前,她抱着母亲的骨灰一个人在桃园机场下了飞机,劈头的大雨,是故乡对她的欢迎。

孤立在故乡的雨中,她自八岁之后,头一回,嚎啕大哭。

八岁那一年,父母离婚之后,高洁就不再具备落泪这一项功能。

母亲抱住她决然而去,她靠在母亲肩头,已自知要同母亲并肩而立,不能软弱。

不久之后,母亲应聘入一间珠宝公司任职主设计师,后来珠宝公司开展大陆业务,便申请入大陆工作。

之于高洁,跟随母亲,处处就都是家。她随迁大陆,带一口台湾口音,转入大陆学校,适应良好,拼命学习,老师称赞,一切都很美好——除了没有父亲。

她的老师在家长会上对潘悦说:“高洁做事情喜欢用尽全力,学科考试一定要考第一,体育比赛必定要拿冠军,凡是办不到的落后的,就加倍努力达到。她还努力学说大陆普通话,跟我说要去掉台湾口音。当然,我很喜欢这样的认真的孩子,可是弦绷得太紧,不太好,时间长了会有负面的心理暗示。”

潘悦把高洁优秀的学生手册上的每个老师的评语都看了一遍,每个老师都在夸奖她,每句夸奖都彷如针尖,轻轻扎在她的心头。她抱住高洁,问她:“洁洁,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不过十三岁高洁立刻猛点头,“妈咪,我现在很开心,你看我成绩这么好,总是班级里最快到达自己目标的,说明我很快会长大,你可以对我放心的。”

潘悦给高洁一个亲吻,说:“洁洁,你已经长大了,可是你长得太快了。”

高洁奇问:“很快长大不好吗?”

“你会很累的。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高洁回抱住她的母亲,“妈咪,我想让你开心,我会加倍努力。”

小小高洁已经不会在她的母亲面前哭泣,她的母亲却背着她泪盈于睫。

带着独生女高洁的单身母亲潘悦很忙碌,代价是工作出色,得享高薪,在企业内声望日隆,在大陆业界也小有声名。

这让高洁有足够的资金支持发展自己的兴趣,只是她样样争强,学什么都专心致志,发愤图强,十四五岁就把课后全部业余时间奔波在钢琴、素描、芭蕾和烹饪各种课程之间,就像一台上足发条好像永远不会停滞的学习机器。

最后是潘悦不忍心年少女儿为各类学科劳累不堪,强行中断了高洁的钢琴、芭蕾和烹饪课程,只让她学兴趣最浓厚的素描。

实则在生活上,高洁的物质条件丝毫未落后于父母未离婚时,这全部有赖于母亲的坚强,因为母亲的坚强,他们能把没有父亲的生活过得顺风顺水。

高洁从来不过问母亲关于父亲的任何事情。

只因,父亲这样一个人,从此之后就没有在她的面前出现过,已经不关乎她的生命。

还因,她的母亲自从离开父亲,离开台湾之后,开始念佛诵经,家中备有蒲团香案,供奉白莲。母亲坐在蒲团上时,或许是她不自知的,眉头紧锁,神情苦痛,无一刻放松。

这时,高洁也苦痛,小小的心莫名地揪成一团,但她总会伴在母亲身边,用彩色铅笔,绘那案前白莲,一笔一笔地画,把时间拖得长长的,心灵也会跟着稍稍清净下来。

十六岁的时候,高洁凭着遗传的兴趣,模仿母亲的作品,自学珠宝设计,从制图开始,绘了很多粗糙的手稿。潘悦瞧见了,就亲自教起她表现技法和产品设计。

自此之后,她跟随母亲学珠宝设计,懂得了制图、表现技法和产品设计,又同小时候做学习机器那样,投入全情全力,很快就能够熟练运用Jewel CAD 画出漂亮的设计图。

为了防止高洁又像小时候那样将所有时间花费在电脑前,画图画出劲椎病,潘悦会在她寒暑假时,带她一起去瑞丽的中缅珠宝市场调研。

高洁学习能力强,很快认识了各种玉石,并且了解了它们的价格。

她最喜欢的那一种玉石很便宜。每回市场上的缅甸商人都很不在意地把一堆茶色、黑色、白色的玉珠子全部倒在地毯上贱卖,一百块钱能买三四个佛豆。

但是高洁问玉商哪里能买这种玉石的毛料,毛料更便宜,一百块钱买来的就足够她在上面动出她的小脑筋。

她悄悄地画好设计图,偷偷央了母亲公司里的技工加工好——那是顶漂亮的一株白莲,细巧的盛开造型,纯白如素。

她将白莲水沫玉坠挂在母亲胸前,乐滋滋地对母亲讲:“妈咪经常诵经,代表我对妈咪纯洁、坚贞、清净的爱。”

潘悦将白莲坠子捧在掌心,又惊讶又欢喜,郑重地问高洁:“怎么想到用水沫玉做出这样的设计的?”

高洁说:“因为价格我支付得起呀。”

潘悦打开电脑,调出一些图片,图片上就是高洁所买的水沫玉。她静静听她的母亲讲:“水沫玉是翡翠的伴生矿,主要成分为钠长石,但是透明度和水头很好,和翡翠冰种和翡翠玻璃种很相似。这是一种低调的玉石,坚持着自己的美,却因为得不到承认,没有办法被雕琢出更美丽的造型。”

高洁很有信心地告诉她的妈妈,“水沫玉很便宜呢!有一天它呈现出最美丽的样子的时候就会得到别人的承认了。别人也会知道它的价值了。”

潘悦打开一张图片,“我在很久以前就对水沫玉的陈色和弹性的升值空间有了兴趣,根据玉石的特性,设计了这样的造型,只是老板一直没有将水沫玉列入业务计划,只能暂时搁一搁。”

那是一张可以让高洁过目不忘的设计稿,图纸上的设计大胆而直接,简单而热烈,纯银做底的眼形网状吊坠,正中缀一颗剔透而圆润的透明水沫玉,透过玉而见银眼,透过银眼亦能见玉。

潘悦给图纸命名“清净的慧眼”。

她指教高洁,“最好的设计,要摒弃复杂的修饰,烘托主题。水沫玉的市价待估未必不是一种佳品隐市,得暂时清净,修炼得体,将来或许有大放异彩的机缘,但是没有,也不必去强求。这就是‘清净的慧眼’的价值。”

高洁并不十分通透,只为这简单而美丽的设计着迷,她问:“不去强求,岂不是遗憾?这么好的东西,就应该得到它应得的。”

潘悦爱抚地抚住女儿尚且稚弱的双肩,“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高洁仍然不懂,“妈咪,这又做什么解释?”

潘悦解释:“不要有太多欲望,就会比较简单快乐!所以我又不太想发掘水沫玉,任它作为翡翠的伴生石存在,在矿源间独享永不入世的朴实。”

“不要有太多的欲望?”十六岁的高洁体味不出母亲的深意,很快把不解的问题抛之脑后。她的知识、常识和认知,只让她将母亲的设计稿看了又看,不论是银饰眼网,还是水沫玉眼珠,组合得天衣无缝,真的就像一双慧眼,灵透极了。

她赞叹又赞叹,说:“妈咪,以后有机会了我们就做这个产品吧?”

潘悦迟疑了一阵,关上电脑说:“以后的事情再说吧!”

出乎高洁意料以外的是,当她再一次看到“清净的慧眼”,是在《联合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