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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3)
    方茴成为宣传委员了,是陈寻执意推荐的。
    那天是每周一的例行班会,因为黑板报评比(1)班只得了第六,啊对,全年级只有六个班……所以班主任侯佳特别进行了一番训话。
    侯佳是刚毕业的师大研究生,第一次带班特别有干劲,总是希望班级能有些突出的表现。当然“突出”和“表现”这两个词是结合起来出效果的,如果没有表现,也就不要突出。可是这次呢,没什么表现,但是突出了,倒数第一的位置让侯佳很挫败。尤其是年级办公室里,那群有点资历的老师还半咸不淡的说:“侯老师,不应该呀,学生们是挺喜欢这种活动的嘛,下次要多做工作啊。”她更是有苦说不出。
    “大家来自四面八方,既然组成一个新的班级,就要事事想到自己是班集体的一员。”侯佳板着脸说:“这次的板报我不能说是某一个同学不认真,是全班同学都没有重视起来。板报虽然只是一张纸,但是它也代表了班级的形象。我想你们谁也不希望让其他班的同学笑话对吧。月底就是中秋节了,还要出一期板报,现在我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创意。或者那位同学在初中时出过板报学过画画,也可以一起帮忙出。”
    同学们全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那时的教育虽然也提倡个性和独立,但往往更注重形式而不在乎实质。全都个性了独立了,老师们还怎么管?从手背后排路队,到举手发言向右看齐,我们都是貌似被放养,实则被圈养。私底下无论玩得怎样热闹,在老师们面前也都成了沉默的羔羊。像板报这样的事,任你老师说得再慷慨激昂,底下的学生也不见得有多大反应。所以班会和德育课,基本上大家都在装鸵鸟。
    就在全班都安静异常的时候,陈寻举手站了起来。
    “这件事呢,首先我作为班长、何莎作为宣委,都是有一定责任的。但是我想大家也不想这样,何莎虽然是宣委,可是以前从来没出过板报。我觉得还是应该找一个画画好的同学协助她做这个事,才能得心应手。所以,我想推荐一个同学来和何莎一起负责出板报。”
    侯佳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班长说:“你想推荐谁呢?”
    陈寻仿佛胸有成竹,清晰响亮的说:“方茴。”
    一直在鸵鸟状态的方茴猛地抬起头,她根本没想到陈寻会说出她的名字,只觉得脑袋一下子蒙了。
    “方茴以前学过画画,她出板报肯定没问题!”陈寻接着说。
    侯佳点点头,望向方茴说:“我也有些印象,你入学表里填着学过美术吧。”
    方茴站起来,全班同学都望向她,她很久没接受过这样的注视了,异样的紧张感让她很不安,脸不自觉就红到了耳根。
    她小声说:“我是学过……可是……可是。”
    “那么下期板报就由你和何莎一起出吧,其他同学没意见吧?”侯佳询问。
    “没意见!没意见!”赵烨故意大声说。
    方茴恨恨的回头瞪了他一眼,目光扫过陈寻,他却一脸淡然。
    下课之后,方茴走到陈寻的座位前,这是她第一次和陈寻面对面的讲话,却仍旧半低着头。
    “为什么让我做啊,我……”
    “上次吃饭听小草说你学过画画,不是还得了区里二等奖么。”陈寻打断她说。
    “可是,我没画过板报……”方茴没想到他会记得这样的事,上次聊天不过是插科打诨的一带而过。
    “会画就行,你看上次何莎画的那个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捆芹菜呢!”陈寻努力去看她的眼睛,却只看到细细的刘海,她的眼睛在下面一闪一闪的飘忽着,让人有想把她头发拨开的冲动。
    “可是……”
    “没关系,到时候我帮你。”乔燃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过来说,“我不会画画,但涂个颜色什么的总还行。”
    方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默默走回座位。
    那一刻,陈寻终于看见她的眼睛,可是那个眼波却并没有在他这里停留。
    陈寻是故意的。
    因为他突然发现,在这个女生面前,他落后了两个好朋友一大截。
    好比说吃饭的时候,赵烨说喜欢吃土豆,每次盒饭里有土豆,方茴就会把自己的菜分给他一点。而陈寻也说过自己喜欢吃白菜,方茴却一次也没给他拨过。
    再好比说,方茴有不会的作业题总是问乔燃,其实他物理学得比乔燃好多了,但方茴从来不找他。就算两个人琢磨半天也想不出来答案,陈寻主动去给他们讲题。也会最终演变成陈寻讲给乔燃,乔燃再转述方茴的情景。
    最过分的是,有一次英语测验前的课间,方茴和乔燃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卷子。难不难?”陈寻正好从旁边走过,于是停下来说:“刚才二班考完了,特难,正反四面的卷子,两节课根本做不完!”他本来是冲着方茴说的,可方茴却转过了身,只剩下乔燃一阵长吁短叹。一会她回过头,陈寻以为她要说点什么,哪知道人家拿出一个本递给乔燃说:“今天留的作业,放学别忘记还我。”然后就又转了回去,理都没理他。
    那种憋屈的感觉,真是……一江怨水向东流啊……
    因此他就决定,不管怎么样,好歹要让方茴正正经经的面向他一次。
    其实当时陈寻这么做,仅仅是因为实在不能容忍方茴对他忽视的态度,没什么太多的含义。
    我很理解他,那个时候我们还小,还可以仅仅的因为心里的一时的想法就去努力的做,还可以随意的喜欢、厌恶、不服气,还可以独断专行不去想日后会发生什么改变什么。
    也许有人会说这是任性和自私,但是,我觉得现在已经长大的我们,已经学会圆滑与世故的我们,已经在社会各个角落默默工作的我们,并不会后悔曾经用那么鲜明的态度去诠释自己的青春。
    比如陈寻,对于他那时的这个决定,我想他从未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