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關於愛情的猜忌
高二的第二學期開學後,學校分了文理班,原先的班級保持不動,成為理科班,新增加的兩個文科班,(10)班和(11)班,把所有選擇文科班的同學調到這兩個班級。
文理分班對我、張駿以及周圍要好的同學都沒有影響,因為我們全都選擇了理科。
我和張駿保持上個學期達成的協議,給予彼此一些獨立的空間,不再每天放學一起走,有時候週末,我也可以和林依然、楊軍、沈遠哲他們出去玩。
張駿很喜歡玩,跳舞、唱歌、打球,樣樣精通,黃薇也很會玩,他開始經常和黃薇一塊出去。
剛開始,我並沒有在意,可後來,張駿還常常放學後送黃薇回家,我心裡有點不舒服了。
但是那個時候,我很驕傲,驕傲道壓根不屑於表現出我吃醋了,所以,當他問我:「我不陪你回家時,你介意我和別的女生一起回家嗎?」
我裝作毫不介意地笑著:「我為什麼要介意?」
張駿無所謂地聳聳肩,笑著說:「不介意就行。」
我因為他的無所謂而生氣,卻不知道他也因為我的不介意而生氣。
要到很久後,我猜明白,在這份感情中,患得患失的不僅僅是我,還有他。他本來就因為我拒絕他送我回家,而失望,我如今又完全不介意他和別的女生在一起,他已經不僅僅是失望,而是受傷了。
可是,我不但沒能明白他的心思,反倒因為生氣,一方面裝作一點沒生氣,一方面卻對他很冷漠。明明很想見他,卻非要跑去和楊軍、沈遠哲、林依然一起玩。
甄公子、童雲珠看到這樣的額我,自然會勸張駿分手,而楊軍、林依然看到張駿明明是我男朋友,卻和別的女生一起玩,絲毫不考慮我的感受,自然也會對他不滿。
張駿難受過後,卻美麗會朋友們的意見,決定要對我更好,他以為只要對我更好,我就會真正愛上他,在乎他。
當時的我,完全不知道張駿的心情起伏,我只知道我在生氣,可張駿又突然不再送黃薇回家挨了,也不再單獨和黃薇出去玩。他對我那麼好,而我又那麼喜歡他,兩噶人自然而然就和好了。可那種和好,雖然甜蜜,卻並沒有解決問題,只是一方的退讓和犧牲。
四月份是張駿的生日。那天,他把校裡校外的同學朋友都請了,包廂力擠得滿滿當當,關荷看的目瞪口呆,問我:「張駿怎麼認識這麼多人?」
我說:「肯花錢的人一貫朋友多。」
關荷問我:「你給張駿準備了什麼禮物?」
「難道我到場給他祝賀生日,不就是最好的禮物?」
「別開玩笑,你真沒準備禮物?」
我看了看張駿,看他正在和別人說話,沒有留意這邊。打開背包,給關荷看,一個漂亮的玻璃瓶,裡面裝著九十九顆幸運星,代表天長地久。
「真漂亮!」她湊到玻璃瓶前仔細看。
我在關荷耳邊輕聲說:「是我自己疊的,每顆幸運星裡都藏著一句話。」
關荷眼中有了輕鬆:「我做了一個風鈴給張駿做生日禮物,花了一個週末的時間。」
我心裡感慨,她的驕傲比我更強,我是典型的「親者痛,仇者快」的人,對越在意的人,越驕傲,對不在意的人,我會無所謂的無賴,可關荷不管對誰,都驕傲矜持。
大多數人,我和關荷都不認識,我們也沒興趣認識,所以坐在角落裡聊天。
張駿帶著幾個人向我們的桌子走來:「琦琦、關荷,你們看看還都認識嗎?」
大家愣了一愣,都尖叫起來,竟是小學同學。這些年,我為了杜絕那些不愉快的記憶,幾乎完全不合小學同學往來。四年多之後再見,也許因為我現在過得很好,自信下,我開始變得從容,甚至有著久別重逢的喜悅。
有的同學就要技校畢業,已經在實習單位上班,有的同學在做小生意,有的女生已經訂婚,還有幾個和我們一樣在讀高中。幾年不見,同在一個教室做過的同學,人生軌跡卻已經完全不同。
大家擠在一起,急切地交換著每個同學的八卦消息,一個個名字被大家提起,他們都好像很熟悉,我卻總要想一會。
當他們提到周芸的名字,說她在實驗中學讀高中,我的心立即無法克制地顛了一下,以高度的警惕保持著微笑,生怕他們提起什麼,雖然明知道那支一塊多錢的鋼筆早就什麼都不是了,在成長的的煩惱中,周芸的鋼筆太不足掛懷。
同學們交流完彼此知道的八卦,開始聊小學時候的趣事,打趣高飛同學看《媽媽再愛我一次》時,哭得比女生還淒慘,一整條紅領巾全濕透了,高飛不肯承認,極力反駁,遭到大家一致的鎮壓。
高飛的女朋友和不認識他一樣瞪著他。
大家幸災樂禍地嘿嘿笑。
他們又互相揭短,說誰誰當年喜歡誰誰,都說當年張駿很會寫情書,他們所有的情書幾乎都是張駿捉刀代筆,一個同學指著另一個同學和關荷說:「他給你的情書就是張駿寫的。」另一個立即指著高飛對關荷說:「他給你的情書也是張駿寫的。」
高飛的女朋友假裝很生氣,陰森森地對高飛說:「我覺得我對你的瞭解真的不夠,今天晚上回去一定要好好談談。」
高飛卻當了真,急的直叫:「那時候幾乎全班男生都喜歡關荷,大家都給她遞字條。」挨個指著男同學問,「你說,你有沒有喜歡過?還有你!我記得關荷拒絕你後,你把你爸的酒偷出來,叫我們喝,最後被你爸給揍了一頓。」又指著張駿,「還有你,有沒有約關荷出去玩?被關荷拒絕了,還特自大地對我們所有人說「不是老子不好,而是關荷沒眼光!」
關荷羞紅了臉,搖著手說:「拜託,這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你們別再說了。」
高飛趾高氣揚地證明了在場所有男生都喜歡過關荷後,又特獻媚的對女朋友說:「大家那個時候都是在湊熱鬧,根本不是真正的男女之間的喜歡,要不我們能彼此商量著輪流去約關荷嗎?我們還一人出了十塊錢,打賭誰能約到關荷,錢就歸誰。」
高飛的女朋友好奇地問:「那誰約到了?」
「關荷就是著穆朗瑪峰,我們還沒到半山腰,就全陣亡了!」
大家都哈哈大笑。
張駿側身坐我身旁,一手搭著我的椅背上,一手支著頭,看著我,抿著唇笑。
我也保持著微笑的表情,心裡卻有些發苦,如果換成任何一個女孩,也許我都不會介意,可他是我愛到自卑的張駿,她是我羨慕到自卑的關荷,在他們面前,我沒有任何信心可以輕易的釋懷。
在關荷的連連央求下,大家不再說她,又來開我和張駿的玩笑,七嘴八舌地說:「交代一下戀愛過程,誰先追誰?」
「你們倆也太搞了,怎麼現在才在一起?」
「我一直以為是謠言,現在才相信這是真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你們究竟誰先喜歡誰?」
張駿看了我一眼。笑著說:「當然是我先喜歡她了。」
高飛的女朋友問我:「聽說你是一中的年紀第一,真的嗎?」我點了點頭,她尖叫起來,「啊!我竟然和一中的年級第一在一起!將來的清華北大生啊。」她用手抓住一隻長玻璃杯,當成話筒放我面前:「採訪一下,從來沒聽說過年級第一的好學生會談戀愛,請問你覺得張駿有什麼魔力?」
我面紅耳赤,吶吶了半晌,說:「我不是好學生。」
她說:「拜託,年級第一都不是好學生那還有什麼人是好學生?過度的謙虛可是驕傲的表現哦!」大家都哄笑起來,只有關荷,笑容越來越勉強。
高飛的女朋友把「話筒」移到了張駿面前:「請問把一中的年級第一追到手是什麼感覺?有沒覺得很有面子?」
我非常尷尬,張勁微笑著不說話。正好另外一張桌子上的朋友叫張駿張駿乘機真起來:我過去一下,你們隨便玩。」
人到的差不多時,大家開始一邊吃飯,一邊K歌。飯店的音響不好,對聲音修正能力很弱,不少人唱得很投入,卻很難聽。
小學同學起哄要關荷去唱歌:「去震震他們,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唱歌。」
關荷稍稍推遲了一下,拿起了話筒。
關荷選唱的是一首老歌,葉倩文的《瀟灑走一回》,幾年前紅遍大江南北。歌聲響起時,所有人不知不覺就安靜下來。
天地悠悠過客匆匆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頭幾人能看透
紅塵啊滾滾癡癡啊情深
聚散終有時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至少夢裡有你追隨
我拿青春賭明天
你用真情換此生
歲月不知人間多少的憂傷
何不瀟灑走一回
這首歌旋律看似上口,其實並不好唱,因為想要把那種灑脫無畏的感覺唱出來,就要求聲音非常有力度。關荷的聲音就如她的氣質,外柔內剛,完全唱出了這首歌的感覺。我甚至覺得她唱的比葉倩文本人還好聽。
大家都被她感染,集體為她拍著手.
我用眼角的餘光去看坐在另一張桌子上的張駿,他看著關荷,一臉心事重重。
大家的情緒越來越激昂,恰好又是老歌,人人都會唱,所以都一邊拍手,一邊跟著關荷唱,我不想顯得另類,也跟著大家拍掌,拍子卻總是和大家錯亂的。
關荷唱完後,大家都高叫:「再來一首,再來一首。」
關荷笑著放下話筒,走過來,推著我說:「你也去唱一首。」
我往後縮,堅決不答應。開玩笑!剛有珠玉,我如今上去,不是東施跑去和西施比美嗎?
一桌子同學,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立即跟著起哄:「羅琦琦,羅琦琦!」
我求助地看著關荷,希望她能明白我不想出這個「風頭」。文藝會演時,練了幾個月的歌,我都能在台上唱不下去,何況這種即興演唱呢?可往常善解人意的她,今天卻好像一點都不能理解我的心理,帶著同學們起哄。
隨著他們的起哄聲,不管認識不認識我的人聽到羅琦琦的名字,都知道是張駿的女朋友,立即跟著嚷「羅琦琦」。我不停地推辭著,推辭到後來,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矯情得噁心,眾人卻仍在執著地叫,尤其是女孩子。
我以小人之心度女子之腹,嚴重懷疑她們都別有居心,就是想看我出醜。
終於,我被推到了電視機前。
唱什麼?我是真不知道應該唱什麼,我喜歡聽迤邐柔靡的老歌,喜歡聽美國的鄉村音樂,很少關心流行趨勢。我越想快點想出來,就越想不出來,大家都安靜地等著我,氣氛很是古怪。
真好!這次真是丟人丟大發了!而且全是張駿的朋友!
我自詡已經天下無敵的厚臉皮竟然也抵擋不住,開始想找個地洞去鑽。
正無比尷尬,張駿拿著另一個話筒,高舉著手,大聲問:「我強烈要求和我家琦琦合唱,誰有意見?誰有意見?」
「沒有,沒有!誰敢有啊?」同學們哄堂大笑,尷尬的氣氛立即全沒了。
張駿低聲給甄公子說了句話,拿著話筒走到我旁邊,音響裡開始播放熟悉的旋律,是張駿經常唱給我聽的張學友的歌。
無求什麼無尋什麼
突破天地但求夜深
奔波以後能望見你
你可否知道嗎
平凡亦可平淡亦可
自由天地但求日出
清早都後能望見你
那已經很好過
當身邊的一切如風是你讓我找到根蒂
不願離開只願留低情是永不枯萎
而每過一天每一天這醉者
邊愛你多些再多些至滿瀉
我發覺我最愛與你編寫
以後明天的深夜
而每過一天每一天這情深者
遍愛你多些再多些至滿瀉
我最愛你與我這生一起
哪懼明天風高路斜
名是什麼財是什麼
是好滋味但如在生
朝朝每夜能望見你
那更加的好過
當身邊的一切如風是你讓我找到根蒂
不願離開只願留低情是永不枯萎
而每過一天每一天這醉者
愛你多些再多些至滿瀉
說的是我和張駿合唱,其實,張駿幾乎在獨唱。剛開始我還跟著他唱幾句,到後來,覺得他唱得那麼好聽,我完全多餘,索性就不唱了,只聽著他唱。
他站在電視機的另一邊,沒有看電視上的歌詞,而是看著我。我不停地對他打眼色,希望他能明白一點,移開視線,可他一直看著我,看得我又羞又惱,
看得同學們都開始起哄鼓掌,我只能不去理會他,轉過頭盯著屏幕,假裝在研究歌詞。
歌聲結束的時候,很多男生打口哨,取笑張駿:「不算了,這首是張駿唱的,羅琦琦再唱一首。」
張駿衝他們笑,卻壓根不搭他們的話茬,把話筒遞給了別人,拉著我回到桌子旁。
小學同學都打著哆嗦,做出被我們肉麻噁心到的樣子,高飛的女朋友訓斥他:「看到沒有?這就是你學習的榜樣。」
高飛把袖子撩起來給她看:「看到沒有?全身的雞皮疙瘩。」
關荷盯了我和張駿一眼,轉過了頭,盯著電視屏幕,好似專注地聽別人唱歌。
快十點時,大家集體給張駿唱了《生日快樂》歌後就散了。估計因為有上次不歡而散的陰影,甄公子他們都沒有要求看我送給張駿的禮物,其他人的起哄聲,也被他們無情鎮壓。
我和甄公子他們幫著張駿把禮物送到張駿家,等他們離開後,我才從背包裡掏出為他準備的生日禮物。
張駿搖晃著玻璃瓶,看著裡面五顏六色的幸運星,高興地問:「全是你自己疊的?」
「嗯。」
「謝謝你。」張駿大量了屋子一圈,拉開書櫃的玻璃門,把玻璃瓶放進去,這樣他躺在床上時,一抬頭就能看見。
我換著隱秘的喜悅偷偷地笑著。我沒有告訴他,幾個月前,我就在為他準備生日禮物,每天只疊一個,每一個都是最認真,最完美的。每天晚上睡覺前,我會坐在桌子前,回想著我們之間的事情,在彩色的紙條上寫下一句最想對他說的話,再把有字的一面朝裡,疊成幸運星。只要把幸運星拆開,就能看到裡面的話。這個瓶子裡,珍藏著九十九句我想告訴他的話。
我現在不想直接告訴他,我想等著某天,我突然之間意外地發現,給他一個大大的意外。想著他那時驚喜的表情,我就又期待又緊張。
張駿送我回家,走到河邊,我說:「在橋邊坐一會,好嗎?」
一直在默默出神的張駿,愣了一愣,才說:「好。」
除了幸運星,我還給他準備了第二份生日禮物,我想在這個我們小時候就一起玩耍的橋上告訴他,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在喜歡他,一直到現在,也一直會到未來。
張駿坐在我身邊,可心思卻全不在我身上。他凝視著波光粼粼的河面,似乎思考著什麼恨為難的事情。他今天晚上一直心事重重,直覺告訴我,和見到我們的小學同學有關。
難道他打算向我坦白他對關荷的感情?
我想了想,決定等他先說完,我再說。
他不說話,我也不吭聲。他撿了幾個石頭,往河裡丟著,只聽著一聲又一聲的「撲通」。
好一會後,他才好像下定了決心:「琦琦,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
「你說。」
「你……你還記得小學的趙老師嗎?」
我沉默著,不知道該回答是記得,還是不記得。那個時候,我還沒喜歡他,如果說記得,那就意味著當年所以的屈辱是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上演,那就是屈辱之上再加屈辱。
不知道怎麼回答,我就決定打太極:「怎麼了?怎麼突然提起她?」
張駿又沉默了好一會才說:「周芸的鋼筆是我偷的,偷了之後,順手扔到操場旁邊的荒草裡了。」
我以為親耳聽到他告訴我,他曾真正喜歡過關荷會是今天晚上最糟糕的事情,沒想到居然還能有更糟糕的事情。我連訓練有素的微笑都掛不住,只能震驚地盯著他。
「趙老師很蠢,不知道偷東西,只要膽大心細,一個照面就能辦到,不需要特意留在教室裡等待作案時機,還搞什麼搜身!真要貪圖東西,要偷也該去偷個貴點的鋼筆,幹什麼拿一支一塊多的破鋼筆……」他眼裡有很多難受,卻不知道怎麼告訴我,只能一反常態,絮絮地說這話,卻說到後來,自己都說不下去,聲音倉促地斷在了喉嚨裡。
夜色在沉靜中透著異樣的不安。
「琦琦,對不起!」張駿低著頭,低聲說,好似被難受和自責壓得已經連看我的勇氣都沒有了。
我忽的揚起臉,對著他笑:「其實,我早就猜到是你了。」
「啊?」她詫異地抬起頭,眼中沉重的自責難受淡了一些。
「你不會不知道自己小學時候的惡名吧?打架、抽煙、喝酒、追女生、偷東西……」
我笑嘻嘻地看著他,邊說邊扳著指頭算,「我們壓根沒交情,可你莫名其妙地對我那麼好,主動借作業給我抄;遲到的時候,替我承擔罪名;下雨時,特意買好傘等我一塊放學,還說什麼要保護我。哼!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你真以為我是傻妞啊?看不出端倪?」
他尷尬的看著我,眼中沉重的自責難受開始慢慢消散:「原來當時你就知道了?其實我好幾次都想和你說的,可每次都開不了口。」
我笑著問:「小學畢業那天,你是不是就是想告訴我這個?」
「是啊!」他開始真的相信我早已經知道,表情變得輕鬆,「你是不是就是因為猜出是我做的,才不理我了?」
「是啊!那你以為能是什麼原因?」我突然發現謊言一旦開始,就如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完全不能由自己控制。
他長長地吐了口氣似乎慶幸終於吐出了這麼多年壓在心上的石頭:「我以為你嫌棄我,覺得和我做朋友很丟人,所以我後來才特不服許小波,他又沒比我好到哪裡去,沒想到……可是,你怎麼一點都沒表現出你知道了呢?」
「我怎麼就沒表現?你還記得嗎?數學競賽後,我突然流鼻血,你給我遞紙,我一下就打開了你的手。」
張駿想了一會,才隱隱約約地記起來:「是啊!當時下了我一跳,那麼凶!」
他看著我笑,有釋然和輕鬆,以為我早已經懲罰了他很多年,我也微笑著。
我假裝突然想起了,看了看表:「呀!十一點多了,我的回家了。」
他忙站了起來,送我回家。
到我家樓下時,我笑朝他揮揮手:「再見,做個好夢。」
他叫:「琦琦。」
我回頭看著他,他說:「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我還是要說,對不起!」
我低下了頭,眼中有淚水,語調卻輕快地說:「嗯,我知道。」
我快速地跑上樓,衝到三樓,就已經沒有了力氣。躲在角落裡,身子緊靠著樓道的牆壁,蹲在地上。
黑暗中,雙臂緊緊環抱住自己,眼淚無聲而落。我曾以為那是一個無比浪漫的開始,身子曾以為他對我也是有一點點好感的,卻怎麼都沒想到這中間是這樣的因果關係。
第二天,張駿給我打電話,約我出去玩,我說:「馬上要期中考試了,我今天要去找一下林依然,向她請教幾個問題。」
張駿知道我向來把學習看得很重要,所以一點沒起疑:「那你去吧,回來後給我電話。」並且非常體諒地說,「這周你若想專心複習,我們可以不見面,不過,一定要每天給我一個電話。」
「好的。」
「學習固然重要,身體也很重要,你不要太拼了。」
「嗯。」
我能感覺到他捨不得掛電話,可我假裝一無所覺,他終於還是掛了電話。
我沒有生他的氣,我也能完全明白所以的一切都是偶然,他並不是想陷害我,這只是命運和我們開的玩笑,可一時之間,我情緒上轉不過彎來,又不想讓他看出來,所以只能選擇暫時不見面。
大概因為照顧張駿的阿姨臨時回老家了,張駿不懂得照顧自己,再加上期中考試的忙碌緊張,一向健康得像頭牛的張駿竟然重感冒了,可他一直沒告訴我,一直到期中考試後,我才知道。
我去看他時,發現黃薇在,正在噓寒問暖。如果換成關荷,我肯定會吃醋,卻不會表現出來,一定會故作大方地微笑,可對黃薇,我沒有一點吃醋的感覺,沉默坐到一旁,冷眼旁觀,反倒讓人覺得我十分介意。
張駿看我來,十分高興,不停地和我說這話,沒幾分鐘黃薇就主動離開了。
我質問張駿:「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生病了?卻告訴黃薇?」
張駿取笑我:「羅琦琦吃醋了,羅琦琦吃醋了。」
我吃醋的次數多著呢!只不過,我真正吃醋的時候,你都不知道,因為真吃醋的時候,反倒越發去掩蓋,絕不肯暴露自己的陰暗。
我笑著說:「你別自我感覺良好,我不是吃醋,我是純粹不喜歡她。」
「你和她又不熟,難道不是因為我才不喜歡她?」
「你若喜歡我,自然喜歡;你若不喜歡我,我自己會走開,和別人有什麼相干?喜歡你的人多了,難道我還挨個去討厭?我討厭她是因為她明知道你有女朋友,不但不避諱,反倒故作曖昧,她這樣既不尊重別人,更不懂尊重自己,任何一個自尊自愛的女生都做不出來,就這一點,我不喜歡她。」
張駿江湖習氣重,一向維護朋友,趕忙替她辯解:「你誤會她了,她認我做哥哥了,我們是純潔的兄妹情誼,她是看我病了才來關心一下。」
我冷笑,也不知道哪裡學的,如今男生拒絕喜歡自己女生的方法就是認她做妹妹,而女生追求不容易接近的男生的方法就是先認他做哥哥。
我去廚房給張駿倒水,看到一個燒得變形的水壺:「張駿,這個水壺是怎麼回事?」
張駿看著電視,不在意地說:「我前天晚上燒水,稀里糊塗睡著了,水就燒乾了。」
「你燒著水睡覺,不怕煤氣中毒啊?」
「兩點多時,我忽然醒了,我覺得屋子裡味道不對勁,及時關了。」
他說得渾然沒當回事,我卻聽得出了一身冷汗,這人是不是因為從不做家務,所以對煤氣的危險性沒有任何認識?我記得我第一天學做飯,我媽就一再強調煤氣閥門一定要關好,否則會爆炸,會中毒,會死人。
我關掉了電視,嚴肅地看著他,他以為怎麼了,嚇得呆呆地看著我,結果我開始給他普及一氧化碳中毒的知識,以及各種家庭爆炸事故,他邊笑邊點頭:「記住了,小囉嘍!」
我們聊了一會天,我看快要十點,準備回家。
他拽著我的手,不說話,眼睛卻可憐兮兮地一眨一眨,像小鹿斑比一樣地看著我。
我說:「要不然你搬去你姐家住幾天,等病好了再回家。」
張駿放開了我的手:「就一感冒,我自己能照顧自己,過兩天就好了,你到家後給我打電話。」
我想了想說:「你有多餘的鑰匙嗎?給我一把,方便我明天來看你,你病好了就還給你。」
他二話不說,立即先把自己的鑰匙給了我。
我笑著拍拍他的頭:「好好休息。」
都走到了門口了,他還大聲說:「記得打電話。」
爸爸媽媽平時的作息很規律,即使週末,仍然十一點就洗漱睡覺了。
我洗漱完,在臥室裡換上平常晨練時穿的運動服,梳好頭髮,戴好棒球帽,一直等到十二點,聽到爸爸打鼾的聲音,我一骨碌爬起來,把一個枕頭塞進被子裡,偽裝成有人在睡覺。
提著鞋,躡手躡腳地走到客廳,打開了大門,先把鑰匙插進門裡,把鎖頭旋轉進去,然後慢慢地用力拉上門,再慢慢放開鑰匙,這樣就可以悄無聲息地將門鎖上。
貼在門口聽了一會,確定家裡沒有任何異常聲音後,虛掩好防盜門,穿上鞋就往樓下跑,一口氣跑到張駿家,用他給我的鑰匙輕輕打開了門,在黑暗中摸索著去開燈。
張駿還沒有睡,正躺在床上看書,聽到響動,赤著腳,拎出長年放在床下的鐵管子,輕手輕腳地走出來,剛打算揮棒子,客廳的燈亮了。
我和他都嚇了一大跳,看清楚彼此的樣子,又指著對方大笑起來。
他驚喜地問:「你怎麼來的?」
「溜出來的,以前老聽妖嬈他們講如何溜出來玩通宵,聽了好多方法,好不容易有機會實踐一次。」
「你為什麼不和我說一聲?我去你家樓下等你,你一個人晚上過來,也不怕碰見壞人?」
我怕提前告訴他,到時候我又溜不出來,讓他空歡喜一場,但不想告訴他這個原因,只笑瞇瞇地打量著他說:「你不就是壞人嗎?」
他呵呵乾笑兩聲:「咱已經改邪歸正了,如今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好人。」
走進他臥室室,發現英文書倒扣在床頭,顯然,他剛才正在看英語,沒想到他這麼用功。
我怕他尷尬,裝作沒看見:「你怎麼還沒睡?」
「白天睡多了。」
他繞著頭,打量了一下四周:「我打地鋪,你睡床。」
我沒客氣,督促他吃完藥後,穿著衣服就躺倒了床上,他睡在地上。
這是我們第一次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兩個人都很激動,不停地說著話,後來我怕他休息不好,裝作困了,不再說話。
他在感冒藥的作用下沉沉睡了過去,反倒我一直計算著時間,沒怎麼睡好。
早晨五點多,我躡手躡腳地起來,幫他做了一份簡單的早點,留字條提醒他吃藥,安排好一切後,匆匆往家跑。
到了家門口,先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動靜,肯定一切安全後,用鑰匙輕輕打打開,躡手躡腳地迅速溜回自己臥室,鑽進被窩。
快八點時,爸爸媽媽陸續起床,我聽著他們的說話聲,偷偷對自己做了一個鬼臉,安穩地睡了過去。
睡醒後,給張駿打了幾個電話,他向我匯報有好好吃飯,有按時吃藥,姐姐,姐夫來看過他,給他做了一堆好吃的,爸爸也有打電話,囑咐他多休息。電話裡,他語聲柔柔,乖得令人心疼。
晚上,和昨天一樣,等爸媽睡後,穿好運動服,戴好運動帽,偷偷溜出家。
到了樓下,張駿突然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彎下身子,翩翩行禮:「公主殿下,您的騎士在這裡,請問需要什麼服務?」
「你……你……」我又是開心又是心疼,「你究竟有沒有生病?我看你可是好得不得了,我回家了。」
他趕緊裝著咳嗽了幾聲:「病著呢,病者呢!」
我們手牽手,漫步在凌晨的街頭,說著漫無邊際的閒話,卻覺得幸福無比。
晚上睡覺時,仍然一個床上,一個床下,聊著天,一直聊到凌晨三點,聊得我嗓子都有些啞了,明明我不是話多的人,他也不是話多的人,可我們倆聚在一起,總有很多話說,也不知道我們哪裡來的那麼多廢話。
我看時間太晚,讓張駿趕緊睡覺。張駿翻了個身,滾到床邊,聲稱要握著我的手,他才能睡得更香,而睡得更香,她才能病好的更快。
我用握住他的手回答了他的無賴請求,他看著我,高興地笑著,突然直起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我的臉頰上親了下,然後迅速躺倒,閉上眼睛,裝作已經沉睡,握著我的手卻一直很用力,似乎生怕我溜掉。
我愣了愣,慢慢地笑了出來,心裡有很充盈的幸福。
我不是林依然那樣的女生,我早已經瞭解女生夜不歸家會發生什麼,也知道這個年齡男生的放肆大膽,,混賬起來什麼都幹得出,張駿不是純潔男生,他肯定知道很多種方法來得到他想要得到的,絕不會比我知道的溜出家的方法少,但他什麼腦筋都沒動,只給了我最單純的笨拙的喜歡。
我微笑著閉上了眼睛,張駿握著我手的力量才算鬆了,感受到他動了幾下,溫軟的唇貼在我的手上,溫柔地親來親去。
我緊張地一動不敢動,心咚咚狂跳,一面是來自身體內自然而然的歡喜,一面是不知名的害怕,可他只是反覆地親著我的手,並沒有進一步的舉動,我慢慢地放心了,卻也不敢睜開眼睛,就一直甜蜜地裝睡。
清晨六點多,去從張駿家匆匆趕回家,躡手躡腳走進屋,爸爸卻半閉著眼,迷迷糊糊地從衛生間出來。
我的血液都嚇得要逆流,卻很鎮定地叫:「爸爸。」然後鎮靜地走到冰箱旁去拿飲料喝,好像剛跑步完的樣子、。
爸爸睡眼惺忪地看了我一眼,看我穿著運動服,額頭冒著汗,自然而然地問:「這麼早去跑步了?」
「嗯,我們下半學期要體育達標,我體育差,怕八百米考不過,所以提前練一下。」
我邊喝飲料,邊走進臥室,關了門,才擦著額頭的冷汗,暗呼僥倖。
幸虧妖嬈甜蜜的經驗豐富,這種大清早撞見父母的事情有人碰到過,我也算有一定心理準備。
張駿的身體素質非常好,一個週末,病就基本上好了。
星期一去上學時,兩個人在樓道裡碰到,視線相撞時,都既不好意思,又很甜蜜。連著兩個晚上,睡在同一個房間,小小的親吻,親密的接觸,讓我們好似擁有了一個所有其他同學都不能擁有的小秘密。
隨著他病好的,還有我的心病。不過,我既然不打算告訴他我因為他一個無意的叛逆舉動所經歷的一切,自燃也就不會告訴他我這兩周的心情變化。
過去的一切,就讓它全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