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自從上次歐陽子維和劉啟軒發生不愉快之後,他們之間……似乎起了些微的變化。
    「啟軒,以前我們有沒有打過架?或是吵架什麼的?」歐陽子維突然好奇地問。
    「沒有。」劉啟軒搖著頭,淡淡一笑。
    「怎麼可能!?在美國時也沒有嗎?」
    「沒有。」劉啟軒肯定地說:「我們的感情很深厚,就像……像兄弟一樣,不會吵架的。」
    「你真是我哥哥就好了。」他有些惋惜的說。
    「不……」劉啟軒脫口而出,看著子維驚訝的臉色,又支吾地解釋:「我是說,我們不是親兄弟,可是感情卻比親兄弟還要好。」
    子維笑了笑。「看得出來,親兄弟都還不見得會像你對我這麼好、這麼幫我!」
    劉啟軒定定地看著他,有些失神……
    「啟軒?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歐陽子維打斷劉啟軒的思緒。
    劉啟軒一震,震回了心思,趕緊調回視線。
    「沒……沒什麼,只是想起在美國時的種種……對了,子維,你有沒有想過回美國住一些日子?也許那對你的記憶會有幫助。」
    「不想。」歐陽子維想也沒想就搖頭拒絕。「以前怎麼樣我不記得了,但是,我知道我現在很快樂,因為我有欣欣……」
    一聽到「欣欣」兩個字,劉啟軒溫柔的眼睛又射出冷峻的刺芒,而歐陽子維感覺到了。
    「啟軒,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喜歡欣欣,我也不要求你去喜歡她,但是,我不喜歡聽到你譭謗她。」歐陽子維表情認真而嚴肅。「欣欣對我很重要,我不許任何人傷害她,你懂嗎?」
    劉啟軒寒著一張臉,面色冷肅而蒼白。
    歐陽子維有點無奈的站了起來。現在最聰明的作法,就是趕快結束話題,要不然又會舊戲重演了。
    「你忙吧!不耽誤你了。」歐陽子維說著,起身往門外走去。
    劉啟軒凝視著子維離去的身影,倏地一陣驚悸。
    他突然覺得,這個身影變得好陌生……
    他艱難地移動僵立的腳步,坐在辦公椅上,緩緩地拉開辦公桌最底層的抽屜,取出一個牛皮紙袋,倒出裡頭的資料。
    十幾張資料紙,上面記載的,全都是有關唐欣欣的背景調查,從幼稚園到大學畢業,職業、家世,應有盡有,尤其是她與男性的交往情形……
    望著手上的資料,劉啟軒斯文的臉上蒙上一層死灰。
    子維,我會證明給你看!唐欣欣一定是別有居心才跟你在一起,我會證明的,我會讓你看清唐欣欣的真面目!
    塞回資料,劉啟軒拿起車鑰匙,匆匆忙忙地走出辦公大樓。
    ***
    一部雪白的BMW轎車停在路旁,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閃亮耀眼!
    從轎車所停的位置向前看去,正好可以掌握前方路口整個車流情形,劉啟軒坐在駕駛座上,兩眼直盯著正前方那面受損的圍牆。
    這裡正是歐陽子維的車禍現場。
    劉啟軒已經連續來好幾天了,每次來就像現在這樣,只是坐在駕駛座上盯著前方的路口,深邃的雙眼透出一抹期盼,彷彿歐陽子維是在這裡丟了他過去的記憶,因此他必須從這裡找回過去的歐陽子維似的。
    坐在駕駛座上的劉啟軒不自覺地輕蹙起眉峰,腦袋不斷地運轉著。
    子維無緣無故撞上那面牆,實在不合常理!雖然這是位在市郊的路口,平常車子較稀少,子維也可能因此而車速過快了些,但……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去撞牆啊!
    依照警方的推測,子維有可能是邊開車邊想事情,突然想起什麼事想要回轉,卻忘記左邊是一面牆,所以才會……
    由於當時沒有任何目擊者,警方也只能猜測……可是,既然沒有目擊者,那個報案的人到底是誰呢?
    該死!
    劉啟軒重重地捶了下方向盤,接著,打開車門下了車,往路口走去。
    連續幾天下來,這個路口除了上下班、上下學的時間外,不但是車跡少,人跡更少。
    他兩手插在西裝褲口袋,看看路口,又抬頭望望大樓,然後往一旁的工地走去。
    意外地,工地裡有個衣著破舊的拾荒老人,正坐在地上敲打著鐵罐。
    劉啟軒平板的臉上勾起一道淺笑,朝著拾荒老人走去……
    ***
    「咦?哥,真稀奇喔!」歐陽子德朝著坐在沙發上的歐陽子維大叫著。
    「什麼新聞?這麼大聲小叫的!」歐陽子維瞥了一眼邊笑邊蹦下樓來的歐陽子德,又低頭繼續看著手上的英文雜誌。
    「你怎麼在家啊?今天晚上唐姊姊不是有一場服裝表演嗎?你怎麼沒有去捧場?」歐陽子德整個人跳到歐陽子維身旁的大沙發上,側著身面向他,左手撐在椅背上支著頭,曖昧一笑,「你怎麼捨得一天沒有看見唐姊姊呢?」
    「捨不得呀!」歐陽子維睨了她一眼。「可是欣欣不准我去,我有什麼辦法?」
    「為什麼?你們吵架啦?」歐陽子德問著,「不會的!你那麼愛唐姊姊,怎麼捨得和她吵架呢?」
    「誰說我們吵架了?」他又橫了她一眼。「欣欣是怕被狗仔隊跟!上回我去看她在飯店的那場服裝展示秀,表演結束時,在飯店門口碰到兩個記者,有一個認出我是愷達集團的總裁,另外一個說不太像,他們兩個還在討論時,我和欣欣一看不對勁,趁機溜了……」
    「哈哈……哥,你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要躲記者了吧?」她想起子維剛出院時,她告訴他躲記者時才會住到別墅來,結果子維還以為自己是個明星呢!
    「沒想到我的名氣這麼大。」子維也跟著笑了起來。
    「那兩個記者還真驢!居然讓大新聞跑掉……哈……」子德抱著肚子大笑,「不過也怪不得他們,實在是你的改變太大了。」
    「是嗎?真的差這麼多嗎?」子維鼻頭都皺起來了。
    「當然!就拿唐姊姊這件事來說吧!要不是你喪失記憶的話,我們根本不知道唐姊姊是你的女朋友呢!哥,你以前還真是酷得可以,連談戀愛都跟做生意一樣,謹慎小心又保密得……」
    「等等……」子維抬抬右手,止住子德的話,眉心蹙了起來。「子德,你說在我出事以前,你根本不知道欣欣是我女朋友?」
    「是啊!你又沒告訴我……」
    「那……你以前也沒有看過欣欣?」
    「我當然看過唐姊姊,她可是知名模特兒……」
    「不,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看過我們在一起?譬如說,我帶她回家吃飯或是一起出席眾會之類的?」
    「那倒沒有。」子德聳聳肩。
    「沒有!?」子維兩眉間蹙起道深溝。
    這……怎麼可能呢?沒人知道欣欣是他的女朋友!?即使他以前再怎麼冷漠、一怎麼不苟言笑,他們至少也該看過欣欣啊!
    子維一臉迷惑地想著,有點出了神,直到子德推了推他。
    「哥,在想什麼?」
    子維回過神來,「我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你們都不知道欣欣是我女朋友呢?」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以前的歐陽子維就是這麼酷!別說我們不知道你女朋友是誰,如果你有心封鎖消息的話,我看就連你結婚了,我們都還被蒙在鼓裡呢!」
    「我真的是這樣的人?」子維無法相信自己以前的個性如此怪異,心頭泛起莫名的不安。
    子德笑笑。「那是以前,現在可判若兩人!光看你現在對唐姊姊那種專情的樣子,哇……真是帥斃了!」
    子維笑著捏捏她的小鼻頭,那股不安感也漸漸忘卻。「那你呢?今天這麼乖,沒約會?」
    「你老妹有那麼遜嗎?」子德的圓臉上漾著甜美的笑容。「我約了人看電影,待會兒他就來接我了。」
    「真的?男朋友嗎?可不可以介紹給哥哥認識?」
    噗哧一聲,子德又笑了開來。
    「怎麼?我又說錯話了?難不成……我認識他?」
    「是啊!你想想看,在你認識的人裡,有誰適合當我男朋友?」
    子維微瞇的眼睛突然睜大,一臉吃驚,「該不會是文盛吧!?」
    「賓果!」子德比了個勝利的手勢,笑得很開心。
    「天呀!你們兩個那麼要好,我怎麼都不知道?」子維面露訝異。
    「哥,是你自己忘記的。」子德的臉蛋霎時紅了起來。「其實,文盛是我的未婚夫。」
    「什麼!?」
    她瞪了他一眼,嘟起小嘴,「難道你不喜歡文盛?」
    「當然不是!文盛那麼優秀,我當然喜歡他,只是……只是你還這麼年輕,而且還在唸書,怎麼就訂下婚事了?」
    「只要我們相愛,那有什麼關係?況且這樁婚事,還是爸爸生前跟韓伯伯定下的。」
    「是爸爸的意思?那你喜不喜歡文盛呢?」
    「當然喜歡!我從來沒想過我會愛上其他人。」子德揚著幸福滿足的笑容。
    子維看看子德,這才放下心,但隨即又想起什麼似的,露出一個詭笑。
    「難怪文盛沒事就往這兒跑,我還以為他真這麼關心我呢!原來是我會錯意了。」
    「哥——」子德還想發聲抗議,門鈴突然大作。「文盛來了,不跟你胡扯了,拜拜!」
    子德跳下沙發,丟了個俏皮鬼臉,又一蹦一跳的出了大門。
    看著子德輕盈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子維不禁搖了搖頭。他實在無法想像還像個孩子般活蹦亂跳、愛撒嬌的妹妹,居然已經有個未婚夫了。
    但,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世間男女,有多少有情人能像他們一樣,擁有這麼順利的愛情?
    順利的愛情?他和唐欣欣有嗎?
    歐陽子維想著,那股隱隱約約的不安感又襲上心頭。
    他煩躁地看了下表,突然站起身來。
    不行,他得去看看唐欣欣才行!至少看看她,能夠讓他安心一些。
    「王媽,叫王叔備車,我換好衣服就出去。」他邊大聲叫著,邊往樓上去。
    ***
    一場名為「明春最新造型服裝發表會」的展示會場上,輕快的音樂流洩著。
    舞台上,身材玲瓏有致的模特兒身著一襲襲世界獨一無二的美麗服飾,隨著樂曲踩著優雅的台步。鎂光燈此起彼落,讚美、評論聲此起彼落,氣氛十分熱鬧。
    會場最角落的一個位置上,坐著一位身材瘦長、穿著黑色西裝,神情深沉的男子。
    他和其他與會人士最大的不同是,他手裡沒有拿相機捕捉模特兒的倩影,也沒有和旁人交頭接耳討論服裝的創意、美感、剪裁等等……
    一整晚,他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銳利、透著寒光的雙眼像一把亮晃晃的利刃,穿過人群,直射舞台上每段表演,尤其是當主秀唐欣欣出現時……
    發表會接近尾聲,現場爆起熱烈的掌聲,他沒有參與這項禮貌性的恭維,只是從西裝口袋拿出金筆,在名片上寫下寥寥幾句,找來工作人員。
    「小姐,能不能麻煩你將這個交給唐欣欣小姐?」他客氣、誠懇地委託著。
    「舉手之勞。」他的斯文有禮贏得工作人員的好感,她看了他一眼,欣然答應。
    「謝謝你,請務必交給她本人,再見。」他微微一笑,步出展示場。
    ***
    下了舞台,唐欣欣坐到梳妝台前,卸著臉上的濃妝。
    唐欣欣所屬經紀公司的工作人員——艾莉帶著一臉欣羨,一手搭在唐欣欣肩上,一手將名片遞到梳妝台上,看著鏡子裡臉上塗滿卸妝乳液的唐欣欣。
    「又是一個拜倒在你美腿之下的愛慕者!」
    唐欣欣大眼睛掃了艾莉一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艾莉不理她的瞪視,仍是笑嘻嘻的。
    「人長得漂亮就是不一樣!工作如意、情場得意,而且還追求者不斷,天天都可以享受到不同的溫柔,多好!你看,你的歐陽公子一沒來,馬上就有人遞補上來……」
    唐欣欣用力地抽取面紙,拭去臉上變得濃濁的乳液。
    「你這麼羨慕的話,送給你好了……」唐欣欣邊說,邊朝梳妝台上的名片瞟去。
    只是瞟了一眼,她便雙眼大睜,迅速地抄起那張名片。
    身後的艾莉也把臉湊近名片,瞇眼注視名片上的名字,「愷達集團顧問,劉啟軒……」
    「艾莉,一線電話。」另一名工作人員隔牆喊著。
    「來了!」艾莉丟下唐欣欣,跑向電話,走沒幾步,又回頭朝唐欣欣叫道:「背面好像有留言。」
    唐欣欣一愣,趕緊翻過背面——
    唐小姐,有事相詢,會後請至一樓咖啡廳一見,謝謝。
    字跡有點像小學生寫出來的字,一看便知道寫字的人不擅寫中國字。
    望著那幾個生硬的字跡,唐欣欣整個身子向後倒在椅背上,一股不祥的預感驀地升起……
    ***
    「王叔,你能不能再開快點?」坐在後座的歐陽子維頻頻看著手錶。
    「少爺,再快就要出事了。」王叔仍是慢條斯理的。
    「可是,照你這種速度,趕到會場,欣欣早就離開了。」歐陽子維有些不耐煩。
    「你可以先給她一個電話,請她等你呀!」
    「不行,我要給她一個驚喜。」歐陽子維無意間露出個笑容。
    王叔透過後視鏡瞧了他一眼,瞇起眼,微微笑了起來,將車速加快了些。
    車子才到飯店門口,歐陽子維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車。
    「王叔,不用等我了,你先回去。」話才說完,他便三步並兩步地往會場走去。
    展示會剛結束,欣欣應該還沒離開!
    才走出電梯,歐陽子維便迎面碰上艾莉。
    「咦?歐陽先生,你怎麼現在才來?展示會已經結束了!」
    自從子維認定唐欣欣是他女朋友之後,每場有唐欣欣表演的展示會,就一定看得到歐陽子維,艾莉因此跟他有過幾面之緣。
    「我是來接欣欣的。對了,艾莉小姐,欣欣在裡面嗎?」
    「她剛剛有事先走了耶!」
    「哦……」歐陽子維顯得很失望。「那你知不知道她去哪裡了?」
    有事?到底是什麼事?
    艾莉搖搖頭,唐欣欣走的時候她正在接電話。
    「這樣好了,你等我一下,我去問問看。」歐陽子維臉上的失落,讓她好不忍心。
    「謝謝你。」他又泛起了希望。
    不一會兒,艾莉面帶微笑走回來。「有個朋友來找她,她可能在一樓咖啡廳。」
    「謝謝!」歐陽子維俊臉浮起一抹俊笑,又乘電梯下樓去。
    一到咖啡廳入口處,歐陽子維立刻瞧見唐欣欣,他笑開了臉,才要邁步過去,卻突然怔住了——
    是啟軒?他來找欣欣幹什麼?
    歐陽子維俊臉上充滿怒意,幾乎想衝過去痛責啟軒一頓。即使是好朋友,他也無權干涉他的感情世界!
    但,很快地,另一個念頭又閃過他腦海——
    啟軒該不會……也愛著欣欣吧?欣欣這麼迷人,啟軒會愛上她也不稀奇!所以,他才堅持不是他的女朋友,所以,他背著他,偷偷來找她……
    他強自壓抑複雜的情緒,繞到另一側的入口,走進咖啡廳,隔著一片彩繪玻璃,坐在唐欣欣與劉啟軒的鄰座位置上。
    他必須搞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或者是劉啟軒來找唐欣欣的目的。

《跟總裁戀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