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離開京城的範文曄,先從渭河渡口上了船,便一路隨渭河而下到黃河交界,飽覽兩岸風光。
    他在華山參觀了許多的道觀,雖然時值秋冬,看不見百花盛開的美景,但是白雪紛飛,洗滌了他一身的俗慮。
    而洛陽古都,亦可比美首都長安城的規模,城中的白馬寺寺僧極多,在皇龍王朝兼容佛道的政策下,抄經習經之人亦多,呈現一副安詳和樂的景象。
    這一路遊山玩水下來,範文曄穿著乾淨卻破舊泛白的衣裳,而吃住亦是隨意,是以未曾有人察覺,他便是在京城名聲響亮、棄官消失無蹤的尚書大人。
    眼界開闊,心情亦開朗許多,縱使吃的井不是山珍海味,但範文曄的氣色較以前可是好了許多。他讓自己不去想、不去煩過往的一切,就像這些沿路的風景,過了,便拋在腦後。
    當他來到山東,已是積雪消融、新芽漸蔭的日子。看過孔聖人的故居,範文曄登上泰山,昔日孔子曾說過「登泰山而小天下」,在山巔涼亭閒坐,可以看見一望無際的平原。
    初春的風仍帶寒涼,範文曄不禁想起小時候搖頭晃腦背著論語的情形,童年的回憶是甘美的,他在爹娘的庇蔭下無憂成長,爹總是撫著他的頭,期許他未來能為國家效命。不知道他這樣算不算達成爹的期望呢?
    這幾個月來,他聽到了許多皇上的治績,除了討平新疆叛亂之外,更廢掉許多不合時宜的舊法、廢黜貪官污吏;人民也越來越喜歡這位勤政愛民的皇帝,這真是值得欣慰!他對獨孤焰的恨也漸漸淡去,成了過往雲煙,不值得再提。
    他寫過幾封信給俞平,也不知他收到了沒?聽說便是他領兵討平新疆叛軍的,實在為他的成就感到可喜。
    天色漸暗,範文曄起身下山,到鄰近的旅店投宿去了。
    反觀皇宮這方面--
    「真是可喜可賀哪,俞將軍!」在御花園中的獨孤焰,咬牙切齒地舉杯恭賀俞平的凱旋歸來。
    小德子則在擺著酒菜的石桌旁恭敬站立著,心裡想不通,怎麼平定新疆亂事這麼值得高興的事,皇上好像並不太開心?
    說到這幾個月來,小德子真的覺得無限寬慰,皇上不再強拉他微服出遊,並且埋首書堆與國事中,整個人的脾性也穩重成熟許多。天哪!他真的要感謝上蒼。一定是老天爺聽到他每天的請求,讓皇上在一夕間變了樣。
    群臣們更是拼了命想為國家盡力,整個王朝的盛況已比先前更壯大。
    不過,偶爾還是會看見皇上若有所思地獨坐在御書房中,雖然變得穩重,但是卻較從前不苟言笑,不再輕易顯現心情了,這樣算好嗎?
    而今日,在外頭打仗多月的俞將軍一回來,皇上似乎有生氣多了。
    「一切都是托皇上的福!」俞平笑盈盈地回敬道。
    他當然知道獨孤焰為啥派他帶兵去平新疆亂事,他太清楚了!
    其實他收過幾封範文曄的信,但都不曾向皇上回報,而獨孤焰雖然焦急,卻也不能拿他怎樣。這幾個月來,將軍府的宵小突然變多,且儘是身手不凡之流;但府中金銀財物卻一樣也沒短缺,想也知道是當今皇上暗中派去,調查有關範文曄的消息,只是他們都撲了個空。
    原因無它,因為俞平每次看完信後就把信給燒了,獨孤焰找不到,自然是恨得牙癢癢。
    新疆此次的叛變可是花費了他兩個月的時間才平定,就是因為危險,獨孤焰才派他去--要他乾脆死在戰場別回來了,可是一切怎可盡如他意呢?
    「哼!朕可不記得有為你祈什麼福!」獨孤焰冷哼一聲。
    可惡!他還以為從此不必再看見俞平,可以跟他那副令人火大的嘴臉說永別了呢!誰知他竟小覷了他。
    獨孤焰這幾個月來可是很努力在當個好皇帝耶!誰知俞平居然告訴他沒有範文曄的消息。
    沒有消息?如果沒有消息,俞平為什麼不覺得不安?不會怕範文曄遭遇不測?這是一對結拜兄弟該有的情誼嗎?想也知道他一定掌握了些什麼!但是他也派人去他家偷偷搜過好次,卻找不到什麼蛛絲馬跡。
    「消息呢?」勉強壓下心中的怒氣,獨孤焰冷聲問道。
    「消息?」俞平裝傻地思考了一下,「哦!新疆國王要臣向皇上表達謝意,並且會在不久後送上新疆美女十名與貢品數車,以當是助平亂的報酬……」
    「你!」獨孤焰覺得自己的修養真的變好了,若在以前,他早一掌打向俞平,現在居然還能咬牙聽完這些廢話!
    哇!皇上真的變得較有修養了,這可真是值得慶幸;俞平不禁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這樣的皇上,才值得他們繼續為他奮鬥。
    就在獨孤焰還想說些什麼時,一名女侍急沖沖的來報。
    「稟皇上,王貴妃平安產下了小皇子。」
    「咦?」小德子聞官馬上衝上前向皇上道賀,「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哇!小皇子?這可是普天同慶的大事!如果小皇子有皇上的俊美外表和聰明才智,兼有王貴妃的溫柔,那可真是萬民之福。
    老實說,獨孤焰還真是忘了懷孕的王貴妃了,她與謝貴妃同是他之前最為寵幸的嬪妃,只是在發生這麼多事後,他埋首國事,根本無暇想起後宮的事。但是想到即將為人父,這樣的事總是令人喜悅的,獨孤焰亦不禁泛起一抹高興的笑容。
    「小德子,隨朕到王貴妃的寢宮。」
    俞平在一旁靜靜看著獨孤焰一行人興匆匆趕往王貴妃的寢宮。
    他並非不高興小皇子的誕生,這原就是值得舉國同歡的一件事,但是範文曄怎麼辦?光是他的性別就無法讓他與皇上的關係見諸於世,促成他們兩人,好嗎?而且皇上是愛他多一點,還是喜歡王貴妃多一點?現今小皇子誕生,是否獨孤焰便不會再將注意力放在範文曄的身上了呢?皇上對範文曄難道只是一時的迷戀,輕易便會瓦解嗎?
    這麼多的疑問教俞平無法馬上下論斷,本來已打算告訴皇上範文曄的行蹤,看來,還是緩一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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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國都籠罩在太子誕生的喜悅中,連遠在杭州的範文曄亦有所聞。
    他倒是沒有特別的感覺,頂多為新誕生的小皇子祝禱,希望他來日能成為一位明君;至於獨孤焰,畢竟與他的關係並非建構在愛情上,所以更沒有理由加以評論。他與他,早就像兩個陌生人,不會再有交集。
    這種事他實在不願去多想,尤其在這風光明媚的江南。
    春日的西湖,兩岸都是青綠的楊柳,還有未曾停歇的笙歌,近午時分下了場細雨,讓週遭景物更是如夢似幻、亦假亦真,莫怪有詞人寫道--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今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湖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一壺西湖龍井,足以使人品味江南美麗的杏花、飛絮與人情,整日也不厭倦。
    江南的秀麗更孕育出許多靈秀的女子,不過範文曄可無福消受,下榻旅店的老闆有位美麗的女兒,而店主亦非常喜歡範文曄一身的學問和書卷氣,拼了老命想將女兒許配給他,逼得他只好連夜離開西湖,轉往六朝故都--金陵。
    王國的烽火早己熄滅,唯有孫吳興建的石頭城還遺留著,斷垣殘壁,在夕陽餘暉映照下,是淒壯的美。有如當時那一頁歷史,締造無數的英雄。
    範文曄決定自此改走水路,因為自古名人文士所歌所頌的長江,便在這附近。這一路因為逆流而上,所以船行極慢,讓他更有時間去慢慢玩賞。
    在岳陽,他停留了較長的一段時日,盛夏的洞庭湖裡開了許多荷花,紅綠交映、荷時輕送,非常宜人。岳陽樓立於湖畔,更引來許多騷人墨客的附庸風雅。
    離開洞庭上溯到宜昌,自此便真的進入壯麗的長江三峽,西綾峽秭歸城裡,是愛國詩人屈原的故鄉;巫山十二峰連綿環繞,總讓人浮起「雲雨巫山」的美麗傳說,翹首而望,雲霧縹緲,神女不知在何方?瞿塘峽的入口,是最令人屏息、神魂顛倒的一段江峽,兩岸的巖壁彷彿伸手可及,一如李白詩中「兩岸青山相對出,一片孤帆日邊來」的靈秀。
    最後,他來到天府之國--四川。
    詩仙李太白在這裡瀟灑揮毫,寫下無數名篇,還有杜甫晚年避亂所居的草堂;蜀中孕育了許多的文人,在文壇大放異彩。
    範文曄在這裡想起這些文人,或失意、或得意,凡身處官場本就會經歷這些事;想起自己,無論功過,總是淡然了。
    他不禁思起定居之心,將近一年的漫遊,讓他充實不少,也該是休息的時候了。
    範文曄開始著手找尋定居的地方,在這日,他離開了成都,一路遊覽進入一片美麗青翠的山林,路很不好走,但是兩旁的風景引得他不斷探索深入,最後來到一座色彩繽紛的湖畔。
    他很難去形容這座秀美異常的湖,因為它呈現出一種寶藍的色澤,在陽光照耀下流轉出許多不同的藍色調,平滑如鏡的湖面反映出蘊墨般的藍綠天空。
    清澈的湖水裡,可以明顯看見倒映的樹幹在其中沉睡,掬起一瓢水,是沁人心脾的涼意,手在水中,也泛起仿若琉璃的光。初秋的山林非常靜謐,只偶爾響起幾聲鳥鳴。
    範文曄開始懷疑自己是否不小心跌入不屬於人間的仙境,因為這樣的景色,舉世罕見。
    就在他兀自醉心於這樣的人間絕景時,一陣細微的腳步聲響起,劃破一片沉靜。
    範文曄嚇了一跳,趕緊轉過身看向來人,對方是一個年紀看來尚輕的少年。
    少年穿著當地少數民族的傳統服飾,面貌姣好,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身材較範文曄矮一點。但最令人訝異的是,他有一頭茶褐色的半長髮,短短長長的,和一般人所蓄的長髮有著極大的差異,而且他只是讓頭髮隨意散著,並未綁起。
    「哇!哪來的大美人?」韋浩偉看呆了似的脫口而出,在這個雞不拉屎、鳥不生蛋的地方,突然來了個陌生的白衣大美人,讓他以為自己掉入的時空不是在天上就是在地下。
    「你……」範文曄看對方像呆了一樣,只好微微一笑先出聲:「請問,我誤闖了哪裡嗎?」
    在四川有幾支少數民族,風俗民情各不同,但都是極為迷信的,他怕不小心踏入不該進的地方。
    「Ofcoursenot!」看著範文曄突然綻放的笑容,韋浩偉喃喃道:「你只是誤闖進我的心裡……」
    「咦?什麼?」範文曄才因他上一句聽不懂的話而發出疑問,卻又因他下一句大膽的言詞嚇了一大跳。他遇到……瘋子了嗎?
    但是韋浩偉可不認為自己的發言有多大膽,他現在只感謝天上掉下個大美人給他,讓在這個破爛村莊痛苦生活的他得到無限寬慰。
    他暗暗地喃喃道:一定是冥冥中就注定好的,這將是一場超越時空與性別的戀愛!可不能讓這大好機會平白溜掉!追女朋友的第一招當然就是要自我介紹。
    「嗨!我叫韋浩偉,可以跟你要手機電話嗎?」他欺身上前,用著一雙圓溜的大眼「深情款款」地望著範文曄。
    「手機?」那是什麼?
    「啊!真是的!」韋浩偉誇張地打了一下自己的頭,「我忘了在這個年代裡沒有這玩意兒,Sorry,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被他天馬行空的言語和誇張行為給逗笑,範文曄看著韋浩偉清澈的眼眸,心想他應該不是壞人吧?
    「我叫範文。」他在外頭都使用這個化名。
    「真是有氣質的名字!」韋浩偉高興地拉著範文曄的手,笑得十分可愛.心中卻是想著要將他拉回家……嘿嘿!
    「你要不要到我家坐坐?」他也不等範文曄說好,就逕自拉著他朝不遠的村落走去。
    範文曄覺得這個叫韋浩偉的少年,言行舉止雖然古怪,但是卻可愛得很,有如自己的弟弟般,令人想親近,便任他拉著手往他家走。
    「來來來!」韋浩偉帶著他來到一個美麗的小村落,一路上遇到不少人,他們好奇地停下手邊工作,看著範文曄這個外地人。
    「哈嘍!王大伯,在忙啊?」韋浩偉對著村民隨口招呼。
    「還不過來幫忙?給你半兩銀子當工資!」
    「謝啦!但是我現在沒空!」韋浩偉對王大伯扮了個鬼臉,
    「嗨!李大嬸,你還是跟昨天一樣美麗!」
    「死小孩,就愛貧嘴,呵呵。」叫李大嬸的婦人,扭過她那生了五個孩子後、變得臃腫肥胖的身子,得意地笑罵。
    範文曄一路上看著韋浩偉滿面笑容的與大家打呼,在韋浩偉身上,似乎有無限的活力和親和力,讓大家都不自覺地想去疼愛他。
    「你從小就住在這裡嗎?」範文曄好奇問道。
    「怎麼可能?我來這兒不到半年。」
    「咦?」但他給人的感覺,就好像他已在這裡待了很久似的,生活得自由自在,和大家都很熟稔。
    「到了!」韋浩偉停在一棟略微簡陋的房子前。「阿婆不在,先進來坐坐吧!」
    進了屋子後,範文曄和韋浩偉聊了很多。
    其實都是韋浩偉拉著他說,而且他有一半以上聽不太懂。
    呃,說不懂也不盡然,如果願意去相信的話,倒也解釋得通;韋浩偉他是從未來跑到這個時代,好像是不小心掉入了某個時空縫隙中吧!然後他被這裡的阿婆收養,已經待在這裡近半年了。
    一切聽來都很匪夷所思,令人難以相信,但是看他拿出之前的衣物、飾品,都是自己前所未見;最令人嘖嘖稱奇的便是韋浩偉所謂的「手錶」,將現在使用的十二個時辰,換算成他們那個年代說的「二十四小時」,竟是絲毫不差!
    「所以嘍,我只好一直待在這裡了。」韋浩偉的故事到此敘述完畢。
    「你不會害怕嗎?」範文曄好奇地問道。
    一般人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又一籌莫展,一定是會驚慌害怕的。
    「過一天是一天,再度等待奇跡到來嘍。」韋浩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範文曄打從心底佩服這個少年的樂觀,當然,如果他不要老是露出那種色迷迷的表情,他一定會更欣賞他的。
    「你長得真的好漂亮!」韋浩偉忽然露出垂涎的表情,直盯著範文華看,而且越來越靠近他,「是我最喜歡的類型耶。」
    「呃……」範文曄一直將身子往後仰,想耍離韋浩偉遠一點,但是他還是不斷逼近,只好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對了!你的頭髮怎麼會是這種顏色?」
    「這個啊!」韋浩偉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抓起他的一綹髮絲送到範文曄面前道:「這是染的。」
    看範文曄仍是不解,他又補充說明:「我們會用一種染色劑抹在頭髮上,等到一定時間再把它洗掉,就可以有不同於黑色的髮色了;可是時間一久,頭髮長長後又會恢復,你看……」韋浩偉指了指自己的頭頂,「上頭是不是黑色的?」
    範文曄趨近一瞧,果然是不同於發尾的顏色,和一般人的黑髮一樣。
    「真是神奇!」範文曄喃喃道,「所有的一切都是……」
    「對了,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韋浩偉好奇地問,「這裡很偏僻,我來這兒好一陣子了,除了我之外,你是唯一的外地人喲!」
    「嗯……」範文曄不想對他提起太多,只是微微一笑道:「我想找個地方住下。」
    「Really?」韋浩偉興奮地笑開了臉,像太陽般散發無限熱力,「那就在這裡住下吧,這兒的人都很好。」他繼續補充道:「這樣我們就有時間好好的培養感情,哇!老天對我真是太好了!哈哈哈!」韋浩偉樂得手舞足蹈起來。
    「有件事不知該不該告訴你。」雖說他範文曄長這麼大,沒有被誤認為女人過,但他也知道自己長還是秀氣了點,生怕韋浩偉誤會了,「我是男的。」
    「我當然知道啊!」韋浩偉停下蹦蹦跳跳的動作,專心盯著範文曄瞧了好一會兒,才道:「IKnow!」他曖昧地笑著,「Don'tworry!我是不在乎性別的,你也不用在意。」
    他忽然抓著範文曄的手,把他嚇了一大跳。
    「相信我,愛是可以跨越性別和年齡障礙的,人家說:『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我雖然不高,但是我自信有足夠的力量可以保護你,我會愛你愛到全宇宙毀滅為止,相信我!」
    範文曄被韋浩偉一番亂七八糟又大膽熱情的表白弄得哭笑不得,他失笑地看向韋浩偉,竟不知該回答些什麼好。
    「你別這麼熱情地盯著我,我會忍不住想要吻你耶!」韋浩偉還真的說到做到,欺身就要給他一個火辣熱吻。
    範文曄嚇得頭一偏,但還是被他吻到臉頰。
    「喂!」範文曄小小抗議一聲。
    說也奇怪,這樣無禮的舉動,他理應覺得不悅,但是韋浩偉這麼做卻不會令他厭惡,只是下意識地把這舉動當作是一個可愛的弟弟不小心所犯的錯。
    「嘖!真是的!」只偷襲到臉頰的韋浩偉不滿地撅起嘴,模樣甚是俏皮可愛。
    「浩偉,你又幹啥壞事啦?」一個蒼老的聲音自門邊響起。
    只見一個滿頭白髮、和善慈祥的老婆婆仁立在門邊,滿眼儘是責備。
    「阿婆,你回來啦?」韋浩偉高興地走上前幫她卸下肩上的擔子,裡頭都是一些鮮翠欲滴的蔬菜。
    「我聽說你帶了個客人回來,怕你招待不周,就趕緊回來了。」老婆婆走向範文曄,「不好意思,那孩子就是愛亂來。」
    「我才沒有……」韋浩偉在一旁不服地嚷嚷,卻在老婆婆一個白眼下乖乖閉上嘴。
    「不,沒事的,是我叨擾了。」範文曄欠身溫文一笑。
    範文曄深感這村子是如此和善淳樸,決心在此住下;因為範文曄喜靜,所以在村民的熱心幫助下,他在近湖的山腳處蓋了棟小屋子。
    村人知道他飽讀詩書,有的人便央求他幫忙教育自己的子女,到後來學生越來越多,他便成了村民口中的「范先生」。他不收學費,所以常有人將自家所種的蔬菜瓜果拿來送他。而能夠幫助這些因為住得偏遠又沒錢讀書的小孩學習,他也覺得非常開心,在這兒的生活是非常愜意恬淡的。
    其實說安靜也不盡然,因為韋浩偉幾乎每天來纏著他「大訴愛意」,範文曄也被他偷吻慣了,他總是把韋浩偉當成弟弟般縱容他的偷襲。
    可憐的韋浩偉,常常只能躲在角落暗自低泣,誰教他長得矮又年紀小,沒辦法讓範文曄將他當大人看呢!沒關係,才十六歲的他,還是有機會長高的。
    ***************
    皇宮御書房--
    「稟皇上,下官在四川打探到一個人,聽描述,好像與范大人十分相似。」一名官員匆忙來報。
    「當真?」獨孤焰原本翻閱奏折的手因為興奮而微微顫抖,找到了嗎?這次該不會又是假的吧?「確定嗎?」
    「聽說他是在不久前才到四川邊界的一個小村莊居住,好像還負責教導那裡的孩童讀書識字,名叫範文。」
    「範文……範文?」獨孤焰喃喃道,他必須找個人來印證,「你下去等朕的賞賜。」
    「謝皇上!」那名官員高高興興地行禮退下。
    「來人,傳俞平來見朕。」
    「找到範文曄了,就在四川。」獨孤焰看著俞平,雖然他並不是十分肯定,但當他看見俞平不帶驚訝的了然神情時,當下便肯定了這個線索的準確度。
    「你居然知而不報!」獨孤焰氣憤難平,幸好他早因不相信俞平而自己派人去找,否則照這樣看來,他就算等一輩子也不會有範文曄的消息!
    「請皇上息怒。」俞平恭敬回道,「因為微臣並不知時隔一年,皇上是否還愛著他,況且皇上近來喜獲兩位皇子,似乎對範文曄的一時迷戀也消失了,是以臣……」
    「你居然將朕對他的感情當作一時迷戀!」御書房的桌子已經很久沒被拍過,今日又再次重演這種場面。
    「其實臣早在上次就打算告訴皇上,只是苦無機會……」俞平努力地解釋。
    因為自從上次在御花園的酒筵後,獨孤焰便沒再找他問過範文曄的去向,俞平才會以為皇上已然淡忘範文曄,所以也不打算告知皇上範文曄的行蹤,打算讓他就此平靜過日,想不到原來皇上並不曾忘記。
    獨孤焰的怒火較之前稍微平息了點,先前他因為皇子相繼出生,故而多花了點時間在陪伴王、謝兩位貴妃上,俞平會有此感想也不為過,他倒也沒有理由再責怪他。
    「哼!朕這次就饒了你。」獨孤焰在俞平尚未來得及慶幸前,又丟下了第二句話:「朕現在要馬上動身前往四川。」
    看著俞平訝異的眼神,他不以為然地反問:「朕不親自去,他會回來嗎?」
    「說的也是。」俞平在心中思索,下道詔書給他,範文曄打死也不可能離開那裡,可是又怕皇上不知會使出什麼手段……
    「不如讓臣也一同前往吧?」他得保護范老弟的「安危」呀!
    「不用!」獨孤焰怎會傻到讓俞平用去礙手礙腳,「你留下來幫助宰相處理事務,朕不在的這幾天,就有勞俞將軍了。」
    丟下一堆國事讓俞平做到死,也算是反將他一軍,反正他再也沒有可以威脅自己的籌碼了,哈!
    「皇上!」俞平訝異地望著獨孤焰,卻從他臉上瞧見報復的快意神色。
    不會吧?國事很多呢!皇上不會這麼狠吧?俞平在心底大聲哀號。
    「記住,別走漏風聲。」臨走前,獨孤焰回頭補了這一句話,就頭也不回地離開,只剩俞平欲哭無淚的站在原地。
    天哪!想到明天就得面對一堆大臣的質問和忙也忙不完的事務,他就一個頭兩個大!

《天子的寵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