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宮羽

    不走主街走小巷雖然路程繞得遠了一些但度卻快了好幾倍。踏著青石板上清冷的月光耳邊卻響著不遠處主街的人聲鼎沸頗讓人有冰火兩重天的感覺。及至到了螺市街則更是一片繁華浮艷紙醉金迷的景象。
    言豫津好樂是妙音坊的常客與他同來的人又皆是身份不凡故而一行人剛進門便得到極為周到的接待由兩位嬌俏可愛的紅衣姑娘一路陪同引領他們到預定好的位置上去。
    妙音坊的演樂大廳寬敞疏闊高窗穹頂保音效果極好。此時廳內各桌差不多已到齊因為有限制人數所以並不顯得嘈雜擁擠。雖然有很多豪門貴戚遲了一步不得入內但卻沒有出現鬧場的局面。這一來是因為妙音坊在其他樓廳也安排有精彩的節目二來世家子弟總是好面子象何文新那麼沒品的畢竟不多再不高興也不至於在青樓鬧事徒惹笑談。一早就搶定下座位進得場內的多半都是樂友大家都趁著宮羽沒出場時走來走去相互拜年連靜靜坐著的梅長蘇都一連遇到好幾個人過來招呼說「蘇先生好」雖然他好像並不認識誰是誰。
    這樣忙亂了一陣子蕭景睿與謝弼先後完成社交禮儀回到了位置只有言豫津還不知所蹤想來這裡每一個人都跟他有點交情不忙到最後一刻是回不來的。
    「怎麼蘇兄又開始後悔跟我們一起出來了?」謝弼提起紫砂壺添茶笑問。
    梅長蘇遊目四周歎道:「這般零亂浮躁還有何音可賞何樂可鑒?」
    「也不能這麼說」蕭景睿難得一次反駁蘇兄的話「宮羽姑娘的仙樂是壓得住場子的等她一出來修羅場也成清靜地蘇兄不必擔心。」
    他話音方落突然兩聲雲板輕響不輕不重卻咻然穿透了滿堂嘩語彷彿敲在人心跳的兩拍之間令人的心緒隨之沉甸甸地一穩。
    梅長蘇眉睫微動再轉眼間言豫津已閃回座位上坐好其神出鬼沒的度直追飛流。這時大廳南向的雲台之上走出兩名垂髫小童將朱紅絲絨所制的垂幕緩緩拉向兩邊幕後所設不過一琴一幾一凳而已。
    眾人的目光紛紛向雲台左側的出口望去因為以前宮羽姑娘少有的幾次大廳演樂時都是從那裡走出來的。果然片刻之後粉色裙裾出現在幕邊繡鞋尖角上一團黃絨球顫顫巍巍停頓了片刻方向前邁出整個身影也隨之映入大家的眼簾中。
    「嗚……」演樂廳內頓時一片失望之聲。
    「各位都是時常光顧妙音坊的熟朋友了拜託給媽媽我一個面子吧」妙音坊的當家媽媽莘三姨手帕一飛嬌笑道「宮姑娘馬上就出來各位爺用不著擺這樣的臉色給我看啊。」
    莘三姨雖是徐娘半老但仍是風韻猶存遊走於各座之間插科打諢所到之處無不帶來陣陣歡笑。眾人被引著看她打趣了半日一回神才現宮羽姑娘已端坐於琴台之前誰也沒注意到她到底是什麼時候出來的。
    身為妙音坊的當家紅牌賣藝不賣身的宮羽絕對是整個螺市街最難求一見的姑娘儘管她並不以美貌著稱但那只是因為她的樂技實在過於耀眼實際上宮羽的容顏也生得十分出色柳眉鳳眼玉肌雪膚眉宇間氣質端凝毫無嬌弱之態即使是素衣荊釵望之也恍如神仙妃子。
    雖然從未曾登上過琅琊榜但無人可以否認宮羽確是美人。
    看到大家都注意到宮羽已經出場莘三姨便悄然退到了一邊坐到側廊上的一把交椅上無言地關注著廳上的情況。
    與莘三姨方纔的笑語晏晏不同宮羽出場後並無一言客套串場調好琴徵後只盈盈一笑便素手輕抬開始演樂。
    最初三是大家都熟知的古曲《陽關三疊》、《平沙落雁》與《漁樵問答》但正因為是熟曲更能顯示出人的技藝是否達到爐火純青、樂以載情的程度。如宮羽這樣的樂藝大家曲誤的可能性基本沒有洋洋流暢引人入境使聞者莫不聽音而忘音只覺心神如洗明滅間似真似幻。
    三琴曲後侍兒又抱來琵琶。悵然幽怨的《漢宮秋月》之後便是清麗澄明的《春江花月夜》一曲既終餘音裊裊人人都彷彿浸入明月春江的意境之中悠然回味神思不歸。
    言豫津心神飄搖之下手執玉簪擊節吟道:「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瀲灩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裡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清吟未罷宮羽秋波輕閃如蔥玉指重拔絲絃以曲映詩以詩襯曲兩相融合仿若早已多次演練過一般竟無一絲的不諧。曲終吟絕後滿堂寂寂宮羽柳眉輕揚道聲「酒來」侍兒執金壺玉杯奉上她滿飲一盅還杯於盤回手執素琵琶當心一劃突現風雷之聲。
    「十三先生新曲《載酒行》敬請諸位品鑒。」
    只此一句再無贅言。樂音一起竟是金戈冰河之聲。狂放悲悵、激昂鏗鏘雜而揉之卻又不顯突兀時如醉後狂吟時如酒壯雄心起轉承合一派粗疏在樂符細膩的古曲後演奏更令人一掃癡迷只覺豪氣上湧禁不住便執杯仰浮一大白。
    一曲終了宮羽緩緩起身襝衽為禮廳上凝滯片刻後頓時采聲大作。
    「今夜便只聞這最後一曲也已心足。」蕭景睿不自禁地連飲了兩杯歎道「十三先生此曲狂放不羈便是男兒擊鼓也難盡展其雄烈誰知宮姑娘一介弱質指下竟有如此風雷之色實在令我等汗顏。」
    「你能有此悟亦可謂知音。」梅長蘇舉杯就唇淺淺啄了一口目光轉向台上的宮羽眸色微微一凝。
    只是短暫的視線接觸宮羽的面上便微現紅暈薄薄一層春色更添情韻。在起身連回數禮答謝廳上一片掌聲後她步履盈盈踏前一步朱唇含笑輕聲道:「請諸位稍靜。」
    這嬌嬌柔柔的聲音隱於堂下的沸然聲中本應毫無效果但與此同時雲板聲再次敲響如同直擊在眾人胸口一般一下子便安定了整個場面。
    「今日上元佳節承蒙諸位捧場光臨我妙音坊小女子甚感榮幸」宮羽眉帶笑意聲如銀磬大家不自禁地便開始凝神細聽「為讓各位盡歡宮羽特設一遊戲不知諸君可願同樂?」
    一聽說還有餘興節目客人們都喜出望外立即七嘴八舌應道:「願意!願意!」
    「此遊戲名為『聽音辨器』因為客人們眾多難免嘈雜故而以現有的座位每一桌為一隊我在簾幕之後奏音大家分辨此音為何種器樂所出答對最多的一隊宮羽有大禮奉上。」
    在座的都是通曉樂律之人皆不畏難頓時一片贊同之聲。宮羽一笑後退先前那兩名垂髫小童再上將簾幕合攏。廳上慢慢安靜下來每一個人都凝神細聽。
    少頃簾內傳來第一聲樂響。因為面對的都是賞樂之人如奏出整節樂章便會太簡單所以只出了單音。
    場面微凝之後靠東窗有一桌站起一人大聲道:「胡琴!」
    一個才束的小丫頭跑了過去贈絹制牡丹一朵那人甚是得意地坐下。
    第二聲響過。蕭景睿立即揚了揚手笑道:「胡笳!」
    小丫頭又忙著過來送牡丹言豫津氣呼呼抱怨好友「嘴怎麼這麼快」謝弼忍不住推了他一掌笑罵道:「我們都是一隊的!」
    第三聲響過。言豫津騰地站了起來大叫道:「蘆管!」於是再得牡丹一朵。
    第四聲響過。國舅公子與另一桌有一人幾乎是同時喊出「箜篌」二字小丫頭困擾地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大概是覺得這座已經有兩朵了於是本著偏向弱者的原則進行了分。
    第五聲響過。略有片刻冷場梅長蘇輕輕在謝弼耳邊低語了一聲謝弼立即舉起手道:「銅角!」
    「銅角是什麼?」言豫津看著新到手的牡丹愣愣地問了一句。
    「常用於邊塞軍中的一種儀樂和軍樂多以動物角製成你們京城子弟很少見過。」梅長蘇剛解釋完畢第六聲又響起這桌人正在聽他說話一閃神間隔壁桌已大叫道:「古塤!」
    接下來橫笛、梆鼓、奚琴、桐瑟、石磬、方響、排簫等樂器相繼奏過這強一隊中既有梅長蘇的鑒音力又是言豫津跳得高搶得快的行動力當然是戰果頗豐。
    最後幕布輕輕飄動了一下傳出鏘然一聲脆響。
    大廳內沉寂了片刻相繼有人站起來最後張張嘴又拿不準地坐下。言豫津擰眉咬唇地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放低姿態詢問道:「蘇兄你聽出那是什麼了嗎?」
    梅長蘇忍了忍笑低低就耳說了兩個字言豫津一聽就睜大了雙眼脫口失聲道:「木魚?!」
    話音剛落小丫頭便跑了過來與此同時簾幕再次拉開宮羽輕轉秋水環視了一下整個大廳見到這邊牡丹成堆不由嫣然一笑。
    「大禮!大禮!」言豫津大為歡喜地向宮羽招著手「宮姑娘給我們什麼大禮?」
    宮羽眼波流動粉面上笑靨如花不疾不徐地道:「宮羽雖是藝伎但素來演樂不出妙音坊不過為答謝勝者你們誰家府第近期有飲宴聚會宮羽願攜琴前去助興整日。」
    此言一出滿廳大嘩。宮羽不是官伎又兼性情高傲確實從來沒有奉過任何府第召陪哪怕王公貴族也休想她挪動蓮步離開過螺市街外出侍宴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遭眾人皆是又驚又羨言豫津更是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條縫兒道:「宮羽姑娘肯來沒有宴會我也要開它一個!」
    梅長蘇卻微微側了側頭壓低了聲音問道:「宮姑娘這個承諾可有時限?是必須最近幾天辦呢還是可以延後些時日比如到四月份……」
    他這輕輕一句頓時提醒了言豫津忙跟著問道:「對啊對啊四月中可以嗎?」
    宮羽一笑道:「今年之內隨時奉召。」
    「太棒了!」言豫津一拍蕭景睿的背「你的生日夜宴這份禮夠厚啊!」
    蕭景睿知他好意並沒有出言反對。因為他的生日宴會一向隨意以前曾有損友用輕紗裹了一個美人裝盤帶上時被父親撞見最後也只是搖頭一笑置之更何況宮羽這樣名滿京華的樂藝大家自然更沒什麼問題。另外蒞陽長公主也喜好樂律只是不方便親至妙音坊如今有機會請宮羽過府為母親奏樂也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
    「那就定了四月十二煩請宮姑娘移駕寧國侯府。」言豫津一擊掌錘落定音。
    謝弼佯裝嫉妒地笑稱大哥太佔便宜旁邊有人過來湊趣祝賀言豫津神采飛揚地左右答禮宮羽撫弄著鬢邊的絲淡淡淺笑一片熱鬧中只有梅長蘇眼簾低垂凝望住桌上玉杯中微碧的酒色端起來一飲而盡和酒嚥下了喉間無聲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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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章寫的我吐血分割線都吐沒了關鍵就在於文化水平太低啊!!
《琅琊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