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刑場驚變

    兩兄弟正談著外廂門響謝綺慢慢走了進來大家立即轉了話題閒聊起來。未幾到了晚膳時候卓夫人來領了蕭景睿去飯廳卓青遙夫婦因行動不便一起在自己房內吃飯。
    謝弼與卓青怡此時已經回來但謝玉和卓鼎風卻不知為了何事不歸只打了人來報說不必等他們因此堂上長輩只有兩位母親氣氛反而更加輕鬆。
    蕭景睿在兩位娘親眼裡是最受寵的孩子這一點在飯桌上體現得猶為明顯尤其是卓夫人有什麼景睿愛吃的菜一律是先挾到他的碗中。謝弼在一旁玩笑地抱怨道:「我和謝緒也在啊沒有人看得見我們嗎?」
    蒞陽長公主冷淡自持只看了他一眼微笑不語卓夫人卻快挾起一個雞腿塞進他碗中笑道:「好了有你們的都快吃吧。大小伙子吃飯要象狼似的才像話。」
    蕭景睿一面體貼地給默默低頭吃飯的三弟挾菜一面笑著打趣謝弼道:「你現在是我娘的女婿早就比我金貴了丈母娘看女婿總是比兒子順眼的就像在母親眼裡青遙大哥也比我重要一樣。」
    為了區別當大家同時在場時蕭景睿一向稱呼卓夫人為娘稱呼蒞陽公主為母親被他這樣一說長公主也不禁笑了笑道:「青遙本就比你懂事自然要看重他些。」
    謝弼還要再說被卓青怡紅著臉暗暗踢了一腳只得改了話題聊起今天出城踏青的趣事大家時不時都接上一兩句甚是一片和樂融融。
    席面上最安靜的人一向是謝緒他那清傲冷淡的性子倒是象足了母親蒞陽公主為人處事一應禮節一絲不苟用餐時也講究食不語。飯後他默默陪坐了片刻便向長輩們行禮跟兄姐打過招呼又回房唸書去了。以至於連蕭景睿這般沉穩的人都忍不住想要把言豫津叫來到書房裡一起去鬧鬧他。
    「緒兒小小年紀行事便如此有章法」卓夫人笑著向蒞陽公主讚道「將來一定能成大器。」
    長公主唇邊掛著微笑但眸中卻有一絲憂色輕聲道:「緒兒是愛做學問的人只是一向自視太高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日後難免要吃些虧的。」
    蕭景睿與謝弼同時想起謝緒在蘇宅已經吃過的那個小虧兩人不禁相互對視了一眼但卻很有默契地誰也沒有提起。大家一起閒話家常到二更時謝侯與卓鼎風仍然沒有回府蕭景睿心中略有些不安送母親們回後院歇息後立即命人備馬叫謝弼在家中等候自己準備出門尋找。誰知剛走到大門口兩位父親剛巧就回來了。
    「怎麼穿著披風?這麼晚了還要出門?」謝玉皺眉責問著語氣有些嚴厲。
    相送蕭景睿出來的謝弼忙解釋道:「大哥是擔心父親和卓伯伯至晚未歸想要出去找找……」
    「有什麼好找的?就算我們兩個真遇到什麼事你一個小孩子來了能做什麼?」
    「景睿也是有孝心謝兄不必過苛了」比起謝玉的嚴厲卓鼎風一向對孩子們甚是慈愛拍拍蕭景睿的肩膀溫言道「難為你想著時候不早了去休息吧。」
    謝玉看起來今天的心情不錯竟然笑了起來道:「卓兄你實在太嬌慣孩子們了。」
    自從太子最近諸事不順以來謝玉在家中基本上就沒露過笑臉所以這一笑蕭景睿和謝弼心中都甚是訝異不知生了什麼令他高興的事卻又不敢多言多問只是暗暗猜測著一起行了禮默默退了下去。
    次日一早謝三少爺謝緒便起程回了松山書院下午蒞陽長公主又決定要回公主府去侍弄她的花房除了謝綺外的女眷們便都跟著一起去了謝弼被府裡的一些事絆住了腳因此只有蕭景睿隨行護送。春季開的花品種甚多迎春、瑞香、白玉蘭、瓊花、海棠、丁香、杜鵑、含笑、紫荊、棣棠、錦帶、石斛……栽於溫室之中催開於一處滿滿的花團錦簇艷麗吐芳大家賞了一日還不足興當晚便留宿在公主府第二天又賞玩到近晚時分方才起輦回府。
    因為遊玩了兩日女眷們都有些疲累蕭景睿只送到後院門外便很快退了出來。他先到西院探望了卓青遙之後才回到自己所居的小院準備靜下心來看看書。
    誰知剛翻了兩頁院外便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一路叫著他的名字語氣聽起來十分興奮。
    蕭景睿苦笑著丟下書到門邊將好友迎進來問道:「又出什麼熱鬧了?來坐著慢慢說。」
    言豫津來不及坐下便抓著蕭景睿的手臂沒頭沒腦地道:「我沒有看錯!」
    「沒有看錯什麼?」
    「前天我們在城外碰到的馬車裡面坐的就是何文新我沒有看錯!」
    「啊?」蕭景睿一怔「這麼說他逃獄了?……不對吧逃獄怎麼會朝城裡走?」
    「他是逃了不過年前就逃了那天我們看見他的時候他是被抓回來的!」
    「年前就逃了?可是怎麼沒有聽說過這個消息刑部也沒有出海捕文書啊……」
    「就是刑部自己放的當然沒有海捕文書了!」言豫津順手端起桌上蕭景睿的一杯茶潤了潤嗓子「我跟你說何文新那老爹何敬中跟刑部的齊敏勾結起來找了個模樣跟何文新差不多的替死鬼關在牢裡把真正的何文新給替換了出來藏得遠遠的。直等春決之後砍了人下了葬從此死無對證那小子就可以逍遙自外換個身份重新活了!」
    「不可能吧?」蕭景睿驚的目瞪口呆「這也……太無法無天了……」
    「聽起來是挺膽大包天的可人家刑部還真幹出來了你別說這齊敏還挺有主意的不知道這招兒是不是他一個人想出來的……」
    蕭景睿感覺有些沒對雙手抱胸問道:「豫津……這怎麼說都應該是極為隱秘之事你怎麼知道的?」
    「現在何止我知道只怕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言豫津斜了他一眼「今天春決可算是一場大戲你躲在家裡足不出戶的當然什麼都不知道。」
    「你到菜市口看春決去了?」
    「我……我倒也沒去……殺人有什麼好看的……」言豫津不好意思地抓抓頭「不過我有朋友去了他從頭看到尾看的那是清清楚楚的回來就全講給我聽了……你到底要不要聽?」
    「聽啊這麼大的事當然要聽。」
    言津豫頓時興致更佳眉飛色舞、繪聲繪色地道:「據說當時在菜市口觀刑的是人山人海刑部的全班人馬都出動了監斬官當然是齊敏他就坐在刑台正對面的看樓上朱紅血簽一根根地從樓上扔下來每一根簽落地後就有一顆人犯的頭掉下來。就這樣砍啊砍啊後來就輪到了何文新驗明正身之後齊敏正要血簽說時遲那時快你爹突然大喝一聲:『且慢!』」
    「你說誰?」蕭景睿嚇了一跳「我爹?」
    「對啊你爹謝侯爺。他當時也在看樓上叫停了劊子手後他問齊敏:『齊大人人命關天你確認這人犯正身無誤?』」言豫津學著謝玉的口氣倒有七八分相像「這句話一問齊敏的臉色立時就變了只是箭已離弦斷無回弓之理齊敏也只能硬著頭皮說絕無差錯喝令劊子手趕緊開刀。你爹剛叫了一句『刀下留下』一輛馬車恰在此時由巡防營護衛著闖到了刑台旁好幾名營兵從馬車裡拖啊拖拖出一個人來你猜是誰?」
    蕭景睿沒好氣地道:「何文新。」
    「猜對了!這個是真正的何文新。可是他老爹和齊敏卻咬口不認啊非說這個才是假的。你爹這時冷笑兩聲又帶出三個人來是牢頭、替死鬼的中間人還有一個女的那女的只哭喊了兩句台上那假何文新就撐不住了突然嘶聲大叫說他不是死囚他不想死……你想想看周圍擠得滿滿騰騰都是圍觀的百姓一時嘩然場面那個亂啊齊敏當時都快暈死過去了。文遠伯也來觀刑一看刑部來這一手氣得直跳揪著何敬中和齊敏不放鬧著要面君。最後還是你爹有魄力派巡防營的大隊兵馬接管了現場倒也沒失控。後來他們幾個大人就連拖帶扯地一起進宮去了估計這陣子正在太和殿外等著皇上召見呢。」
    這簡直是以前聽也沒有聽說過的奇聞蕭景睿呆呆思忖了片刻問道:「你覺得真的是何大人和刑部同謀幹了這件替換死囚的事嗎?」
    「我覺得是真的。」言豫津壓低了一點聲音「你爹是多謹慎的一個人啊沒有鐵證他最多密奏不會當眾整這麼一出的。吏部倒也罷了大約只有何敬中一個人涉罪但刑部……這次恐怕會被煮成一碗粥呢。」
    「這倒是如果現在追查出以前還有同類型的案子齊尚書的罪便會更重的。」蕭景睿喃喃應著突然想起父親前天晚上那高興的樣子現在看來是因為抓到了何文新……吏部和刑部都是支持譽王的這位最近順風順水的王爺只為了這一個案子就折傷了兩隻臂膀也夠他疼上一陣子的了……
    「說起來都是六部腦還真夠齷齪的」言豫津自顧自地搖頭感慨道「從什麼時候起朝臣都變成了這個樣子這樣的人來協助君上治理天下天下能治好嗎?」
    蕭景睿低著頭沉默了半晌突然道:「能都怪朝臣麼?君者源也源清則流清源濁則流濁如今在朝中為官坦誠待人被譏為天真不謀機心被視為幼稚風氣若此何人之過?」
    他此言一出倒把言豫津驚得閉不攏嘴好半天方道:「你還真是一鳴驚人我當你素日根本不關心朝局呢?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請受我一拜。」
    「少打趣我了」蕭景睿瞪了他一眼「再說這話也不是我說的我只是越來越覺得……他說的對……」
    「誰?」言豫津想了想遲疑地問道「蘇兄?」
    「嗯。我們千里同行一路上什麼話題都聊過這是有天晚上謝弼睡了他跟我秉燭夜談時所的感慨……我真是想不通蘇兄既有這樣的理念為何會選擇譽王?」
    「大概他也沒得選吧?」言豫津聳了聳肩「太子和譽王有多大區別?」
    蕭景睿點著頭神色也有些無奈:「蘇兄曾說過立君立德所謂君明臣直方為社稷之幸。待民以仁待臣以禮非威德無以致遠非慈厚無以懷人。時時猜忌、刻薄寡恩的君上有幾個成得了流芳百世的名君賢君?我想蘇兄的痛苦莫過於不能扶持一個能在德行上令他信服的主君吧……」
    言豫津的眸光微微閃動想要說什麼最終又沒說手指撥動著桌上的茶壺蓋翻來翻去地玩了一陣突然起身將剛才的話題一下子扯開老遠:「景睿外面好月色陪我去妙音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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