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長串迎親的隊伍熱熱鬧鬧地敲鑼打鼓,方圓五里的住家皆可聽聞,可是無人敢出門觀看沾個喜氣,家家戶戶關窗閂門,為即將出嫁的閨女掬一把憐憫之淚。
  鎖吶鼓號吹震天地,迎親隊伍一律黑色裝扮,不苟言笑地冷如臘月雪,僅在腰間繫了條兩寸寬的紅布代表喜慶,訓練有素地走在花轎前開路。
  其實有沒有引路夫都無所謂,打從三天前聽聞花轎將取道應天府到杭州迎娶刑家莊千金,沿途有大半百姓都遠避他鄉,打算等花轎過去再回城。
  原因無他,只因鬼戰堡的群鬼出堡了。
  人言江北多風沙,朱氏王朝錦衣衛,一見鬼堡面發白,生人不留。
  江湖傳言鬼戰堡是一座由人骨堆積而成的骨堡,以血塗牆和屋瓦,人肉混泥立下地基,是囚禁無數女人和小孩屍骨的活地獄,比錦衣衛的地牢還要可怖,一入鬼戰堡絕無生還機會。
  不過它的武林地位屹立江湖十多年不墜,即使心中畏怯不已,仍有不少江湖人士願冒著生命危險,與之攀上一點關係,例如急欲奪取武林盟主寶座的刑莊主。
  刑天威育有七子三女,諸多妻妾鮮有人能博取他的歡心,在權欲的操控下,他什麼都可以犧牲,包括他親生的女兒們。
  大女兒一聽要下嫁的是鬼戰堡堡主,當晚即懸樑自盡死不瞑目,一副嚇到膽裂的姿態,目眥舌吐臉泛黑氣,身紅衣紅鞋宛如要化成厲鬼索命。
  小女兒則是渾身打顫發高燒,連續三天三夜無法清醒,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只剩最後一口氣似的,虛弱到難以進食。
  唯獨二千金刑水清無一絲抗拒,反而興致勃勃的試嫁衣,繡鴛鴦被,鎮日面露喜色地等著大紅花轎的到來。
  鬼戰堡的傳說多不勝數,口耳相傳之際難免誇大了幾分,但是沒人敢去質疑真實性,不過光看迎親隊伍的氣勢就極為駭人,少說有三百人吧!
  而這三百人全是同一種表情,冷冰冰的不像在辦喜事,反而類似參加葬禮般的莊嚴,沒有一個人露出喜悅的笑容。
  寒冰冷,冬雪凍人,都不及鬼氣凜冽,完全凝結脈動中鮮紅的血液,叫人由心冷到週身毛細孔,一根根寒毛都變成小冰柱,折來當暗器都不成問題。
  「堡主,橋斷了。」
  十丈寬的長河只剩半截橋樑,水淹過橋墩顯得混濁不清,一看就知剛遭逢大水洗劫,災情慘重。
  「搭橋來得及嗎?」冷如冰珠的言語一起,報訊的手下極目一望。
  「水太湍急,會有危險。」不是不可行,卻要費一番工夫。
  「搭。」
  沒有二話,一行人將花轎擱在安全地帶,兩、三百名壯漢挽起袖子砍樹、搬石,上衣一脫躍入水中拉繩砌石墩,不畏河水冰涼地辛勤搭橋。
  「堡主請移坐樹下,大約兩個時辰後便可通行。」
  「嗯!」
  同樣一襲黑衣的男人臉上不見半分情緒,稍微一掀眼皮表示意思,邁開穩重沉斂步伐走向一旁枝葉茂密的老榕樹下,就著厚實入地的氣根一坐。
  在他身後跟著一黑一白的侍衛,異於中原人的長相十分駭人。
  黑侍衛全身黑如炭石,身材高瘦、濃眉大眼,一口白牙特別突兀,高約六尺三寸,手持古怪的雙頭棒,中間有條可伸縮的長鏈,看來陰森嗜血。
  白侍衛一頭金髮,膚白似雪好像活殭屍,雙頰沒有一點血色,梨渦深陷如可見骨,尤其以一雙天空藍的瞳眸最為駭人,大而無神彷彿死靈召喚,感覺不到屬於人的生氣。
  兩人就像閻王駕前的黑白無常,不管鬼戰堡堡主戰醒風走到哪裡,一定可以見到兩人身影追隨左右不曾離遠,如銅牆鐵壁般守護著他們心中唯一的主人。
  因此更多令人膽戰心驚的傳聞廣為流傳,大人以鬼戰堡來威嚇不乖的小孩,嚇得他們不敢夜啼,早早上床安睡不吵鬧。
  人雖可怕卻不如鬼之無形,世人之短視。
  殊不知人心惡如猛獸,比鬼更殘狠數十倍,魂奪命喪在片刻,毫無人性。
  「堡主,你當真要娶刑二小姐為妻?」黑侍衛一口不甚清晰的中原話聽來拗口。
  「你有意見?!」戰醒風接過侍從遞來的水袋仰口一飲,冷峻的神色不改初衷。
  「不敢,只望你三思。」殺戮腥膻已足矣,何必多添一樁。
  「你不贊同刑家二小姐入我戰家門?」女人都是一個樣,傳宗接代而已。
  好人家的女兒是不會入鬼戰堡的門,傳言他的女人多如蝗蟻,但真實情況唯有堡中人自知,根本沒幾個女人敢正視他如鷹般銳利的雙眸。
  對於嚇昏的女人及哭泣不已的處子他可沒興趣碰,死人更不合胃口,奸屍的行徑不屑為之,他沒外傳的那般不堪。
  只是沒有幾人瞭解。
  「你該娶位自己心愛的女子為妻,而非為了戰家香火而娶。」黑侍衛不忍堡主背負的惡名。
  「三十而立,聽聞刑家小姐秀外慧中,品貌皆是人上之選,你怎知她不是我的好姻緣?」三十歲了,歲月無情。
  黑侍衛表情一冷的道:「傳聞大都有誤,耗子生不出龍子鳳女。」
  什麼樣的父親就有什麼樣的子女,父不仁子便不義,禍心包藏在肉裡無法探測,誰知她會使出何種詭計為亂鬼戰堡。
  防人先防心。
  「你擔太多心了,我自有分寸。」他不過要個敢生育他子息的女人,無關其他。
  天下之大,有誰敢生鬼子呢!
  「可是……」他仍是操心。
  與面黑心善的黑侍衛一比,臉白心惡的白侍衛恰為相反的譏諷,「她能不能活過一年尚是疑問,你別拿這點小事煩擾堡主。」
  「小白,你不幫著勸阻堡主還落井下石,真要看著悲劇一再重演?」這人喔!心肝真黑。
  「別叫我小白。」他咬著牙一哼。
  又不是叫狗,六尺六寸的身長夠威嚇人。
  「我是跟著堡主喊,你最好認命。」黑侍衛一副你奈我何的冷樣。
  「堡主,我認為大黑也該娶個娘子,免得他像個婆娘般嘮嘮叨叨。」白侍衛惡意地勾著嘴角。
  「黑心腸的白臉鬼,你嫉妒我人緣比你好是不是?」好沒良心,居然出賣他的終身。
  白侍衛冷嗤一聲,「見鬼了,小孩見到你向來只有哭聲。」
  「總比被你嚇得說不出話來呆立著要安慰些。」長相又非他自願,他爹就是如此黑不溜丟。
  他爹和小白的爹都是被人口販子賣進大明朝,入了鬼戰堡便生了根,各自娶了高大的山東侍婢為妻,生女肖母,生子則肖父,從無例外。
  堡中男丁多於女子,於是兩人的姊妹早已嫁給堡中男子,反正也沒人敢娶鬼戰堡的姑娘,將就點也是姻緣。
  由於女子稀少,所以堡中有種特別奇怪的現象,男人都非常寵溺自己的妻子,幾乎到了可笑的地步,有求必應鮮有落空。
  不過堡規嚴厲,出了閨房沒人敢造次,安分守己地做著分內事,所以這些年一直風平浪靜沒出大亂子,除了堡主娶親一事。
  裊裊無波,煙霧來作祟。
  「大黑、小白,你們想去搬樹嗎?」話多。
  戰醒風一句話止住了兩人的爭吵,紛紛頭一轉的看向他。
  「堡主,你真要拿一生幸福來賭嗎?」
  「堡主,你大可好好享受女人溫柔再讓她死。」
  如此對比的話讓他盾心微微一沉,「或許砍樹來造橋的工作該由你們來做。」
  兩人一望高且險峻的大山,當下皆不語的搖著頭。
  「看好花轎,別讓山風吹壞了轎頂。」閉上眼,戰醒風處之泰然的靠著樹小憩。
  「開什麼玩笑,小小的風哪來的勁道,換個新娘子不是更好。」黑侍衛嘟嚷地睨了眼漆紅彩轎。
  「像你一般黑嗎?白天一瞧當是夜晚到了。」只有一口牙亮得刺眼。
  「至少晚上見著了,不像瞧見你般尖叫連連,大喊鬼來了。」白臉白手多可怕,無身似地叫人畏懼。
  「你……」白侍衛正要反唇相稽,耳邊傳來一陣低喝。
  「夠了沒?丟人現眼給我滾遠些,以後別跟在我身邊。」愚不可及。
  「我錯了,堡主。」
  「抱歉,屬下知錯。」
  淡漠的戰醒風斜睨兩人,「去瞧瞧他們橋築好了沒,日落前得趕到杭州。」
  「是。」
  兩人迅速地縱身一躍,在岸邊評量已完成三分之二的便橋,估計不出半個時辰便可完成。
  週遭的大樹已砍伐殆盡,足以架木的大石也差不多夠用,他們鋪橋造路並非一時善心,而是繞路遠行太費時間,搭座橋好方便花轎往返。
  「堡主,大約兩刻鐘後即可起程。」花轎先行無妨,反正沾不到水氣。
  花轎以人力接駁先過河,入夜前找處客棧過夜,順便通知刑家莊準備妥當,明日好進行迎娶事宜。
  「叫幾個人上來抬轎……」話一頓,戰醒風敏銳的耳力聽到一陣風擦過衣料的聲音。
  他冷冽的神色讓黑、白侍衛更覺有事發生,平日的警覺心再度繃緊,手握兵器小心戒備著,眼神變得凌厲。
  突地,高呼「讓開、讓開」的柔媚嗓音由天空傳來,一團黑色物體由天降落,筆直地掉落在花轎上,一陣衝力砸碎了轎頂。
  花轎碎裂倒向四方,紅綾轎巾下斜躺著一位哀哀叫的……怪女人,懷中抱著一根掃地用的掃帚,左手抓著一隻頻頻慘喵的貓的尾巴。
  她那一身奇裝異服簡直叫人傻眼,但是眾人的目光注視的是一雙藕白小腿,披髮覆蓋的臉孔被轎簾紅穗半遮掩著。
  「你是誰?」
  聽到怪怪的口音,女子粗俗不雅地兩腳一張坐在一堆木頭裡至少它曾經是木頭,只不過現在又被打回原樣。她用修長略帶小麥色的長指撩開鼻前的散發一瞄,「我咧!你是哪來的鬼?」
  ※※※
  紫綠色的眼?!
  詛咒般的震撼射入戰醒風的心口,他啞口無言的盯著那雙出奇妖魅的紫綠眼瞳,彷彿瞧見其中流動的邪惑,卻又移不開視線,猶如兩潭深湖。
  她不是他見過最美的女子,但是第一眼就動搖他的定力,好像天地間再無其他生命,只有她一人的呼吸。
  她生動的表情,活潑的櫻唇,不似時下姑娘的柳眉彎彎,微粗的月稜眉搭上她鮮明的五官更為出色,整體看來宛如迷路的美麗山妖,低聲咒罵魑魅魍魎擋路。
  驟然,他眉頭一皺,她說他是鬼?
  該死的女人,旁人都能畏他如鬼,唯獨她不行,她是老天送下來的新娘子。
  「哇!好美的小腿肚,摸起來肯定像絲緞般一樣滑細吧!」黑侍衛驚歎的一呼。
  死黑炭敢吃本小姐豆腐,不教教他禮貌怎麼成。沙芎芎揚起手欲出手教訓,一件大大的男子披風突地往她身上一罩,蓋住了外露的冰肌玉膚。
  接著她先聽到一聲慘叫聲,然後是重物撞樹的聲響,感覺好像很痛,她也跟著縮了一下香肩。
  他們在演戲吧?音效配得真貼切,是哪位導演導的古裝戲,連鞋子都仿得有點年代,兩側的翔鷹繡得滿像一回事,準備道具的工作人員上哪裡挑黑得兩色分明的繡線車上布面。
  咦,不像電腦車縫,倒像是人工一針一針縫繡,台灣有如此高明的繡工嗎?
  這一雙鞋子不便宜吧!不知道戲演完了要不要賣?她買回去當古董玩,哪天辦個化妝舞會穿出來秀一秀,但裡面大概得塞一疊衛生紙才合她的小腳。
  「不許動,我還沒瞧仔細。」哇塞!真棒的染功,鷹眼處硬是比其他地方深了一點。
  「姑娘,這是在下的腳。」冰冷如刀的低沉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嘿!!得了戲癌呀!幹麼文謅謅地用著古人的腔調說話。「借我觀摩一下會死呀!」
  「要不要我順便把鞋子脫下來送你?」不正經的女人,戰醒風在心裡思忖。
  「有便宜不佔是傻瓜,做人投機是天性,別說我欺負人,快脫。」她鴨霸地要扯脫人家的鞋。
  「輕浮。」
  冷冷的兩個字止住了她的動作,不知乾坤已扭轉的沙芎芎抬起頭一望,冷不防地用她的淑女指擰他的小腿肉。
  好硬。
  她得到一個結論,這個長得很……粗獷的男人是大陸人,而且是個練家子,所以她不認識他是正常事,大陸演員看起來比較放不開,演技有點壓抑似的不開朗。
  而且最重要的一點,大陸稍紅的演員都比實際年齡蒼老,四、五十歲還演男主角,不像台灣的奶油小生乾乾淨淨的,到了一定年齡就改演男主角的爹嘍。
  「我像鬼嗎?」
  搞不清楚狀況的沙芎芎睜大明亮的紫綠瞳道:「像。」
  「你再說一遍。」戰醒風聲音頓然冷了十度。
  「難不成你演打家劫舍的響馬?你有山大王的架式喔!」再留個落腮鬍就更完美了。
  草莽出身的刺髯客,聲名千古傳。
  「你說我是土匪?!」他一身黑錦袍配玉,腰繫黑翡翠緞帶,哪來的賊子氣味?
  「小聲點,我耳朵沒聾,嚇著了我要付收驚費……」沙芎芎奸奸地一笑,「當演員很好賺吧!缺不缺貼身秘書?」
  瞧小花癡賴上個超級大明星多有賺頭,只要她心腸黑一點,拍拍江邪的露點相片來賣,肯定銷售好得連財神爺都羨慕。
  最好他私人物品多得連自己也記不住,偶爾掉個十來件也不在意,好讓她上網兜售一番,多少貼補一下愛揮霍的小習慣。
  人要自私就別怕天打雷劈,她絕對是搶錢一族,為了她的購物狂,山也可以給他移。
  「演圓?貼身覓輸?」什麼意思?
  瞧他一頭霧水,大陸沒那麼落後吧!「喂!你要是沒誠意的話,把鞋留下人就算了。」
  看,她很好商量吧!台灣人的志氣是能縮能伸,一切看你大爺高興。
  「你不怕我?!」她的小腦袋裡是裝了什麼,要雙男鞋何用?
  一股莫名的怒氣油然而生,莫非她有意中人?
  「先生,你太入戲了,你們是采單機作業還是在等女主角?而我沒事怕你幹麼?」她將被風吹亂的發擦到耳後。
  她到底在說什麼?他一句也聽不懂。「我是鬼戰堡堡主戰醒風。」
  他以為她會害怕,但……顯然他錯了。
  「幸會幸會,我是不幸降落失敗的沙芎芎。」還在演呀!真盡責的演員。
  附加一點,她是女巫。
  「降落……你是指從上面掉下來?」他快被她搞糊塗了,她是真的不怕他。
  再怎麼不安於室的輕佻蕩婦,一聽到「鬼戰堡」三個字無不花容失色,驚聲尖叫,渾身打顫,恨不得就此昏厥不省人事。
  而她大為反常的不若一般女子反應也就罷了,落落大方的態度像兩人是初識的朋友般與他寒暄一番,清澈的紫綠眸中找不到一絲畏意或怯色,甚至以自嘲的方式介紹自己的名字。
  她不單純,但他就是看不出一點破綻,她像平空而降的一抹驚奇,撩動他平靜的心湖。
  「如果我說我的滑翔翼投奔自由你信不信?」沙芎芎嘿嘿兩句打算混過去。
  「滑翔衣是什麼東西?」她是個謎,盡吐奇怪的言語弄亂他的判斷力。
  嗄?!她托腮的手滑了一下,「別告訴我大陸沒有滑翔翼,你是走在流行尖端的演員耶!」
  「我不是……演圓。」戰醒風皺了一下眉頭,低身一屈,「大陸又是什麼玩意?」
  大鹿?大路?還是姓陸的人氏?
  「你……你在開……開玩笑吧!」她開始覺得不太對勁,舌頭都打結了。
  「坐在一堆硬木上舒服嗎?」喜歡的話,他命人把木板釘成床送她躺到骨頭生硬。
  「廢話,當然不舒服。」又不是沙發或軟骨頭,她的生活品質要求可高了。
  她倒直接了。「那你為什麼不起身?有廉恥心的姑娘不會厚顏地坐在一群男人面前。」
  「廉恥心一斤多少錢?哪裡有得賣?要是站得起來我何必賴在地上。」又不是有病。
  「扭傷了?」戰醒風掀開披風一角審視她的足踝。
  從那麼高的地方跌下來,她能安然無事是僥倖……咦,附近有山崖嗎?
  「輕一點,大老粗,別磨破了我的細皮嫩肉。」沙芎芎用力拍掉他的手,因為疼呀!
  剛剛失控俯衝之際,她估計錯了方位和角度,本該一舉滑向河面直到對岸才停,誰知一陣詭異的風一吹,她就撞上這頂爛轎子。
  為了保護她的飛行掃帚和親親愛貓免受壓扁之苦,她只好以屁股著地,右腳一個不小心扭了一下,疼得她想哀叫出聲。
  她不求援是擔心他們心存善念,看她一個女孩家受傷好意要送醫,反而不如她用魔法自療來得快速有效。
  現在她只求他們快快收工離去,她才好施法療傷,不然要是被眼前的粗魯男胡搓亂揉一番,她不痛死也去掉半條命,中醫的療法可是會痛徹心肺,眼淚直飆。
  她死也不肯讓他凌虐自己無瑕的玉膚,這是女巫的骨氣。
  但是話說回來,骨頭包在肉裡,外面又罩了一層皮,看他兇惡的瞪凸眼珠子,怎麼說也要賣人家一個面子,強龍不壓地頭蛇嘛!三通了以後還要他們多照顧點生意,好賺他們大陸人的紙鈔。
  「你敢打我?!」
  好冷呼!下雪了嗎?「大哥誤會了,我是輕輕地拍拍你,男女授受不親,我是很有節操的貞節烈女。」
  「你許了人?」戰醒風冷聲地問。
  「你別笑死人了,這年頭的女人莊敬自強,誰會想不開去找個蠢男人靠。」還好她有看「人間四月天」,什麼「許你個未來吧!」她可是耳熟能詳得很。
  驢透了,女人的未來是掌握在自己手上,而不是取決在男人身上。
  「想不開?」她在說鬼話不成,世道炎涼,誰家的姑娘不巴望找個好夫君呢。唯獨她,滿口的荒唐語。
  「你們有事大可自個兒忙去,記得把鞋留下。」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戰醒風冰冷的眼中燃起兩簇火光,「你要鞋子幹麼?送給情郎?」
  「你管……嘿嘿,是收藏啦!你有一雙很漂亮的鞋子。」有時候女巫也會怕惡人。
  像冰山一生氣時,她就趕緊腳底抹油,先溜為快,而越雋若笑得很誠懇時,她是不用逃了,直接等死就好,只因奸詐的聰明女巫是不會給人活路走。
  「你有收集男鞋的嗜好?」心火微慍,他趁她不備時按壓那微腫的足踝。
  「我沒……哎呀!你……你想謀殺啊!我是很窮的呆胞,殺了我……哎,輕……輕點……我的腳八成斷了。」小人,偷襲。
  沙芎芎狠狠一瞪,眼眶含著要掉不掉的可恥淚珠,殺了她可沒錢賺,剛剛全花光了,阮囊羞澀媲美乞丐公。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戰醒風霸道地強索答案,手勁略微放輕。
  痛得想在他臉上踹一腳的沙芎芎在心裡向他祖宗八代「拜年」。「你是第一個。」
  拜他的死人頭,拜他的死人腳,拜他爺爺奶奶,高祖高宗八代同堂浸在死人水,永生永世不得超生,齊赴十八層阿鼻地獄。
  「嗯!很好。」他很滿意地緩下心頭火。
  「好個屁……你說好就好,小女子……喔!小力點,小女子不敢有異議。」腳在他掌中,她能不低聲下氣嗎?
  人有人質,腳有腳質,弱點握在他手上,女巫也得減三分氣勢。
  「很痛?」他問得很輕,讓一干手下驀然瞠大眼。
  堡主的溫柔?
  「我把你的手打斷,用針慢慢挑捻,你再來告訴我痛不痛。」沒瞧見她忍著淚水快哭了呀!
  「你不該跳崖。」一想到她可能命喪於此,手不由得又在痛處一按。
  「啊——粗魯鬼!」沙芎芎痛得眼淚滑下粉腮。
  哪來的崖讓她跳,她還沒活夠本,死了舉世會同哀,痛失投機女巫造福台灣經濟。
  「叫得真難聽。」他心頭有些不忍,神情卻冷得像霜雪嘲笑她的鬼吼聲。
  她含恨的一睇,「你最好別犯在我手上,要不然我會要你生不如死。」
  「鬼能死兩次嗎?」他一把抱起她走向自己的坐騎。
  「你要帶我去哪裡?這馬摔不死人吧!」喝!好高大的馬。
  「回堡。」
  戰醒風俐落地環抱著她上馬,一隻銀貓倏地躍上馬背,很自然地鑽進主人的懷抱中,引起他不悅的鎖眉。
  「堡主,迎親之事……」白侍衛站在七尺以外問,他不想落得黑侍衛那吐了好幾口血的下場。
  「取消。」他冷然的握起韁繩。
  「可是只差一天路程。」一行人走了大半個月,結果卻無功而返。
  「花轎已毀,我與她無緣。」還迎什麼親,他的新娘子不就在臂彎裡!
  沙芎芎有種不好的預感,他們的對話不像在演戲,而是接近現實。
  「堡主有更好的人選?」他看向有點想跳下馬的奇怪女子。
  嘴角微掀,戰醒風將貓往後一扔。「你說呢?」
  接著正著的白侍衛來不及表現錯愕,凶狠的貓爪已狠厲地抓上他臉龐,十道爪痕鮮明帶血。
  銀貓在他鬆手之際,即四肢靈活地追著揚長而去的馬屁股,喵喵的叫聲似乎在說著:還我主人,別搶我的主人。
  怔愕著的數百名手下表情木然地不知下一步該如何進行,橋築好了呀!
  撫著胸口勉強上馬的黑侍衛冷喝一聲,「你們杵著當木頭呀!沒聽堡主有令,回堡。」
  「噢。」
  眾人頓時清醒地看看四分五裂的花轎,開始提起腳步往回程走去,心裡都有個很大的疑問——
  堡主不娶親了嗎?
《投機女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