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他是惡魔嗎?
  一張白紙寫得密密麻麻,斗大的五個字重複又重複,藏璽璽的視線始終停在字下方的問號,他真的是人們口中的惡魔嗎?
  以一般人的眼光看來,離經叛道的秦獅的確不容於時下的道德中,但是離著魔尚有一段距離,七樓的可向晚雕起佛像時的可怕才叫著魔,她能連著好幾天不吃不睡、刻出舉世聞名的「綠涅觀音」。
  而且只為刻觀音臉上那抹不忍眾生受苦的慈悲,她可以鎖上門不理外人叫喚,專心地琢磨出心中的觀音,直到她看見觀音的微笑為止。
  所以他不算是魔,只能說是動物的本能,在受傷的瞬間憤而攻擊眼前的生物,就是她。
  秦獅是個題材,他背後的故事發人省思,到底女人和記者曾傷到他什麼,心嗎?
  她不認為有這麼簡單,他不像會輕易付出感情的人,但是一付出絕對是至死方休,不因對方的背叛而放手,死也要抓著一同下地獄。
  他很容易瞭解,只要稍微用一點心就能看透在他狂妄面具下的寂寞靈魂,他不過渴望有個人來愛他,發自真心不帶任何有色的眼光。
  是她嗎?他愛上她了嗎?
  而她能放開心去接納他狂霸、專制的感情嗎?帶著毀滅的氣味。  
  順手揉掉手上的紙張往垃圾桶一扔,足足有三天沒看到秦獅的藏璽璽十分煩躁,她發現自己居然有點想念他,懸著的心老是放不下,總希望他鬼魅般的身影死纏著她。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發誓今天再不看到他,這個冷悶空曠的豪華囚牢她也不待了,要挖掘新聞不一定要從他身上下手,太久沒接觸到財經消息,人都變懶了。
  她懷念不互相串門子的「聯合女子出租大廈」,渴望那種安詳,與世無爭的寧靜。
  「小姐,你急電直催說有人快死了,請問發呆會死人嗎?」瞧他跑得一身汗,連闖好幾個紅燈。
  喘個不停的阮正達一手扶著門,一手提著醫療用的黑色提包,泛紅的臉色可見他趕得多累,醫生白袍還掛在身上來不及脫。
  可他沒料到一路奔波的結果竟是這樣,憂鬱的女孩將雙腳擱在小茶几上,左手是吸管,右手是溫可可,有一下沒一下的攢弄著。
  他到底所為何來?公器私用浪費醫療人才,她知不知道他正在為一位腦瘤病患開刀,指縫間還因匆忙而不小心沾到血跡。
  女人呀,是史上最難理解的生物,他實在找不出好的形容詞來讚美。
  「煩死了,悶死了,無聊死了,你說嚴不嚴重?快開單抓藥。」她像趕蒼蠅似地揮揮手,不,是揮揮吸管。
  煩……他為之氣結。「你幹麼無精打彩,那頭寸步不離的獅子呢?」
  很反常,居然不在家。
  「出去打獵了吧!我想。」她沒什麼力氣地吸了一口可可。
  「打獵?!」他倒抽了口氣,小聲戒慎地一問:「你們吵架了?」
  「或許吧!誰曉得他凶性大發地想掐死我。」她沒有接近死亡的恐懼感,生死無常的事她早看開了。
  何況他並未施加壓力,面對她的坦然一問時立即鬆手,錯愕的神色比她更驚訝,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麼地低吼了聲,轉身一走就沒再回頭。
  她想他是被失控的行為嚇住了,少了認錯的勇氣在外逗留,生怕同樣的情形會再度發生。
  人畢竟不是野獸,空負著狂獅之名掙扎於人性之間,他過得比一般人辛苦吧!偌大的私人住宅只有他一人並無親友往來,所見所接觸的全是仰賴他鼻息的傭人。
  兩眉一攏的阮正達懷疑耳朵出現幻聽。「你說他想掐死你?」
  「沒有得逞,我還活著。」瞧他什麼表情,好像她沒死很遺憾似的。
  「你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還是不小心戳到他的舊疤?」秦獅子向來吼聲大,動作小,不會任意傷人。
  尤其對象是她,他更不可能下得了手。
  「誰曉得?我和他不熟。」從發生車禍到現在不過一個多星期,其中有三天空白期。
  「他幾天沒回來了?」不能怪她,不是熟知的朋友,很難瞭解一頭負傷的獅子。
  她伸出三根手指頭。
  「他會不會死在外頭沒人收屍,你要不要去報個警備案?」
  「烏鴉嘴,我可不想引來一場無妄之災。」到時蜂擁而至的媒體和無孔不入的記者會害他死於獅口。
  「什麼人養什麼鳥,他懦弱,你無膽。」只會逃避。
  「小姐,你說話很惡毒,還在怨恨我完美的醫術。」石膏也要錢吶。
  「狼與狽拿十字架說經,沒一個是人。」他在提醒她的不平之氣。
  出院當天,她就趁著上浴室時,拿鐵製芳香劑敲碎石膏,光裸的雙腳讓秦獅大為光火呢!
  阮正達莫可奈何地笑笑。「說吧!你找我來幹麼,幫你越獄呀?」
  「我想走誰也攔不了。到底他是怎麼回事,怎會突然興起殺人的念頭?」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看你說了什麼刺激他的話,有時男人並沒有那麼堅強。」她肯定說中他的心頭傷。
  才怪,他會脆弱? 「你曉得他有時霸道得令人生氣,一時衝口而出的氣話當不得真,而他……」
  「請說重點,我不是來聽你對他的觀點。」他的話招來她一道白眼。
  「我說他有錢沒人愛,畏畏縮縮地見不得人躲在牆後,就像外界的傳說……」她尚未說完,平日帶笑的溫和醫生突然瘋了似的衝到她面前。
  「你……你竟然……你……你怎麼可以……你簡直是……我都想掐死你……」他語不成句地變了張焦慮不安的臉。
  「麻煩解釋一下,我哪句話出了紕漏?天底下沒有完美無瑕的人。」她承認有缺點。
  世上沒人愛的人多得是,灼傷、自閉到走不進人群的也大有人在,他擁有世人夢想得到的一切,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地方?
  難道連太陽、月亮都要依他高興起落不成?他太強求了。
  撫了撫氣的阮正達感傷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事並非三言兩語說得清,他的私事應該由他自己告訴你。」
  「可是……」三言兩語說不清就長話短說,反正她有的是時間。
  「別問我,我只能說他很在意外界的評語,八年前的事傷害了很多人。」以他受傷最深。
  「你是指他殺妻一案嗎?我是說結婚前三天死去的準新娘。」那件案子鬧得轟動,可惜她正準備期中考未加注意。
  他眼中升起防禦之色。「丫頭,你真是送牛奶的小妹嗎?」
  「怎麼?我看來不像?」眉一挑,她不做正面反應。
  「以我們目測的年紀,你不出十八歲,但是真實年齡呢?是否裡外一致?」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通常不會記住亙久的一則新聞。
  而且事後在金錢壓力下不了了之,上報率大約三天左右,大人都不一定能記憶猶新,而她卻因年代久遠而一口說出當時的情況,令人不由得懷疑起她的身份。
  女人的狡猾他是見識過,雖然她有一雙清澈無垢的大眼,誰知心裡藏著多少污垢?越是美麗的花兒越毒,外表清純不代表內在一樣光明磊落。
  她,並不簡單。
  「阮醫生,請你在為我貼上標籤以前試著回想一下,我是出自願還是被兩位的仁心仁術所『收留』。」她盡量不表現出心中有鬼。
  即使她是有目的而來,合不合作在於他們,她所做的也只是順應獅意,引火人們而已。
  「這……」他無言以對,她的確是他倆合謀留下來的,有問題的是他們。
  「就算我有不良企圖也是你們自找的,你們給了我機會去惹是生非,哪天被我賣了也是活該。」醜話說在先,他日才有借口脫罪。
  「你會嗎?」他試探地詢問。
  肩頭一聳的藏璽璽故意假裝聽不懂。「會什麼,咬你的褲腳嗎?」
  「生炸獅子,活剝獅皮,鮮嘗血淋淋的獅心。」他以玩笑式的口吻暗喻。
  人是多變的個體,不可預測。
  「庸醫你改行賣野生動物了呀?有空我會去幫你吆喝兩聲,免得你臉皮薄。」她對生性凶殘的野生動物敬而遠之。
  「牛奶妹,別去傷害他。」他語重心長地說道。
  她在心裡回答,我盡量。「你曉得他去哪兒了,我可以自由了嗎?」
  「聽醫生的勸告乖乖休養,千萬不要妄想『離家出走』。」他一副專業醫生的嘴臉出言一恫。
  他可不想走了一趟「看病」卻搞丟了病人,獅子回巢找不到伴侶肯定追究到他身上,到時他會祈求上蒼讓他早日解脫。
  女人一向是麻煩的源頭,禍起女人,息也女人,水漾難捉摸,看得透徹卻始終握不牢,刷地由指縫沁流而下,終至無影無蹤地消失在地表。
  愛女人,恨女人,卻也少不了女人,男人的通病,自古以來無一倖免。
  「嗯哼,你說錯了吧!我現在才是『離家出走』。」家,好遙遠哦!
  「聽說你另外有工作,可否透露一二?」她相當擅長玩弄文字。
  阮正達不由自主地往不好的方面想去,他憂心忡忡地望著她。
  「快遞。」異曲同工,送出剛出爐、新鮮的第一手資訊。
  「快遞?!」她?
  「懷疑就別問,我沒必要向你報告身家,教務主任。」她諷刺地一譏,嫌他囉嗦。
  他訕然一笑,半晌說不出話來。
  女人的伶牙利齒呵——
  *  *  *
  酒氣和薰天的煙味令人嗆鼻,俯視大台北的夜景,行人、車輛渺小得像是一盒盒火柴和半天筍在移動,看來是如此地缺乏生氣。
  搖動酒杯裡透明的冰塊,彷彿看見一張嬌嗔、斂笑的美麗姿容,一啟一闔的唇瓣說著,你要殺我嗎?你要殺我嗎?你要殺我嗎……
  一飲而盡杯中物,略顯黯然的男子吞吐指間雲霧,地上滿滿的煙頭數量驚人。
  一隻白皙的手臂由後攬向前,輕輕地偎靠著。
  「滾開,別貼著我。」他一手揮開她。
  「獅……」委屈的鼻音濃重,細柔的女音有著極力壓抑的傷害。
  「我說過女人沒資格喚我的名字,你又犯了。」他的口氣充滿嫌棄。
  他依然討厭女人,除了洩慾的功能,他連碰都懶得碰一下。  
  「對不起,秦先生,你酒是不是喝多了?」滿臉憂慮的戚宜君不敢再貼近他,保持一臂之距關心問著。
  「幾時我的事輪到你來管?少擺張棄婦的臉,看了心就煩。」他重新斟滿一杯酒。
  這些天來他很少進食,拿酒當正餐來灌,偏偏他酒量好得嚇人,喝完一瓶又一瓶絲毫不覺醉意,清醒得看見俏麗的短髮在他眼前晃動。
  他不敢回家,怕面對一張指控的臉,更怕一室的冷清黑暗,可笑的是,他最怕的是他自己。
  「秦先生,你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儘管說來,我是很好的聽眾,絕不會洩露一字一句。」她的眼中含著深情。  
  一個女人不計名份地跟了一個男人五年,忍氣吞聲地接受他近乎羞辱的對待,除了愛還能有什麼。
  秦獅粗暴地扣住她的下巴。「戚家的婊子能信嗎?你只是個妓女。」
  「秦先生,我是被你逼成你的私人妓女,我的罪還沒贖完嗎?」她要的不多,只要他一句溫言軟語。
  「哼!我有用繩子綁住你的手腳嗎?是你自己犯賤不肯走,非要賴著我好分一杯羹。」女人的貪婪。
 「我……我離不開你……」她忍著不哭出聲,因為他討厭女人的眼淚。
  是的,離不開,是情也是債。
  當年姐姐犯的錯由她來承受,她以為人心是肉做的,持之以恆必能以充沛的愛軟化他的恨意,化解兩家長久以來的心結。
  可是,她的努力不僅貼上身子,連帶著一顆對愛充滿夢想的心也傷痕纍纍,她幾乎快撐不下去了,滿滿的愛意已見枯竭,再也擠不出一絲希望,他的心真難以穿透嗎?她好累。
  想過要離開,但是父親的公司已被他逼得倒閉,母親因賭積欠了好幾千萬台幣,一家的生計及還債全壓在她肩上,她想走也走不了。
  她知道這一輩子是愛慘了他,更瞭解他永遠也不會愛她,但只要他還在她身邊,她就心滿意足了。
  女人是貪求無厭的,而她貪的不過是一份愛,為什麼愛反而傷得她體無完膚?明知眼前是無歸的火海,她還是毅然決然奮不顧身地投入,燒成灰燼也甘願。
  他瞧不起女人,她同樣瞧不起自己,飛蛾撲火是獨死而非共生。
  愛情更是沒有邏輯可言,她愛他,他不愛她;他用她的身體發洩,她以身體訴說愛戀,看似交叉的兩條線始終背道而馳,結合的是肉體,而靈魂卻各自飄蕩。
  秦獅重吻了她一下,復吐出一口口水。「乏味,你怎麼一點味道也沒有?」
  他被養刁了口感,只對單一香味有興趣。
  「你喝太多酒的緣故,味蕾都麻了。」她撫撫刺痛的唇,指上一抹紅。
  「你敢頂嘴,我都不知道叫你來幹什麼?」他煩悶地甩甩頭,仰頭就著瓶口一飲。
  「你需要我,秦先生。」他有心事,可是她無力解憂,他只談性不談愛。
  他突兀地一笑重重放下酒瓶。「告訴你一件很好笑的事,看到你以後我反而失去性致,你讓我想起一個人。」
  「我姐姐?」她心口揪得發疼。
  「那個婊子算老幾?給她提鞋都不夠格。」她在生氣吧?醺然微笑的秦獅有幾分失神。
  為之一震的戚宜君抓著胸口直發寒。「『她』是指……女孩子?」
  「頑固、任性、倔強,有理無理全都講不通,氣得人不打她一頓不成。」看著自己的右手,他倏地往空酒瓶拍了下去。
  瓶破手裂,血跡斑斑。
  「你……」她覺得好卑微,心愛的男子受了傷卻無權為他包紮。
  這一刻,她有真正心碎的感受,終於有個女孩突破他冰封的靈魂進入他的心,而那個人卻不是她。
  她羨慕能為他所愛的女孩,多麼幸福呵!汲汲多年的付出終是一場空,她甚至沒有怨天尤人的資格,一切都是她甘心承受。
  一句句低罵充滿柔情,她多希望成為他口中那個任性又蠻橫的女孩,即使挨頓打也值得,他對她從沒生過一次氣,只有鄙夷。
  「這是最後一次,另尋金主吧!」秦獅幽冷地說道,不帶一絲感情。
  「你說什麼?」她當自己聽錯了,少了血色的唇微微顫抖。
  他舉起手中的煙一點。「我對你的身體已失去興趣,趁還年輕去找別的男人撈點養老金。」
  「因為她?」不曾擁有,何來苦苦糾纏?戚宜君反而堅強地問他。
  她早料到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來得太早,她還沒做好離開他的準備。
  好苦。
  「是。」
  「如果沒有她,你不會提出要我走的話吧?」習慣有時候是……一種習慣。
  他討厭女人,討厭媒體記者追著他要緋聞,所以,他包下女人。
  這五年來,她是他專屬的妓女,雖然他有其他的發洩物,可是她仍安份地等著他一時興起的慾望,不伎不求地甘做沒有聲音的女人。
  情婦嗎?
  她從不認為自己能勝任,默默地含著眼淚數著他離去的日子,絕望地一日復一日,直到被拋棄的那天到來,她是背叛愛情的女人。
  曾聽過一句話,愛人之前必先愛自己,不然沒有資格去愛別人,而她最愛的不是自己,所以她得不到愛。
  「沒錯。」有個隨傳隨到的女人很便利,女人的面孔對他毫無意義。
  「你的實話很傷人。」她苦笑地低下頭,掩飾眼角的盈盈淚光。
  「你走吧!鑰匙留下。」他不僅傷人,更絕情。
  戚宜君鼓起勇氣走到他面前。「假使我不是戚玉庭的妹妹,你有可能愛上我嗎?」
  「不會。」他回答得很直接。
  「是嗎?」原來無關恨,他只是不愛她而已。
  深深地一鞠躬,沒有大吵大鬧,她用眷戀的愛意看了他最後一眼,自此以後怕難相見,就讓她再貪心一會,記清楚他的模樣。
  走出這裡的日子將是一片黑暗,她必須出賣身體,過著生張熟魏的生活好還債,成為名副其實的妓女。
  「等等。」
  她以為他回心轉意,欣喜地層開笑容走上前,「你還要我?」
  「你忘了拿走支票,令堂的債務不用償了嗎?」一張薄薄的紙張由他手中揚起。
  是屈辱,也是心酸,一張面額兩百萬票的支票買斷她的愛情,而她還有兩億五千萬該還呢!
  面對親密的仇人,她死了心。
  *  *  *
  「怎麼搞的,弄得一手都是血?」急救箱呢?他到底擱哪去了?
  隨便撕塊桌巾布吧!阮正達先檢查手心有無殘存尖刺物,然後先做簡易的包紮止住血。
  「你很閒,醫院垮了嗎?」無所謂,反正他有的是錢,再蓋一間就成了。
  「差不多,如果你再不回家,可能房子也沒了。」他絕非危言聳聽。
  「聽起來像是威脅,你向天借了膽。」冷哼一聲,秦獅不以為意。
  「你想我敢嗎?是你家的牛奶妹。」女人的可怕在於言出必行。
  聞言他身一正,眼神複雜地一睨。「她怎麼了,控訴我的惡行?」
  「不,她只是無聊得想殺人,揚言要放手燒房子。」他說得很輕卻打了個顫。
  「小女孩的戲言聽聽就算了,你別在一旁攪和。」他心中大為不快,排斥兩人一起造反的可能性。
  可得到的,心煩;得不到的,心痛。
  他想見她又怕見她,矛盾的心情左右為難,游移不定地揪落不少根頭髮,他日要是禿頭自找來,怨不得人,誰叫他愛她。
  愛?!
  秦獅不修邊幅的表情出現一抹古怪,煙抽得兇猛更見冷酷,突生的字眼令他措手不及。
  「唉,你儘管說風涼話吧!不必我多事,她不知從哪弄來十桶五加侖的汽油,目前正擺在客廳中央。」他都嚇傻了。
  「你在開玩笑吧!誰敢幫她?」他忽地起身,在四方空間內來回走動。
  這幢佔地五十幾坪的別墅是他用第一筆珠寶交易所得買下的,平時很少在這裡過夜,這是用來發洩慾望的金屋,有別於住家的需要。
  只有少數幾個人知曉位置,通常他會先讓女人進去等著,確定附近無記者才將車駛進車庫,一逞慾望之後先行離開,女人必須待上三個小時到一晚,以免被不死心的媒體攝入鏡頭。
  他一直對記者很感冒,絕不讓他們有一絲絲窺秘的機會,有時寧可冒著得性病的危險找路邊流鶯一渲性慾,也不願私事被公諸於世,成為全國人民茶餘飯後的笑話。
  「別小看牛奶妹,她比我們想像中的有辦法。」心臟差點無法負荷。
  他輕輕地笑了起來。「我很佩服她的勇氣,她真的不怕我。」
  根本白擔心了,虧他喝光一打白蘭地。
  「聽說你曾經想……掐死她?」阮正達問得小心翼翼,生怕觸犯到地雷區。
  「你必須承認她有氣死聖人的能力,不是掐死她就是掐死自己。」而他做了前者,差點。
  「你不生氣了?她說了不太中肯的評論。」看他的表情好像苦笑。
  「是我比較怕她生氣吧!她一凶起來可是很狠的。」抓得他痛死了。
  她上輩子是頭母老虎,只准她咬人不許人咬她,發起狂來六親不認,管他是誰先咬一口再說,咬錯了自認倒霉,因為她會說一句,誰叫你要跑來讓我咬。
  口氣正當得像是別人引誘她犯罪,妯一點也無愧色,反正不咬白不咬,錯的永遠是對方。
  
  而對方就是……他。
  「原來如此,難怪你不敢回家。」他取笑著,自行倒一杯酒淺飲。
  「她沒離開?」
  「本來是要走,可是又大喊不甘心又旋了回來,準備火燒房子。」當然,他的功勞是「幫忙」提行李。
  這丫頭……濃濃的情意溢滿他心口。「汽油呢?別讓她傷了自己。」
  「你不在乎她燒了房子?!」這男人瘋了,跟錢過不去。
  「誠如她所言,我是有錢人,燒了還有新屋住,造福失業指數。」有錢也沒什麼不好。
  「你……」真服了他。「汽油我收了,分別放在不同的角落,絕對傷不了你的心肝寶貝。」
  看得出他整個人都陷進去了,身為醫生兼他不承認的朋友關係,惟一能做的是獻上祝福,期盼他情路走得順暢。
  「心肝寶貝……」他笑得很柔。
  表情一斂的阮正達嚴肅地問道:「牛奶妹說你出門打獵,你做了嗎?」
  「什麼意思?」莫名其妙的一句,誰聽得懂。
  「我剛在門口遇見戚宜君,她一直是你的女人。」他向來就不贊成性、愛分開的論調。
  「如果你要問的是我碰了她沒有,答案是——NO。」他雙眼冷厲,恢復狂獅的本性。
  「為什麼?」對他而言,女人的存在只在取悅他身上的某個器官。
  「因為,我愛上牛奶妹了。」
  他的直言讓阮正達久久回不了神,他真的……
  愛上她!
《牡丹染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