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們好大的膽子,連我的女人也敢動--」
  
  狠厲的男人一出聲,現場噤若寒蟬,無人敢吭氣,心顫地往後連退了好幾步。
  
  徐少皇為首的幾人以為他口中的女人,指的是小家碧玉的杜婉兒,以男人黑道大哥的氣勢,應該配清純無邪的小白花,沒人把他和蘇大律師聯在想一起。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徐少皇和戀人小冠一人挾持一個女人,將注滿毒品的針筒抵在她們頸邊,作勢若有人前進一步,便要將液體打入頸動脈。
  
  沙士泰當然不敢輕舉妄動,毒品的危害他知之甚詳,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只能瞪著又凶又狠的雙瞳,冷視膽敢傷害她女人的傢伙。
  
  「你……你們不要再上前一步,不然我不擔保她們能活著走出去。」一見龐大陣容,徐少皇的手在發抖。
  
  濃眉一攏,「原來你有必死的決心,才敢挑釁我。」
  
  「你……你是誰?」他顫著聲問。
  
  沙士泰尚未自報名號,一旁笑得愜意的男人一手搭上他肩膀。「黑狼。」
  
  「黑狼?」似乎在哪裡聽過。
  
  「十年前的青鷹門,戰神賽斯身邊的兩員大將,白狐和黑狼。」三人橫掃天下,幾乎無敵手。
  
  「什麼,那個黑狼!?」快如風,狠似狼,出手非死即傷?
  
  徐少皇雖不是黑幫中人,但多少聽過三人的傳奇,頓時手腳發軟,臉色慘白。
  
  「別擔心,這頭狼很久不吃人了。」只要不踩住他的痛腳。
  
  「那你又是誰?」看起來也不好惹。
  
  「我?」他含笑地指指自己,眼神卻冰冷無情。「不見經傳的小人物罷了,姓趙名四淵。」
  
  「趙四淵,趙……九哥……」他猛地抽氣,原本已經夠白的臉幾乎無血色。
  
  「呵……道上的兄弟的謙稱,不過還沒人敢得罪我就是了。」他臉上的笑意一斂,露出冷酷的佞色。
  
  「我……我們不知道她是大哥的女人,如果放了她……」他吞了吞自口水,企圖為自己找一條活命。
  
  「你想跟我談條件?」沙士泰面露凶光,債起的臂肌撐開衣袖。
  
  「我沒那個意思,你要的女人給你。」他不假思索的將杜婉兒推出去。
  
  可想而知,沙士泰有多憤怒了,他居然還選錯女人。
  
  「泰哥哥,我好怕,你要保護我……」
  
  「滾開。」
  
  吼聲如雷,陰沉著臉的男人二話不說地將飛奔而來的人兒推開,凶殘無比地向前跨了一步。
  
  「不是她?」怎麼會?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然後他就要痛宰他們一頓。
  
  「好,我馬上……」正想把另一名女仔推上前的徐少皇忽然地頓了下,看著黝黑男人臉上不容忽視的殺氣,他們二人還有命活嗎?
  
  心下一驚,他又把人拉回來,謹慎萬分地退到陰暗處,這是他的保命符。
  
  「你要她,我要命,你得保證讓我……」此時小冠推了他以下,他又改口。「讓我們全身而退。」
  
  他思忖了三秒鐘。「先讓我瞧瞧她。」
  
  「這……」他遲疑了一會,最後以火光照亮身側的女人。
  
  黑髮有些凌亂,蓋住半張臉,羸弱光良照出蘇幻月依舊美麗的面容,只是……
  
  「你打了她,你竟敢打我的幻月!」沙士泰抓狂了,衝過去就想給他一頓好打。
  
  徐少皇見狀,驚慌地大叫,「不要過來!」
  
  針筒就抵在蘇幻月脈搏跳動處,縱使凶狠的男人也心驚,連忙止住衝動。
  
  「放、開、她--」
  
  他也想放開呀!可是……「你沒有同意我的條件前,我不可能放她走。」
  
  沙士泰的拳頭送了又緊,緊了又鬆,如此反覆十多次,沉下音,「我可以答應你少打斷你五根骨頭。」
  
  「什麼,五根骨頭!?」徐少皇一聽,整個身體幾乎虛軟無力,一股怒火燒向正想開溜的女人。
  
  「杜婉兒,你不是說她全無靠山,任憑我們擺弄也不會有人為她出面,就算玩死了也沒關係?」而他信了她的話。
  
  「你說的?」沙士泰面無表情的轉頭,但眼底的冷意令人有大限將至感覺。
  
  「我、我沒有,不是我……我根本不認識他,何況我也被他們綁架了。」杜婉兒直搖,豆大的眼淚撲簌簌的流下。
  
  「他是你大哥,你怎會不認識他。」蘇幻月喉嚨沙啞地出聲。
  
  「誰說的,我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杜婉兒打死不承認。
  
  她很想笑卻笑不出來。「你忘了我是你的律師,你的家庭狀況和資料全由我經手,你認為我認不出要告你弒親的人嗎?」
  
  「這……」她啞口無言,再編不出一句謊言。
  
  杜婉兒是個狠心的人,知道沒法和養兄切割關係,一見養兄把她策劃傷害蘇幻月的事說出來,也不甘示弱地反咬他一口。
  
  「是、是他協助我行兇,不是我一人所為,他答應要把父母的財產分我一半。」否則以她一個人的力量怎麼可能一口氣殺死兩個人。
  
  狗咬狗,一嘴毛。
  
  「我不管你們誰殺人,該算的賬我一個也不放過!」沙士泰的話一出,杜婉兒腿軟地跌坐在地。
  
  看他不饒人的狠勁,徐少皇也橫了心。「你的女人還在我手上,狠個什麼勁,要陪葬不愁沒人作伴。」
  
  「你……」投鼠忌器,心愛的女友扣在人家手中,他當真一點辦法也沒有。
  
  四方倉庫開了個大洞,照進的陽光充斥大半空間,除了徐少皇等人所站的一小片陰暗角落,內部的擺放一覽無遺。
  
  壞掉的冷凍櫃,不再運轉的空調和風管,幾口裝魚的大箱子,托運魚貨的板車,叉魚的魚鉤……
  
  「所有人都退到外面,給我們一輛加滿油的跑車,誰也不許跟,不然第一個死的就是她。」他有張王牌在手,起碼能順利脫身。
  
  雪白的皓頸閃著針頭冷光,被壓走的蘇幻月無奈受制,她的手腳被麻繩磨出好幾條血痕,行動蹣跚而困難,被半推半拉地拖至倉庫正中央,較少光的位置。
  
  徐少皇想逃,她很清楚,可是在受到諸多不友善的對待後,以她有仇必報的個性怎麼可能輕饒他,讓威脅她人身安全的惡人逍遙法外。
  
  此時的沙士泰和他找來的幫手趙四淵已退到倉庫外,十幾輛沒開走的推土機一字排開,他和倉庫內的女友眼神相對,立即有了旁人無法理解的默契,幾無可察覺地輕頷首。
  
  剎那間,一把鋒利小刀貫穿徐少皇掌心,他吃痛地放開血流如注的手,針筒落地。
  
  在同時,蘇幻月像是神力女超人上身,身體一使勁,捆綁的麻繩崩裂成數截,手腳也重獲自由,得以伸展。
  
  外面等候的人見狀,當然一擁而上,對著那幾個死不足惜的混蛋一陣狠打。
  
  但是,更驚人的場面還在後頭。
  
  「杜妹妹,你想去哪裡呀?」
  
  一輛二點八噸重的推土機凌空飛躍,落在杜婉兒面前,擋住她的去路,她駭然地厥了過去。
  
  蘇幻月笑著拍去身上塵土,頗為得意寶刀未老,仍有一定實力在。
  
  可是猛一回頭,她迷人面龐上的笑意凝住了,一朵烏雲往臉上飄,全都盯住的男人無一例外地看著她,神色驚駭的不知該說什麼。
  
  杜婉兒口中的「東西」,其實是徐少皇政商勾結的機密檔,以及他用毒品控制那些政客,讓他們為其所用的名單,一攤開是見不得人的醜聞。
  
  他命人去砸蘇幻月的辦公室,用意也是找出足以讓他關上好幾年的罪證。不過他的罪行不僅僅這些而已。
  
  在警方交叉的審問中,查出更重大的案情。
  
  原來徐家兩老的血案是出自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合謀,杜婉兒的奢靡驕慣終於讓疼愛她的養父母看不下去,他們準備停止給予一切所需,希望她能學會不依賴他人獨立生活,這對養尊處優的杜婉兒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她根本沒想過要用勞力賺錢。
  
  在這時候,偷帶戀人回家過夜的徐少皇被父母發現他與男人裸身而眠,當下氣得抄起棍子直打,喝令他與戀人斷絕往來,否則財產寧可捐給公益機關,一毛錢也不留給不肖子。
  
  兩兄妹的遭遇雷同,都起了不甘之心,在一次互發牢騷的夜裡,興起殺父弒母的念頭。
  
  於是乎,有了逆倫的血案。
  
  原本他們想佈置成強盜殺人案,但是剛好有鄰居上門找徐母聊天,乍見驚人慘案立即報警。
  
  為了脫罪,徐少皇把一切罪過推給不熟悉法律的妹妹,兩人合編了一套說詞,並允諾事後送她一半家產。
  
  但是徐少皇真正的用意是想讓養妹關進大牢永遠出不來,沒命咬他一口,只要死無對證,他便安然無憂。
  
  誰知她也留了一手,趁機偷走他鎖在保險箱的機密文件。
  
  一直到杜婉兒想借他的手除去阻礙她幸福的蘇幻月,整件事才曝光。真是蛇鼠一窩,狼狽為奸。
  
  不過這也是蘇幻月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接了案子又中途抽手,一案在身又犯的杜婉兒取消保釋,再度鋃鐺入獄。
  
  「輕、輕一點……這不是過厚的豬皮,你手勁放輕……噢!天殺的蒙古大夫,你想謀殺台灣有史以來最傑出的美女律師嗎?」
  
  美女的臉皺成包子也不美了,趴在病床上的蘇幻月痛得想踹人,上半身的衣物被推到肩部,露出雪白無暇的美背。
  
  「你忘了我是泌尿科醫生而不是推拿整骨的中醫嗎?」肯幫她「喬一喬」就該偷笑,還嫌東嫌西的哇哇大叫。
  
  「你……你根本是雜牌醫生,什麼科都能看……」喔!天哪!快痛死了,她到底要喬多久?
  
  「嗯哼,抬舉了,至少我就沒辦法單手抬起噸重的推土機,還讓自己閃到腰。」都已經是快進入三字頭的輕熟女,還敢這麼逞強。
  
  平常少運動又缺乏鈣質,遲早得骨質疏鬆症。
  
  「拜託,不要再念了,濃情才炮轟過一頓,還有苗小慧……」呼天搶地的哀得她耳朵長繭,魯了她三個鐘頭才肯罷休。
  
  「可見你平常善事做太少,人緣不好。」才會引起眾怒。
  
  「我已經很痛了,別再捅我幾刀……」她是受害者耶!卻沒半個人來安慰她。
  
  蘇幻月能脫險算是萬幸,幸虧沙士泰之前曾囑托昔日兄弟趙四淵為他追查砸毀女友辦公室的人,進而查出幕後主使人是徐少皇。
  
  而趙四淵的人馬一直嚴密的監控徐少皇的一舉一動,因此才發現他將一名不省人事的女人帶至荒廢的倉庫,並盡快地通知沙士泰,一起前往救援。
  
  「你知道一公克海洛因直接注入動脈會怎樣嗎?」她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差點無法還魂。
  
  「雪緹,你要不要改當牧師?你很有說教的本錢。」她當然曉得結果,可是又非她自願的,全是奸人所害。
  
  秦雪緹手勁加重,底下的女仔立即慘叫一聲,她滿意地一揚唇。「醫院不是我開的,別一個個把我當免費的急救站,一有病痛就闖入診間,趕走我的病人。」
  
  她不是第一個,相信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她們……不,包括她們的他們,肯定當自己家來去自如。
  
  「啊--你……女魔頭……」痛到抽搐中。
  
  「叫什麼叫,不知情的人以為我在殺豬……」秦雪緹忽地一頓,眉目噙笑。
  
  「喏,心疼你的人來了,再尖叫幾聲,好讓他跟你一樣疼。」
  
  神色慌亂的沙士泰急得滿頭大汗,一手在後不知藏了什麼,他龐大的身軀堵在門口,剛好填滿整個空隙,叫人進出不得。
  
  「你輕一點,沒看見她痛得快受不了嗎?你到底有沒有中醫執照,不要亂醫治……」一張剛出爐的新執照在他面前晃過,他停了三秒才又開始埋怨。「至少不要讓她太疼,你是醫生,應該知道怎麼做才能舒緩疼痛。」
  
  「我不是神。」她冷冷一膘。
  
  「但你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們十幾年的情誼好得教他們這群男人吃味。
  
  秦雪緹把眉一挑。「誰說我們是朋友,沒聽過不是冤家不聚首嗎?我是她前世的仇人,來報仇的。」
  
  「嘎?!」他傻眼,信以為真。
  
  長得雖然兇惡,但沙士泰是個直性子的人,一根腸子通到底,不會拐彎抹角,做事全憑動物本能,聽不出別人話裡帶刺的嘲諷。
  
  「秦雪緹,不要欺負我的男人。」玩弄笨蛋是有罪的,且不人道。
  
  她勾唇,「認了他?」
  
  不認成嗎?蘇幻月無奈的一喟,眉眼間竟是愉悅的笑意。「阿泰,別理她,這個女人天生嘴巴賤,一口口水能毒死一池魚,她的話只能聽一半。」
  
  憨實的沙士泰少了戾氣,一臉呆滯地握住她小手。「你還好吧!真的很痛嗎?要不要我找認識的推拿師父幫你看看?」
  
  「別擔心,還沒聽過有人死於閃到腰……」雖然很痛,她還是強顏歡笑。
  
  「幻月!」他聲粗的一斥,不許她亂說話。
  
  瞧他憂慮神情,蘇幻月眼泛柔意地反握他大掌。「我沒事,不過不叫白不叫,練練肺活量而已。」
  
  「真的?」他不捨地以手背輕撫她嬌嫩臉龐,說不出的深情盡在眼底。
  
  「嗯!」她困難地點點頭,眼尖地瞧見他一隻手始終背在身後。「你的手怎麼了?」
  
  不會是受傷了吧?
  
  依稀記得那一天,他出手很重,徐少皇等人被他揍得不成人樣。
  
  「我……呃,那個……我想……你……」他支支吾吾的,深黝臉色出現暗紅。
  
  此時門外傳來好幾道股噪聲,一顆顆黑色頭顱擠在門口,似怒似威脅地警告他快點行動,不然她們要衝進來揍人。
  
  「他們……在幹什麼?」好像在進行什麼陰謀。
  
  「我、我……」一隻女人的鞋子丟了進來,砸向他後腦勺,他像被按下開關的機器人,赧紅著臉,將背後的手往前高舉。「嫁給花。」
  
  「花?」
  
  一對人絕倒,差點爬不起來。
  
  「不是啦!是嫁給我。」他趕緊更正。
  
  望著送到面前,象徵永恆愛情的紅玫瑰,蘇幻月的臉也紅了。「好。」
  
  咦?這麼簡單就點頭了,沒有為難?
  
  一群以於濃情為首的女人瞠大了眼,不敢相信眼高於頂的好姊妹居然答應大黑熊的求婚,沒有甜言蜜語、沒有終生不悔的誓言,她也點頭,該不會早就想嫁給他了吧?
  
  而另一群男人嘖搖頭歎氣,大歎沙士泰的好狗運,語氣有點酸的說了一句--
  
  傻人有傻福。
  
  【全書完】
《野獸番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