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雙面膠

  王偉這次回北京,按計劃重點拜會了兩位重要客戶,瞭解到了運營商集團公司未來的一些規劃和思路,王偉對廣東省公司岳總負責的那個項目的重要性又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此外.王偉也和陸寶寶溝通了廣州方面的進展。王偉告訴陸寶寶,昨天邱傑克打電話來說,他以前手下的一個小區經理介紹了一個叫蘇淺唱的女孩來德望應聘銷售主管,據說這個蘇淺唱除了銷售能力不錯以外,還有一條令他們很感興趣的優勢——她成功地和運營商廣東省公司的岳總打過交道。
  幾個月來,陸寶寶反覆地聽到王偉和邱傑克不斷提起.那位岳總的脾氣是多麼的大,要求又是多麼的嚴厲。陸寶寶自己也有幸見識過一次,那還是在春節剛過不久,邱傑克以前手下的一個經理張凱幫他們搭了線,他們才得以去拜見那位赫赫威名的岳總,結果隔老遠就聽見辦公室裡傳出一陣咆哮,用的是粵普話:「我告訴你,林如成!你不要跟我玩!我分分鐘搞定你!(你別和我做小動作,我隨時收拾你)。」然後就見到一個中年男人帶著兩個跟班,灰溜溜地退了出來。
  事後,邱傑克告訴陸寶寶,那個中年人是雷斯尼的南大區經理,叫林如成,別看林如成被岳總罵得不成人形,雷斯尼競爭這個項目的實力絕對不容小覷。
  陸寶寶記得,那天岳總對德望的人倒沒有一句高聲的,不過他們的遭遇似乎還不如林如成,十分鐘不到就被人家打發出來了。整個過程,岳總的身體語言只表明了一種態度,漫不經心。出了人家的辦公大樓,王偉就時陸寶寶和邱傑克說:「還不如讓他罵幾句,起碼顯得親近些,挨耳光也得有點資格才輪得上的。」
  打那以後,邱傑克和王偉一直在做各種努力,他們使出了渾身解數不斷地在岳總周圍拱來拱去,不能說一點進展沒有,然而,幾個月下來,挨耳光的資格仍未到手。這個資格是很重要的,打的都是自家的丫鬟,沒有去罵別人家長工的道理。
  因此,當聽說有蘇淺唱這麼個人要來面試,陸寶寶也頗感興趣,她叮囑王偉說:「要是合用,咱寧可把工資給這個蘇淺唱開得高一點。」
  王偉說打算一回廣州就和邱傑克起面試這個蘇淺唱。
  陸寶寶順口問了句:「你什麼時候回廣州?」王偉說:「就這兩天吧。」
  陸寶寶驚訝地說:「你不等過完五一再走嗎?」王偉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解釋似的說:「我回來待了一周了——打算30號下午的航班走。」
  陸寶寶不好太反對,就問:「那你跟老太太打招呼了沒有?」
  王偉撓撓頭說:「還沒有。我今晚跟她說。」
  陸寶寶拿食指點了一下王偉的腦袋,忍不住批評道,「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養兒子有什麼用呀!什麼都聽老婆的!」
  王偉趕緊說:「寶寶,我還沒來得及跟我媽說拉拉的事情。你可先別告訴訴她。」
  陸寶寶翻了王偉一眼道:「我勸你還是早點告訴老太太。這是好事兒,幹嗎吞吞吐吐的,不會再有反覆吧?」
  王偉笑了笑,沒有回答。
  當天晚上,王偉跟母親說了打算乘坐30日下午的航班回廣州。說的時候,因為擔心母親不快.王偉說得小心翼翼,語氣十分之討好。
  陸教授沒一點思想準備,反應果然大為激烈。五一長假就要到了,她自然以為王偉總之要在北京過了五一才會再出差的。
  強烈的失望之下,陸教授頓生疑竇,審問王偉道:「這都要五一了,你不在北京待著,倒要去廣州?哪個客戶五一長假還上班?」
  王偉含糊其辭道:「公司不是才成立嘛,事兒多。」
  陸教授不信,她說:「事兒多?怎麼儘是廣州那邊的事兒多?北京這邊倒沒有多少事兒了?」
  幸虧這時候邱傑克打電話來,王偉趁機走開去聽電話。老太太挺鬱悶,翻來覆去一宿沒睡好,一會兒懷疑王偉在廣州到底能忙乎些什麼,一會兒又埋怨外甥女陸寶寶不該把王偉用得那麼狠。
  第二天上午陸寶寶被父親打發來給姑姑送點東西。王偉不在家,老太太自己去應門,一見是陸寶寶,心說,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你自己倒送上門來了!
  陸寶寶剛落座,老太太劈頭就問:「寶寶.你們的公司不是註冊在北京嗎?怎麼王偉老往廣州跑?」
  陸寶寶一聽,口氣不對呀!她愣了一下,馬上含笑解釋道:「姑姑,運營商的收入份額都是南區最大,光是一個廣東省,就要佔到全國業務額的五分之一呢!所以,咱們除了北京外,又在廣州設了辦事處,就是因為南區的生意是個大頭。」
  陸教授聽了陸寶寶這番解釋後,一時無話。陸寶寶問她怎麼想起問這個,陸教授無奈地說:「王偉在上海工作了這麼些年,我一直盼著他能回北京。他父親去世後.他跟你一起在北京註冊了公司,我原指望他能在北京安定下來了,誰知道,現在在廣州待得比北京還多。五一長假都不自能待在北京,快跟國務院總理一樣忙了。」
  陸寶寶一聽就明白了,八成昨晚王偉和老太太說要回廣州,老太太心裡不是味道了。她笑吟吟地安撫陸教授道:「啊呀,姑姑,這是暫時的。我們找了一個很能幹的人打理南區的生意,這個人以前就是王偉的下屬,叫邱傑克。現在我們是剛成立,萬事開頭難嘛,等過個一兩年,生意走上正軌了,王偉就不需要老到南區出差了。」
  陸教授哼了一聲說:「兩年,說得輕巧!我這身體,大不如從前了。自打退休後,我是感覺一年不如一年,這一年來呢,老得越拉快了,我就覺得一個月不如一個月了。人是很化學的,說停就停嘍。王偉他父親已經不在了,就剩下我一個——寶寶你得勸勸王偉,他要是再不那什麼,別回頭搞得子欲養而親不在。」
  寶寶撒嬌地摟住陸教授搖了幾下,嘴裡連勸帶哄道:「說什麼呢,姑姑!咱們這個家族可是有長壽基因的!奶奶都九十好幾了,還好好兒的。上個月我爸一個沒按她的意心辦,她還和我爸耍心眼兒,威脅我爸說要到陽台上向群眾喊話,說兒子虐待她。奶奶還在,哪裡輪得到姑姑你說自己老!你還得和我爸起好好孝敬我奶奶嘛。」
  陸教授歎氣道:「寶寶!你奶奶別看九十幾了,她什麼毛病都沒有!我可不如你奶奶,我是遺傳你爺爺,高血壓.動脈硬化.心室肥大。我們樓下的老方也是這個問題,他去年中風後就落下了後遺症,到現在,走路都得靠枴杖,兩其腳只能一點兒一點兒地挪,我每次看到他那樣子心裡都特別難受!想想以前,老方是多精神的一個人吶!王偉總不在北京,我一個人在家,萬一哪天發病倒下,連個打120的人都沒有!」
  陸寶寶說:「姑姑,王偉給你找過幾個鐘點工,你怎麼都給辭了呢?」
  陸教授理直氣壯地說:「喏,頭一個是四川人。做菜口味太重!做什麼都往裡擱辣椒!每回我提醒她,她都說她改不了,就那樣。我只好讓她走人。第二個呢,東北的,做了沒多久,她就跟我說,我們家房子太大!那意思,讓我加錢。我覺得我們出的價錢也不低呀,憑什麼要再加錢?我不愛看她那副貪得無厭的俗氣模樣兒,所以我就請她另謀高就了。還有呢……唉,別說了!反正,好的鐘點工不是那麼好找的。」
  陸寶寶勸說道:「所以呀,姑姑,不是原則性的問題,咱還是得將就點,別太較真。像你說的那個東北的,她幹活你還滿意嗎?」
  陸教授說:「她幹活還行,手腳挺麻利,人也聰明,做的菜口味也過得去.就是太貪婪!」
  陸寶寶說:「幹活行就行了!咱家又不差那兩個錢,一個好的鐘點工,對姑姑您的生活質量可是能起不小作用的.您說對吧?」
  陸教授振振有詞地說:「那我也不能單為自己想,破壞小區裡的行情呀!咱們這兒,家家戶戶都是按市場價格付工錢的,這些小保姆呀阿姨呀,沒事兒成天就互相攀比工錢,要是我擅自提了價錢,其他人也會和東家鬧著加工資的,那樣我豈不成了眾矢之的?!」
  陸寶寶不以為然道:「各家有各家的情況,為啥非要比較?要我說,姑姑,鄰居的意見,您不必太當真。」
  陸教援連連搖頭,斬釘截鐵地說:「那不行,耶會影響群眾關係的!」
  陸寶寶見姑姑不是個好相與的,就沒再往下說鐘點工的事兒。
  從王偉家出來,陸寶寶心裡有點不舒服,精明如她,焉能聽不出姑姑在怪罪自己這個做老闆的把她兒子使喚得太狠了。
  陸寶寶轉念又一想,這事兒還真不能怪老太太,都是杜拉拉忒不懂事兒了!五一長假也不讓王偉多陪陪他媽。王偉也真是,小知道他怎麼想的,離開廣州沒幾天就惦記著回去。多大的人了,還搞得跟初戀似的.老想跟女朋友黏在一起,也不嫌丟人。
  陸寶寶想了想,掏出手機打電話給王偉:「中午回公司嗎?一起吃午飯.老地方見。有話跟你說。」
  兩人在公司附近一家常去的西餐廳碰了面,各自點好菜。陸寶寶一直沒有開口說正事,王偉也不問。
  直到點的東西都送上來了.陸寶寶見王偉拿起刀叉,準備對付盤中的牛扒,她終於忍不住了,質問道:「你就不想問問,我找你有什麼事兒嗎?」
  王偉笑一笑說:「你想說.自然會說的,我何必多此一問。」
  陸寶寶瞪了他眼,沒好氣地說:「這會兒像倒挺沉得住氣,像個男人了。你就吃準了我會憋不住是吧!」
  王偉放下刀叉,笑道:「那我現在問你,啥事兒?」
  陸寶寶說:「王偉,你幹嗎不帶杜拉拉來北京過五一呢?這樣,你兩邊都能照顧得到。」
  王偉沒有馬上正面作答,他反問陸寶寶道:「是我媽跟你說了什麼?我五一不在北京過,她怪你了是不是?」
  陸寶寶說:「那倒沒有——我上午去過你家,姑姑盤問了我幾句,我著她不太高興。
  王偉解釋說:「寶寶,拉拉眼下太忙,她剛跳槽到新公司.活很重,新老闆又對她不怎麼樣,她一切都得小心翼翼,這個五一她得加班,根本來不了北京。」
  陸寶寶沉默了一下說:「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王偉說:「結婚不是問題,有時間就結。不過,我想,行婚禮總得等明年再說了——我爸過世才半年。」
  陸寶寶點點頭,說:「那結婚以後,你準備把家安在哪裡?」王偉說:「過兩年我們會回北京定居。可眼下不行,拉拉剛跳槽,她得到這個機會很不容易,最好在新公司好好幹上兩年,這對她將來在北順利找份好工作是很有必要的——畢竟她以前在DB干的那只能算是半拉子HR,這回的工作才算得上是正兒八經的HR。」
  陸寶寶一時沒有好的辦法,她沖王偉盤子裡的牛扒努了努嘴道:「咱邊聊邊吃,別等菜都涼了。」
  過了一會兒,寶寶說:「你幹嗎不直接告訴姑姑拉拉的存在?這樣,起碼姑姑不會覺得你老在廣州奠名其妙。而且,她聽說你有女朋友了,應該高興不是嗎?」
  王偉嚥下口中的牛扒,說:「這事兒我想過好多回,還是沒敢貿然告訴我媽。你都看到的,自從我爸過世,我媽在感情上對我特別依賴,她一心盼著我待在北京哪也別去了。可拉拉的情況,這兩年確實我得常常待在廣州,我擔心呀,怕老太太對拉拉有意見。」
  陸寶寶想,上午在王家,說到鐘點工的事情,姑姑那一副不好對付的架勢,她歎氣道:「你的顧慮不能說是沒有根據的啦。你別說,要不是老太太是我姑姑,我也害怕和她相處。上帝保佑,千萬別讓我碰上這麼個有知識有頭腦的厲害婆婆。」
  工偉笑話陸寶寶道:「你根本就不適合和婆婆共同生括,所以你未來的婆婆脾氣多好也是浪費。」
  陸寶寶好奇地問:「你們家杜拉拉,是怎麼樣一個人?」
  王偉想了想說:「她?有理想有毅力,屬於追求進步的青年。脾氣嘛,不好不壞,說情形需要可能會有些倔,有時候能讓領導感到『深得我心』。哦,對了,還有點不畏強權。」
  王偉說到最後一句.忽然想起和拉拉第一次正面交鋒,就是在DB裝修大搬家的時候,因為他的部門沒有執行公司的統一計劃,拉拉當眾和他幹起架來。王偉忍不住笑了一下。
  陸寶寶看到他的表情變化,笑道:「又在意淫了!有理想,還有毅力!吹得跟神仙姐姐似的!既然她能讓領導覺得『深得我心』,你只要讓她把你媽當領導對待不就行了!老人嘛,多哄哄就是了,應該比領導好對付——起碼,你媽不會炒掉她嘛!老闆就不一定嘍,一個伺候不到說不定就要炒魷魚。」
  陸寶寶一說完,就後悔自己失盲了,不該說什麼炒魷魚不炒魷魚的。
  王偉起先一臉的笑意吟吟果然少了幾分,不過,他不是像陸寶寶以為的那樣,想到自己被迫離開DB的不愉快,而是想到了拉拉前幾天在電話裡告訴他,當著李衛東的面被黃國棟斥退的事情。
  雖然拉拉在電話裡,竭力想把事情說得輕描淡寫,王偉還是馬上意識到了拉拉的感受。她當時要不是害怕得厲害了,哪能慌慌張張就想打電話向何好德求救呢。而拉拉越是裝得輕描淡寫,王偉的心就越是疼得一陣陣發緊。
  王偉想,要是自己這一周在廣州,拉拉的感受就能好些,起碼她回到家中不是一個人形單影隻。要不是拉拉遭遇了這件事情,王偉原本確實打算五一長假至少一半時間待在北京陪陪母親的。
  陸寶寶不知道王偉的心思,還在熱心地出主意道:「王偉,既然拉拉五一要加班,你就算待在廣州,她白天也沒時間和你在一起呀——你何不把五一的七天假期一分為二,在北京待四天,剩下三天回廣州陪拉拉?」
  王偉本不想說黃國棟那事兒,想想陸寶寶也不是外人,才簡單地告訴了她拉拉最近的遭遇。陸寶寶聞言大怒道:「新加坡佬!懂個球呀!我看,不如叫拉拉直接來北京求職好了,何必受他的鳥氣!」
  王偉說:「天下烏鴉一般『鳥』,你當北京的烏鴉就不是鳥了嗎?拉拉總得有個受鳥氣的過程,這上面我愛莫能助,我就算跳出來為她打架也幫不了她,我能做的只有五一多陪陪她了。」
  王偉一回到家就發現母親臉上不太對,特別的滿面紅光。他擔心地問道「媽,你血壓多少?」
  陸教授靠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電視,聽到王偉問她,不冷不熱地說:「放心吧。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心裡有數。」
  王偉碰了個釘子,只好走開了。
  但陸教授的身體並不像她的態度那樣強硬,因為生氣加上沒睡好,老太太血壓高了上來,上廁所起得急了,一下就栽倒在地上。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赫然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王偉正坐在床前俯身對她笑道:「媽,你看,因為你對兒子態度不好,所以現在醫生給你打了吊針,你得改正呀。」
  陸教授虛弱地歎了口氣道:「我就有那心也沒那力耍態度了。」
  主治醫生宋彥是王偉的中學同學,這時候他也過來問候老太太道:「阿姨,您感覺怎麼樣呀?」
  陸教授認得是宋彥,有氣無力地說:「哎,給你添麻煩了。」
  宋彥寬慰陸教授道:「別擔心,在醫院觀察幾天,應該就能出院了。以後得勤量血壓,按時吃藥呀阿姨!還有,千萬別生氣,別動怒。要多想高興的事情,凡事能馬虎就馬虎。」
  陸教授余怨未消,說:「我呀,就指望王偉給我整些開心事了,要不,我以後還得再馬虎些糊塗些。」
  宋彥多少知道老太太的牌氣,勸說道:「這就對了,阿姨!難得糊塗!凡事差不多過得去就算了,你要多想高興的事情。」
  王偉和宋彥走出病房,王偉問宋彥,「我媽過病要緊嗎?」
  宋彥說:「這次發現得及時,再住幾天院觀察一下,應該沒啥大礙。不過,回去後得讓老太太注意對血壓的監測,按時吃藥。」
  王偉傷腦筋地說:「我媽這人特別有主見,就說量血壓的事兒吧,我給她買了歐姆龍的血壓計,可我看她,有時候半個月也懶得量一回。吃藥的問題上,我也沒少和她吵,她總覺得自個兒的身體自個兒心裡有數,身體感覺還行她就不好好吃藥。」
  宋彥美道:「這可不行.高血壓患者那都得終生服藥。降壓是基礎治療,血壓一定不能讓它這麼高,這不僅僅關係到血壓的問題,還關係到到對心、腦、腎等系列的保護。」
  王偉歎氣道:「誰說不是呢。我媽這兩年睡眠越來越差,性子也越來越急,我看八成跟這血壓有關係。」
  宋彥又交代王偉說:「我看了老太太的病歷,以前她只吃絡活喜,恐怕還不太夠,她這個情況得聯合用藥。現在我給她加了海捷亞,先現察一段時間如果還是不能控制住,我再給她加別的藥。一定得把血壓控制住。你說地老睡不好,血壓高了,人很難受的,是睡不好。」
  王偉一點頭記下。宋彥又建議說:「如果有條件,還是不要讓老人一個人單住。這次要是沒有你及時發現,就不好了。」
  宋彥被人叫開了。王偉還在想著醫生的話。想到這一年多,自己找過好幾個鐘點工,可都沒待長,不是老太太攆人走,就是人家不伺候了。這可如何是好。
  王偉又一想拉拉還惦記著這邊的情況呢,他走到一個安靜的地方給拉拉打電話。電話接通,傳來拉拉擔心的聲音,「你媽怎麼樣了?」王偉笑一笑說「醒過來一會兒了,情況還算穩定,就是有點虛弱。醫生說應該問題不大,觀察幾天,估計就能出院了。」
  拉拉叮囑說:「你請個好護工,可以幫幫你打下手什麼的,晚上你也能睡睡覺。」王偉告訴地:「已經安排了,放心吧,主治醫生是我同學,都照顧得挺周到。」
  拉拉寬慰王偉說:「那就好。你安心在北京照顧好你媽,廣州這邊有邱傑克呢,你不用著急回來。哦,對了,我有個好消息,黃國棟昨天給我打電活,居然還慰問了兩句,說我加班班辛苦了。所以你也別擔心我這頭,我肯定能熬過這段難關。」
  王偉已經兩天一夜沒合眼,累得臉頰都陷了下去。這邊母親還躺在病床上,那頭拉拉又被人扁得半天圓不回來,王偉一直心繫兩頭,只恨自己不會分身術。
  聽拉拉這一說,王偉心頭一暖,繃緊的神經緩緩地鬆了下來。他問拉拉:「你在幹嗎呢?」
  拉拉笑道:「能幹嗎?幹活唄,使勁幹活。五一不是勞動節嘛,就該勞動。」
  過了兩天,陸教授精神已經好了一些,經醫生允許,陸教授單位派人來探望,工會主席張桂芝帶人送來了一個大果籃。這張桂芝和陸教授夫妻曾是多年的老鄰居,兩家一直處得不錯。張桂芝雖然有點話癆,卻有一副熱心腸,單位裡的人都說,張桂芝不當工會主席,天理都難容了。陸教授這半年.經常一個人在家,冷清久了,看到這個走到哪裡就把熱鬧帶到哪裡的老鄰居,不由得又親切又高興。
  工會主席張桂芝一坐下,就咋咋呼呼地問陸教授:「您原先身體一直還行呀,這回怎麼忽然就發病了?」
  陸教授歎氣道:「王偉他父親這一場病,我的身體也差了很多,大不如從前了。」
  張桂芝點點頭說:「年紀大了,是得多保重。讓王偉給你請個保姆吧。」
  陸教授說:「鐘點工沒少請,可如今這些人,活不好好幹,光想著掙錢,一年下來,換了好幾個了,愣是沒請到一個稱心的!王偉又老不在我跟前,我這回發病要不是他正好在家,恐怕我這條老命就這麼完嘍。」
  張桂芝勸道:「陸教授,別這麼說!您是個福相,王偉以後還得讓您抱上大胖孫子呢!」
  陸教授「哼」了一聲道:「抱孫子?女朋友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張桂芝好奇地說:「怎麼會!你們家王偉,那可是表人才!想當年,咱們所裡,好幾家的姑娘都喜歡他呀!」
  陸教授無奈地說:「這事兒我現在是沒一點發言權。最近兩年,乾脆沒了一點動靜,我還什麼都問不出來,一問他就拿話搪塞我。」
  張桂芝猜測說:「那就是他眼界高!放心吧,這麼大個北京,總有能讓他滿意的好姑娘。」
  陸教授抱怨說:「他現在多半的時間都在廣州待著,哪裡有時間在北京找對象!」
  張桂芝一聽,馬上警惕起來,問陸教授道:「會不會是女朋友在廣州?」
  陸教授疑疑惑惑地說:「不會吧?他原先一直在上海工作的.就算不找北京的女朋友,那也得是在上海的吧?」
  張桂芝說:「這可不好說!我跟您說.我那堂哥的孩子,也跟王偉一樣,長得那叫一表人才,還是個碩士!說起來,我堂嫂到現在還後悔,當初就不該讓他去外地讀書,結果他在學校裡找了個女朋友,畢業後就沒回過北京。把我堂嫂鬱悶得,跟我念叨過好幾回,辛辛苦苦養了多好的一個兒了,就這麼白送給人家做女婿了。兩口子那叫一個心有不甘吶!可誰叫咱孩子不聽勸呢,這都是他的命!」
  陸教授聽了,也感歎說:「咱北京多得是好姑娘,你侄兒不要也就罷了。怎麼就不能讓那女孩跟著你侄兒回北京呢?」
  張桂芝感歎說:「誰知道呢!就苦了我堂哥堂嫂,兩口子年紀大嘍,身體也不太好,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養出這麼個出息的兒子,就指望他能在北京,不求他侍奉,不過圖個早晚見面方便,這麼點心願也落空了。」
  陸教授聽了這一番東長西短,跟著發愁道.「這可怎麼辦?」
  張桂芝說:「只好由他去了!感情這東西,陷進去容易拔出來難。所以,陸教授,王偉老往外地跑,您還是不能不防。」
  陸教授受了工會主席這一番現身說教,工偉回來的時候,她直截了當地對兒子說:「王偉,問你件事兒,你老跑廣州,別是找了個廣州的女朋友吧?」
  王偉說:「媽,您不好好養病,又操心起我來!真是想不開!」
  陸教授看王偉那不敢正面交鋒的樣兒,心就涼了半截,心說,看來他還真不是無緣無故往廣州跑的。陸教授就說:「不管你找哪兒的女朋友,你總得把家安在北京吧?不然的話,我倒無所謂,親戚朋友還不得把你罵死!」
  王偉說:「這事兒以後再說。眼下,我得和您談個大事兒,我找好了一個安徽保姆,這人三十來歲,很乾淨利落,性格也很好—連陸寶寶要求那麼高的人,她都說這人行。所以,媽,我跟你說清楚,這回您要是再挑三揀四,我可就沒轍了——以後您得自己去找合意的人了。我這是很鄭重地跟您談這事兒的。您好好考慮考慮吧。」
  王偉說的時候,陰沉著臉,陸教授看兒子這個模樣,不由氣勢上軟了下來,自己給自己找台階說:「我又不是挑三揀四的人,只要保姆人品好,性格正常就行了。」
  王偉又說:「我會結婚的,會讓您抱孫子的,我也可以明確答覆您,以後把家安在北京。您的任務就是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別老想著我的事兒。您幫不了我,也管不了我。這個您一定得想通,不然以後我成家了,一家人處不好。」
  王偉想了好幾天,終於就保姆和自己的婚姻.跟母親講明白了原則。雙面膠不是那麼好當的。作為一個獨子,難度又加大了幾分。南方的潮濕和北方的寒冷,這膠都得不開裂都得黏得牢。這得是何等品質的產品才堪擔重任。

《杜拉拉3-我在這戰鬥的一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