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黃金記憶海(4)

  莘辰吐了吐舌頭,忙低下頭去搓盆中的白色被單,心中還在止不住地抱怨,怎麼會有這麼多,她的胳膊都酸死了。
  真的洗了好多啊!
  那些白色的被單和白色紗制的窗簾在陽光下閃爍著透明的水光,在微風中輕輕地擺動著,莘辰抬起頭卻找不到一直在負責曬衣服工作的星宸。
  空蕩蕩的院子裡根本就沒有其他的人了。
  他,跑到哪裡去了?
  莘辰站起身,看向自己的周圍,那些洗好的白色被單遮擋了她的視線,她走過去,在白色的氛圍裡轉來轉去,可是,卻始終找不到伊星宸。
  莘辰突然有一種慌亂的感覺,那種遍尋不著的感覺讓她的心空蕩蕩地下墜,站在空寂的庭院裡,彷彿世界上只剩下她一個人。
  風悠悠地吹著,白色的被單在空蕩蕩的庭院裡隨著風擺動,莘辰烏黑的長髮被吹起,拂過她晶瑩剔透的面頰。
  庭院裡,只有細微的風聲和她緊張的呼吸聲。
  陽光變得好溫暖。
  曬好的白色的被單上忽然出現一條淡淡的影子。
  莘辰看過去,然而,當她看清的時候,她的唇邊頓時揚起一抹輕盈的微笑,她飛快地跑過去,小手已經伸出,拉開了那一片刺眼的白色。
  一大束金黃的油菜花出現在她的眼前,黃色的花瓣擦過她的鼻尖,她驚訝地抬起明澈澄淨的眼睛,對上一雙如黑寶石一般幽黑明亮的眼眸,晴朗如夜空,明亮的就好像有無數顆星星在他的眼中閃爍。
  「給你的獎勵!」伊星宸把花束放在她的手裡,俊美的面龐上有著炫目的微笑,凝視著眼前的莘辰。
  莘辰接過了那一束油菜花,柔嫩的花枝在她尖翹的下巴下輕輕地拂過,她晶瑩的面孔上有著如天使一般溫暖快樂的笑容,黑髮如瀑布一般順著她的肩頭披下,她的身後,是一片耀眼的白色。
  星宸忽然感到一陣恍惚,那抹白色竟然在她的身後舞動,白色漸漸透明,就像是天使的翅膀,晶瑩剔透。
  她微笑的樣子,她甜美靜謐的樣子,都彷彿是一個落入凡間的天使,然而,如果是天使,就應該是會離開的。
  星宸忽然輕輕地把她擁在懷裡,他帥氣的面孔上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就好像他擁住了她,她就永遠不會離開一樣。
  莘辰驚訝地看著他,那一瞬間,她看到他的手在她的身後輕輕地一扯,她的眼前,忽然一片朦朧。
  她的手一鬆。
  黃燦燦的油菜花落在了地上。
  雪白耀眼的白色窗簾將他們兩人包圍住,窗簾之中,像是一個小小的世界,溫暖的陽光照了進去,四週一片白色的光芒,炫目至極。
  在白色的包圍之下,他的嘴唇,輕輕地溫柔地覆蓋住她略有些冰涼的嘴唇,憐惜的情愫在他的心中如漣漪一般漸漸地漾開來。
  輕柔的吻,吻去了她四年來心中所有的孤單和驚恐,那失去至親的傷痛似乎也在慢慢地癒合。
  陽光在一瞬間燦爛而耀眼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
  夜很深的時候,星宸竟在朦朦朧朧的夢中清醒過來,睜開眼睛卻再也無法入睡了。
  口裡稍微有些干,星宸索性站起身,到樓下的客廳裡去喝水,在經過莘辰房間的時候,他盡量放輕腳步,不想驚動這個時候一定在熟睡的她。
  月光從窗外灑進來,客廳的地面上,有著一層耀眼的銀輝。
  星宸走到桌前,拿起杯子倒上水,送到嘴邊喝下一口,他的目光隨意地看向窗外,然後,突然變得有些驚訝的目光在窗外的某一點上定住。
  窗外的院子裡,坐在白色籐椅上的那個瘦弱的影子,不就是莘辰嗎?
  這個時候,她怎麼也起來了?
  星宸走近窗前,想看得更仔細一些。
  月光像一層淡淡的輕紗籠住她的身體,她背對著他,纖細的手指似乎很用力地壓住自己頭上太陽穴的位置,羸弱的肩膀不停地抽動著。
  她似乎是在哭。
  星宸放下手中的杯子,快步走了出去,門被推開的聲響驚動了坐在椅子上的莘辰,她本能地回過頭來。
  星宸清晰地看到了從她面孔上流下的清澈淚水,還有她有些發紫的嘴唇,以及緊緊按住自己太陽穴的手指。
  「你怎麼了?」
  星宸走上去拉住她的手,才發現她的手指冰涼得令人心悸,還有她的手心裡,竟有著細細的冷汗。
  他訝異地睜大眼睛:「莘辰……」
  「我的頭有些痛……」莘辰看著星宸擔心的樣子,勉強地笑出來,「好像有點發燒。」
  星宸的手立刻按上她的額頭,感受到了她額頭上的溫度,確實有一些低燒。
  「你在發燒,我帶你進去吃些藥。」
  「我剛剛已經吃過藥了。」
  莘辰搖頭,不願意讓星宸帶她進屋去,她仰頭看著星宸微笑著說道:「星宸,我們去油菜花田里看星星吧!」
  「一定是燒糊塗了。」星宸的手再一次探到了她的頭上,「現在大家都在睡覺,你還去看星星?你在發燒呢。」
  「你帶我去了我就不會發燒了,」莘辰央求著,「帶我去好不好,我現在根本無法入睡啊!」
  星宸的眉頭輕輕地蹙起:「為什麼呢?」
  因為我的頭很痛啊!
  「因為白天睡太多了啊!」莘辰拉住了星宸的衣袖,可憐巴巴地說道,「拜託你了,星宸……」
  「好吧!但是如果感覺到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啊!」
  伊星宸把厚厚的外套披在了莘辰的身上,用手扶住她免得被腳下不是很平坦的路給絆倒,莘辰的身體輕飄飄的,似乎星宸一隻手就可以把她抱住了。
  在寂靜的夜裡,他們走到了那片油菜花田。
  「油菜花好像都快要開完了,」莘辰的目光被花田上所剩無幾的美麗所吸引,靜靜地說道,「等到油菜花凋謝的時候,說不定我也要離開了。」
  星宸抱緊了她:「油菜花明年還可以開,你哪兒也別想去。」
  莘辰轉過頭,看著星宸微微負氣的面孔,她輕輕地一笑,手指向前方。
  「那兒有一隻蝴蝶,幫我抓住好嗎?」
  星宸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瞬間手已經敲上了她的頭,「那是飛蛾啊!」
  「是蝴蝶!」她堅信不疑。
  星宸無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只能放開莘辰,認命地走近那只莘辰口中的蝴蝶,然而,哪知小飛蛾看來倒是十分靈巧的,在星宸靠近的時候,翅膀一抖,忽悠悠地飛走了。
  星宸聽到身後莘辰的笑聲。
  他回過頭,看著莘辰,再一次不死心地說道:「還要嗎?那真的是飛蛾啊!」
  「在那裡!」莘辰索性把剛剛那只「蝴蝶」降落的地方指給他看。
  「蝴蝶」停在了不遠處的一棵油菜花枝上,悠閒自在的扇動著白色的翅膀,星宸輕手輕腳地下了花田,再一次逼近那只蝴蝶。
  然而,他的手再一次落空。
  「你真的好笨哦!」莘辰看著他失手,然後自己的眉宇間充滿失望的神氣,「連蝴蝶都抓不到,我現在才知道,原來伊星宸這麼笨。」
  星宸正想轉過身去走到她的面前給她腦袋上敲幾個栗爆,然而,就在他轉身的那一瞬,他的眼前忽然升起一粒白色的光芒。
  「螢火蟲……」
  莘辰快樂地叫出聲來。
  一隻螢火蟲從油菜花田里飛出來,閃爍著淡淡的光芒,就像是天空中的星星。
  「原來這裡有螢火蟲啊!」
  星宸同樣開心地笑出來,轉身朝油菜花田的更深處跑去,於是,無數的螢火蟲被他驚起,飛到花田的上空,就像是無數升起的星星。
  「我也要玩。」
  頭部的疼痛似乎消失了,莘辰也跑下了花田,燦爛的星星很快從她的身邊升起,在她的周圍閃耀著美麗的光芒。
  星宸走上來拉住她的手,油菜花的清香留在了他們的指尖,共有的、特殊的清香。
  一隻小小的螢火蟲停留在莘辰的額頭上,莘辰感覺到了,她快樂地一笑。
  「螢火蟲也知道我發燒了,你看,它正在給我試溫度呢。」
  星宸的手輕輕地拂走了那只螢火蟲,莘辰不滿意地看他:「你做什麼?」
  星宸理直氣壯:「我是你的男朋友,試溫度當然由我來啊!那只螢火蟲啊!是在佔你的便宜。」
  「謬論……」
  星宸轉過身,用自己的額頭抵住了莘辰的額頭,就像是小孩子玩的頂架遊戲,他的唇角上揚,好看地笑道:
  「還是謬論嗎?這樣試的溫度才是最準的。」
  「……」
  「好像不發燒了呢。」
  「真的嗎?」
  「絕對的,體溫正常。」
  油菜田里,持續不斷地傳出嬉戲玩耍時歡快的聲音!
  早晨,暖暖的陽光照進這間小小的房間裡。
  莘辰終於安靜地睡熟了。
  然而,在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她的鼻尖上輕輕地擦過,好像,很香的樣子。
  莘辰緩緩地睜開眼睛。
  然後,她明澈的眼眸中立刻充滿了驚訝還有讚歎。
  這是……一房間五彩斑斕的蝴蝶,很多很多的蝴蝶,在房間裡飛舞著,震動的翅膀帶來陣陣的花香。
  香氣融入了莘辰的鼻息之中。
  莘辰從床上站起來,赤著腳走上地板,烏黑的長髮如瀑布般披了下來,她仰起頭,看著在房間裡飛舞的蝴蝶,那些繽紛的顏色,就像是美麗的夢境一般。
  手機傳來美妙的音樂。
  打開手機的時候,莘辰聽到星宸含笑的聲音:「喜歡那些蝴蝶嗎?」
  「你在哪兒?」
  「你打開窗戶看看—」
  莘辰疑惑地走到窗前,她的手輕輕地推開那扇窗,於是,房間裡的蝴蝶就感受到了風的方向,從她的周圍,飛了出去。
  伊星宸站在樓下的一小片綠色的草地上,他的手裡拿著銀白的手機,對著莘辰帥帥地揮手笑著。
  「你是怎麼捉到這麼多蝴蝶的?」
  「喜歡那些蝴蝶嗎?」
  「喜歡。」
  「那捉蝴蝶的人呢?」莘辰看到了樓下他促狹的笑意。
  她安靜地捏緊了手中的電話,微笑著說道:「喜歡。」
  手裡拿著手機,她看到他俊秀的面孔上露出明亮的笑意,就像是陽光的照耀,溫暖和煦,在淡淡一笑之間,他們之間,已經充滿了默契。
  這就是,所謂的美好生活吧!
  那麼就讓時間帶著這種美好,永遠地延續下去吧!

《夏天夏,星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