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最後一頁的雪白色

  一扇門——
  時間無聲地流逝……
  欣長的身影靜靜地站立在門前,英俊的面孔上帶著一抹哀傷的神色,紫色的眼眸黯然如夜,長髮靜悄悄地垂在他的身後。
  星諾站立在那扇門前已經好久好久。他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勇氣敲開這扇門,敲開這扇門意味著什麼?
  是不是意味著……
  失去……
  星諾的心口忽然一陣劇痛,他閉上眼睛,拚命地壓抑著身體裡洶湧的痛苦,手指捏緊落在了那扇門上,發出了響聲。
  砰砰砰——
  每一個聲響都在他的心上震顫。房間裡並沒有人應答。
  星諾猶豫了一下,他推開了門,在正準備走進去的時候,頭頂上忽然有一道陰影落下,直直地落在了他的頭頂上——
  彭——
  落在他頭上的是一包白色的米粉,星諾的頭髮頓時變成了白白的顏色,臉上也沾上了白白的米粉……白色的粉末在他的周圍上下飛舞著,嗆入他的喉嚨,他不禁輕咳起來。
  用紗布包著的米粉落在了地板上。
  星諾的耳邊傳來一個調皮的聲音:「哈哈,我又成功了。」
  他抬起頭來看到了依靠在床邊的小優,她的臉上帶著淡淡的蒼白色,人看上去好像非常的不舒服,但臉上卻還帶著甜甜的笑意。
  「星諾,你真的好笨哦!」
  她從床邊走下來,剛下床的時候稍微有點搖晃,但是又馬上站穩了,她走到星諾的面前,把那包用紗布包好的米粉撿起來,居然又踮著腳尖把它放在了門上,將門小心翼翼地虛掩。
  星諾看著她的動作,淡淡地說道:「南茉優你以為誰還會再上你的當?」
  「當然是你!」小優放好「暗器」,轉頭看著星諾,眼睛笑得彎彎的,「我敢保證你一會從這走出去還會被砸到!」
  星諾的太陽穴輕微地跳了一下:「你憑什麼這麼肯定?!」
  「憑我瞭解你啊!」小優依舊笑瞇瞇的,可愛如精靈,嘴唇卻透出淡淡的蒼白色來。
  星諾看到了她嘴唇的蒼白,他的眼底閃過複雜的神色:「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生病了嗎?」
  「嗯,有點感冒,」小優抽抽鼻子,蒼白的臉上卻一副精神十足的樣子,「不過剛才打了針也吃了藥,現在好很多了。」
  她笑著說,眼中的光芒閃閃亮亮的,就像是珍貴的鑽石一樣。
  這樣星諾就看不出來她其實是在說謊了,其實她病得很嚴重,只要星諾的手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地碰一下就可以知道,那滾燙的溫度會告訴他,這個小女孩為了他所做過的一切。
  陽光金黃燦爛。雨後的大地美得不可思議,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宛如初生一樣,純淨美麗。星諾屏息看著小優的微笑,她笑起來的樣子像個孩子,天真單純,又像是花草間的精靈,帶著清幽的響起,縈繞在他的心頭。
  她也許就是上天賜給他的恩典,因為看到他太孤獨寂寞,所以讓她來到他的身邊,帶給他那麼多的幸福、快樂……
  他會永遠地記住她的笑容,把她給他的所有一切美好都深深地藏在他的記憶裡,未來的日子裡,因為記憶裡有她,他便不會寂寞……
  小優發現星諾的目光變得很奇怪,他只是定定地看著自己,一言不發,好像有什麼話要說的樣子。
  「你怎麼了?」
  她抓住他的衣袖,唇角帶著寧靜的笑容。
  「為什麼總是看著我?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難道是長了兩個鼻子……」
  她調皮地摸摸鼻子,笑容燦爛又猶如天使。
  星諾怔怔地望著她,良久,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的光芒,手無聲地一收,收回來被小優抓住的衣袖。小優的手中一空,她吃驚地抬起頭:「星諾……」
  微風輕輕地在房間裡吹動。
  他僵直地站立著,紫色的瞳眸無聲地凝望著小優晶瑩的眼眸,長髮隨風飄舞,他的聲音在出口的剎那竟然沙啞得不成樣子。
  「小優,你離開城堡吧!」
  一個晴天霹靂——
  小優整個人被震懵了,她怔怔地望著星諾,瞪大眼睛看著他,她感覺自己剛剛聽到了什麼,可是卻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說什麼?」小優有點緊張,她用力讓自己若無其事地笑出來,眼中卻不由自主地濕潤了:「我沒有……聽清……對不起,我的耳朵好像……」!
  她開始去捂自己的耳朵,好像真的是她的耳朵出了問題,她捂著耳朵的手指輕輕地顫抖……
  星諾心中痛極。
  他的眼中滿是鑽心的痛楚,卻決然地轉過身,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決絕一些:「南茉優,你離開城堡吧!我已經不需要你了!我這樣說,你聽清楚了沒有?」
  小優捂著耳朵的手指僵住。
  她抬起頭來,看著星諾的背影,眼中緩緩地浮上濕潤的霧氣,那霧氣,滾燙滾燙的,都快把她的眼睛灼傷了。
  「你是……讓我離開城堡嗎?」
  「……沒錯!」
  千絲萬縷的陽光靜悄悄地透過大窗戶照了進來。
  小優看著星諾融入陽光的身影,她忽然覺得有一種痛苦的寒冷,在緩緩地滲入她的身體之中,簡直比那徹夜的雨水還要冰冷。她想發抖,星諾說的每一個字都可以讓她發抖。
  星諾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裡殘忍地迴響,每一個字都狠狠地敲在小優已經脆弱不堪的心尖上。
  「索妃婭已經得到了王太后的寬恕,王太后不會再帶她走了,她也願意和我生活在一起,我們之間的感情……」星諾望著在窗上閃動的陽光,光芒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的眼前一片麻木的白光,「我和她之間曾經相依為命的感情,你是知道的……」
  小優眼眸中閃動著滾燙的淚花:「我……知道……」
  他聽到了她聲音中的顫抖,眼眸中閃過淡紫色的痛楚:「你知道就好,我和……索妃婭經歷了那麼多痛苦的事情,終於……可以在一起了,我們……再也經受不起任何……破壞了……」
  「我……」
  「你不是曾經說過嗎?」星諾轉過身來,眼眸中的光芒依稀是透明的,他捏緊手指,低聲說道,「如果我哪一天厭煩你了,隨時都可以叫你離開的嗎?」
  「……」小優抬頭看著他,淚水靜靜地滑落。
  星諾逆光而站,臉上帶著淡漠的表情,他看著小優,唇角帶著殘忍的淡笑:「我現在,覺得你很煩,想要你快一點在我的眼前消失,你明白嗎?」
  房間裡死一般的靜寂,陽光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寂寞而綿長。
  小優怔怔地望著地面上長長的影子,淚水從她的眼中一顆一顆地滾落,落在她的手背上,滾燙……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星諾靜靜地走近她。
  小優抬頭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淚水成串地滴落,長長的睫毛一動不動,她周圍的空氣似乎忽然變得稀薄起來,她感覺自己要窒息了。
  「你說這是不是我的真心話?」星諾低頭看著她,目光淡淡的,「南茉優,你有什麼資格問我的真心話是什麼呢?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在我心裡很重要?你聽到我說過一句我喜歡你嗎?」
  小優的身體輕輕地一顫。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和星諾在一起的時間裡,星諾真的從未說過這樣的話,心中最後一絲希望被打破,此刻,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幾乎要完完全全地破碎了。
  「星諾……」她梗嚥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作為你在我身上浪費時間的補償……」星諾眼眸黯然,冷漠地說道,「我記得你從前就是為了錢溜進這座城堡的,現在你要什麼,還是錢嗎?我可以讓莫尼給你……」
  「別再說了——」小優忽然拚命地摀住耳朵,轉頭朝外跑,痛苦地喊出來,「我什麼都不要!」
  星諾忽然心中劇痛,因為就在小優轉頭的瞬間,有一種窒息般的痛苦在剎那間層層包圍了他,幾乎是完全沒有意識的——
  他猛地伸出手來抓住了她顫抖的手臂。
  小優被抓了回來,她的手臂被星諾抓在手裡,淚水從黝黑濕潤的睫毛下簌簌落下,痛苦與絕望已經將她徹底給淹沒了。她緊緊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絲絲鮮血從她的齒間瀰漫出來,她卻恍若未覺。
  鮮血無聲地流出來……
  「你幹什麼?」星諾伸出手來捏住她的下頷,制止她凌虐自己嘴唇的殘忍行為。
  小優被動地張開嘴,她怔怔地望著星諾,清澈的眼淚順著蒼白的面孔止不住的落下,她卻隱忍著不發出一聲抽泣。
  房間裡一片死寂。星諾定定地看著她,他的手指停留在她的面頰上,感受到了她皮膚上滾燙的氣息,他發現,自己竟然一點都不想放手。
  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情緒緩緩升起。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深幽的光芒,緩緩地低下頭,吻住了小優柔軟的嘴唇,在她的唇上流血的傷口處輕輕地輾轉……
  小優的身體輕輕地顫抖著,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那一瞬間,星諾的氣息離她非常的近,近到讓她覺得剛剛自己所聽到的那些殘忍的話都是一場夢。
  那一切,都是夢……現在,夢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小優輕輕地閉上眼睛,眼眸里餘存的一顆眼淚從她蒼白的面孔上無聲地滑下,滑至唇邊……
  突然而至的苦澀味道讓星諾的大腦猛地清醒過來,那個殘酷的聲音在他耳邊不間斷地響起……
  「她是當年宮廷畫師梅爾達的孫女,就是星釋王國的人,我當然可以決定她應該留在什麼地方!也有權決定她將來的命運!」
  心中驟然一緊。
  星諾猛地推開小優——
  小優倒退幾步,幾乎跌倒在地,她驚訝地抬頭看星諾,卻看到了一張冷漠無情的面孔,星諾的唇角帶著淡然的嘲諷。
  他望著小優,緩慢冷淡地說道:「青澀無趣,你果然沒有資格跟索妃婭比——」
  啪——
  一個巴掌在星諾的臉上狠狠地打過,星諾的頭歪向一邊,眼中剎那間的悲傷如河一般流淌著……小優的面孔一片驚人的煞白,她的手還停在半空中,手掌心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
  她顫抖著朝後退了幾步,眼中充滿了絕望的顏色:「夠了,到此為止了,我會離開城堡,我什麼都不要,我馬上就會走——」
  面頰上的疼痛依稀是麻木的……
  星諾轉過頭,默然地望著她痛苦的模樣,看著她蒼白失血的嘴唇,他的心一點點的流出血來,說出來的每一句話不只是在折磨著她,還折磨著他自己。
  「你怎麼可以什麼都不要?你是想讓我永遠牽著你嗎?你……怎麼可以?」
  「……」小優望著他黯然的眼神,感覺到一種巨大的恐懼一點點地包圍了她的全身,讓她口不能言,腿不能動——"
  在恍惚間……她的心被痛苦地灼燒成死灰……
  然後……隨著風無聲地消散……
  「我差點忘了……」星諾靜靜地瞅著她,唇角還華絲倨傲的笑意,「你曾經說過你很喜歡我的長髮……為了謝謝你在索妃婭離開的這段時間這麼努力地照顧我,我把它送給你好不好?」
  小優猛地抬起頭,眼中出現驚訝的神色。
  星諾不知何時站在離她幾步之外的地方,他的手裡居然拿著一把剪刀,在小優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
  卡——
  房間裡響起剪刀清脆的聲音。
  小優睜大眼睛,清澈的眼淚順著她的面頰滾落……
  烏黑的髮絲從星諾的手中簌簌落下……
  他靜靜地笑著,緩緩地鬆開了自己的手,長長的、烏黑的髮絲隨風而散,在房間裡無聲地落下……
  「看——」星諾望著那些在自己手間緩緩消失的髮絲,面孔上帶著淡冷的笑容,「在我的身上再也沒有你喜歡的東西了……真的要說再見了……」
  小優的瞳眸呈現出透明的光芒。她呆呆地站立著,看著那滿地的髮絲,她的眼眸空洞茫然,心已經痛得麻木了,所以她整個人呆滯得就好像靈魂已經悄然無聲地從身體中離開了……
  星諾從她的身邊走過。他僵直的身體早已經沒有了一絲溫度,唯有大腦裡那根還未完全麻木的神經告訴自己,他應該離開了。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手機械地去拉那扇門——
  啪——
  白色的粉末在他的眼前紛紛揚揚地升騰起來,在他的眼前狂亂地飛舞著,猶如一場寒冷的大雪……
  第二天清晨。
  城堡裡的僕人早早就已經起來了,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去做自己的事情,而是聚集到城堡裡通向高架鐵門的草坪上,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默然的神情。
  平時不輕易打開的高架鐵門已經打開了。
  莫尼幫助小優把行李提下樓,到了樓下,小優要去接自己的箱子,但是莫尼攔住了他,提著她的箱子小聲地說道:「茉優小姐,我幫您把箱子送到外面吧!」
  「沒關係,莫尼伯伯,」小優一手拿著畫夾,另一隻手去拿莫尼手中的箱子,盡量輕鬆地笑道,「我自己完全提得動,反正我的東西也不多,你就放心好了。」
  小優執意要拿回自己的箱子。
  莫尼拗不過她,只得輕輕地歎了口氣,把箱子交到了小優的手上,帶著小優朝外走去。小優跟在他的後面,箱子的滑輪和長廊的地面摩擦出陣陣聲響。
  小優忽然停住腳步,似乎想到了什麼。
  莫尼轉頭過來,看著小優的樣子,關切地問道:「茉優小姐,你忘了什麼東西了嗎?」
  「沒有。」小優輕輕地搖頭,忽然抬起頭來看著莫尼,說道,「莫尼伯伯,有一件事情,想要請求你……」
  「什麼事?」
  「就是王太后放過星諾和索妃婭的真正原因,」小優靜靜地一笑,「請永遠不要告訴星諾……」
  「為什麼?」莫尼心中一痛,「可是茉優小姐犧牲了自己的……」
  「我想要星諾無牽無掛地生活,不要讓他覺得他欠了我什麼,」小優的臉上帶著單純的微笑,「莫尼伯伯,你懂我的意思嗎?」
  莫尼心中隱痛,低下頭來:「我懂……」
  走出長廊的時候,陽光迎面射來。
  小優微微地瞇了瞇眼睛,但是,她又很快地睜大了眼睛,因為她看到了好多的人都站在草坪上,臉上全都是難過的表情。
  小優心中一動,鼻子立刻酸酸的。
  莫尼轉頭看了她一眼,低聲說道:「茉優小姐,他們都是來送你的……大家都不想讓你走……」
  南茉優一直低著頭,她走過長長的車道,知道那些人就站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她忽然轉過身來,面對那些人,可愛的臉上出現了燦爛明亮的笑意。
  她朝大家拚命地揮著手,很大聲很有精神地說道:「這段時間謝謝大家的照顧了,我要走了,大家再見嘍!」
  汪汪汪——
  比小優的聲音更有精神的聲音從小優的身後傳來,小優轉過身,布丁已經躍到了她的懷裡,但是因為它已經長得很大了,所以小優已經抱不動它了。
  小優蹲下身放下它,凱貝斯也站在她的面前,小優微笑著摸著凱貝斯軟軟的毛認真地說道:「你呀,以後要好好照顧布丁,不要沒事就擺酷,趴在那裡一動不動的,看上去跟個死狗一樣。」
  凱貝斯不滿地嗚了一聲。
  「汪汪汪——」布丁在小優的面前努力地叫著,不願意自己被忽略了。
  「還有你,以後要少吃一點東西,」小優伸出手指在布丁圓滾滾的身體上一戳,布丁馬上翻過來四腳朝天,顯得舒服極了。小優還在訓它,「看看你,一點都不像狗,跟個肉球似的,平時總是喜歡搶我東西吃,害我這麼瘦!」
  布丁四腳朝天,汪汪地叫著。
  小優站起身,不再看布丁傻傻的樣子,她低下頭,朝著高架鐵門走去,但是,在走了幾步之後,她的腳步忽然停住。她側過頭,目光轉向了一個地方。
  一顆高大茂密的榕樹。
  星諾站在榕樹下,一動不動地站著,他的目光靜靜的,猶如無聲落下的紫羅蘭花瓣,優雅的長髮已經變成了烏黑的短髮,失卻了一份柔美,卻多了一份英氣。
  陽光在兩人目光交匯的地方燦爛流轉著。
  千絲萬縷的光芒……
  金色的微粒在空氣中燦爛地漂浮著,兩人無聲地對望,時間就是殘酷的沙漏,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
  小優靜靜地看著他……
  良久,小優微微地一笑,朝著星諾的方向,輕輕地彎下身,鞠了一個躬——
  也許……
  當我走出這個城堡的時候,我們永遠都不會再相見了,所以,到了最後,還是微笑著離開好了……
  希望……你和索妃婭可以生活得幸福快樂……
  在她彎腰的剎那間,一顆晶瑩剔透的眼淚,快速地劃過她的面頰,從她尖俏的鼻尖上靜靜地滴落……
  她直起身來,背著畫夾,一手提著箱子,一手捏住自己酸澀難耐的鼻子,快速地朝外走著。
  高架鐵門就在她的眼前。就在她轉身的時候,星諾也轉過了身,朝著城堡的方向,緩慢地走著……
  他們都在轉身走向自己的方向,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星諾的腳步很輕很輕,他知道自己每走一步,就會離她遠一步……
  每走一步,他們曾經在一起的畫面就會在他的腦海裡閃過一次。
  南茉優每一次丟臉時滿臉通紅的模樣……
  南茉優的每一個笑靨……
  南茉優說過的每一句話……
  莫尼走到星諾的面前,難過地說:「殿下,您為什麼一定要茉優小姐離開呢?茉優小姐對您那麼好,你怎麼能夠……」
  莫尼吃驚地看著他,小聲地叫道:「殿下……」
  他並沒有聽到莫尼的話,他的眼眸中忽然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心驟然抽痛,因為有另外一個聲音,在他的腦海裡突兀地響起……
  那是……
  「在你的身邊的人會離開,都是你自己的錯,因為你總是把自己的痛苦埋在心裡,從未想過要讓別人來替你分擔,因為這樣,所以別人在你那裡就會顯得一點都不重要,為什麼你不信任你身邊的人?為什麼無論發生什麼你都要一個人承擔?」
  「我說過,我不會離開你,我會一直陪著你,因為我要你不再寂寞,如果能夠陪著你,就算是要被這個城堡關一輩子都無所謂,我也說過,我會留在你的身邊,無論有什麼樣的事情發生,我都願意和你一起承擔,為什麼你不相信我?」
  星諾猛地回過頭——
  遠遠的,小優已經走過了高架鐵門,纖瘦的身影融入鐵門外的陽光中,漸行漸遠……遠得足可以消失在他的生命之中……
  心中一陣不捨的劇痛劃過——
  星諾忽然跑了出去,他跑過長長的車道,想要追上那個纖瘦的影子,他拚命地奔跑著……
  高架鐵門在緩緩地關閉……
  城堡裡的僕人震驚地看著星諾,不知道他在剎那間決定了什麼,卻清清楚楚地明白,他要去追的那個人是誰——
  高架鐵門就剩下一個不大的縫隙,小優的影子更加遠了,她的背影在那道縫隙裡即將消失了……
  呼呼的風聲在星諾的耳邊吹過。
  他跑得飛快,竭盡全力,他要追上那個人,要追上那個傻傻的南茉優,因為她早已經融入了他的生命中,成為了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可是,他卻以為,自己離開她可以撐下去,他還以為,自己承受得住她離開所帶給自己的痛苦……
  然而,就在離別的那一刻。他才意識到——他錯了!
  鐵門的縫隙在星諾的眼前慢慢地變小,他已經不可能追上她了,南茉優已經徹底地離開了城堡——
  星諾伸出手,卻觸到了冰冷的鐵門,狹小的縫隙在他的眼前徹底消失,鐵門完全封閉,整個城堡被完全封閉。
  全身的力氣都在剎那間消逝了……
  他靠在鐵門上,心痛得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身體緩緩地順著鐵門滑倒,痛楚的眼淚靜靜地落下。
  倒在柔軟的草地上,他只覺得天地間一片旋轉,模糊中好像有很多人朝著他的方向衝了過來,他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小優……南茉優……」
  這是一個很古老的傳說……
  傳說中……
  天堂裡最美麗善良的天使降落人間,在大海上空飛翔的時候,邂逅了同樣美麗的海豚。
  因為是命運的安排,所以他們彼此相愛了,但是天使必須在規定的時間返回天國,後來天使迫不得已離開了,海豚為了能夠再見到天使,它總是嘗試著飛躍出海面,可以像天使一樣飛翔,期待著能夠再次和天使相遇……
  寂靜的山路上。
  落葉隨風飄落,小優提著行李在路上默默地走著,她的面孔上有著沉默的寧靜,拉箱子的手已經開始麻木了,可是她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在走了幾步之後,她忽然停下來,彷彿意識到什麼似的抬起頭。
  靳楚南站在她的前方,一輛車停在他的身後,還是那輛鮮紅的法拉利,他對著她微微地一笑,溫暖的笑容直透到眼底。
  小優靜靜地站住,微風從她的身邊吹過,她忽然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
  就好像是她第二次潛進城堡被趕出來,也是在這條山路上,靳楚南在這裡等著她,也是那個溫暖的微笑。小優朝前走了一步,又忽然停下,心中有著某種奇怪的期待,她轉過身來,看著自己來時的路。
  忽然。在山路的拐角處,一團雪似的圓球朝著小優所在的位置飛速地滾來,伴隨一路焦慮的叫聲。
  「汪汪汪——」
  是布丁——
  小優馬上放下箱子,俯下身伸出手來抱住氣喘吁吁的布丁,布丁軟軟的身體在她的手間,她可以感受到它的心臟飛快地跳著。
  它一定好久都沒有跑過這麼遠的路了。
  小優雙手抱著布丁溫暖的身體,布丁烏黑的眼珠一轉不轉地看著小優,它的身上有那個城堡的氣息。
  靳楚南走到小優的身後,默默地站住。
  小優的手親親地顫了顫。
  她忽然把布丁緊緊地抱在懷裡,大大的眼睛晶瑩剔透,輕輕地眨了眨,便有淚珠無聲地滾落下來……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靜靜地躺在劍道場的地板上,從那一刻起,我就感覺到,你是一個寂寞的人……
  我一直都在想,怎樣才能讓你不再寂寞……所以,我努力了好久好久……
  可是……
  在這個世界上,每天都要發生好多的事情……
  眼淚匯聚成故事,笑容匯聚成人生,真心匯聚成幸福,在時光的流逝中我們走進對方,卻要等離開的時候才明白,為什麼會有我們相逢?為什麼我們相逢之後卻又要分開?
  難道這就是……
  所謂的……命運……
  這就是天使必須回到天堂,海豚注定學不會飛翔的命運……

《折翼天使之城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