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吵架
  昨天和勞工一起上街購物。
  我和勞工一起買東西,不說百年一遇吧,也算十年一遇。勞工拒絕陪我逛街,覺得漫無目的地穿過一家家商店,買回一堆沒用的東西是很愚蠢的行為,又浪費時間。早在十幾年前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每次逛街都以吵架回家互不理睬而告終。
  久而久之,我拒絕與勞工同出。
  昨天同出是勞工盛邀我的,因為他要換個新手機。以前的PLAN到期了,又可以免費或低價重新再拿一個。
  我本該拒絕的,因為天有異像警示,出門換鞋的一刻突降暴雨。
  到了一家店裡,我忙著比較性能價格,並請求店員出示樣品。一扭頭,勞工不見了。手裡拿著樣品到處尋找。臨近聖誕節,MALL裡都是人。服務員也跟我跑,生怕我把她的手機給拐跑了。
  結果,在門口揪住那個煙鬼,吞雲吐霧中。我生氣了,·了張陰沉的臉給他看。他再笑著問我選到什麼了,不理他。他拖著我進店張望一番說,不在這家店買,品種太少,店小。
  路過裕華國貨,按慣例買了大包小袋,繼續前行。
  來到勞工要求的另一家總店,裡面人山人海,·身都難。我生完孩子腳驟長兩碼,塞在以前的鞋裡走路生疼,又捨不得再去買雙新的,因為幻想著不久的將來萬一腳縮回去了,這雙鞋就浪費了。穿著小鞋的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煩躁。
  「我想吃塊蛋糕。」跟勞工要求。我餓了。
  「去吧!」
  「算了,不去了。已經很胖了。」
  「沒關係,偶而為之。」
  「爽一下的後果是痛苦很久。好像不值得。」
  「哎呀,一塊蛋糕而已,反正你已經嫁了。」
  「嫁了就可以不要形象了嗎?萬一以後再嫁呢?」
  「你索性吃到頂,徹底斷了念頭不好嗎?」
  「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我不能相信你今天的承諾。還是不吃了。」
  過了半小時,又問:「可以吃塊蛋糕嗎?」
  「可以啊!我一直說可以。」
  「會長胖。」
  「快去!等下排隊排到了就麻煩了。還有兩個號。」
  時不我待,來不及思想鬥爭了,我抓著包就往樓上的SECRETRECIPE跑。在吃與不吃的鬥爭中,我從來都是向胃口投降的。胃口像個不懂事的孩子,對自己的要求不屈不撓。而我開始一有吃點什麼的想法,就一門心思鑽裡頭,拔不出來,連別人跟我說什麼都聽不見了。
  打包了蛋糕,匆匆下樓到手機店,已經輪到勞工了。我挑選MOTOROLAV3,一個很秀氣很薄的金屬外觀手機,才180塊。勞工不肯,堅持要個免費的。「手機不就是打電話嗎?頂多發個短信,不需要MP3和照相機,那個我們都有功能好的了。」正談著,內急,我說,我要去廁所。勞工說,去吧!把手裡的蛋糕放下,直奔二樓。
  廁所裡大排長龍,等我出來再回手機店,勞工又消失了。打電話聯繫,又在外頭抽煙了。腳邊放了一堆戰利品,多出個手機的袋子。
  「我的蛋糕呢?」
  「沒見啊!」
  「我廁所前放在你身邊的。」
  「不知道啊!你沒給我啊!」
  「你除了抽煙,還知道什麼?!」我開始發飆,「進去找!」
  勞工看我火了,轉身跑到擁擠的店裡搜一圈。空手而歸。
  「沒了,再買一塊吧!」
  「我就要那一塊!」
  勞工無奈一攤手,「你不講道理嘛!已經丟了,要吃就再買。多少錢?」
  「五塊。」
  「我給你十塊,走,去買兩個你喜歡的。」勞工拉我手往三樓拖。
  「滾開!看到你我討厭!」我惡言相向,「你賠我蛋糕,就我剛才那塊!」「好好好,你剛才的叫什麼名字?我上去買來。」
  「我不要你上去買來,我就要剛才丟的那一塊!」
  「你無理取鬧了啊!你看看,你要什麼我無不答應,要吃就馬上去,要廁所就馬上去。我一個人在人群裡拎著這麼多東西來回搬,也沒人幫一把,你就為塊蛋糕不順心就吵。」
  我撇了嘴開始哭了,眼淚流一臉。
  若是一個十八歲的妙齡少女,在人群中委屈的淚流滿面,難免惹人憐愛。可惜是一個中年婦女大胖子,看著就不那麼精彩。勞工哄著訓著威脅著難堪著:「別哭了別哭了!滿街人都看你!回頭警察來了,問我怎麼你了,你好意思說蛋糕丟了嗎?」
  眼淚橫飛啊!
  自己悶兒頭走到出租車站邊等車,把一大堆東西丟給勞工拎著跟後頭追。
  自我鬥爭那麼久才換來的蛋糕,居然一口沒吃上。我多冤啊!他什麼都沒丟,怎麼就丟我蛋糕,肯定是故意的,不想讓我吃趁機送給某丫頭討好去了。嫌我胖就直說,幹這麼手段卑劣的事情,兩面三刀,可見男人的話一句半句都不可信。
  自己坐DRIVER的旁邊,把他一個人丟後座聽他唉聲歎氣。
  一路無話。
  回家也無話。
  勞工很沮喪地走進我房間,問:「和好好不好?」
  不理。
  「你是大人了,要講道理……」一通長談。
  不理。
  「你都有兒子了,你這樣,兒子會跟你學……」
  不理。
  「那你說,到底怎樣這件事情才會過去?你給個方法。」勞工問。
  「你戒煙。」我回三個字。
  「你你你!你你你!」勞工臉開始憋紅了,他一急說話就結巴,很有趣的樣子。「你你你!你這是故意找茬吵架是吧?我就丟一塊蛋糕,你讓我戒煙!」
  不理。
  「我就算這次戒煙了,下次你又提不要打遊戲。我不打遊戲了你又要求我不睡懶覺。為什麼每次讓步的都是我?你回家就掛在電腦前頭,不做家務,我要求過你嗎……」
  我還是不理。
  勞工生氣了,把我電腦奪過去,「你講話!」
  不理。
  勞工氣沖沖跑進書房。
  隔一個小時,我正在網上與人聊天甚愉快。
  勞工衝進來,甩一句:「好吧!我同意離婚。」
  我·眼看看他,笑了,回一句:「想離婚?沒門兒。拖到你沒了性能力為止。」
  勞工本來火發衝冠的,頭髮瞬間就軟了,笑了,「你可惡。下次不許胡鬧了。」
  等勞工快出門了,我又甩一句:「我想鬧就鬧,你管不著。」
  早上被勞工撓醒,迷迷糊糊中,聽他說:「你昨天又胡鬧了,你道歉。」
  睡意正濃,懶得糾纏,就回一句:「好,道歉。」
  每次,都以最終我的道歉收場。
  愛情是什麼
  我發現每年一到過年,我家電腦就鬧放假。
  去年舊手提壞了,年初二一大早,店舖剛開門我們就衝進去買了個新的。今年,這個新手提在年前就罷工了。勞工批評我說,我用東西的粗糙程度,堪比一個頑皮孩子,到我手的東西沒不壞的。數碼相機壞兩回,舊手提修了五回,新手提也修兩回了。其他東西等在此不一一例舉。
  在等待配件期間,我被允許暫用勞工的電腦。
  沒過一周,勞工電腦也被我折騰停了,不斷死機,自行重啟,網絡也不運行。在等待修理期間,勞工嚴禁我觸碰家裡最後一抬與外界保持聯繫的舊手提。因為這個是我家的總備份,勞工的論文,我的劇本都放在裡面。
  我答應了。
  可心癢難耐。上網如抽大煙,開了頭就停不下來。
  我每天表現極好。當著勞工的面帶孩子,看電視。
  勞工現在日日要早朝,所以歇息得很早。
  十一點過後,我悄悄潛進書房,打開他的寶貝電腦又開始上網。
  我不信自己手氣這麼糟,短時間內造壞三台電腦的可能性極小。
  正在網上撒歡呢,邊看網頁邊跟導演聊天。我給他家的狗改了個富貴的名兒,由以前的NEO改成現在的添丁,又替他處理了一下感情的紛擾,出了幾個損招。相聊正歡,當鼠標用的觸摸屏不工作了。當場暈倒。
  光見MSN上藍色亂跳,就是點不到那個地方,也不知道人跟我說什麼。
  不得已半夜偷偷地打他手機:「天哪!我把我家唯一的一台電腦又搞壞了!你不要跟我說話了。永別了。基本上明天起你就見不到我了。我的下場會很慘,勞工會把我暴打致殘。」
  他說,沒關係,只要剩一口氣,手指還能動,你就能繼續打字。
  我說,你以為呢?勞工第一反應就是把我手指頭給剁掉。
  他於是跟我永別。
  我偷偷摸摸地匍匐進臥室,不發出一絲聲響地靜靜躺在勞工身邊,沒敢出大氣地睡著了。能睡就先睡一會兒吧!不到天亮我就會被罵醒的。
  天亮了。
  勞工站床邊推我。我迷糊著。
  聽見勞工說:「老婆,我把家裡最後一台電腦也給弄壞了……鼠標不動了。」
  我眼睛都沒睜開地回答:「米關係,親愛的,咱再買新的。老婆有的是錢。」
  勞工很感動,說:「老婆,你比我好多了。每次你弄壞東西,我都罵你,但我弄壞了,你每次都很寬容地原諒我。」
  我說,因為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再說,我弄壞兩台,你才弄壞一台啊!
  勞工親了我一下,說:「老婆真好。」
  皆大歡喜。
  愛情是什麼?
  愛情吧,就是適時撒點小謊,感動死對方。

《仙蒂瑞拉的主婦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