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一百四十四話釋懷vs參賽
    忍不住伸手又握上了他送的戒指。
    笑靨,輕綻開在唇邊。在醫院裡,陪他過了一晚。枕在他懷裡,偶爾他說,偶爾她說。這一夜,平淡,恬靜。
    一路走著,看天邊微霞已現。當然,她不知道,在那處高樓,一雙重瞳凝著她,直到她身影消失。
    在她身邊,已藏了人,暗中保護她。而他也知道,那個男人,會保護她。
    她一邊走,一邊想起夜裡二人的約定。
    他說,給他一點時間。這段時間先不見面。一個月,待東賞賽一結束,他便帶她離開。
    她知道,不見面,是為了她的安全。
    他說,先去廬山。然後去古巴。
    廬山,是母親去世的地方,也是她把自己交給他的地方。
    她假裝不願意,問他問什麼不去荷蘭。荷蘭是她愛的國家。盛開最美麗的鬱金香,風的國度。風車輕轉,似乎,就這樣轉過歲月悠悠。轉過地久和天長。
    他只是淡淡笑,也不說話。
    他說,他願意等她一個月,一個月後,她須與他坦白。
    她說,好。
    這一次,再無芥蒂。
    他需要一個月,她也需要一個月,時間竟如此恰好。
    當做對懷安最後的償還,也希望他能好好應對這一戰。只是,當看他眸光落在那黑色手套上,堅毅又輕斂的眉時,她的心,很疼。也做了決定。
    這一次,她要與他站在一起。
    正在失神間,目光頓住。
    章磊的車子,正停泊在前方。然後,車門開了。
    心裡一震,老闆在這裡候了一晚嗎。
    「好了?」章磊鳳眼輕睞,一雙銳利的眼睛,目光炯炯,眼下,卻是淡淡的黑暈。
    「老闆?」一喚,悠言窒了聲音,低下頭。
    章磊笑,伸手揉了揉她的發。
    沒有立刻發動車子,眼睛望向遠方的小灌木,在冬日裡,仍舊蔥蔥鬱郁。
    「言,遲大哥是怎樣的人。」
    悠言微怔,抬眸看他,幾分疑惑。
    「想像中,是對言很好的人。只是他不在了。」
    「老闆?」悠言側頭,凝向眼前眉眼溫柔的男子。
    章磊淡淡道:「就讓我替上吧。代替他好好看護你。」
    末了,鳳眸凝神。
    「像哥哥一樣。」
    悠言愣愣看向章磊,有什麼淺淺淌過心頭。
    「昨晚,Susan在這裡和我聊了很久。說了你的一些事情。言,我想了一晚。這場仗,我還沒開始打,便注定是輸。那我何必再糾纏。如果我真的愛,那麼,只要你幸福,一切就好。你與他,這一場故事裡,沒有別人的位置。」
    她何德何能。
    悠言輕輕一笑,伸手拭去眼角的濕潤。
    章磊嘴上噙笑,踩了油門,車子飛馳而去。
    有什麼在背後響動。悠言扭頭一看,只見十數輛車子跟在他們的車後,緩緩行進。
    驚訝,看向章磊,他只是淡淡的笑。
    難掩震撼,又失笑,敢情她這位老闆是極厲害的人,她竟值到此時才明瞭。
    章磊挑眉。
    「如果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悠言搖搖頭,只是笑。
    章磊忍不住又揉揉她的發,也許退到這樣一個位置,也不錯。
    宛如初見的微笑,足夠了。
    「什麼時候告訴他。」
    「他比賽一了。」
    章磊點頭,溫聲道:「別再拖了。」
    「我知道。」
    「章大哥。」
    「嗯?」
    「帶我去一個地方好嗎?」
    「哪裡?」
    「一二零大廈。」
    「好。」
    「呃,只是,能不能先讓你的手下暫時消失一下。」
    車內,男人的笑聲響徹。
    一二零大廈。
    隨著嬌小的身影排在隊末,看著前方黑壓壓的人頭,男人微瞇了眸,道:「這人,也多得誇張了吧。」
    悠言點點頭,小聲道:「據說這幾天就要截止報名了。」
    還沒說完,立刻遭來前面一個中年男人的白眼。
    「小姑娘你的消息也太不上道了吧。今日上午,就截止報名。」
    與章磊互視一眼,悠言吃驚道:「為什麼?」
    「那顧社長被堵掉了手指,聽說情況並不樂觀,還不趕快把人選出,好安排東京大賽啊。他本人是不能參加了。」那男子道,說著又歎了口氣,「聽說原本是個驚才絕艷的人物,這下是可惜了。」
    記起離去時那人落在那黑色手套上暗沉的目光,還有那落在她唇上細細的吻,悠言不由得癡了。拳頭,捏緊,心裡很疼,很怒。
    第一百四十五話參賽(1)
    記起離去時那人落在那黑色手套上暗沉的目光,還有那落在她唇上細細的吻,悠言不由得癡了。拳頭,捏緊,心裡很疼,很怒。
    「也不知道是什麼人做的。」背後傳來悲憤低咒的聲音。
    悠言一怔,一看,卻是數個年輕男女。
    「我一直喜歡他,參加比賽也是為了見他一面,明天也不知道能不能見著他了。」一個女子黯然道。
    這話立刻得到其他幾人的附應。聲音,漸漸聒噪。
    章磊俯身到悠言耳邊,調侃道:「你的那位還真是大眾情人。這不僅女的,這男的也——」
    悠言瞪了他一眼,側角躍動著的幾張年輕的臉,教她突然想起黎小靜和曾雙那兩個女孩。
    回來G城不久,卻似乎經歷了許多。
    因為一個人。
    不禁一笑。
    捏了捏藏在胸口裡的戒指,唇上泛起得意,「可他只喜歡我。」
    章磊一愣,隨即失笑,「不知害臊。」
    「聽說原是要襲擊他的徒弟,他實是為了救人才被人斬斷二指——」隊列似乎動了。
    顧夜白斷指,城中一樁熱事。
    討論的人愈多,聲音愈加激烈。
    「他的徒弟?」
    「聽說是位美女畫家。那顧社長手把手教出來的。」有男人的聲音,甚是輕佻。
    「原來是為救美人。」
    立刻引得有人不忿,咬牙道:「那辰意農什麼東西?」
    又是剛才的女生?
    悠言失笑。這便是傳說中的白粉?小白,小白。
    突然,很想他。不過才分別,便想他。
    「你笑什麼?」淡淡的聲音響起。
    悠言愣,看去,一個少女在前列,眉眼清靈逼人,背後跟了十數個高大的男子。一旁,還站了一個女子,幹練的套裝。清淺的笑容,正是Linda。
    那少女卻是——
    四周輕呼出聲,已有人替她回答了。
    「辰意農?」
    「你在笑什麼?我問你呢。」輕睨了悠言一眼,辰意農冷冷道。
    悠言微覺奇怪,環了週遭一眼,很不幸的發現,所有的目光均聚在她身上,呃……那個「你」說的貌似正是自己。
    這下失笑蛻成苦笑。
    這,他的小徒弟,似乎對她有敵意。
    「笑的好像不只我一個啊。」脫口而出,為什麼只問——我?」
    得,差勁的答案,悠言想拍死自己。章磊可疑的微微側過臉,臉上抽搐。
    「數你笑得最下作。」辰意農冷笑。
    悠言還沒吱聲,章磊卻已動怒。正想說話,悠言卻拉住了他。
    辰意農瞥了一眼二人剛有過交集的手,嘴角又是微諷一笑。
    「意農。」Linda走上一步,皺了眉。
    「噢,真熱鬧。」
    似乎,一波未平,一波起。
    男人譏謔的聲音,從二樓傳來,調動了大堂上所有人的注意。
    悠言一凜,二樓,那深沉內斂的中年男子,是顧騰宇,他身旁便是顧夜亭,前者似笑非笑,後者目光輕蔑,微挑了眉。
    剛才一句,便出自這人。
    垂在褲側的手,悠言又緊緊捏了捏。
    「辰意農,什麼東西?這話還說得真中。」顧夜亭諷道。
    辰意農冷笑,道:「兔崽子。」
    看也不看顧夜亭,只仰頭向顧騰宇,道:「顧二,你不過是一個懦夫。畫技比不過我師傅,便出如此手段。可惜,辰意農的手還在自己的腕上。」
    陰沉的笑聲微微震動了整個大堂。
    顧騰宇道:「這欺世盜名的人鄙人看得多,今天才知人外人。辰小姐,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辰意農咬牙,狠狠瞥了顧騰宇一眼。
    「那個小婊子也在。」瞟了悠言一眼,眼內嘲諷的意味一重,顧夜亭道。
    「你在排隊?」一絲怪異的表情浮在眉間,辰意農打量了悠言一下。
    「你也會畫?」
    聲音提起,三二分奇怪,三二分蔑然。
    章磊一怔,不過一瞬,悠言向他遞過眼神。
    到嘴邊的話,又散了。
    「我跟過他二年。也學過點的。」悠言輕聲道。
    「學過畫?醉翁之意。路悠言,你不必一再強調你跟過我師傅,不嫌下作麼。」辰意農冷笑。
    「婊子也懂畫。可笑。徒弟,女人,三哥的人,真叫人開眼界。你說是麼,爺爺。」
    顧夜亭話音落處,門口,一個老人沉了臉色。
    第一百四十六話參賽(2)
    「我跟過他二年。也學過點的。」悠言輕聲道。
    「學過畫?醉翁之意。路悠言,你不必一再強調你跟過我師傅,不嫌下作麼。」辰意農冷笑。
    「婊子也懂畫。可笑。徒弟,女人,三哥的人,真叫人開眼界。」
    顧夜亭話音落處,門外,一個老人沉了臉色。
    那老者兩鬢雖白,但目光炯然,毫不渾濁,正是顧瀾。
    他並不理會顧夜亭,目光在悠言身上停頓了一下,便落到顧騰宇的位置。
    「爸,您老人家的身體還好吧?」顧騰宇微微一笑,道。
    顧瀾瞥了他一眼,冷笑,「怎勞凌詢老總惦念,我這把老骨頭還等著看你的凌詢怎的凌駕在藝詢之上呢。」
    「這什麼社不社的,爸該惦一下白才是。兒子有幾個相熟的好醫生,不如給爸介紹一下——」
    「娘的,留給你自己治病。」清脆的聲音,不大,卻寂靜了整個大堂。
    正中,長髮女子,眉眼靜美。語落,擲地有聲。
    在場的人,對顧家的事,多少有所聞。末了,全場,笑聲頓起。
    「臭婊子。」顧夜亭大怒,狠狠瞥向悠言。
    章騰宇微瞇了眸,陡然撞上了章磊的目光。前者眸色一沉,卻沒再說話。
    「章一,是你?」顧瀾一頓,也是微微吃驚,很快,又冷冷道,「顧章二家從不相犯,還請章大公子把人帶走。」
    章磊淡淡而笑,看了看悠言,只待她答話。其他人的,自忽略未算。
    「我報了名就走。」悠言輕語,聲音卻堅決之極。
    「報名,你憑什麼報名?憑你跟過顧夜白?不過是一個暖床的女人。」顧瀾掃了她一眼,蔑聲道。
    「這隊,你要排。請即管。只是,這場比賽既由顧家發起,我一天在,你便休有想望會拿到參賽的資格。」
    人群裡,是輕笑,竊語,指點。
    剛才和她搭過的話的人均驚詫的看向她,悠言聽到那個女孩小聲道:「她是顧夜白的女人?」
    有人訝然一聲,又隨即接口,「這不是雜誌上那個女人?那顧社長的新歡呀。」
    辰意農嘴角笑意輕薄諷刺。悠言小臉微微漲紅,一對水漾的瞳子卻清澈倔強,伸手又捏了捏那人送的戒指,扭頭排她的隊,並不做聲。
    腰間卻突然一緊,章磊環了她,也不多說,逕自離開。
    所有紛撓被迅速拋離在後。
    半強行被男人抱拉著走了一路,悠言終摔開章磊的捆抱,也惱了。
    「章大哥,你這是做什麼。」
    章磊卻神秘一笑。
    「先隨我回時光。」
    悠言覺得自己快瘋掉。這報名在上午便截止。章磊卻強硬的把她擄回時光,只道:「即使你再想,顧瀾也不會遂你的願。」
    時間,分分秒秒幾近12點,悠言一撐桌子,便往門外沖,那勁兒唬得小二差點沒摔了手裡的東西。
    「路小姐,你要去哪兒?」門口,笑聲淡淡。
    悠言一驚,收了腳步,差點沒和來人撞個滿懷。
    那人卻淺笑盈盈,一身簡約優雅,不是顧夜白的秘書長Linda是誰?
    三人坐下。
    「我是借意農早晨冒犯路小姐的茬,才得到社長的默許,來這兒看看你。社長聽了,雖沒說什麼,但臉色是難看之極,估摸是心疼了。不然,社長在你身邊埋了人,我是不敢擅自過來的。他是聰慧的人,只怕極易便猜中我來找你的目的。」
    那句心疼,悠言聽得喜滋滋的,臉泛櫻紅,章磊心裡一動,佯裝輕咳,又趕緊看向別處。
    「路小姐,不必去報名,名額我已暗中替你拿下。」Linda看著悠言,輕笑,一字一頓道。
    喜悅頓時侵上眉眼。想了想,悠言又疑惑的看了向章磊。
    章磊笑道,「剛才Linda大人向我打眼色,我便估摸有戲。」
    撫了撫悠言的發,又道:「難為人家瞪你瞪到眼睛抽筋,你這丫滴就是不上道。」
    悠言愣,又嘿嘿笑出聲,Linda卻神色不展。
    「怎麼?還有變數?」章磊素來敏銳,微皺了眉。
    「這事一了,我是預備卷被蓋了。」Linda微微苦笑。
    「Linda姐姐?」握上Linda的手,悠言也急了,「你是小白的助手,不是那老頭的。」
    「路小姐,你以為只有老爺子不願意你參加比賽麼?」Linda微歎了口氣,神色一整,道:「社長是下了死令,如果你去報名,只能作廢。」
    章磊風眸輕揚,「他倒是一早料到你會去參賽。」
    悠言一怔,隨即明白那人的考慮。
    顧騰宇的狠毒,辰意農是前車,在這當口,畫技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但這一次,她只想陪他。
    最重要,她要報斷指之仇,為他。
    「Linda姐姐,你為什麼要幫我?」不是不驚訝的,Linda對她的情人向來忠心。
    Linda神色微遠,聲音愈發低了。
    「我私下問過主治大夫,社長的手,情況並不樂觀,只怕——」話語一頓,艱澀。
    悠言心裡一跳,垂下了眸。手,又悄悄摸到了那枚戒指。鑽心的疼。
    「路小姐,因這報名人數眾多,賽程分做十天。明日是第一場,我幫拿下的便是這第一場的額。賽制簡單卻避了作假之嫌。評判出題,同場作畫,限時一小時。當場選出優勝者。待十日一罷,最終一賽,決出摘桂,這人便將與社長和意農出席東賞賽。」
    夜,有點涼。
    外屋,是章磊,小二和Susan。悠言那間小屋是不能住了。章磊把二人接了過來。
    悠言把自己反鎖在房間,凝著窗外星空,怔怔出神。
    Linda臨走前的話在腦裡滑過。
    「評判都是畫壇舉足輕重的人。老爺子,社長,社長的老師夏教授夫妻亦將到場,還有其他幾位大家,那二爺捨不下這個熱鬧,也必定會去的。明天,一二零大廈八十五層,為求公允,比賽將全程直播。」
    「請務必頭場揚名!」
    「我這次違背了社長的命令,只因我恨極了二爺,他毀了社長;更因社長曾說過一句話,當日你替黎小靜畫畫所用的技法和時間,社長說只有他可以一試,即使意農也不行!」
    低頭看看那懸在胸前的戒指,悠言閉上眼睛。
    原來,你早已知道。
    四年前的遇見,驚歎於你的畫,因畫而結下的緣,你給了我一些故事。曾經那麼絕望,從沒想到,殘缺的生命因為有一天遇上了一個人自此有了渴望完整的企盼。
    相遇,相識,也從沒想到過,會有延續。
    愛上了,離開了,卻不得不回來。我總想有一天到荷蘭去,風之國,自由自在,沒有羈絆,便沒有離別,不曾離別,便不會悲傷。
    卻發現,不得不回G城。因為你,愛上了一座城。
    顧夜白。你總說我是一個小騙子。
    明日,我把我自己畫給你看。

《路從今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