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說什麼?你外祖父有一批鑽石在幾個月前被人給偷了?」
    一通國際電話,讓雷毅風驚訝得差點沒從辦公椅上跳起來。
    「你說清楚一點,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濃眉微斂,表情越來越陰沉,「嗯!嗯!對,這件事我知道……然後呢?國際刑警查到的線索跟明太集團有關?」
    電話的彼端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麼,好一會後,雷毅風緩緩掛上電話,閉了閉眼。
    老天,自己究竟誤會了什麼啊?!
    他睜開眼,又拿起話筒打給君凌,「給你半天時間,查出明太集團的近況。」
    「是,總裁。」
    方纔那通和合作對象的電話中,對方無意間透露出,其外公先前丟失了一批價值不菲的鑽石,根據國際刑警的調查,行竊者可能將髒物賣給了勞森,關於勞森的一切資料,都是造假為取信買家的。
    如果那批失竊的鑽石是他曾千方百計要得到的話……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現在會惹上多大的麻煩。
    多虧了璟藍那晚把他迷昏,要不然,現在被國際刑警調查的對象就是自己了,萬一艾莎菲雅使用了那批鑽石,對品牌形象造成的傷害更是無法彌補。
    想到這裡,他的心不禁怦怦直跳。難道那女人……早就知道勞森有問題?
    只是,怎麼可能呢……
    沒多久後,君凌拿著一份報告進到他辦公室。
    「總裁,有關明太集團的近況已經查出來了。」由於主子和蘇少龍是死對頭,他平時早叫要人注意,加上前陣子蘇璟藍和蘇家的關係,他都一併做了調查。
    「蘇少龍大學畢業後,進入明太空降成了總裁,進公司的第三個月,他和日方談成了一筆買賣,為公司賺了將近一千萬美金。第二年,卻由於被人陷害,令明太損失九千萬港幣。兩年後,他因在公司做假帳的事而被調查,後來因為警方找不到證據,他被無罪釋放。去年,蘇少龍因為豪賭,輸了港幣兩千萬後,和他父親鬧翻,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和好。」
    他頓了頓,接著又說:「對了,蘇璟藍小姐的確是蘇少龍同父異母的妹妹。」
    話題轉到蘇璟藍身上,他看到雷毅風的表情狠狠怔了一下。
    「蘇璟藍智商極高,卻是所謂的天才,精通多國語言和電腦程式,四年前,蘇大山突然和原配離婚,而他的情婦,也就是蘇璟藍的母親,嫁進了蘇家,然而蘇璟藍並沒有跟著母親認祖歸宗,反倒從香港徹底消失。」
    君凌輕輕咳了一聲,「總裁,據說會有這樣的結果,是出自蘇璟藍的設計,只是,她也得付出代價,永遠離開香港這塊她成長的土地。」
    雷毅風聽得震驚不已,完全想像不到,她竟然還有這麼轟轟烈烈的一段過去。
    「沒錯!」
    就在君凌向雷毅風匯報得差不多的時候,門邊突然傳來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
    接著,拄著枴杖的雷李碧雲一臉威嚴的走了進來,「當年,蘇璟藍的母親當眾受辱,她在一氣之下搞垮了明太集團的網路系統,交換的條件就是她母親必須風風光光的嫁進蘇家。蘇家人答應了,卻不許她這個做女兒的留在香港。」
    「祖母?」雷毅風不敢相信的看著她,「你怎麼來了?還有,你知道這一切?」
    雷李碧雲嘴角扯起一抹不明顯的笑意,「因為我已經在暗中觀察、考驗那丫頭很久了。」
    「你考驗她?」觀察他能理解,但考驗是什麼?
    她故弄玄虛的看著孫子,「考驗她對你到底是不是忠心的啊。」
    「你怎麼考驗她……不,你考驗她這個做什麼?」
    她說得理所當然,「我發現她有可能成為我的孫媳婦後,找人去調查她,她和你的死對頭蘇少龍是兄妹,我考驗她的忠心有什麼不對。」
    看到孫子不耐煩的表情,她也不賣關子了,「考驗的結果令我十分滿意,我果然沒看錯人,那丫頭為了你,不惜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真面目?什麼意思?」兩個男人面面相覷。
    「事實上我很早以前就有消息來源,知道那個勞森不是什麼好東西,當我知道你要和他做生意時,本想阻止你,哪知蘇璟藍那個丫頭引起我不少的好奇心……總而言之呢,我偷偷賭了一把。」
    「賭什麼?」
    「賭她會不會在暗中幫你嘍。」雷李碧雲滿臉得意,「為了你這個小子,她駭進了CIA的網路,查出勞森的黑道背景,當她得知那批鑽石是他非法得來的時候,於是阻止你去和勞森簽下合約。」
    「不能理解。」君凌提問,「她可以直接告訴我們她的目的。」
    她搖了搖頭,「你們不瞭解那丫頭,她以前讀書時候太過風光惹出不少亂子,甚至還差點搞垮了自家產業。我叫人調查到的報告說,自從她離開香港之後,立場要做個平凡的普通人,我猜……」
    她看了看君凌,又看向自己的孫子,「她之所以不想告訴你們真相,是因為她害怕你們會嘲笑她。」
    「我們為什麼要嘲笑她?」雷毅風完全不能理解。
    「因為她不想讓你誤以為她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狠角色。」
    「見鬼,如果她告訴我實話,我怎麼可能會這樣想她……」一想到他曾用無情的語言去傷害她的時候,雷毅風實在很憎恨自己的愚蠢。
    他怎麼會這麼糊塗?竟然親手傷害了他最愛的女人。
    一拳重重砸到辦公桌上,把一旁的兩人嚇了一跳,在他們尚未回過神的時候,他突然飛也似的衝向辦公室門口。
    「總裁,你要去哪裡?」
    「去找她……」
    「毅風!」雷李碧雲喚住他的腳步,「我知道你一向討厭我的作風,不過我希望你相信一點,無論我做了什麼決定,最終的目的都是為了你好……文家那丫頭的事——」
    他轉過身來,堅定的看著祖母,「我不可能娶她!」
    她輕歎了口氣,「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訴你,文家那邊我會出面解釋。」
    雷毅風心底一震。祖母說,無論她做了什麼,最終的目的都是為了他好……
    這句話在前不久,他同樣的從璟藍的口中聽到過。
    有些人的愛,並不見得讓人一目瞭然,但愛的本質不會改變。多年來對祖母的芥蒂,奇異的,在這一刻他釋懷了。
    微微點頭,他輕聲道:「謝了。」
    看著緩緩關上的門板,君凌淡笑道:「老夫人,不得不說狐狸還是老的狡猾。」
    雷李碧雲收下他的「讚賞」,「當然,多吃那兔崽子幾十年的鹽可不是白吃的……希望,他給我爭氣點,盡快追到母狐狸,給我生一窩小小狐狸來玩玩了……」
    ☆☆☆
    「什麼?你說她辭職了?」
    雷毅風一口氣跑到電腦維修部,大氣都沒喘上一口就急忙找蘇璟藍,哪知,竟得到這要一個消息。
    「是啊,她今天就沒來上班了,對了,我昨天聽她說,好像有離開台灣的打算……啊,總裁,你要去哪裡?」
    雷毅風沒多理會那名主管,轉身就離開,他急匆匆的跑到停車場上了車,飛車直奔蘇璟藍的公寓,樓下大門剛好沒有關上,他直接上了樓,她家大門是虛掩著的,門口處有些紙箱——她在搬家?真的要離開台灣?
    微微拉開門,他聽到裡頭傳來說話聲音,他暫停了腳步——
    「你說你要介紹男朋友給我?」
    正在房間裡收拾衣物的蘇璟藍用電話擴音,邊聊邊忙,「瑞貝卡,你是哪根筋秀逗了,居然跟我開這種玩笑。」
    「璟藍,我是說認真的,昨天我和Edward一起去吃飯的時候,他有一個大學同學叫安德凱,長得很帥哦,據說是個小開,上次我們公司不是舉辦舞會不是有拍一堆照片嗎?那天我們吃飯時安德凱也看到了你的照片,所以他拜託Edward介紹你們認識。」
    蘇璟藍好笑又好氣的搖搖頭,「瑞貝卡,你什麼時候改行做月老了?」
    「人家的目的還不是希望你以後還能和我多多見面嘛,都怪總裁啦,跟你講那種絕情的話,害你氣到辭職。」
    「我和姓雷的傢伙已經切了,還留在雷氏本來就不太好。」
    「好啦,不講那種煩心的事了。那剛剛我說的事怎麼樣嘛?大家一起吃頓飯如何?」
    「我不太方便……」她想盡快打包好東西。
    哪知瑞貝卡卻會錯意,「不方便?為什麼?不會吧……難道你這麼快就有新歡嘍……」
    「沒有……真的,我絕對沒有騙你,如果我再談戀愛的話,一定第一個通知你……」
    雷毅風再也聽不下去,他闖了進來,一把拿起放在床頭邊的話筒,「瑞貝卡是嗎?我告訴你,從今以後不要再打我女人的主意,她已經名花有主了……我是誰?我是你的上司雷毅風!」
    一口氣吼完,「喀」地一聲,他不客氣地將電話掛掉。
    蘇璟藍反應不過來,傻愣愣的問:「你在做什麼?」
    他轉過身來,目不轉睛的直視著她,「為什麼要辭職?」
    「我問你在做什麼?」
    「我問你為什麼要辭職?」他的吼聲大過她的,「蘇璟藍,這算什麼?難道我在你的心目中的地位就這麼差嗎,就算你要辭職,也不把我列入通知的行列中?」
    「我為什麼要通知你?」她冷靜的說:「你是公司的大老闆,而我只是小小的員工,我怎麼沒聽說過,一個小小維修工程師辭個職還得驚動至高無上的大老闆?」
    「好!」他忍下不滿,「那你告訴我,為什麼突然辭職?因為慶功宴會上的事嗎?」
    她譏誚的撇了撇嘴,「我很有自知之明的,在那樣的場合裡這麼粗暴的襲擊了大老闆,為了避免在日後遭到對方的報復,所以嘍……」說著,她還氣人的聳了聳肩。
    他氣結的道:「什麼時候我在你的眼中,變成一個雞腸鳥肚的惡魔上司了?」
    「從來都是。」她低下頭去,繼續折著衣物。
    「蘇璟藍,我不批准。」耳邊傳來他惡狠狠的聲音。
    「雷毅風,你命令錯了對象。」
    「雷氏需要你……」
    「我不需要雷氏。」
    「我更需要你……」
    她的心中一震,卻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文思璐也需要你。」
    「我和她的婚約我一定會解決的,從頭到尾我都不打算娶她!」
    蘇璟藍聞言渾身一僵,動作停了下來。
    「對不起……」他從她背後抱住她,「璟藍,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你,包括你為什麼要將我迷昏,為什麼要阻止我去和勞森交易,為什麼不肯告訴我你心底的苦衷,我都知道了……」
    「你……你怎麼會知道……」
    他將她的身子扳正,滿臉愧疚的看著她,「還有,在慶功宴會上我對你說的那些難聽的話,其實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被氣瘋了,那麼漂亮的你,卻被別的男人挽在手中,我好嫉妒,心裡好苦……」
    她想到那天看到他和文思璐站在一起,像王子與公主似的,她心裡也好酸好酸……不知怎麼的,那股酸氣衝上眼,化做水氣潤了她的眸子。
    他將她納入懷中,告解般的說:「你曾問過我你和鑽石哪一個重要,事實上我在乎的根本不是那些鑽石,而是我以為你背叛了我。」
    他的聲音哽咽起來,無限懊喪,「原諒我以前沒有認真的瞭解過你,我不知道你有那樣的父母和那樣的哥哥……」
    懷中的蘇璟藍突然僵了僵,接著,是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璟藍,直到死亡把你帶走之前,都讓我陪在你身邊吧。」
    室內,寂靜,雷毅風屏住呼吸等待著她的回答,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他感到胸前的襯衫濕了起來,他的心跟著揪疼,她哭了……
    他想稍稍推離她,為她拭去淚痕,可她的手抓住他後背襯衫的力道加大,緊緊的抱住他,他忍不住將臉頰埋進她頸側,眼眶,也熱了。
    老天,能再這樣擁著她,就是一種天大的幸福。
    他不需要她的回答了,因為她的行動,已經給了他最好的答案。
    ☆☆☆
    兩周後,電視新聞爆出一個驚天動地的大消息,香港明太集團的少東蘇少龍因為涉嫌收髒而被警方拘捕,目前此案正在審理之中,而那個偷盜鑽石的勞森已被國際刑警逮捕到案。
    這件事蘇璟藍是沒有太大的意外,可讓她意想不到的是文思璐,本以為雷家提出解除婚約這件事會影響兩家的關係,哪知女方早偷偷愛上別人,這次她回台,就是想和雷毅風解除婚約的。
    不過讓雷毅風受不了的是,回到國外的文思璐,三天兩頭的就愛打國際長途電話給蘇璟藍,一聊就是好幾小時。
    他實在萬萬沒想到,他現在的情敵是他的前任未婚妻。
    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未婚失敗,他終於等到蘇璟藍肯點頭答應嫁入雷家。結婚那天早晨,他七早八早就打扮得神采奕奕,來到教堂準備迎接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再過二十分鐘,璟藍就會變成他名正言順的老婆了……只要一想到這裡,他的心底和臉上都笑開了花。
    身為伴郎的君凌身穿一套黑西裝,急匆匆的來到新郎休息室門口——
    「總裁……」
    「凌,快過來幫我看看,這個東西是不是戴在這裡?」
    「總裁,我有事想跟你報告一下。」
    正在調整胸飾的雷毅風向他揮了揮手,「今天是雷氏集團總裁結婚的大喜日子,所以雷總裁不辦公。」
    「總裁,」君凌看著他的眼神,不知為什麼帶著點同情,「我相信你對我即將要報告的事情會很感興趣。」
    「凌,先不要囉唆那麼多了,快過來幫我弄一下這個見鬼的東西……」
    無奈的君凌緩步走到他面前,接過他手中的胸飾,仔細的幫他配戴好,「總裁——」
    「啊,對了,賓客們是不是都到齊了?」
    「是的,不過——」
    「璟藍那邊準備好了嗎?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她穿著婚紗的樣子。」
    「總裁……」
    「噢,那麼喜宴呢?應該也都沒問題吧?!」
    「總裁!」忍無可忍的君凌低吼一聲,讓雷毅風嚇了一跳。
    「凌,你怎麼了?」
    君凌不賣關子了,很乾脆的拿出一封信,「這是蘇小姐留下的信。」
    雷毅風的表情變了變,接過君凌手中的信封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當他看到內容,眉頭更是馬上皺得死緊。
    瑞貝卡和她的男朋友吵架說要自殺!我去幫忙了,璟藍。
    他不敢置信的抖了抖手中的信紙,「這……這是什麼意思?」
    君凌接過來看了眼,喔,原來是這樣啊,難怪看不到人,女方那邊正一團亂呢。他聳了聳肩,「蘇小姐的朋友要自殺,所以她去救人了。」
    他的廢話換來雷毅風的一記白眼,「我當然知道她的朋友有難她要去救人,可是……見鬼的!難道那女人不知道今天是她結婚的日子嗎?」
    「呃……我猜……蘇小姐應該知道。」
    雷毅風懶得再和他抬槓,逕自向外走去。
    「總裁,你要去哪裡?」
    「派人去抓那個欠扁的女人回來!然後完成她該做的事!」
    看著他急匆匆離去的背影,君凌露出一抹淺笑。看來今後,雷家會變得很熱鬧了。
    欸,這場婚禮接下來又會有什麼好戲可看呢?他拭目以待。

《認賠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