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程灝然拿著照片的手微微顫抖,他的心彷彿突然缺了一個口,疼痛如溪澗般汩汩而出。他以為這是蘇河現在的男友,就覺得他所有的希望都在這一瞬間破滅了。
    程灝然手中依舊拿著照片,轉過身,舉起照片,語氣有些生硬地問蘇河:「這是你男朋友?」
    「什麼?」蘇河放下手中的酸奶,連忙跑到書櫥那邊,一把奪過照片,冷聲說道,「誰允許你隨便翻我的東西的?」
    「我只是看看書而已。」程灝然無辜地說道。
    蘇河看了看手中的照片,心不由得抽痛。這張照片她自己都忘記放哪兒了,她以為已經丟了,沒想到竟被程灝然翻了出來,又勾起了她疼痛的過往。
    照片中的陸卓文,笑意雖淺,但可以看出他是真的很開心,因為,一向清冷的他是很少露出這樣的笑容的。而每每跟蘇河在一起的時候,他嘴角總會掛著淺淺的笑。微微轉頭望著蘇河的陸卓文,模樣極其英俊,眼中有著無法隱藏的寵溺。但是,現在,在蘇河受到別人侵犯的時候,他竟可以做到袖手旁觀。有時,我們終究還是要相信:時間總會為我們更改著一切。
    蘇河盯著照片看了許久,然後,她使出全身的氣力,將照片撕成兩半,再將其中一個撕成兩半,逐一撕開,最後,照片被撕成了無數個碎片。看著手中這些碎片,蘇河的嘴角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繼而,將所有的碎片撒向了空中,一片片碎片在力的作用下,快速上升,再緩緩落下,鏡頭淒慘得如同秋日蕭條的景色。
    「為什麼要撕掉?」程灝然一臉茫然地問道。
    「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就沒必要讓我繼續沉浸在那虛假的美好中,這樣,只會讓我更痛。」蘇河的眼睛在一瞬間凝上了無數憂愁。
    「過去?不是現在嗎?」程灝然提高嗓音,問道。同時,他在心裡長長地噓了口氣,想道:原來並不是我想的那樣。
    「……」蘇河怔怔地站在原地,地上都是些碎片,還有幾片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的鞋上。
    「想開點,反正都已經過去了,何必這麼較真。」程灝然安慰道,他看著蘇河有些發愣的眼神,開玩笑地說道,「只不過是個看起來稜角還有些分明的男人罷了,這世上比他好的男人多著呢。」
    程灝然頓了頓,指著他自己說:「看,我不也是其中一個,你可以考慮考慮。」
    蘇河瞥了他一眼,不發一言。
    「你是不是還想著他?」見蘇河沉默,程灝然忍不住問道。
    「這是我自己的事。」蘇河冷冷地說道。
    「那你經常表現出一副憂傷的樣子,都是因為他?」程灝然心中升出一股酸澀。
    「不是。」蘇河否認道。
    「不要因為別人而牽扯到自己的表情,別人做什麼有他們的自由,而你,可以掌控自己的表情,何不讓自己多笑笑?那樣你憂傷的表情會慢慢消失。」程灝然並不希望蘇河為一個以前的男人傷懷,這會讓他心痛。
    「那我有什麼樣的表情也是我的自由,不用你管。」說完,蘇河走向沙發,坐下。
    程灝然跟了上去,倔強地說:「你的事,我就是想管。」
    「你是不是該走了?」蘇河語氣變淡,說道。
    「你在下逐客令?」程灝然笑笑,說,「如果我還想再待會兒呢?」
    「那我走!」蘇河站起身,做出欲走的姿勢。
    「這是你家,又不是我家,你幹嗎走,要走也該我走。」程灝然抓住蘇河的手,想阻止她走出去。
    「那你走,還是不走?」蘇河甩開程灝然的手,瞪了他一眼,厲聲說道。
    「哪有人像你這樣對待客人的。」程灝然微微皺起眉,轉而,抬起了他的右手臂,樣子極其委屈地說,「你看看,我現在還是病人,負著傷,你還這樣對我。」
    蘇河無奈地看著程灝然,又重新坐回沙發。
    時間在指尖慢慢地流逝,空氣彷彿凝結了般,周圍異常寂靜。
    程灝然終於打破了沉寂,神色有些凝重地望著蘇河,輕聲說道:「如果你心裡還有傷的話,那就要努力把它們忘掉,連同那個人。就像你剛才撕掉那張照片一樣,有時,我們做事就應該要決絕一些,這樣才能徹底地忘記一些不開心的事。以後,我們的心裡就會裝滿幸福,知道嗎?」
    「不要跟我說這些!」蘇河眼中瀰漫著濃重如霧一般的憂傷,散不開。
    「不要為一些無謂的事而傷神了,你要從不開心中走出來。」程灝然看著蘇河憂傷的表情,心也跟著難受起來。
    蘇河抬起頭,突然撞上了程灝然誠摯的眼神,語氣漸漸緩和下來,說:「我的事我會處理。」
    「我可不希望我的朋友整天擺出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那樣,我會……心疼的。」最後三個字,程灝然說得極輕極輕,如耳語般,蘇河並沒聽清。不是程灝然膽怯、不敢大聲說,只是,他知道,在蘇河不開心的時候,有些話還是不說為好。要不,他說錯了什麼,她又要下逐客令了。
    蘇河看著程灝然帶點孩子氣的表情,嘴角不由得浮起一抹淺淺的笑,說:「怎麼沒發覺你還有小孩子的一面?」
    「什麼?說我像小孩子?」程灝然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望著蘇河,揚起嘴角,說,「我可是成熟得不能再成熟的熟男,看我是不是很有魅力?」說著,還煞有介事地彎起手臂,做猛男狀。
    蘇河似乎忘記了剛才的痛,聽程灝然這麼說,不禁「撲哧」笑出了聲。她承認,在她面前的程灝然是很帥氣的:有著入鬢的濃眉,清亮的眼眸,高挺的鼻樑,薄而性感的嘴唇,但從他的眉眼間還是可以看出一絲孩子氣,這也許是他的性格造成的。說什麼自己是熟男,蘇河並不贊同他的說法,微微笑道:「魅力是有那麼一點,但卻不是什麼熟男。」
    「魅力就一點?」程灝然不甘心地問道,然後,挑了挑眉,說,「網球王子的魅力還只能就一點嗎?是魅力無窮的。」
    蘇河聽程灝然這麼誇他自己,只是笑笑,她起身說:「明天我還要上班,我要休息了。」
    程灝然聽得出她口中的意思,也不好再打擾她,便有些悻悻地說:「哦,知道了。那我回去了。」
    「嗯,我等你這句話很久了。」蘇河笑道。
    將程灝然送至門口,蘇河正打算說再見,突然「卡嚓」一聲,有一道耀眼的光在蘇河臉上閃過,使得蘇河一下子沒睜開眼。
    「你在幹嗎?」蘇河問道。
    程灝然舉起他的手機,一臉得意地說:「我這個手機是富有魔力的,帶有X射線,可以看到人的心理。因為人的不開心會表現在臉上,我會根據你的病情幫你製作一套療傷方案,為你療傷。」
    蘇河愣住了片刻,然後看著眼前這個陽光帥氣的男人,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那謝謝了,你就幫我好好研究一套療傷方案吧!」蘇河只當程灝然說的是一句玩笑話,就這麼隨口回答,並沒在意太多。
    程灝然看著笑容迷人的蘇河,也不由得彎起好看的嘴角,說:「那我走了。」
    「慢走。」蘇河輕聲說道。
    「你不送我?」程灝然笑著問。
    「你自己又不是不認識路。」蘇河看了看程灝然,撇了撇嘴,說,「你還真當你是小孩子,處處都要別人來照顧你?」
    被蘇河這麼一說,程灝然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臉突然紅了,羞赧地說:「不是。我走就是了。」
    待程灝然走後,蘇河拿來掃帚和簸箕,把那些碎片逐一掃盡。
    不經意間,她發現有一個碎片上竟留有一個完整的眼眸:透亮冷凝。她的心猛地顫了一下,隨即她又將所有的碎片都掃到了簸箕裡。然後,把它們倒進了垃圾箱,連同她美好的過往也一同倒了進去。
    正在開著車的程灝然忍不住拿起手機,仔細端詳著手機中的蘇河:有著長長的發,白皙秀麗的臉龐,小小的鼻,薄薄的紅潤嘴唇,眼睛裡飄忽著一股似有若無的憂傷。看著看著,程灝然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
    程灝然想起了剛才那短暫的甜蜜,那一幕在他腦中慢慢回放,他將它想像成一個影片:女主角微醺,臉龐卻依舊無比清麗,薄薄的嘴唇有些涼意,卻又是那般柔軟,像海綿般富有彈性,有著無窮無盡的吸引力,讓人依戀、不忍離去。恍惚間,男主角能清晰地聞到從她身上散發出的幽幽香氣和濃烈的酒味,男主角的初吻便這麼不可思議地獻給了女主角。程灝然抿了抿薄而性感的嘴唇,臉上的笑意愈濃。

《仰望幸福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