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脆弱

    三天後的早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照進屋裡時,蕭雨醒了。
    剛醒來時,她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睜開眼只看到四周都是白色。白色的屋頂,白色的牆壁,白色的床單。白得有些誇張,白得有些刺眼。屋內還瀰漫著刺鼻的味道。再看看自己一身古里古怪的模樣,蕭雨想起了那場車禍……
    「雨雨,你終於醒啦!」在蕭雨病床前日夜守候的母親是第一個發現蕭雨醒來的人,她的喜悅溢於言表,「我就知道你會沒事的,我就知道你會吉人天相的,我就知道……」她絮絮叨叨地說著。
    「媽,我的臉怎麼了?我是不是被毀容了?」蕭雨摸摸自己裹著紗布、已經變得有些僵硬的臉,大聲驚叫道。
    「雨雨,你聽我說,沒事的。只要活著,比什麼都好。不是嗎?」經過了這場生離死別,蕭雨的母親能夠深刻地體會到生命的脆弱與可貴。
    「不!不!不!」蕭雨歇斯底里地叫著。要知道美貌對於女人是多麼重要呀!
    「雨雨,你冷靜一下。於大夫說了,其實並無大礙,就是左半臉會留下一塊小小的傷疤。現在整容技術這麼發達。你放心,等你身體好了,我會把你送去韓國請最好的整容大夫幫你去掉疤痕的。」孩子身上的皮破了,做母親的都會心疼,何況現在蕭雨的左臉上還少了一小塊肉。蕭雨的母親第一眼看到蕭雨的左臉時,也是差點昏厥過去。
    於大夫說傷口是觸目驚心的,為了不讓蕭雨醒來看到自己受傷的樣子,他特意把她的臉包了個嚴嚴實實。
    「不!我不整容!我要我原來的容貌!」蕭雨大叫。
    護士聞聲而至,見到蕭雨一副抓狂的樣子,她慌忙跑去喊於大夫。
    一針鎮定劑之後,蕭雨終於不再亂扯臉上的紗布,也不再胡言亂語了,但是盯著天花板看的雙眼顯得那麼無助和悲淒。
    「孩子,你有什麼心事可以跟媽媽說嗎?」待蕭雨冷靜下來,她母親問她。
    蕭雨搖搖頭,眼眶裡蓄滿了淚水。
    「對了,你們單位的同事來看過你。」蕭雨的母親決定說點可以讓她開心的話題。
    「哦?」蕭雨空洞的眼睛裡立刻有了光彩,轉頭問母親,「他有來嗎?」
    「誰?」
    「林宇燃。」
    「他有來啊!他每天都會來。瞧,那束馬蹄蓮就是他送的,他每天都會帶來一束新鮮的馬蹄蓮。」聽到林宇燃的名字,蕭雨的母親有片刻的驚訝,因為她沒有想到女兒喜歡上的竟然是那個帥氣有餘、成熟不足的大男生林宇燃。
    蕭雨順著母親的手指,看向病床前的那一束素淨淡雅的馬蹄蓮。心裡有了小小的安慰。
    他,今天還會來嗎?
    「他知道我被毀容了嗎?」這是蕭雨最擔心的問題。她異常緊張地問母親。
    「不知道。」
    「那就好。」她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為了減輕一些自責,林宇燃每天都會去醫院看望蕭雨。
    這天,他和平常一樣捧著一束潔白的馬蹄蓮走進病房。
    蕭雨的母親正在床前喂蕭雨。一見到林宇燃來,蕭雨馬上要掙扎著坐起來,眼睛也變得神采奕奕。
    林宇燃見蕭雨醒了,逕直捧著花來到床前,驚喜地說:「你醒了!太好了!」
    蕭雨靠在床頭,望向林宇燃手中的花,淡淡地說:「我很喜歡你送的花。謝謝你。」
    「哦。沒什麼。你沒事就好。」林宇燃這才想起該換花了,先將花瓶裡的花換成手中新鮮的花朵。
    蕭雨對母親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出去。
    母親心領神會,說道:「你們先聊,我出去一下。」
    空氣一下子彷彿凝固了。林宇燃其實挺怕單獨面對蕭雨的。
    過了許久,林宇燃輕聲說:「對不起。」
    蕭雨搖搖頭:「與你無關。這是我自作自受。」
    感情之間沒有對與錯,此時此刻,林宇燃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心裡唯有愧疚。也許拒絕她的時候不那麼堅決,言辭婉約一些會好吧?可是他又不是拖泥帶水的人。
    「我死了你在乎嗎?」蕭雨望著林宇燃說。
    「不許這麼說!咱們是好朋友,我不允許你輕生!不允許你對自己不負責任!」
    蕭雨淡淡地笑了。也許更多的是苦澀的笑容吧。因為在他的心中,她只能是上司,只能是姐姐,最多是好朋友。這樣的角色是她所不願意擔任的。
    「只能是好朋友嗎?」蕭雨問。
    「是。」林宇燃肯定地回答。
    「可不可以把『好』字旁邊的『子』去掉?」蕭雨不甘心,再次問道。
    「不可以。」林宇燃毫不猶豫地回答。
    「她真的那麼好嗎?」
    「是。」
    「我無論怎麼做都無法取代她在你心中的地位?」
    「是。」
    一問一答,林宇燃的每次回答都是那麼乾脆。乾脆得讓蕭雨的心涼透了。
    「學校裡還有事,我得走了。」林宇燃不想在這樣的氛圍裡再待一分一秒了。
    「林宇燃!」林宇燃走到門口的時候,蕭雨喊住他。這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全名,平時一般都叫他「小林」。
    林宇燃停下腳步。
    「以後你不要再來看我了!」蕭雨在林宇燃背後拋下惡狠狠的一句話。
    「那你自己多保重。」林宇燃說完這句話,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等待花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