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蓮露

  楊昭等二人走遠了才鬆了口氣,步入帳中,盯著菡玉肩膀看了許久,才相信她肩上刀傷的確是沒了,不由歎道:「菡玉,你果真不是□□凡胎嗎……」

  菡玉從床褥下抽出匕首遞給他:「這個還你。」

  楊昭接過匕首,刀上並無血跡,刃口處卻留著一點淺色的絲縷粉末,用手摸一摸,還有點潮濕。他把刀湊到鼻前聞了一聞,隱約有一絲清爽的氣味,但被屋內瀰漫的香氣蓋住,辨不出是什麼。

  菡玉訥訥道:「楊侍郎,你能不能……再幫我一個忙……」

  楊侍郎,又是楊侍郎,剛才她叫的那聲……

  楊昭回身問道:「要我幫什麼?」

  菡玉微窘,低頭看了看自己圍在身上的錦被。

  楊昭會意:「你稍等片刻,我去找一身衣服來。」說著轉身往外走,腳下一滑險些摔倒。他低頭去看,榻前地面上有一片白乎乎的東西,被他踩過留下一道摩擦的痕跡。他俯下身去察看,那也是些淺色的粉末絲縷,帶著潮濕和清爽的氣味,和刀刃上的正是同一種東西,看來是用刀子刮什麼東西而落下的,又不像木屑。

  楊昭站起身,指尖沾著那白色粉末問:「這是什麼?」

  菡玉低頭不答。

  楊昭仔細看她,覺得有些不太對勁。這樣從側面看去,總覺得和平時不太一樣,顯得特別單薄……

  他跨上一步,伸手扣住菡玉右肩。那裡剛剛還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此刻已恢復如初——不對,沒有恢復如初!和左邊肩膀相比,右邊明顯要細瘦得多,都能看出兩邊厚度不一樣。

  一個念頭突然在他腦中一閃而過:「菡玉,你究竟用什麼方法把傷口消去的?你的身子……」

  菡玉往後縮了縮:「侍郎請不要再問了,我……我不便奉告。」

  楊昭看著她低垂的頭頂、疏遠見外的姿態,苦笑道:「不願說就罷了。你先在這兒等一等,我去給你找衣裳。」

  楊昭出去向下人要來一套簡單衣物,回到帳中遞給菡玉。看著她薄被間半隱半露的香肩,腦中不由浮現出剛才所見的旖旎春色,耳根微紅,忙轉身跨出紗帳。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明明是極輕微的,聽在他耳中卻彷彿裂帛聲一般刺耳。

  「楊侍郎,我已經換好了,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楊昭鬆開衣袖下緊握的拳,睜眼只見面前的人衣冠整齊,全身都被衣裳遮住,只從衣領裡隱約可見秀美的鎖骨。

  「楊侍郎?」菡玉又叫了一聲。穿好衣服過來看到他背著身也把眼睛閉著,想起之前惡意揣測他,不禁有些悔意。他只是為救她而不得不演戲假裝,在那種情形下,他的表現已經算非常鎮定自持了,反倒是自己定力不足,胡思亂想。

  楊昭輕咳一聲:「那我們盡快離開這裡吧。」

  菡玉問:「現在離開不會引起安祿山疑心嗎?」

  「早一刻離開就少一分隱患,剛才安慶宗那一鬧,我們正好可以借此告辭。至於以後的事,我會安排人處理的,你就別插手了。」楊昭把榻下藏著的凶器和撕碎的夜行衣翻出來,又仔細檢查了一遍屋內有無可疑痕跡,「你等我一起走,我去把這些東西處理了。」

  菡玉心知外頭全是搜尋的守衛,若被發現他百口莫辯,叮囑道:「小心!」

  楊昭看她一眼,點一點頭,打開後窗確認屋後無人,側身搭屋簷借力上了屋頂。菡玉先前只知道他出身行伍,武藝力氣都比自己強,沒想到他輕身功夫也了得。眼看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院子裡四處都是火光,不由心裡惴惴不安,當真是度時如年。

  憂心忡忡地等了片刻,楊昭又從窗內進來,手裡已經空空如也。他拍一拍手道:「行了,我們走吧。」

  菡玉跟著他,忍不住追問:「你究竟準備怎麼辦?」

  楊昭道:「還能怎麼辦?你闖下的禍端總要有人去扛。菡玉,每次你捅了婁子都要我來替你善後,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

  菡玉想起上次行刺導致侍女吳四娘慘遭冤死之事:「我……又要連累無辜的人替我含冤遭罪了是嗎……」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楊昭凝眉道,「菡玉,難道你決心去行刺時就沒多想想後果?就算你殺了安祿山,不管逃脫與否,都免不了一大干人受牽連。你怎麼早些沒想著連累無辜,這會兒失敗了才想起擔心他們?」

《玉昭詞(今夕何夕原著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