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回家

  就在柳婧捧著那盒失而復得的金子,眼巴巴地看著他,幻想著他能不能放過自己時,青年首領一邊大步走向自己的坐騎,一邊命令道:「柳文景行蹤可疑,身懷來歷不明的黃金,把她鎖上了!」

  聲音一落,一個騎士馬上清亮地應了一聲『是!』,他大步走到柳婧面前,手中鎖鏈一甩,便把柳婧套了個結實。

  那鎖鏈是那麼的沉實,這突然一套,柳婧整個人便被帶得向前一撲,竟是差點摔倒在地。

  聽到後面的響動,那青年首領回過頭來。

  看著火光下,修長精美的柳婧,在那烏黑粗大的鎖鏈下,那白得近乎透明的臉蛋兒,以及那顫慄絕望的小眼神,他抿了抿唇,說道:「不必鎖了。」

  那騎士乾脆地應道:「是。」動作乾脆老練地把套在柳婧身上的鎖鏈收了回來,他瞟了一眼柳婧的小身板,暗暗想道:頭兒也真是的,這玩意兒明明是用來對付那些強悍過人的暴徒的。現在居然用來嚇唬這小儒生了。

  在鎖鏈上身的那一瞬間,柳婧臉白如紙,做為一個本分規矩了十幾年的閨秀,她那時腦中空白一片,唯有一個念頭便是:我完了,我要坐牢了……

  這官家的鎖鏈,在她這種小老百姓的心中,那是屬於重犯才有的。終她這一生,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套上這種東西的一天。

  因為過度的恐懼,直到那鎖鏈又被拿下,柳婧還沒有回過神來。

  那青年首領這時已端坐在馬背上,他瞟到柳婧那站也站不穩的模樣兒,雙眼微瞇,只見他便那麼坐在馬背上,朝她勾了勾手後,喚道:「過來。」

  還處於驚慌中的柳婧,老老實實地走了過去。

  青年首領居高臨下的盯著她,雙眼在火光下明亮異常。他微微俯身,朝著柳婧溫柔地說道:「你這次真犯事了。」他對上她烏漆漆的泛著水光的眼,輕輕地說道:「嗯,給你兩個選擇,你是被鎖鏈鎖著給拿回衙門,還是上我的馬,與我一道回衙門?」

  這還用選擇嗎?

  柳婧唇哆嗦著,低低說道:「上你的馬……」

  「這樣啊?」青年首領微瞇著雙眼,他在馬背上的身姿向後移了移,輕柔地說道:「那你自己爬上來。」

  「嗯。」這一刻的柳婧,簡直老實得不得了。她小心地抱著馬頸,腿一抬便想踩著什麼翻到馬背上去。可是,這裡除了他的足,哪裡還有什麼可以借力的地方?更何況,她已被他嚇得雙腿都是軟趴趴的,沒了半點力氣?

  見她用了半天勁,那足才蹬離地面三寸高,別說是翻身上馬,那點高度,都沒有馬蹄長。青年首領的唇抽搐了一下。而一側的幾個騎士,已轉過頭在忍著笑了。

  柳婧一邊跳了幾下,都沒有跳上,她抬起因運動而漲得通紅的臉,雙眼烏漆漆地看向他。有心想求他一句,卻又說不出口,她甚至不敢多看他,生恐他說上一句,「上不來?你還是套上鎖鏈走著去吧。」

  見柳婧在那裡蹦來蹦去,蹦到後面都成了原地踏步了,眾騎士已忍不住哄堂大笑。

  青年首領也嘴角微揚,因笑容而眼神明燦。對上狼狽的柳婧,他彎下腰把她手臂一提,便這般提到了馬背上,安置於自己的身前。

  柳婧上了馬背,這般感覺身後環來的手臂的溫熱,還在頭頂耳畔男人的呼吸,她的轟地一紅,整個人僵硬得一動不敢動了。

  這時,噠噠噠的一陣馬蹄聲傳來,西北角衝來一個騎士,人還在老遠,那騎士便大聲稟道:「頭兒,姓夏地早跑了。」

  「早跑了?」青年首領眉頭一皺。

  那騎士衝到面前,他一眼便看到了被青年首領置於身前的柳婧,當下你『呵』的一聲,他哈哈樂道:「頭兒,這是怎麼回事?你真看上這小白臉儒生了?嘖嘖嘖,今日才知道頭兒原來真是個喜好男色的。」

  青年首領身板一硬,柳婧的頭頂,傳來他冷漠的聲音,「誰說我看上她了?」

  那騎士哇哇叫道:「頭兒你別不承認,你沒有看上他會把他這麼小心的摟在身前?」

  這話顯然激怒了青年首領,他陰沉地說道:「這小兒是案犯!」一句話落地,他對上了四周眾騎士要笑不笑的眼神。轉眼間他想道:是了,哪有把案犯這樣放在自己馬上摟著走的?

  想到這裡,他伸手提著柳婧,把她朝地上一放,剛準備開口說話,身後又是一陣馬蹄聲傳來。眾人同時轉頭,只見夜色下,官道處出現了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而那隊伍前來的方向,正是碼頭處。

  望著那支隊伍,青年首領眼睛微瞇,臉色轉冷。而他的身側,另一個騎士冷笑道:「這些閹奴!」

  青年首領伸手制止他的話,轉頭瞟了柳婧一眼後,不耐煩地說道:「從碼頭西邊滾回去!」語氣惡劣至極。

  柳婧迅速地抬頭看向他,在確定他這話真是同自己說的後,她大喜過望,連忙胡亂行了一禮發,轉過身朝著西邊拔腿就跑。一邊跑,柳婧一邊想道:看來那些太監與這人是面和心不和。從父親的話中,以及歷代史書的記載她感覺到,那些太監行事,向來陰陽怪氣,擅長見不得光的詭狠之術。這一次,那青年首領讓她從西邊離開,避開那些太監,倒真真正正是一番好意。

  眾騎士看著柳婧遠去的身影,一個個笑嘻嘻的,一個騎士更是說道:「頭兒,你剛才的態度可真是不行,瞧上了人家,怎麼能這麼粗暴地要他滾呢?」

  另一個騎士也笑道:「就是就是,頭兒這樣可真是不行。」

  青年首領不高興了,他黑著一張臉,冷冷說道:「盡胡說八道!那廝極是可恨,我與他早就結了深仇,不過耍弄他罷了,怎麼可能瞧上他?」說到這裡,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已是咬牙切齒。當下,他轉向眾騎士,認真地看了他們一眼後,說道:「以後那種話不可再說。」

  柳婧拔腿狂奔,她本來已是嚇得雙腿軟趴趴的,不過在那青年首領叫她『滾』時,她的力氣立馬恢復了。此時此刻,她唯一地想法是:離開這裡,馬上離開這地方!

  一路狂奔,當她跑出碼頭的範圍時,已累得只會張開嘴大喘氣。

  從這裡到柳府,還有老大一段距離,柳婧這個時候已不可能去找自家的牛車,只得深一腳淺一腳地朝家裡走回。

  本來柳婧還在擔心,這般夜間走路會不安全,哪裡知道,這一路走下去,不時可以遇到騎著馬噠噠噠奔馳的騎士。這一個晚上的吳郡城,注定了不安寧,一直到一個時辰後,柳婧回到自家門口,還有一個騎士從她身邊奔馳而過。

  家門口,暈沉的光亮中,遠遠便可以看到有幾個人站在那裡。一等柳婧出現在光亮中,那幾人朝她跑了過來,柳母更是擔憂地喚道:「孩子,是你嗎?」在柳母的懷裡,柳萱跟著奶聲奶氣地喚道:「大哥,大哥哥。大哥哥回來啦……」

  柳婧連忙腳步加速,衝到幾人面前,見到喜極而泣的柳母等人,和那個站在後面,正高興的咧著嘴笑的車伕,她笑容燦爛地說道:「你們擔心什麼?我這不是沒事嗎?」

  那車伕上前幾步,高興地說道:「大郎你不知道,小人在外面等了一會後,碼頭上突然亂了起來,然後碼頭上的那些浪蕩子便趕我們離開。在離開時,小人聽到那夏君的咆哮聲,心裡可怕著呢。幸好大郎回來了,幸好回來了。」

  柳母也道:「孩子,你再不回來,我們就要去找你了……這個晚上,那些豪強老是來來去去的,可真是讓人擔心。」

  柳婧伸手抱著小妹,一邊與母親朝裡面走去,一邊笑著安慰,「母親,孩兒真沒事。」進了家門,她把那一百兩金放在母親面前,笑容滿面地說道:「孩兒不但沒事,還賺了一百兩金呢。母親,這下我們有一段日子不愁錢了。」

  豈料,她的話音一落,柳母已是放聲大哭。她哽咽道:「孩子,真是難為你了啊……」她這一直嬌生慣養的女兒,如今卻背上了這麼大的擔子。一百金啊,上一個一百金,還沒用到一月便花光了,女兒這次弄到一百金,不知擔了多少風險和恐懼?她這個老於世事的婦人,都是一聽到外面川流不息的馬蹄聲心裡便鬧得慌,她的女兒卻要在那驚濤駭浪中博取利益。

  柳婧走到嚎嚎大哭的母親面前,她緩緩跪下,伸手環著母親,柳婧把臉貼著母親的肩膀,啞聲道:「母親別擔心了,孩兒這不是好好的嗎?」頓了頓,她又安撫道:「母親,有了這一百兩金,以後的家用,孩兒就可以徐徐圖之,也不會再累得母親擔憂了。」

《美人溫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