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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不战也罢

  “因为在这里,有一个他绝不会撤下不理的恋人。”

  说时斜目一瞥身旁的吕亭儿,还有吕天,二人赶忙展露阿谀奉承似的笑容。

  变生肘腋!十憐当场看的目定口呆,更不懂得制止聂锋,良久良久,她方才懂得说话:“聂…大哥…,你……”

  将有一个如何的战局?

  聂锋忽地发现,原来他非但欠了十憐一条命……

  看吧二字甫出,聂锋突然反手一掌,便向自己丹田气门疾拍,赫听“蓬”然一声巨响,一股绝世冰寒之气,竟已自其丹田迸出,更向周遭数十门派激射,场中群雄稍逊者,当场被这股散射的冰寒冰封,霎时动弹不得!

  此刻这碗药茶,在聂锋和十憐心中,却如万斤之重!

  故今日之战,可说胜负难卜,吉凶难料。

  然而这一句狂言,听在公子败耳里,却令他受用极了!向来目无表情的他,铁铸的面具下也暗暗深深动容,但听他豪情一笑,朗声道:“好!说得好!好一句败得光荣、死得痛快!这句狂言,才真正不负北饮聂家千百年来的‘狂刀’威名!好一柄北饮狂刀!”

  “当日自封洞内等死的我破洞而出,其实全因为一个人,而这个人,正是……”

  “死。得。痛。快!”

  十憐万料不到,聂锋会突然向自己动手,唯其出手的目的,却并非对付她。

  身怀浩瀚穷成,却又静如源泉。

  “怎么样?”聂锋临阵散功,却仍是面不改容,看着公子败道:“我适才已再散掉两成功力,目下已和你一样,仅余下六成功力,我俩今日,终于可以名副其实,绝对公平地一较高下了!”

  “十憐,为要知道你的心,我已决定此去必会倾尽全身功力一战公子败,以试出自己是否早已中毒!我,决定赌一赌!”

  为助聂锋度过暝眩的生死关口,公子败不惜牺牲自身四成宝贵功力救他的经过——道来。

  气如怒涛惊海,却又平如潮规。

  然而就在此时,场中竟有一个人不认同公子败的话,也像公子败一样沉沉的道:“你错了!”

  “要战,我俩便须战得公平!但我早已知道,你为助我度过暝眩关口,牺牲了四成功力,今日我若胜你,实是胜之不武!”

  很想知道…她的心?十憐闻言一愣,讷讷而道:“聂…大哥,你…你……”

  聂锋此言一出,吕亭儿当场一怔,呆呆的道:

  聂锋!

  十憐全身血液似要凝结,缘于她造梦也没想过,聂锋对自己用情之深,当下一惊,低叫:“聂大哥…,你怎可…如此?你在战前救我,必会虚耗你…体内功力!以公子败之强…,你耗了一分功力,便多…一分险着,我曾…出卖你,你…犯不着再为我冒这个险啊……”

  七日之后,公子败与聂锋约战之期已届。

  “我,已决定以此战来还你一场恩义,更以我北饮聂家的声誉发誓保证——”

  “因为,”公子败转脸一瞄聂锋,答:

  “你错了。”聂锋道:

  而舰见此刻的聂锋,遍体竟找不着半丝冰寒气息,一直如神明般不笑的公子败,终于笑了,由衷一笑,他道:“好!好一个聂锋!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只是,你适才为何说此来应战,并非为了你的最爱吕亭儿,而是为了顾十憐和本公子?此话,该从何说起?”

  “而另一个,则是你……公。子。败!”

  动手了!一个雄霸河东,一个冷慑北海,这两大一东一北的绝世刀客,早应碰头一较高下,却因为聂锋的因何缘,一直无缘一战,今日终于能各自撒下一切公平一战,只不知这一战……

  “很讶异,是不是?就连当日我发觉,自己对你已日渐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也是同样讶异,可是我却不能再欺骗自己……”

  “我,是为了不忍见你再为我受苦,不忍见你冷死饿死洞外,才会破洞出来,才会决心重振雪饮神锋!我,其实是为你而战!”

  “我聂锋,一定会全力应战,更绝不会为你留手,若你不敌于我,或在决战中有任何疏忽破绽,我发誓,我手中雪饮,一定会让你败得光荣……”

  “既然你有此死战之心,我俩今日就痛快一战吧!”

  “但……”十憐又道:

  “他,只会为了两个人而战!其中一个,是顾十憐!”

  聂锋幕然无声无息出现,场中群豪无不震惊!盖因今日应邀观战的数十派掌门,修为也自不轻,论理,以聂锋五年多前的惊世无敌,浑身上下皆散发着一股掩不住的绝世冰寒,一众掌门该早已察觉他的冰寒之气才是,何以无人知道她已经降临?

  “然则,你又想择日再战?”

  而聂锋当着数十派掌门面前,尽吐自己的心中话,霎时之间,本来一直意气风发的吕亭儿和吕天顿感无地自容,吕亭儿更“哇”的一声,掩面而去!

  可是,聂锋真的能胜过刀法已出神入化得如刀神的公子败吗?

  “既然,你是为了顾十憐才会重新振作,何以又说此来应战,亦为了本公子?”

  “很好!既然你如今已知道一切,那我们今日也不用战了!聂锋,今日你我就此作别把!”

  而聂锋,也是会意一笑,他的人与雪饮,亦朝着公子败所掠方向而上!

  今日,正是公子败约战聂锋的决战之日,只要公子败在决战中能胜过聂锋,便是全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霸主,河东万胜门更将成为江湖第一大帮,打后十年,整个武林,皆要对公子败及万胜门俯首称臣!

  “不用了!其实在来此之前,我早已虚耗了两成功力,为十憐驱除体内一种葬心之毒,如今,我亦有方法可与你功力看齐……”

  乍闻聂锋的心,一直呆然的十憐,此刻脸上竟尔泛起一丝惭愧欲绝的表情,两行珠泪,又再狠狠划下她的粉颊,她恻然道:“可惜…,纵然你原来是…为我而战,但我却…包藏祸心,像我扎样…一个女子,根本不值得…你为我这样做……”

  聂锋一怔,不明白十憐要说些什么,而十憐,却已在他为她贯功之间麻将公子败为要令聂锋重振雄风,如何千方百计,为聂锋辛苦找来华陀神鉴的德洗血诀,如何安排吕亭儿与他重拾旧情,与及……

  “公。子。败!”

  “慢着!”

  “动。手。吧!”

  隆!乍闻聂锋此话,一直不动不惊的公子败,竟罕有地一愕,愕然半晌方才懂得回应,道:“原来…,你早已知道了一切?”

  好一句败得光荣,死得痛快!场中群雄但听重出江湖、仍不知实力如何的聂锋,竟口出狂言要公子败败得光荣、死得痛快,尽皆哗然!

  各大掌门尽皆存疑,盖因他们去年皆曾亲眼目睹公子败的惊人修为,但聂锋已在武林消声匿迹了几近六年,他在五年多前纵已惊世无敌,唯在这段漫长岁月中是否进现,抑或已在退步,众人皆一无所知,亦不敢妄下结论。

  他竟然一把夺过竹篮中的药茶,骨碌一声,赫已将茶一饮而尽!

  “那全因为…”聂锋一面定定的看着公子败,目光中恍似泛起一丝敬重之色,一面答:“你为要令我重振雪饮神锋所在的一切,我已全都晓得!”

  不错!三重天既然无色无臭无味,那唯有喝下这碗药茶,看看自己会否中毒,已是唯一知茶中有否下毒的办法!

  此言一出,聂锋霍地又再出手,噗噗迭声,竟接连封了十憐身上十数大穴,教她当场动弹不得,十憐一怔,问:“聂大哥…,你干…什么?”

  “我既已知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更知道要报恩于你的唯一之法,便是让你平生宿愿得偿!而你的平生宿愿,便是望能与我公平一战!所以就让我告诉你……”

  “十憐…,你说的是谁?”

  更何况,即使聂锋在过去数年不进不退,以其过往修为,此刻亦未必是公子败的对手……

  说时迟那时快,聂锋以双掌紧抵十憐背门,一股冰寒彻骨的无上真气,已自其掌心透进十憐体内!

  除非,聂锋能胜过公子败……

  “无论你过去干下什么错事,但我这条命,却是你不惜一命救我回来的,为要能知道你真正的心,我,早已将生死置诸度外!”

  声音低沉雄浑,却又冷如万载冰川,而乍闻这个人的话,场中所有人皆不约而同朝声音出处望去,只见在其中一派的后方,不知何时,竟突然多了一条高大魁梧的人影,而这条人影并非别人,正是所有人已久候多时的……

  说着又再转身欲去。

  天…!聂锋这一拍,原来是要散去自己体内部份功力?公子败造梦也没想到,聂锋竟真的如此公允,绝不要占他任何便宜,居然临阵散功,一切一切,也因为他要给公子败一场最“公平”的决战?

  没有机心的女子?这下子,可到聂锋苦苦一笑,只因他如今所知的,比公子败还要多……

  而在吕亭儿身畔的吕天,闻言也是心中一惊,缘于他本欲以自己妹子攀附万胜门这新兴江湖权贵,但如今吕亭儿在聂锋心中已不再重要,亦即表示,公子败根本不须以与她成亲为名,逼聂锋全力应战……

  其实她再问也是多此一问!聂锋的意思,已清楚表明,他早已看清她的为人,他和她,其实早在她露出厌恶表情的那一刻,已经完了,他早已不再自作多情,自作多情的反而是她,她一直自以为,自己在聂锋心中仍如往昔重要……

  一场必须全力以赴的公平决战!

  聂锋排众而前,一望公子败脸上的铁铸面具,再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吕亭儿,接着缓缓答道:“其实,自从上次于长安滩头惨败于你刀下,我瞥见亭儿脸上那丝厌恶表情的那一刻,我早已彻底清除自己所爱非人,故后来我决心破洞重新振作,根本便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不想十憐再为我受苦……”

  公子败道:

  “想不到,你如今竟已神元内敛,就连我也浑然不觉你的气已来临,看来,今日你我之战,将是本公子毕生最痛快的一战!”

  然而看着吕亭儿盖愧而去,公子败的脸上,始终没有半分怜惜,反而聂锋脸上,却有一丝歉疚……

  “好一个聂锋!今日你我已完全看齐,一切已多说毋用……”

  “其实,我今次能够决心重振雪饮神锋,非因吕亭儿愿与我重拾旧情……”

  “因为……”将药茶喝尽得聂锋,一双眼睛,此际一瞄十憐,一字一字的回答。

  “但在赴战之前,我,还必须先为你逼出身中的‘葬心’之毒!”

  但见聂锋眼眸不转,凄然正色道:

  一声动手,公子败霍地身随声起,手中的不败刀亦同时而起!

  黄山之巅。

  公子败幕然又道:

  “你…既然不知道…我有否在茶中…下了三重天,何以…还抢着将茶…一干而尽?你…到底要干…什么?”

  聂锋淡然一笑,答:

  而乍闻柳天飞此言,一直在闭目养神、静心等候的公子败,终于缓缓张开眼睛,沉应道:“你放心,聂锋,今日一定会来的。”

  公子败又道:

  就连站于公子败身后的万胜门总管“柳天飞”,此时也不禁问公子败:“少门主,决战时辰已过多时,更快将日落西山,聂锋却仍未露面,今日之战,看来未必能够成事……”

  “聂锋尽管定必会来,却并非为了吕亭儿而应战。”

  “锋…,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

  “且慢!”

  他,还欠了公子败一场决战!

  然而,这场教天下群豪翘首以待的难得一战,可能将要告吹,只因时已渐近黄昏,但聂锋的人却仍不见踪影,场中众人不禁开始慎疑,聂锋会否不来应战?他会否未战先已认输?

  今日在黄山之巅,也像去年一般,同样奇迹了各大门派的武林群雄,同样气氛紧张欲裂。

  “这一战未战已失去意义,不占也罢!”

  “嘿,天下女子皆不可信,就连清纯如顾十憐也是一样!我早该想到,像她那样没有机心的女子,定会将我与她一起助你的经过,向你和盘托出!”

  “看吧!”

  全因场中数十门派的掌门尽皆知道,今日,正是决定武林在往后十年形势的重要日子!

  柳天飞口中虽这样说,心中其实在窃喜,心付聂锋不来正好,此战若不战而终,他回去万胜门后,更好向留守万胜门的刀万胜交待。

  “不!是有须要的!”聂锋忽地定定的凝视十憐,复再续说下去:“因为,我很想知道你的——心!”

  聂锋却没有让她猜说下去,打断她的话道:

  除非,聂锋此刻的修为,已远神元内敛的超凡境界……

  讵料犹未举步,聂锋忽地从后朗声叫住他,道:

  他终于也来了!为战公子败而来了!

  他两兄妹,对公子败已再无利用价值!

  一碗药茶,本来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碗药茶,重不过半斤,多不过八两,然而……

  “公子败!你以为我聂锋是谁?我聂锋一生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贯功中的聂锋乍闻此话,也是一愣,问:

  说时正欲提起不败刀,谁知聂锋此时又道:

  公子败随即止步,回头一瞥聂锋。

  “你!”

  “既然我无法知道你有否下毒,以身试药,已是我唯一能够知道茶中有毒与否的办法!”

  说着竟已坐言起行,一站而起,就这样撕天下群雄,转身欲去。聂锋一愣,问:“公子败,你不是期待今日之战已久的,何以突然要不战而退?”

  “十憐,也许事到如今,我心中一直有些说话,已不得不坦白告诉你。”

  聂锋却苦苦一笑:

  说了!想不到聂锋终于鼓起勇气,向十憐吐出一直憋在心中已久的话,十憐闻之陡地一呆!

  看着聂锋竟不惜为自己临阵散功,公子败心中暗暗感动,他也定定回望聂锋,目露一丝从没在其眼内出现过的敬重之色,只因为,聂锋,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也许亦将是毕生唯——个能令他的心生敬重的对手!他也豪情大笑三声,道:“好!好!好!”

  “你为何…定要知道茶中有否三重天?你既已得悉柳天飞的阴谋,已不须…再以身试毒……”

  “你既已知道是我一直暗中助你,对我必已心存感激,但今日你我这场刀决,可能会关乎生死,你既有感激之意,出刀之时必有顾忌,甚至;留手,而只要你有半分留手,这场刀决,已不再是我最渴求的公平之战!”

  对!三重天必须中毒者豁尽全身功力使出三招放会毒发,聂锋要知道自己有否中毒,唯一之法,便是全力一战公子败!他,是决意以自己性命来赌一赌了!

  纵然十憐叫至力竭声嘶,聂锋却还是未有住手,继续默然为其贯注真气,十憐心执自己再叫也是徒然,她忽地嵩嵩长叹一声,凄然道:“聂…大哥,刚刚你…不计前嫌,宁愿冒决战之险…也要救我,只是…,你此去其实…不应为我这个卑鄙之人…而战,而应为另一个更值得的人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