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 新人入宮

  雖然舊年皇帝就告訴了紅顏新立繼後的打算與安排,但這一道聖旨來得毫無預兆很是倉促,彷彿為了撫平之前親蠶禮一事引起的朝廷內宮的不安,才突然下了這一道旨意——前頭還是一副皇貴妃不配與大行皇后相提並論的姿態,轉過身就立刻許了人家中宮之尊,皇帝這繼後立得草率且隨便,若非太后如今對新皇后也有了不滿,怕是母子倆又要為了這件事起爭執。

  好在新皇后是個不計較的人,皇帝給她什麼她便拿什麼,就是之前皇帝說她沒資格去行親蠶之禮,一家子闖進宮來唬得什麼似的,問是不是皇貴妃得罪了皇帝,可皇貴妃氣定神閒滿不在乎,反問族人:「到底是哪個說我要做皇后,皇上許諾你們了?」

  如今一道聖旨送到天地一家春,新皇后平平淡淡地接過,既不欣喜也無推辭之意,宣旨的人離去後,她起身卻問花榮:「冊封典禮時……」

  可這一回,花榮不等主子把話問清楚,就搶著應道:「二爺不會回來的,主子您死心吧。」

  而紅顏隨嘉貴妃、愉妃幾人一同來拜賀時,看到寶座上的新皇后對於跪在她腳下的任何人都提不起興趣,那一副神遊天外的超脫淡泊,在紅顏眼裡竟都成了對心上人的思念,她幾乎不敢想像新皇后到這一刻還在惦記著**,那之後遇見如茵提起這些話,同樣去拜賀過新皇后的她也道:「傅恆說了,不會讓二爺回京朝賀新皇后,如今她做了皇后,更加馬虎不得,二爺在外頭過得也挺好,除非皇上召他回京述職,這輩子都不打算回來了。但願日久天長,皇后娘娘能死了這條心。」

  而紅顏聽如茵很自然地提起「皇后娘娘」四個字,想的是皇帝將來面對新皇后喊一聲皇后時心裡是何種滋味,但她很快就記起來,弘歷從不對著皇后喊皇后,這宮裡有兩個人會讓他直呼閨名,一個是富察安頤,一個便是她魏紅顏。對皇帝而言,只怕新皇后是誰都無所了。

  因中宮冊封典禮要再等一年,宮中不忙著巴結新皇后,依舊是準備著選秀之事。皇太后雖然對新一屆秀女的出身不甚滿意,但這件事既然是她挑起的,總不能糊弄過去,這日親自查看愉妃為新人準備的住處,太后一走動,六宮都不得不相隨,只等她擺駕回凝春堂,眾人才鬆口氣。

  紅顏和舒妃要一同回天地一家春,卻見嘉貴妃突然橫在兩人面前,舒妃沒好氣亦不客氣,問道:「貴妃娘娘有何指教?好端端地怎麼攔起別人的路來。」

  嘉貴妃惱道:「莫說攔你的路,我讓你站在這裡半天不能走,你也不敢動一動,小心你的言辭口氣,別忘了這宮裡的尊卑規矩。」

  舒妃揚起年輕姣好的面容,那雪白清透的肌膚,不施粉黛如瓷如玉,而嘉貴妃已三十好幾,再如何嬌媚美艷的容貌,也不得不服歲月,即便舒妃也有一日會容顏逝去,可現在她就是勝過嘉貴妃無數。

  嘉貴妃暗恨,心想她勾得皇帝五迷三道的時候,舒妃還不知在哪兒呢,但這話不能說出口,她並不時時刻刻都那麼愚蠢,這會兒說出來,豈不是承認自己再沒有了舒妃這份青春貌美。而她也不是來找舒妃麻煩,目光一轉落在紅顏身上,冷冷道:「純貴妃回紫禁城好幾個月了,怎麼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她到底得了什麼病?」

  紅顏曾對皇帝說,若終身軟禁純貴妃,在旁人眼裡,必然起初是病,久了便是罪。這才幾個月,就有人開始好奇,而嘉貴妃這性子果然是第一人,什麼都藏不住。

  「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我聽他們說抱琴找著了,可已經自盡了。」嘉貴妃防賊似的瞪著紅顏,似乎怕紅顏下一次就會對她動手,「她們到底得罪你什麼了,要這麼狠?」

  想嘉貴妃因衝動魯莽,不知被皇太后罰了多少回,可即便在門裡關上大半年,好歹是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但如今鹹福宮上下,除了三阿哥和六阿哥還看得見,主子奴才彷彿**之間消失。幾個月過去了,除了知道純貴妃被送回紫禁城養病,就再沒其他的消息。

  紅顏本有話說,不想舒妃先道:「這萬歲爺不讓問的事,臣妾就不會問,娘娘來問純貴妃娘娘怎麼了,臣妾和令妃妹妹都說不上來。可娘娘若是好奇皇上為什麼疼咱們,其中一個道理就是,不該問的別問。臣妾年輕不經事,不曉得說這話,娘娘您能不能受用?」

  嘉貴妃長眉扭曲,恨不得揪過舒妃抓花她的臉,半天才憋出一句:「年輕,你算哪門子年輕,十四五歲的花兒朵兒就要來了,你以為你會一輩子年輕?」

  此時愉妃從後頭出來,見這裡劍拔弩張的氣勢,忙上來和和氣氣地說笑幾句,嘉貴妃見有台階下,沖愉妃說:「新人都要來了,有些人還當自己是剛進宮那會兒呢,輕狂得什麼似的,你也不教教?」

  她撂下這句話,拂袖而去,舒妃在她身後啐了一口,被愉妃攔著責備道:「她做人雖沒道理,這幾句話卻不錯,你這性子真該改一改,從前你們是最小的,或有不是的地方,道一聲年紀小就過去了。可往後你還好意思嗎,比起更年輕的妹妹們,豈不是也成了嘉貴妃那般嘴臉?」

  舒妃果然另有幽怨,恨恨道:「我這會兒不輕狂,還等著新人來了搶走皇上的心,再像嘉貴妃那樣上躥下跳不成?那會子才真沒臉呢,姐姐不必責備我,我心裡清楚得很。」

  她覺著不痛快,也獨自先走了,紅顏這才明白,原來終日樂呵呵大事小事都不管的舒妃,也是有心思的,不論是嘉貴妃的蠻橫刻薄,還是舒妃的小性子,又或是愉妃那什麼都能忍耐的,作為弘歷的女人,她們其實都一樣,連皇后都一樣。

  可紅顏不禁晃了晃腦袋,如今再不能隨便提「皇后」二字,自己心裡想也罷,旁人怎知她說的是大行皇后,還是新後?

  愉妃得知嘉貴妃是為了純貴妃的事來糾纏,歎道:「反正時日長了,她們都會明白。就是如今隔著紫禁城和圓明園還沒什麼,可我們總有一日要回去,那時候就只有鹹福宮一堵牆一道門,必然還會有是非。你要小心,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她是成了精的。」

  紅顏感激道:「有姐姐在旁提醒警示,便錯不了。」

  愉妃回望一眼為新人準備的住處,歎息道:「咱們都會老,偏是皇上不會老……」

  而那之後,直到選秀前的日子裡,皇帝都在天地一家春紅顏的殿閣裡過,或是借口陪女兒玩耍,或是討一碗茶喝,來了就坐住不走了。有一日紅顏忍不住問:「敢情皇上來,沒一次是要見見臣妾?」

  弘歷才心疼地說:「是不知怎麼開口,你忙忙碌碌為朕分擔那麼多事,卻又要眼睜睜看著新人陪在朕的身邊。」

  紅顏想起皇后曾經說的話,皇帝的性子真是幾十年都不變,她只得笑悠悠道:「新人充盈後宮,為皇家開枝散葉,是祖宗家法,怎麼能到了皇上這裡,就為臣妾就壞了規矩?康熙爺那會兒後宮無數,皇上如今還不及爺爺一手指頭呢,自然是不敢比康熙爺,但子孫該一代強過一代,才有得傳承不是?」

  弘歷欣然道:「你這樣大度,朕才安心。」

  紅顏瞇眼一笑:「那皇上又何必假惺惺跑來,一副情深意重的愧疚?好沒誠意。」

  這一語,勾出彼此的**,弘歷怎肯饒過紅顏這句話,但閨閣情趣不足為外人道,只有守在門外的櫻桃時不時能聽見笑聲,但便是櫻桃也會歎息,往後這笑聲,不知又會從哪一處殿閣傳出來,皇帝擁著新人笑,可知舊人淚。

  選秀如期舉行,當天紅顏未入大殿,只管負責妥善細瑣小事,難得一回在圓明園裡選秀,不比紫禁城裡高高宮牆,每一條路都規規矩矩,要防著秀女進進出出,別走錯了走丟了。

  從日出到日落,紅顏才回天地一家春喝杯茶歇歇神,舒妃就帶著消息回來找她,說皇帝選了都統兼輕車都尉納親之女巴林氏為穎貴人,拜唐阿佛保之女林氏為林常在、甘肅巡撫鄂樂舜之女西林覺羅氏為鄂常在,此外慎貴人、白常在、揆常在等等。像是和太后賭氣似的,一口氣選了好些人。

  紅顏聽著,皇帝此番選秀,選的人竟比舒妃那會兒還多,但果然如太后所不滿意的,因新人出身並無十分貴重之人,大多在貴人常在位,宮中嬪位尚有空缺,但皇帝一個也沒給,想舒妃這般一進宮就在嬪位的,果然是少數。

  紅顏道:「既然封了這麼多新人,不如咱們替陸妹妹求個恩典,她溫柔恭順皇上也算喜歡,趁此機會給她一個嬪位,在新人面前,也好多幾分底氣。」

  舒妃笑道:「我想呢,可我不敢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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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後宮之令妃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