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 那拉氏的心思

  宮裡看似一如既往地準備著過年,可富察傅恆手底下查寧壽宮投毒案的事,從未停下,寧壽宮小廚房和茶水房的宮女太監早就換了一撥新人,涉嫌這件事的所有人都被關押審問——只是這一切皇帝沒在明面兒上做,他似乎只想求自己心裡一個明白,要不要如當時當刻那樣激動地對四阿哥說要給他一個交代,且要看結果如何。

  而傅恆有什麼線索,一定會告訴如茵,如茵自然會傳給紅顏聽,但因皇帝隻字不提,紅顏也沒有提,不需要裝作不知道,不過是弘歷不問,她不開口。

  那日如茵來,說傅恆查到那拉氏的人,如今在內務府橫行霸道,出手干預內務府指派給翊坤宮的宮女太監,十二阿哥、小公主還有未出生的孩子身邊的乳母嬤嬤他們都要管。這是明著仗著自家女兒是皇后囂張,但暗地裡,寧壽宮裡他們似乎也插了一手。

  傅恆說,寧壽宮裡的投毒,不至於致人死亡,那日因是用來煮姜茶,催化了毒性的發作,才惹得眾妃嬪嘔吐甚至暈厥,倘若平日裡是太后日常飲茶服藥,只會慢慢的侵入太后的身體,等那一缸泉水用完,太后就該病入膏肓了。毫無疑問,那投毒的人不是衝著東西六宮,就是衝著太后去的。

  可是什麼人能把太后恨成這樣?紅顏當時和如茵面面相覷,數下來這宮裡頭,大概沒有人能比她更恨了。

  嘉貴妃就算受過幾次責備,人家好好的生了皇阿哥,好好的坐享貴妃的尊榮,不至於要把太后恨成那樣。而穎嬪是自動脫離太后的束縛,精明的人兒寧願少得**少風光也不願被寧壽宮控制,既然都離了,她更不會反過來再去毒殺太后。那宮裡就沒剩下幾個人,鹹福宮的純貴妃被關著,早已沒了通天的本事。

  紅顏當時很自然地想著:「忻嬪?」

  可如茵卻道:「若是忻嬪,那就是恨,可殺人未必是洩恨,也可能是為了利益呢?」

  紅顏經這一點撥,加上傅恆特意讓如茵來轉告那拉氏的行徑,她心中浮起了不敢多想的可能,難道是那拉氏的人為了皇后能真正奪得後宮大權,要先讓太后離開人世,以免將來太后左右立儲之事?

  如茵說:「太后把忻嬪弄進來,盼著她生皇子晉位份,執掌六宮之權,這事兒早就傳出去了。雖說是沖姐姐吧,可還有皇后啊,太后把忻嬪捧上天去,你倒下後,就該輪到皇后了。他們可不希望有任何人動搖中宮之位,這和當年富察家昔日的心思,一模一樣。而且就算忻嬪捧不起來,她還能另找別人,何況老太太對那拉氏的族人,又不似對我們富察家這樣客氣的,他們理所當然也看不慣太后了。」

  回想著那日與如茵的對話,紅顏心裡一陣陣發緊,那拉氏要真心要除掉太后,也算不難理解,但嘉貴妃到底怎麼死的,如茵說傅恆那邊一點頭緒都沒有,那日的姜茶送上去後,茶碗都是一樣的東西,那麼多妃嬪那麼多宮女跟著,回想起來,誰也不記得是怎麼分的茶水了。

  此時何太醫來請平安脈,得知紅顏無事,舒妃便好奇問了嘉貴妃的事,愉妃問她為什麼這樣關心,舒妃竟是道:「我養著永瑆呢,孩子將來若是問我,我總得給他說個明白吧。」

  唬得愉妃忙道:「永瑆將來一定不記得這樣的事,連他的額娘都會記不起來,你何必去灌輸他這樣的事,讓他心裡埋下仇恨?」

  舒妃卻道:「他一個男孩子,將來傻乎乎的連自己親娘怎麼回事都不知道,這成嗎?我不說他兄弟也會說,我是真心想好好撫養他,好好做一場母子。」

  何太醫見二位娘娘爭論,自己不知如何開口,可惜他並沒有機會接觸到皇貴妃的遺體,不能驗明死因,但是從富察大人那裡得到的消息,嘉貴妃果然是被另外下了大劑量的劇毒,他和紅顏對視,見令妃娘娘搖頭,便趁愉妃和舒妃理論時退下了。

  這邊廂,忻嬪代替太后一處一處送了臘八粥,可惜所有人的態度都是淡淡的,對太后不敢說不感激,可她們誰都不會再碰寧壽宮送的東西,即便有暖轎坐著,上上下下也實在夠嗆,她回到寧壽宮時腳趾頭都凍住了。她想回承乾宮去,又不知如何開口,向太后覆命後,便怯怯地說:「小公主身體還不大好,臣妾想回去看看。」

  太后望了望天,估摸著皇帝再過一會兒要來請安,冷冷道:「自然有乳母嬤嬤照顧她,你著急什麼,再等一下,皇上就來了。」

  可這一天,也有大臣為臘八而來恭賀皇帝,他在養心殿抽不開身,是派吳總管來問候,吳公公來時見到忻嬪娘娘迎出來,兩處目光一對視她就眼神黯然,等吳公公離開寧壽宮,不多久就有小徒弟跟上來說:「忻嬪娘娘果然是在等萬歲爺,瞧見您來了,知道等不著,這會子也回了。」

  吳總管一歎:「我們爺,天底下什麼美色沒見過,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是不喜歡,難道以為長得好會哄人,就一定能打動皇上?」

  且說忻嬪一路回承乾宮,腳趾頭已經疼得要斷了似的,她在外頭被雪沾濕了鞋,回寧壽宮太后又不讓走,屋子裡地龍燒著雪化了浸透鞋子,不等捂幹出來繼續凍著,她坐在榻上慧雲為她脫下鞋子時,只見腳趾頭凍得蒼白,皮膚都皺起來了。用炭火一靠,疼得她直掉眼淚,慧雲擔心地說:「要是生了凍瘡,夜裡被子捂著,又疼又癢,主子您千萬別撓,撓爛了是要留疤的。」

  忻嬪眼裡含著淚,苦澀地說:「太后還指望我哄皇上喜歡,皇上看到這樣的腳,只會噁心吧。」

  慧雲道:「奴婢一定給您想法兒治好。」

  忻嬪搖頭:「就這樣吧,我這陣子不想和皇上親近,且不說人家根本不在乎我,我自己也該低調些。嘉貴妃的事兒還沒過去呢,我突然冒出頭,算怎麼回事。反正我一直都這麼可憐,在所有人眼裡都可憐。」

  臘八一過,除夕之前宮裡盼的熱鬧事,便是皇后分娩。臘月二十一那天清晨,紅顏被櫻桃從夢中喚醒,說翊坤宮皇后娘娘生了小阿哥,母子平安,但另有一個消息,啟祥宮裡秋雨到底沒能救活。

  紅顏道:「你想法兒找到她的家人,送些銀子出去,到如今什麼也做不了了。」

  待六宮齊齊到翊坤宮賀喜,紅顏也裹得嚴嚴實實坐了轎子來。如今嘉貴妃沒了,皇后之下就是四妃,而令妃一貫是默認的四妃之首,可憐忻嬪到底沒能填上那個空缺,但六嬪之首的榮耀,太后也沒少了她。

  紅顏被擁簇著走過眾人,要頭一個進皇后的寢殿,不知怎麼,再沒有嘉貴妃在前頭冷嘲熱諷,她心裡忽然空落落的,回眸看身旁的愉妃姐姐,也是一樣的神情。且今早說秋雨也沒了,她那樣好的人,實在太可惜。

  但紅顏的目光,不經意地落在了跟在舒妃身後的忻嬪身上,她是那樣的高興,彷彿不是皇后添了小阿哥,而是她自己添了小阿哥,紅顏當時沒覺得有什麼奇怪,反正其他人也都樂呵呵的,只不過忻嬪看起來比往日更謹慎些。她怎麼能想到,忻嬪不是為皇后添子而高興,是為了秋雨的去世而興奮。

  因皇后性格寡淡,妃嬪們按規矩來行禮賀喜後,她就不再與任何人往來了,特別是紅顏有著身孕,反而是皇后派花榮來叮囑她諸事小心,年節裡的禮儀能免則免,左右太后早就下旨,不要她去跟前做規矩。

  之後的日子便等著過年,皇帝封了印,大部分時間陪著紅顏,可皇帝新添子,他不能不在乎,而紅顏擔心那拉氏的人會把她也算計上,亦時常勸皇帝去探望皇后。弘歷自己彷彿也知道了什麼,旁人看著他還是從前的樣子,但細微之處早有了變化。

  這日慶嬪捧著兩盒點心從鍾粹宮來,正遇見皇帝離開,她溫柔地侍立在門前,多年伴駕早不是初時那般膽小靦腆,還能與皇帝說笑:「娘娘非要打發臣妾這會兒來,不知是不是臣妾來了,讓皇上不得不走了。」

  弘歷知道慶嬪好性子,和氣地笑道:「你來的正巧,又能有人陪你姐姐說話,朕要去翊坤宮看看小阿哥。」

  兩人在門前散了,慶嬪給紅顏送點心,說舒妃在教十一阿哥寫字沒空來,紅顏笑她:「她為了不輸給愉妃姐姐,可要下苦功夫了。」

  說話間,該是紅顏吃安胎藥的時辰,慶嬪便親手給紅顏端來,聞著湯藥的氣息,忽然想起什麼,她別過臉思索著,紅顏吃了藥看她這模樣,不禁問:「怎麼了,想起什麼了要皺眉頭?可是我這湯藥的氣息不好聞?」

  慶嬪道:「正是這氣息,臣妾好像想起什麼事來,但在腦袋裡一閃而過的,又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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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後宮之令妃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