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蜜說：可以呀。客人多才好呢，您幫我多安排幾個吧。我六點過去。溫暖說：好，晚上見。
田蜜掛瞭電話。常勝說：我說，你能不能別去做什麼兼職瞭？田蜜問：為什麼？常勝欲言又止：不合適。田蜜說：有什麼不合適的，這個活兒能賺不少錢，而且也不累。常勝說：你想賺錢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也沒必要勉強自己做一些不願意做的事。田蜜說：我沒勉強自己呀，這個工作挺有意思的。常勝說：你做這種工作，你想想你爸媽要是知道瞭會怎麼想？田蜜說：我跟我爸媽說瞭，他們很支持我呀。常勝按捺不住瞭，說：你再怎麼想賺錢也不能幹違法的事！田蜜納悶：我哪兒違法瞭？違反什麼法瞭？常勝說：治安管理處罰條例！
田蜜奇怪地看瞭常勝一會兒，忽然明白瞭，有些羞惱：你以為我做的什麼兼職？！常勝說：你說你做的什麼兼職？田蜜說：反正不是你想的那種！你這人思想怎麼那麼骯臟呢！常勝說：嘿，我怎麼骯臟瞭？你不說清楚我哪知道你做的哪種兼職？田蜜說：我憑什麼要告訴你？常勝說：我擔心你誤入歧途！我錯瞭嗎？
田蜜看著常勝，忽然就氣消瞭。田蜜說：等合適的時候我會帶你去我兼職的地方看看的。扭頭進房間瞭。
晚上，田蜜接待瞭一位形容憔悴的中年女客戶。
田蜜微笑著說：您好。我叫田蜜。是這兒的誇誇師，請問有什麼能為您服務的？女客戶說：最近兩個月，我一直走不出生活的陰影。笑也笑不出來，哭也哭不出來。田蜜問：為什麼走不出生活的陰影呢？能告訴我嗎？女客戶說：我老公兩個月前去世瞭。
田蜜一愣。
女客戶說：怎麼？不能誇嗎？田蜜說：能誇。女客戶說：我閉上眼是他，睜開眼也是他，沒辦法正常生活瞭。連工作都辭瞭。田蜜說：這說明你們非常恩愛，擁有一段美好的過去。女客戶說：這過去沒有瞭。田蜜說：過去沒有瞭，但它會成為一段美好的記憶。您曾經創造美好的過去，一定也有能力創造美好的未來。您得向前看。
女客戶說：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田蜜說：是的。正因為難才有價值。女客戶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做。田蜜說：敢於承認自己不知道怎麼做就是一個想知道怎麼做的正確的開始。女客戶問：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田蜜說：我覺得，你應該從恢復工作開始。女客戶說：我放不下去。田蜜說：強迫自己放下。如果實在還放不下，就把他的照片燒瞭，跟過去一刀兩斷。你不能讓另外一個世界的人帶走你這個世界的生活。
女客戶忽然激動起來：我憑什麼就把他照片燒瞭？我舍不得！田蜜說：如果想告別過去，就得舍得。你能做到的！女客戶說：你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根本不瞭解我失去丈夫的悲痛！我即便燒瞭，萬一我後悔瞭呢？你不合格！我要求換人！
田蜜說：您可以要求換人。不過，我可以告訴您，我不久前也剛剛失去丈夫。女客戶一愣：賣慘是吧？誇誇師不是用誇的嗎？賣慘沒用！我還是要求換人！田蜜說：好的。我這就去給您換人。但我沒有賣慘，沒有撒謊，我的丈夫確實去世瞭。
田蜜轉身往外走。女客戶叫道：你站住。你說的是真的？田蜜說：是的。跟你不一樣的是，我丈夫不但去世瞭，還給我留下瞭一筆幾百萬的債務，我白天賣車，晚上到這兒來兼職，就是為瞭賺錢還債。我的確也沒舍得燒我丈夫的照片，是我母親替我燒的，那句話也是她說的，她說，不能讓我丈夫再帶走我。為瞭還債，我借住過朋友的房子，露宿過街頭，被追債的人圍追堵截。但人總得活下去，不是嗎？
女客戶沉默瞭一會兒，說：謝謝你。
女客戶起身走瞭。田蜜怔怔地坐在那兒。
過瞭會兒溫暖推門進來瞭，興沖沖地：田蜜，這個客人誇獎瞭你瞭，認為你做得很好——
溫暖忽然頓住。他看見田蜜在流淚。溫暖愣瞭一會兒，沒說什麼，又輕輕退瞭出去。
周一常勝去瞭上海，面見某投資公司的黃總。兩人握手寒暄瞭幾句坐下，黃總摸出一個倒計時鐘表往面前一放。
常勝略微一愣：您這是？黃總說：哦，是這樣的。您知道羅江嗎？常勝說：知道。黃總說：我入這行是他領的，他是我師父。我談話的這個風格就是跟他學的。這樣對雙方都好。常勝說：那我隻有五分鐘時間？黃總說：不。我跟我師父不一樣，他是五分鐘，我是三分鐘。以上時間不算。
黃總按下瞭倒計時鐘表。
常勝說：常勝贏傢的目標是成為國內知識付費領域的頭部自媒體，我們目前已經制定瞭明確的戰略規劃，建立瞭極具戰鬥力的創業團隊，常勝贏傢品牌的知名度和影響力也在逐步上升。預計六個月之內我們就能實現盈虧平衡——
黃總打斷：你需要多少錢？常勝說：二百萬。百分之十股權。
黃總說：我投五百萬。常勝有些驚喜：多謝黃總！黃總又道：百分之百股權。常勝一愣：您是要收購我？黃總點頭：對。經營還是由你負責。常勝愣瞭一會兒：對不起，這個條件我不能答應。黃總說：常總，你不適合創業，你更適合當職業經理人。常勝問：何以見得？黃總說：所有的創業者，幾乎都有一種不瘋魔不成活的勁頭。你沒有。
黃總按下瞭倒計時鐘表，起身和常勝握手：你想清楚瞭可以再來找我。
常勝心情沉重地回到瞭寧城。不知怎地，他忽然想到瞭劉得恩。幾個月前，劉得恩猝死的當天，他也曾去瞭趟上海尋求融資，也曾失望而歸。常勝似乎能夠體會到劉得恩當時的心情瞭，除瞭沮喪和焦慮，更多的是不甘。隻不過相比較起來，自己比劉得恩要幸運多瞭。
常勝獨自坐在辦公室裡胡思亂想，不知不覺已經到瞭下班的時候。
有人敲門。常勝這才從遐想中回過神來，叫道：請進！
員工小楊走瞭進來：常總。常勝點頭：哎。還沒下班？
小楊沒說話，走近，把一份辭職報告放到常勝面前，平靜地說：我想辭職。
常勝一愣：辭職？什麼原因？小楊說：個人原因。常勝說：個人原因的背後往往還是公司原因。我也在職場待過，我也辭過職。
小楊遲疑瞭一下：常總，我很喜歡我們公司的氛圍。但是，一個多月下來，我發現我絲毫看不到公司的前景。常勝說：現在下這個判斷有點早瞭。每傢創業公司在創業初期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問題，關鍵是怎麼解決這些問題。
小楊說：坦白說吧常總，常勝贏傢是我見過的最不像創業公司的創業公司。公司就像個溫室，員工都是溫室裡的花朵。一傢缺乏狼性文化的創業公司，註定是走不遠的。抱歉常總。
小楊轉身離開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