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臺上,雪狼飛起一腳將楊慕次踢下房簷。

李沁紅一聲驚呼,朝下看去,雪狼趁勢而逃。

阿次滾落房簷,幸好有雨棚緩沖瞭速度,饒是如此,也摔瞭個結結實實。李沁紅和特務們跑下,李沁紅抱起摔在地上的楊慕次:“怎麼樣?阿次?”

楊慕次:“頭疼得厲害。”

李沁紅:“我送你去醫院……”

楊慕次:“不用,扶我到車上歇歇。我沒事……”

李沁紅:“封鎖現場,來人!扶楊副官上車,其餘的人跟我來。”

李沁紅帶人朝雪狼逃竄的方向奔跑。

一輛消防車呼嘯而來。

水柱沖天,現場一片狼藉。李沁紅帶人繼續搜捕雪狼,跑到一條三叉巷道口,李沁紅讓特務們兵分三路,自己帶著一路人馬向巷口搜索前進,雪狼背著電訊器材,從巷口跑過,李沁紅眼一熱,率隊直沖過去。突然一個穿風衣、戴禮帽的男子出現瞭,他甩開風衣,掏出雙槍,朝李沁紅等人拼命射擊,許多特務紛紛倒下,李沁紅閃身在一個屋簷下,她聽見換彈匣的聲音,倏然沖出,一陣猛射。方致同的帽簷被打穿,他聞到瞭自己頭發的煳味。他一貓腰紮進巷道的墻角拐角處。

方致同將新的彈匣裝進彈倉,轉身站起來,對準目標狂掃。

雪狼潛伏在房簷上,掩護方致同,狙擊特務們。

李沁紅貼在墻根,聽著小特務們一片哀嚎,瞬間明白自己中計瞭。此刻,方致同已經逼近瞭李沁紅的藏身處,李沁紅槍裡的子彈隻剩下三顆瞭,她閉上眼,數著一、二、三,準備以死相拼。

突然,巷口傳來摩托車的急剎車聲音,楊慕次一手扶車,一手拎著一支大號手槍,向方致同開槍射擊,方致同趕緊躲閃,楊慕次的車沖向李沁紅,喊瞭聲:“上車。”李沁紅猶如死裡得生,一邊射擊,一邊飛身上車,雪狼瞄準瞭楊慕次,誰知楊慕次抬手一槍,打上雪狼隱身處,雪狼趕緊一滾,躲過一槍。

楊慕次帶著李沁紅飛車奪路而逃。

他們身後,一陣槍火不絕。

※榮公館。

阿初渾身酒氣地走瞭進來,小丫鬟上前來扶他:“阿初少爺。”阿初擺擺手。靈堂依舊肅穆,三太太和榮華站在廳裡說話。

三太太:“我早說過瞭,不適合把靈堂設在傢裡,偏偏都不肯聽我的話,你看看,你看看,簡直一團糟,虧得明天就要燒瞭,不然,還不知道要亂幾天呢。”

榮華:“媽,少說兩句。”

三太太:“少說兩句,少說兩句,我還沒說你呢,你憑什麼昨天要守一整夜啊,啊?阿初上哪裡去瞭?真是的……”她聞到一股濃鬱的酒氣,一回頭看見失魂落魄的阿初,三太太的氣直往上沖:“阿初,你要死啊,靈堂你不守,跑哪裡去鬼混瞭?”

榮華拉住三太太:“媽,媽您別管。”她走過去,扶瞭阿初一把。

阿初很客氣地說:“謝謝。”

榮華執意扶他上樓,三太太越看越生氣。

※阿初的房間。

榮華關上門,回手把阿初推倒在床上。榮華:“你不用這樣逃避我。”

阿初醉意朦朧地問:“什麼意思?”

榮華:“你不會認為我低能到判斷不出,你是身上帶酒還是衣上沾酒吧?”

阿初掩飾地苦笑:“我第一次做這種事情。”

榮華:“多此一舉。”

阿初坐起來:“我壓力很大。”

榮華:“你把所有的壓力都歸咎於我嗎?”

阿初:“不,其實我知道,你們不會害我,害我的另有其人。”

榮華:“我不管你是‘雷霆’的鎖也好、鑰匙也好,我警告你,你決不能跟日本人合作,否則,我們一定是敵人。”

阿初:“先禮後兵?”

榮華:“有言在先。”她說完,轉身出去瞭,阿初望著她的背影,感覺到她的果敢和堅決。

丫鬟杏兒敲門進來:“阿初少爺,大太太叫你去四太太的房間。”

※阿初來到四太太的房間。

他看見大太太、三太太、榮升和榮華都在,他有些意外。

大太太先開瞭口:“阿初,四太太去瞭,大傢心裡都不好過。你也別太為難自己,四太太的死,不是你的錯,不要為‘恩情’所傷。四太太不願意看到你今天這副沮喪、落魄的樣子,我知道,一時半刻,很難說服你,很難,但是,我希望你接受事實,積極面對。”

阿初的內心真的被這番話所感動,盡管大太太的語調平常,他還是能真切地感到榮傢此刻給予自己的關懷。

阿初點點頭。

大太太當著眾人的面,打開瞭四太太留下的首飾盒和銀行存折:“四太太生前留有遺囑,這份遺囑在她進榮傢的第二年就立下瞭,由我收藏。”她把一份遺囑打開:“她的遺囑上,寫明,如果她突然遭遇不幸,她所有的金銀首飾、財務歸榮初一人所有。”她把遺囑交給阿初,阿初的雙手有些顫抖。

三太太不滿地撇嘴。

大太太:“她所有的首飾和銀行存折、現金都在這裡,我請律師清點過瞭,共計56萬3千2百塊。你如果沒有異議,就在移交清單上簽個字,手續就辦妥瞭。”

三太太憋不住瞭,插話:“阿初是知恩報德的人,哪裡會貪圖榮傢的遺產。”

榮華咳嗽瞭一下。

大太太:“當然,我們也會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要捐給教會醫院,或者……”

阿初突然接話,斬釘截鐵地說:“我要。”他走上前,在三太太吃驚的目光下,俯身在移交清單上簽瞭字。

大太太:“阿初,我一直希望榮傢的生活能夠井然有序……”

阿初:“我明白,大太太,等四太太的喪事辦完,我就離開榮傢。”

大太太正如所願:“很好。你很明白事理。”她站瞭起來,對阿初很客氣地說瞭一句:“歡迎經常回傢做客。”

阿初:“謝大太太,榮傢的恩情,阿初無以回報。”

大太太:“過好自己的人生,就是最好的報答。”她轉身離去,三太太眼見著一堆值錢的首飾不得分,氣哼哼地走瞭,榮華怕三太太鬧笑話,也一步不離地跟著她去瞭。

榮升走到阿初的面前。

榮升:“為什麼突然間改變瞭許多?”

阿初:“您很失望吧?”阿初似乎想避開榮升盤詰的目光,阿初:“一夜之間,我忽然發現自己的生活原來與想象的截然不同。”

榮升:“四太太會很難過。”

阿初:“沒人真正瞭解她的內心……”

榮升:“阿初,出國去吧,走得遠遠的,做回你自己。”

阿初:“回不去瞭,少爺。我不能逃一輩子,我沒資格逃……”

榮升突襲似地問:“那幅油畫哪兒去瞭?”

阿初愕然,反應很快地說:“昨天晚上,畫框脫瞭,我拿到畫廊去準備重新裝一次。”

榮升看著阿初,說瞭句:“我記得那幅畫是赫爾曼教授完成的吧?”

阿初:“是。”

榮升:“用過後,記得物歸原主。”

阿初:“一定。”

※法國公園玫瑰長廊。

李沁紅像旋風一樣卷進來,紅著眼睛沖到阿英的面前,阿英坐在玫瑰花影裡,一動不動。

李沁紅把手槍掏出來,擺在阿英坐的石桌上。

李沁紅怒火沖天:“我今天差點沒命!”

阿英朝她擺瞭擺手,示意她安靜下來。

阿英:“死亡無法避免……除非你不幹這行。”

李沁紅:“你知不知道今天的事情又多詭異?共黨就像事先準備好的,他們對我的行動計劃瞭如指掌。”

阿英:“你的搜捕行動受挫,隻能證明兩點,第一,你辦事不力,第二,你身邊有共黨臥底。內鬼泄密,想置你於死地。”

李沁紅:“你心裡很得意是吧,我要死瞭,你就徹底回歸你的組織瞭。別做夢。”她不屑的口氣:“在這個行當裡,最可恥的就是叛徒。”

阿英:“最危險的也是叛徒。所以,李組長,你對我講話客氣點。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計其數,有我們的人,也有你們的人。”她披著很寬大的披肩,站起來,說“走吧。”

李沁紅:“到哪去?”

阿英:“趁著夜色,去現場,我幫你推斷推斷,誰是你們組織裡的‘叛徒’。”

※地下酒窖。

通道裡灰飛煙滅,黑漆漆一片,阿英披著厚厚的披肩站在通道裡,幽幽地說:“他們的確事先佈置好瞭整套撤退計劃,我上當瞭。他們已經知道隊伍裡出瞭內奸,他們無法判斷誰是內奸,所以,他們在內部簡報中不經意地寫出瞭四組機關的地點,借內奸的手,殺殺偵緝隊的銳氣。一來,可以讓內奸的上線不再信任他。目前這點基本成功。”

李沁紅:“二來呢?”

阿英:“二來,確定內奸范圍,這份簡報隻有13個人能看到,13個人裡有一個就是叛徒,他們成功瞭,我的名字正式列入瞭13人懷疑名單。李組長,你要準備幫我收屍瞭。”

李沁紅想想她說得不錯,反過來安慰她:“你反應過度吧?”

阿英淒涼地笑聲:“要想留住我的命,你就得及時地把你身邊的內鬼抓出來,速戰速決。”她轉身向上走:“上天臺看看,告訴我當時的情形,越詳細越好。”

李沁紅跟上她的步伐。

風寒露冷,兩個女人站上瞭天臺,李沁紅向阿英描述當時抓捕雪狼的情形。

(閃回)天臺門口的炸彈爆炸,一片火海。

(閃回)楊慕次搶先一步,飛身躍梁,追逐雪狼上瞭屋簷,兩人纏鬥,打得難分難解。

一場酣戰,雲飛風卷。打鬥中,楊慕次忽然力不從心,雪狼找準機會,飛起一腳將楊慕次踢下房簷。

(閃回)阿次滾落房簷,幸好有雨棚緩沖瞭速度,摔到地面。

阿英飛身躍上屋簷,看看高低地勢,阿英:“追逐共黨的人是誰?”

李沁紅:“楊慕次,處座的副官。他身手不錯,在偵緝隊無人能敵其右。”

阿英:“楊慕次?他摔下去的速度很快,足以致命。不過,他很聰明地選擇瞭摔下去的方向,朝左摔一定死!”

(想象中的畫面)楊慕次被一腳踢飛到左邊,隻落下去,地面是鐵的窨井蓋和冰冷的水泥。楊慕次被摔得當場身亡。

阿英:“他選擇瞭右邊,下面有一個雨棚,雨棚下是烤面包店,他幾乎沒有危險,接近完美地著陸,當然,疼痛是難以避免的。”

(想象中的畫面)楊慕次被一腳踢飛到右邊,隻落下去,被雨棚一擋,減壓,再被面包店的塑料遮陽棚一墊,落在客人的桌面,滾到地面。楊慕次毫發無傷,周身疼痛難忍。

阿英:“他事先踩過點。內鬼,應該就是他。”

李沁紅難以置信的表情:“不,他頑強抵抗,力不從心,才……”

阿英:“你剛說過他身手不錯,在偵緝隊無人能敵其右。是他引你們上天臺的,他把你們引入歧途,從而讓身上有傷的老餘成功脫險。”

李沁紅腦海裡迅速閃回阿次救自己的疊加畫面:遠東貿易行,阿次將李沁紅抱住,兩個人掛在吊燈上。地下王水泛濫。

楊慕次的車沖向李沁紅,喊瞭聲:“上車。”李沁紅死裡得生,飛身上車。

李沁紅:“不,不可能,他救過我的命。他不可能是……”

阿英:“做臥底的,無非做兩件事情,潛伏滲透,伺機出動。一個內鬼、一個出色的間諜,不是一兩年就能修煉到傢的,他蓄謀已久。至於救瞭你的命,我不予置評,在諜戰場上,有時候敵我的界定很模糊,千萬不要感情用事,想想你今天差點死瞭。”

李沁紅:“我無法接受你的推斷。”

阿英:“就像當年,我難以接受我愛的男人拿槍對著我一樣。”

李沁紅:“你對阿春依然念念不忘。”

阿英很憎惡的聲音:“不要在我面前提到這個名字!”風聲嗖嗖,穿透人心。阿英:“我給你一句忠告,千萬不要愛上你的敵人,否則,你將萬劫不復,生不如死。”

※和雅淑傢。

和雅淑到處在找阿英。

雅淑喊:“阿英?阿英啊?到哪裡去瞭?”

※廚房。

和雅淑手忙腳亂地在熬雞湯,她的手邊放著一本烹飪書,一邊看,一邊放作料。阿英悄無聲息地走進來,說:“小姐,你在幹什麼?”

和雅淑冷不防被她嚇瞭一跳,鍋蓋也翻瞭,湯也灑瞭,燙得她雙腳直跳。她用手捏住耳朵,和雅淑撒嬌地叫:“阿英,你走路怎麼沒有聲音啊,嚇死人瞭。”

阿英:“傻孩子,阿英走路原本就很輕啊,誰跟你一樣,風風火火地,你在幹嗎?燙著沒有?給我看看。”

和雅淑:“你到哪裡去瞭?”

阿英:“我哪也沒去啊,我在玫瑰園裡修剪花枝,你聞聞,我手上的花香……香吧?”

和雅淑把鼻子捏住,嘻嘻笑:“我花粉過敏,不上你的當。”

阿英看瞭看鍋裡的一隻爛雞:“小公主,給誰燉雞湯呢?給阿次啊?”

和雅淑“支吾”瞭一下:“我要喝。”

阿英笑起來,說:“不承認算瞭。我明天給楊先生打電話,叫他過來喝雞湯。”

和雅淑著急瞭:“不要。”

阿英:“喲,真急瞭?”

和雅淑低下頭:“不是給他燉的。”

阿英不解:“不給他燉,給誰燉?”

和雅淑:“不告訴你。你會告密。”她心虛地跑掉瞭,阿英有些迷惑:“不是給楊少爺燉的?這孩子……”

※清晨,榮公館門口。

丫鬟、傭人們整齊排列在門口,門外有兩三輛汽車停泊。韓正齊、劉阿四、夏躍春站在門外。

少頃,榮升、榮華、阿初俱一身黑色的喪服而出。

有工人抬出四太太的棺槨,榮升、榮華、阿初扶棺而行,夏躍春很主動地走到阿初的對面,替四太太扶棺。

出殯隊伍魚貫上路,沒有笙簫嗩吶,沒有紙人紙馬,卻顯得異常肅穆。

韓正齊、劉阿四默默地跟在隊伍後面,一路緩行。

清晨的霧靄裡,和雅淑穿著單薄的西洋裙、玻璃襪,手裡捧著一罐熱乎乎的雞湯,眼巴巴地看著送葬的隊伍從自己身邊經過。

阿初低著頭,倏然有些感應地抬頭。

阿初與和雅淑四目相望,霧靄中,阿初看見雅淑的淚,雅淑看見阿初的愁。阿初的身影從雅淑的視線裡漸漸遠去。

不遠處,有人在不停地拍照,拍到阿初的哀痛,榮升、榮華的肅穆,夏躍春的蹙眉,韓正齊的傷心,劉阿四的敏捷目光,甚至抬棺的工人、哭泣的丫鬟、看熱鬧的行人、雅淑的恍惚的側影……

※李沁紅辦公室。

李沁紅推門進去,發現楊慕次和衣睡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她心裡壓瞭一夜的火躥瞭起來,她用力拍響瞭桌子:“楊慕次!”

楊慕次條件反射,倏然起立:“到!”他睜開眼,看清來人,松瞭口氣:“你幹什麼,一大清早的……”

李沁紅:“你在我辦公室幹什麼?”

楊慕次:“睡覺啊。”

李沁紅很正式地質問:“我問你,你在我辦公室裡幹什麼?”

楊慕次有點意外:“我在等你。”

李沁紅:“等我?”

楊慕次:“行動失敗後,你一晚上沒回來,處座大發雷霆,我很擔心你……”

李沁紅:“擔心我什麼?”

楊慕次:“擔心你承受不瞭……失敗。”

李沁紅:“你認為這次任務失敗,問題出在哪裡?”

楊慕次:“偵緝處有‘內鬼’。”

李沁紅:“你認為誰是‘內鬼’?”

楊慕次:“人人皆有可能。”

李沁紅窮追猛打:“你認為誰最有可能?”

楊慕次目光幽幽地說:“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人命關天。”

李沁紅:“你拒絕回答?”

楊慕次:“我對組座的提問,很反感。”

李沁紅:“為什麼?”

楊慕次:“我們是並肩作戰的兄弟,最重要的莫過於彼此信任,信任不是建立在猜測和懷疑上的。……我在為黨國沖鋒陷陣,你卻懷疑我對黨國的忠誠。小心你的‘內線’。”

李沁紅:“你說什麼?”

楊慕次:“你認為一個共黨的‘叛徒’會對你一直忠心耿耿嗎?”

李沁紅:“你怎麼知道我的‘內線’是共黨叛徒?”

楊慕次:“我在偵緝處跟瞭你兩年瞭,34年全殲共黨三組一案,第一個被捕的嫌犯至今下落不明。組座,你認為,我會傻到相信你無緣無故把人給放瞭?”他向門外走,李沁紅一把抓住他的手:“34年的案子,你知道多少?”

楊慕次:“僅限於我參與行動部分。”

李沁紅:“處座面前……”

楊慕次:“……隻字未提。”

李沁紅松開抓住楊慕次的手,李沁紅:“從今天起,沒有我的命令,不準私自進入我的辦公室。”

楊慕次負氣地說:“是,組座。”

※榮公館大廳。

榮傢大太太、三太太、榮華都坐在大廳裡,大約都有些疲憊,每個人都顯得無精打采。阿初從樓上下來,丫鬟杏兒手裡提著阿初的皮箱。

大太太很謙和地說:“要走瞭?”

阿初:“是,大太太。”

三太太半晌沒吭氣。

三太太:“……該拿的都拿上瞭吧?可千萬別落下什麼值錢的……”

榮華站起來:“阿初,記得經常回傢來看看。”

阿初:“是,大小姐。”

榮華:“你住哪?如果有你的信件,我會幫你轉遞。”

阿初:“哦,我現在暫時住在朋友傢裡,福佑路松雪街二十八號。”

榮華點點頭。

阿初的眼光一直在找榮升,榮華:“大哥一直沒出來……”

阿初準備返身上樓,此刻,榮升出現在樓梯上。

阿初垂手侍立:“少爺。”

榮升:“這就走瞭?是吧?”

阿初:“是。”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車鑰匙:“少爺,您的車鑰匙。以後,您得自己開車瞭。”

榮升淡淡地說:“車子自己留著吧,算是你離開榮傢,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阿初:“少爺?”

三太太暗中去推大太太,大太太不予理睬。

榮升走進大廳,坐瞭下來。阿初隻得揣瞭車鑰匙,跟著榮升走到榮傢人的面前。

榮升:“你徹底想明白瞭是吧?阿初,別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阿初:“少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榮升目光深邃:“你已經把自己置身於江湖瞭?我平素教導你的話,你還記得多少?”

阿初:“句句在耳,字字存心。”

榮升:“為人之道?”

阿初:“為人之道,擇善而從。養浩然正氣,樹松柏節操。不可蔑棄廉恥,媚世隨俗。”

榮升:“還有呢?”

阿初:“……沒有瞭。”

榮升:“人禽之界呢?”

阿初:“少爺……”

榮升口氣徒然嚴厲起來:“人禽之界,至關大要!”空氣瞬間凝固,榮華感到瞭榮升此刻施予阿初的道德重壓。

阿初:“少爺,你就當自己從來沒有教導過阿初,放阿初和光同塵去吧。”他誠心誠意對著榮升雙膝跪下,深深一拜。

榮升頓生傷感之意。

阿初:“從此得失成毀,均與榮傢無幹。”這句話是說給榮傢太太們聽的。

榮升:“我知道留你不住,我的話,你也未必肯聽。指望你出去後,安分守己,不要為非作歹。縱然事出有因,身不由己,你也要竭盡所能,把握好自己的人生。”

阿初:“是。”他站起來。阿初:“阿初告辭瞭。少爺珍重。”

榮升從阿初眼睛裡看到瞭久違的銳氣和鋒芒。

阿初:“大太太、三太太、大小姐多保重。”他從杏兒手上接過行李箱。榮傢人神態各異。

阿初毅然轉身而去。

榮升懷著傷感轉身上樓。

二人身影漸行漸遠。

韓正齊的車停在榮公館門口,他看見阿初從榮傢出來,親自替阿初打開車門。阿初將自己的車鑰匙擲給劉阿四。

阿初回頭再次看瞭看榮公館,回身上瞭韓正齊的車。

劉阿四上瞭阿初的車。

兩輛汽車飛馳而去。

※杜旅寧辦公室。

李沁紅推開門,杜旅寧雙手抱臂地背對著她。

李沁紅直截瞭當地說:“處座。我確定我們內部有共黨臥底。”

杜旅寧很平靜的聲音:“你有懷疑目標瞭?”

李沁紅:“對。”

杜旅寧:“誰?”

李沁紅:“楊慕次楊副官。”

杜旅寧猛然回頭,目光訝異,非常奇怪的表情。杜旅寧:“證據?”

李沁紅:“暫時沒有確鑿的證據。”

杜旅寧:“那就給我一個理由。”

李沁紅:“直覺。”

(閃回)楊慕次搶先一步,飛身躍梁,追逐雪狼上瞭屋簷,兩人纏鬥,打得難分難解。

一場酣戰,雲飛風卷。打鬥中,楊慕次忽然力不從心,雪狼找準機會,飛起一腳將楊慕次踢下房簷。

(閃回)阿次滾落房簷,雨棚緩沖下跌速度,摔到地面。

杜旅寧的臉上出現恍惚的表情,他的腦海裡(閃回):楊慕次拼死掩護杜旅寧,將殺手引向自己。阿次與殺手搏鬥,他從房梁上跌落,右膝蓋骨迸裂,阿次當場昏厥。

李沁紅發現瞭杜旅寧的分神:“處座?”

杜旅寧頓然清醒,他點燃一支煙,調整瞭一下自己的情緒:“我聽說你昨天很幸運逃出生天……但是你手下的弟兄卻傷亡嚴重,你不打算解釋一下行動失敗的原因嗎?你在這行以‘老辣、果敢’著稱,千萬別跟我說,你經驗不足、判斷失誤的套話。”

李沁紅:“阿次向您匯報的?”

杜旅寧:“不,阿次一個字都沒說,他隻說……我們內部有共黨臥底。”

李沁紅:“處座,我需要你的絕對信賴和支持。”

杜旅寧:“信賴和支持是相互的,機會往往隻有一次。”

李沁紅:“處座,我制定瞭一套甄別內鬼、誘捕共黨特使的絕密計劃,我相信,隻要按照我的計劃步驟去實施,一定會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杜旅寧:“你想怎麼做?”

李沁紅:“很快您就會知道。”

※福佑路松雪街二十八號。

劉阿四敲開門,把一份文件送到阿初手上。

阿初:“謝謝,辛苦瞭。”他隨手關上門。

阿初走進房間,打開文件,裡面是一份十分詳盡的楊傢檔案。

阿初取出楊羽樺的照片來看,他的嘴角浮起一絲冷漠可怕的笑容,他自言自語瞭一句:“出國即重生……先禮後兵。”他把照片擱在書桌上,自己給自己倒瞭杯紅酒,對著楊羽樺的照片,舉杯:“敬你,我的叔父,地獄之門從此為你敞開。”他一偏頭,一飲而盡。

※楊傢佛堂。

徐玉真俯首拆看密信,陳浩山站在她的身邊,黑衣人等肅立左右。

徐玉真:“軍部催促,盡快拿到‘雷霆計劃’的解密公式,我們一定要在榮初身上再下猛藥。”

陳浩山:“我們炸毀瞭他的診室,炸死瞭他的幹娘,他居然還能泰然自若,可見此人不是泛泛之輩,很不簡單。”

徐玉真:“他泰然自若,隻能說明一件事,他手上有我們需要的籌碼。”

陳浩山:“我們不能妥協。”

徐玉真:“所以,我們需要繼續行動,一定要他知道,我們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無所不用其極……危險就像他的影子一樣貼身而行,隻有這樣,他才有可能向我們低頭,乖乖地交出‘雷霆’的鑰匙。”

陳浩山:“嗨!”

徐玉真:“行動吧……不惜一切代價,實現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光榮夢想。”

黑衣人等:“天皇のために戦います!(為天皇而戰)”

阿初、劉阿四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突然,阿初身邊的人無緣無故地被人刺傷,倒地呻吟。劉阿四條件反射似的護住阿初,阿初神色嚴峻。

阿初坐在咖啡館喝咖啡,對面坐著的一位客人,瞬間被窗外幾十米遠的狙擊步槍射中,倒地身亡。阿初震驚。

陽光樹影下,阿初穿著西服和劉阿四一同從一傢財務公司門口出來,忽然,公司裡濃煙滾滾,火警四起,公司職員們抱頭鼠竄。阿初不知所措。劉阿四拉著阿初奔跑。

阿初走進一傢服裝店,剛給他介紹完款式的小姐,喝瞭一口水,中毒倒地。阿初驚惶救助。

劉阿四陪著阿初在蘭心大劇院門口買票聽音樂會,突然,劇院樓上有人扔下一塊磚頭,劉阿四護住阿初的頭,磚頭砸傷瞭排隊買票的人。阿初憤慨。

阿初面對險惡之境,他憤怒、悲痛、哀傷、震驚、怒火。

※陽光從露臺投射進雅淑的臥室。

雅淑在看阿英插花,滿屋子的玫瑰香氣,讓雅淑和阿英都感覺到爽心怡情。

和雅淑:“阿英,你說一個人的人生隻會有一次愛情嗎?”

阿英:“愛情要隨緣吧,有時候自己也不能決定。”

和雅淑:“阿英,你對愛情感到絕望嗎?”

阿英:“是失望吧。”

和雅淑:“你的第一段愛情一定很偉大,所以才刻骨銘心。”

阿英:“錯。”她剪掉玫瑰花枝:“是因為傷害太大,所以難以釋懷。”

和雅淑:“阿英啊,你說一個女人會不會同時喜歡上兩個男人?”

阿英笑起來:“我為你的提問而感到不安。你懂什麼是愛嗎?”

和雅淑:“我是愛情專傢,怎麼會不懂愛呢?我隻是有時候想不明白……”

阿英看著她的眼睛,截住她的話:“你有沒有難以克制的想念?比如,吃飯、做夢、做事,都會出現他的影像,你有沒有,一想起他,就會心痛,或者你癡癡的眼眶裡蓄滿瞭淚水在遠處偷偷地望著他?有嗎?”

和雅淑:“……有。”

阿英:“誰?”

和雅淑老老實實地說:“不是阿次。”

阿英:“啊,看來你真的戀愛瞭。”

和雅淑:“我從五歲起就戀愛瞭。不對,不對,不是戀愛,是練習去愛。練習完瞭,就得去實習,對吧?”

阿英:“都滿二十的人瞭,還像小孩子。下個星期二是你生日,你是在傢裡吃,還是跟朋友出去吃?”

和雅淑想瞭想,有瞭一個“奇妙”的念頭,她笑瞇瞇地說:“出去吃。”

※楊公館。

阿次收到瞭雅淑一封情書,還有生日宴會邀請函。阿次隨手揣在褲兜裡。

※福佑路松雪街二十八號。

阿初打開信箱,看見裡面有一封從榮公館轉遞過來的紅色請柬。阿初打開一看,是雅淑的生日宴會邀請函。

阿初的臉上有瞭一層淡淡的笑意。

※福佑路松雪街二十八號門口。

劉阿四站在汽車邊上,說:“老板,我陪你去吧。”

阿初:“不用。”

劉阿四:“老板。”

阿初:“阿四,你看見誰談戀愛,後面跟著個保鏢的?”

劉阿四:“現在不是非常時期嗎——”

阿初:“放心,我死不瞭。”阿初不顧劉阿四的反對,上車。

※東方酒店西餐廳。

一杯紅色的葡萄酒,閃著紅色喜慶的光。

和雅淑穿著一身粉紅的裙子,美酒在手,跟一位小提琴手翩翩起舞,小提琴手邊拉邊跳,雅淑舞蹈,璀璨的燈光下,美人舞姿誘人,可親可愛。

一曲終瞭,西餐廳的侍者們紛紛鼓掌。

阿初一身時尚的三粒袖扣西服,手捧玫瑰花出現在門口。侍者們紛紛顧盼,女侍者艷羨地看著雅淑和阿初。

雅淑提著裙子,跑過來:“阿初。你能來我真高興。”

阿初獻花,口氣溫存地說:“美人有約,怎敢不來?生日快樂。”他打開一個隨身帶來的精致食盒,裡面是香噴噴、顏色誘人的比薩。阿初:“我親手做的。”

雅淑甜蜜的表情:“謝謝。”

此刻,楊慕次一身戎裝,手裡拎著一個名牌女士提包出現在門口,正好看見二人相對笑語,慕次一怔,雅淑、阿初同時回眸看見瞭阿次。

楊慕次很平常的口吻:“生日快樂。”他把名牌包遞給雅淑。

雅淑皺著眉:“怎麼又是粉紅色?”

楊慕次:“怪瞭,你不是喜歡粉紅色嗎?”

雅淑:“你給我買瞭三個同一款式、同一顏色的包瞭。”

楊慕次:“你不喜歡,明天直接到香奈兒專櫃上去換。”他徑直向前走,目中竟如無有阿初。

雅淑對阿初:“你別介意,他一貫如此。”

阿初:“我不介意。”

雅淑拉著阿初的手入席,阿次自己早就坐好瞭。

侍者們看著兩個一模一樣的男子,都面現驚異之色。

小提琴手過來請雅淑過去選演奏的曲目,雅淑:“我去去就來。”桌子兩旁隻剩下面對面的兩個人,阿初與阿次。

楊慕次低聲地問:“你來幹嗎?打算顛覆我在雅淑心目裡的地位?”

阿初淡淡地說:“你在她心裡有地位嗎?”

楊慕次:“這話說得有些傷人。”

阿初:“你要有地位,我就不可能坐在這。”

和雅淑在遠處對他們報以純美的笑容,阿初和阿次彼此也是微笑相對。

楊慕次很有風度地品評:“女人喜歡男人們為自己爭風吃醋。”

阿初表情溫馨可親:“你認為雅淑也是這一類膚淺的女人?”

楊慕次淺笑:“有競爭才有樂趣,無分男女。何況,她找來的還是我的影子,一個贗品而已。”

阿初略帶譏諷的口氣:“很顯然,你看見贗品很不高興。”

楊慕次否認:“不,這隻是貴族小姐消遣寂寞的折中處理方式,你千萬別錯會瞭意。一旦真情投入,會傷害到你自己。”

阿初笑意深沉:“威脅?”

楊慕次語意溫和地說:“善意的提醒。”他停頓片刻,說:“不信,我們來賭一把,女人願意當著她心愛男人的面,對另一個男人獻殷勤,目的隻有一個,喚起自己愛人的註意力。一會她走過來,她要對誰好,誰就出局。”

阿初:“外加五百塊。”

楊慕次:“成交。”

和雅淑很高興地跑過來:“你們在談什麼?好像彼此很合拍,就像你們的容貌。”

阿初:“我們在談論,賭博的藝術。”

楊慕次:“也包括愛情的博弈,對吧?榮先生?我跟榮先生講,我們是青梅竹馬的一對戀人……”

阿初打斷他的話:“楊先生一再強調他跟你兒時的甜蜜,看來,愛意不復以往,要靠回憶來支撐感情。對吧?楊先生,我覺得不足取……”

楊慕次:“知道什麼是心懷舊夢,此情依依嗎?”

阿初:“中國人不喜歡虛情假意,人們在乎的是怎麼把生米煮成熟飯。”

和雅淑心裡萬分得意:“太有趣瞭,太富有哲理瞭。”她幾乎就要貼著阿初坐下,阿次臉上掛出得意之色,阿初忙給雅淑做瞭一個暫停的手勢。

阿初:“剛才,楊先生跟我打瞭一個賭,賭雅淑小姐對誰更加在意。通常女人會為瞭引起心愛的男人關註,而向另一男子示好,所以,我們賭註下的是雅淑小姐對誰好,誰就自動出局。”

楊慕次:“榮先生,你簡直是個無賴。”

阿初:“我覺得賭就要賭個公平。”

楊慕次:“公平嗎?你在作弊。”

阿初:“那要看和小姐怎麼說?怎麼選?”

和雅淑看看二人,坐到二人的上首,說:“我誰也不選。”

阿初一拍桌子:“我贏瞭。”

楊慕次:“她誰也沒選。”

阿初:“她誰也沒選,恰恰證明我贏瞭。”

阿初的意思,我沒輸,自然就是贏。

楊慕次想想有道理,他瞪瞭雅淑一眼,從口袋裡掏出五百塊,“啪”的一聲擱在桌上。阿初老實不客氣地把錢收進腰包。

阿初:“謝瞭。”

小提琴手此刻拉起瞭“愛情鳴奏曲”,曲調優美,三個人尷尬地坐在一起,整個餐廳卻籠罩在浪漫的氣氛中,侍者開始上菜。

突然,小提琴手慘叫一聲,眾人抬頭一看,小提琴手背後中瞭一刀,倒地身亡。侍者們一陣驚呼,雅淑嚇得花容失色,大聲驚叫。

阿初站起來,護住雅淑。

西餐廳的屏風被推翻,五個日本浪人兇惡地舉刀殺來。

楊慕次擋在瞭阿初和雅淑的面前。

浪人們一沖進來就懵瞭,看見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他們大聲叫喊著,上來就是一番亂砍。

楊慕次跟黑衣人格鬥,他一邊要保護阿初和雅淑,一邊要對付幾個浪人的鋼刀,阿次空手奪刀,閃轉騰挪。

雅淑機靈地閃躲,拉著阿初巧妙地避過鋼刀,每每刀鋒過耳,豪光四射,阿初和雅淑在刀光下逃奔。

楊慕次一馬當先,舉起椅子、杯盤刀叉,連摔帶摜,一次次化解危機。阿次刀飛刀落,黑衣人等全都筋斷骨裂,受傷趴下。

阿次喘瞭口氣,再回頭找阿初和雅淑,不見人影,他從玻璃窗上看出去,阿初已經帶著雅淑上瞭汽車,揚長而去。

阿次自嘲地說:“真講義氣。”他把日本刀丟在塵埃、踩在腳下。

※汽車上。

雅淑驚魂未定:“阿次?阿次還在那裡。”

阿初開車急馳:“他有能耐保護好自己的,別擔心。”

雅淑:“我們這是到哪裡去?”

阿初:“今天是你生日,不能這樣被這些混蛋給糟踐瞭……”

雅淑:“阿初?”

阿初:“想聽音樂會嗎?”

雅淑被阿初的淡定和鎮定所感染,她點點頭。

阿初眼中有喜悅的神采,汽車緩緩駛向平坦的大道。

莫紮特的鋼琴曲以撼天動地的音響,覆蓋整個畫面。

※綢緞莊。

改頭換面的阿春變成瞭一個生意人,正在熱情地向顧客們張羅生意。阿英買菜從綢緞莊門口經過。

阿英過門坎的時候一個不小心,手中的菜籃子落瞭地……

阿春註意到瞭,趕緊出門幫忙,他替阿英把菜籃子撿起來,交到阿英手上:“小心啊,小店開張的時候沖洗過臺階,所以路很滑。不好意思啊,讓你差點跌倒。”

阿英淡淡地說:“謝謝。”

阿春:“不客氣,以後還請光顧小店。”他哈著腰,把一個紙條塞進瞭阿英的口袋。

阿英走瞭。

※電波聲穿透黑暗。

白字黑字的電文浮動在人的視線下:盡快接到特使,確保特使安全。

僻靜的路邊,有人將一封書信投遞到死信箱。

夜色中,披著大披肩的阿英打開死信箱,取出書信,看瞭看封皮上的地址:星河飯店,6-20。她原封不動地把信放回去。

夜色、黎明更迭,有人從死信箱中取走信件。

※生物博物館,共產國際聯絡站。

寬敞的展廳佈置一新,幾名參觀者分散在瀏覽大廳裡,榮升走瞭進去。

榮升看見展櫃旁站著一名工作人員,他走到展櫃邊。

榮升:“我——”他指瞭指墻上掛著的一幅油畫作品,說:“我是這幅蝴蝶畫作的作者,我想見一見買這幅畫的人。”

工作人員:“您可以先留下一個電話,等我聯系到教授,再跟您回話。”

榮升:“好的,沒有問題。”

工作人員:“您貴姓?”

榮升:“——你就說小蝶在找他。”

工作人員眼光一下敏銳起來:“好的,您放心。”

叢鋒出現在博物館裡。榮升離去。

叢鋒走到展櫃邊,他微笑著對工作人員說:“我是蝴蝶標本的制作者,我想來問問您這裡還有沒有多的展櫃?”

工作人員:“3號型展櫃全都滿瞭,隻剩下8號系列瞭。”

叢鋒:“我就要8號櫃。”

工作人員:“您是本市人?”

叢鋒:“外鄉人。”

工作人員:“您等一下。”他從衣兜裡掏出一封信,遞給叢鋒:“您先看清楚展櫃的租賃的條款。”

叢鋒打開信封,裡面是一疊法幣和一張“星河飯店”慈善晚會的貴賓入場券。他會意,他把信封揣進懷裡:“謝謝。”

工作人員:“不客氣,祝您好運。”

叢鋒轉身出門。

※杜旅寧辦公室。李沁紅正在向杜旅寧匯報情況。

“我的內線,冒著生命危險,找到瞭一條絕密線索,與‘雷霆計劃’有關的共黨特使將在星期六的晚上八點,在星河飯店與中共地下黨四組成員接頭。”

杜旅寧:“可靠嗎?”

李沁紅:“絕對可靠。”

杜旅寧:“馬上將星河飯店全面監控起來。”

李沁紅:“難度比較大。”

杜旅寧:“具體點。”

李沁紅:“第一,星河飯店在法租界,不屬於我們的管轄范圍,我們去抓捕,必須穿便裝,隱藏武器。如有風吹草動,法租界的巡警就會介入,我們會很被動。第二,共黨之所以把接頭日期定在星期六,是因為,星期六晚上在星河飯店將舉行由上海商會舉辦的慈善募捐活動,到時候名流雲集,高朋滿座,場面極端復雜,稍不留神,傷及這些社會名流,我們很難脫身。”

杜旅寧:“看來,你已經心中有數瞭。”

李沁紅:“對,不過我要求,這一次,我要有絕對的指揮權。”

杜旅寧:“沒問題。”

李沁紅:“還有,楊副官,在此次行動中,必須在我視線范圍之內。由我全權監管。”

杜旅寧想瞭想:“我答應你。”

李沁紅:“謝謝您的信任。”

杜旅寧將叢鋒的大胡子、黑眼鏡的肖像畫交給瞭李沁紅。

杜旅寧:“預祝李組長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梅花巷七號,四組新機關裡,老餘正在給雪狼和榮華佈置任務。

老餘:“星期六晚上,我們將在星河飯店完成查處內奸、與特使接頭的任務。由於我們內部出瞭奸細,所以,我們的計劃很可能已經泄漏……”

※河船上,方致同在召集一組部分人員開會。

一個女人披著長披肩坐在角落裡。她就是阿英。

方致同:“鑒於此次行動計劃可能已經泄密,所以,我們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策劃一出天衣無縫的好戲,屠刀之下,力求反擊。”

阿英很仔細地在聽……

方致同:“行動地點:星河飯店。行動時間,星期六晚上八點整。”

※梅花巷七號。

老餘:“……行動時間,星期六晚上八點二十分。”

榮華:“任務分配?”

老餘:“用你的貴賓邀請函,帶榮初進場。”

榮華訝異:“為什麼把他牽扯進來?”

老餘:“任務需要。”

榮華:“他要拒絕呢?”

老餘:“他必須去,否則行動就要被迫取消。”

榮華:“我不太明白。”

老餘:“你不用明白,照做就行。這一次,是我們一、三、四組的一次聯動,每一組負責一個具體任務,環環相扣,絲毫不能出現差錯。”

雪狼:“平常都是各科獨立行動,這一次,為什麼要擴散知情人范圍?”

老餘話中有話地說:“不是擴散,是擴散到極限……”

※李沁紅辦公室。

偵緝處隊員們集中開會,楊慕次、劉雲普皆正襟危坐。李沁紅展開一幅“星河飯店”內部示意圖,佈置任務。

李沁紅:“所有的人員,暗中部署在賓館各個通道,要保證每個出口都有我們的人。大傢千萬要記住,不要打草驚蛇,一定要彬彬有禮,讓他們感到非常安全、賓至如歸。”她說到此刻,不免特別留意楊慕次臉色,隻見他神色自若,甚至跟劉副官低聲笑語瞭一句。李沁紅收回目光:“現在,正式部署任務,劉副官。”

劉雲普起立:“到。”

李沁紅:“你親自帶隊,守住星河飯店的大門,發現可疑人員,立即秘密拘捕。”

劉雲普:“是。”

李沁紅:“阿九。”

特務甲立正:“到。”

李沁紅:“在星河飯店的天臺部署狙擊手和槍手,一有狀況,封死出口……”

※河船上,方致同在向他的手下佈置任務。

方致同:“我們要做到,分秒不差的接應四組行動。他們接到特使後,就會迅速撤離……”阿英提問瞭:“我覺得聯合行動的計劃太過冒險。因為彼此間沒有溝通,互不相識,各行其是……”

方致同:“我們已經經過瞭全盤的深思熟慮。俗話說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梅花巷七號。

榮華:“老餘,我不是打擊你。我覺得敵人正等著我們往虎口裡送。雪狼,你說。”

雪狼:“我到現在還不清楚這次聯動的詳細計劃。”

老餘:“我們的任務跟一組的任務正相反。反計劃行之,是這次聯動的關鍵。”

雪狼問榮華:“你聽懂瞭嗎?”

榮華:“我智商大概出問題瞭。”

老餘:“這次行動,不需要你們思考,隻需要你們執行。明白瞭嗎?”

榮華、雪狼對視一眼,異口同聲:“明白。”

※李沁紅辦公室。

李沁紅已經佈置完所有的工作,此刻,她看到楊慕次的不滿情緒終於掛在瞭臉上。李沁紅:“楊副官。”

楊慕次立正:“到。”

李沁紅:“這次行動,你負責監聽。”

楊慕次:“監聽慈善晚會?”

李沁紅:“對。我和你將以夫妻的名義提前入住星河飯店,你將寸步不離我左右,沒有我的允許,不許擅離房間一步。清楚瞭嗎?”

楊慕次:“清楚瞭。”他坐下。

李沁紅:“誰還有疑問?”

楊慕次舉手。

李沁紅:“楊副官請講。”

楊慕次很認真地問:“組座,我們需要同床共枕嗎?”

少頃,特務們反應過來,發出壓抑的笑聲,連李沁紅的臉上都泛起瞭一絲不可捉摸的表情。她擲下手中的指揮桿,十分尷尬。

壓抑而放肆的笑聲充溢瞭整個會議室。

※梅花巷七號,老餘、榮華、雪狼在密談。

老餘:“具體行動是這樣的,我手上有一份從敵人那裡得到的特使素描。雪狼你就照葫蘆畫瓢,假扮成特使,吸引所有特務的眼光。八點二十進場,五分鐘後撤離。”

雪狼:“帶著一群特務撤離?”

老餘:“沒錯。榮華你負責把榮初帶進會場,然後,設法轉到樓上洗手間,幹掉在樓道裡的特務,替一組的人完成攔截。”他回頭對雪狼說:“你直接上天臺,跟榮華會合,並且處理外圍。你們的任務就算大功告成。”

榮華:“很簡單啊。聽起來不像是去赴死,而是去赴約會。”

雪狼:“你能這樣想,我很開心。”

河船上,方致同向手下下達最後的指令:“此次行動代號:放輕松。”

李沁紅辦公室。李沁紅向特務們發佈命令:“行動代號:雷霆之夜。”

梅花巷七號。老餘向榮華、雪狼發佈指令:“行動代號:放輕松。”

(畫面分割成兩半)音樂中,兩個男子在不同的房間裡穿襯衣、打領帶、穿西背、穿皮鞋、戴手表、穿外套。

夏躍春(OS):“他穿白色襯衣,天藍色領帶,黑皮鞋,黑色西背,黑色西服外套……表有點問題,百達翡麗,上海灘不容易有第二……總要留點記號。放輕松……放輕松。”

※星河飯店被霓虹燈包裹得喜氣洋洋,儼然是火樹銀花不夜天。

許多特務暗佈在大門各個方向,監視著進出的客人。

一輛、一輛的豪車接踵而來。

榮華開著車載著阿初進入特務們的視線。劉雲普認得榮華,他主動上前跟榮華打招呼,榮華的車很快駛入飯店的停車場。

阿初下車,替榮華打開車門。

阿初低聲地說:“我非常不適合來這種場合。你知道,我身無分文。”

榮華不理睬他,反而挽住瞭他的胳膊。阿初一陣緊張:“大小姐,你要幹嗎?大太太、三太太在裡面。”

榮華:“閉嘴。”她微笑著和一些闊太太、小姐們打著招呼。榮華低聲地說:“放輕松點,就是一個小小的慈善晚會。你是我的舞伴,就這麼簡單,我不再重復瞭。”

阿初順從地跟上她的步伐。

※客房裡。

楊慕次在李沁紅的監控下開始工作,他在檢查監測系統,調整頻率,準備好錄音設備。他專心致志地工作,李沁紅認為楊慕次借機疏遠自己,不跟自己講話。

李沁紅一語雙關地說:“時間還早,你不用這麼緊張。”

楊慕次毫不客氣地說:“你都開始軟禁我瞭,我能不緊張?我現在對你隻有一個要求。”

李沁紅:“你說。”

楊慕次:“你讓我送命前,先讓我有一個送命的準備。”

李沁紅:“你今天好像很害怕。”

楊慕次戴上耳機:“我有預感,今天會出大事。”

※慈善晚會的大廳。

慈善晚會的大廳裡,星光熠熠,名流雲集,紳士淑女,豪門太太、商界人士此刻都衣冠楚楚地在此亮相。

新聞記者們的閃光燈,“砰、砰”直響。

榮傢的人俱已到齊。阿初跟著榮華上前跟太太們和少爺打招呼。

和雅淑帶著阿英走進大廳。

楊羽樺到瞭,他氣度雍容,面對媒體笑容可掬。

夏躍春站在角落裡喝著雞尾酒,一個侍者上前低語:“船已經開動瞭。”

夏躍春把空酒杯放到侍者的盤子上,另拿起一杯紅色的葡萄酒。侍者走開。

方致同化裝成酒店保安出現在大廳裡。

榮華一看見方致同,就丟下阿初,走開瞭。

叢鋒化裝成銀行經理,混進人群中,他西服口袋裡插著一支玫瑰花。

“雪狼”粘著絡腮胡,很惹眼地出現在大廳門口。

所有的特科人員各行其是,按預定計劃開始行動。

※客房裡,特務甲進來與李沁紅耳語。

李沁紅對慕次說:“我去大廳,你待在這。”

楊慕次摘下耳機:“我要一杯紅酒。”

李沁紅對特務甲:“給他一瓶。”

特務甲:“是,組座。”

※慈善晚會的大廳。

大廳裡氣氛熱烈,慈善拍賣井然有序地進行著,阿初遠遠地瞪著楊羽樺,目光狠毒,夏躍春在另一側觀察著他,方致同看見李沁紅帶人下來瞭。“行動”正式開始。

一個端酒的侍者走到阿初面前,他遞給阿初一個紙條。

阿初看瞭以後,轉身離去。

※酒店走廊。

榮華扶著墻壁,手捂著胸口,異常難過,眼見人就要倒下瞭,特務甲從暗處走過來,特務甲很警惕地掏出槍來,與此同時,榮華仰面栽倒在地,特務甲不疑有他,趕緊收槍來看,榮華飛起一腳,踢在特務甲的眼睛上,特務甲哀嚎一聲,榮華掏出一把尖銳的刀,割破瞭特務甲的喉嚨。

她試著打開瞭一間空客房,迅速將屍體拉進去,自己進去洗瞭洗手,把槍掏出來,子彈上膛,準備接應雪狼。

※慈善晚會的大廳。

“阿初”從暗處走來,面無表情。

李沁紅所有的註意力都集中在瞭大胡子“雪狼”身上。不過,她看到阿初後,也註意觀察瞭一下。

“阿初”系瞭系領帶,他手腕上的表泛著光澤。

夏躍春舉杯示意,寒暄:“阿初,最近怎麼樣?”

“阿初”:“還在調整中。”

李沁紅見夏躍春與“阿初”熱絡,轉過頭去。

臺上正在進行慈善拍賣。“這個洪福齊天的珍珠項鏈款式,是榮氏集團、榮傢三太太提供的,底價20萬……”

此刻,和雅淑看見瞭“阿初”,她向阿初招手,“阿初”勉力回應瞭一下。

李沁紅暗中指著雪狼,吩咐特務們:“包抄過去,圍住他,然後,悄悄地把人給帶走。盡量不要有聲響。”

過道上。榮華用外套裹著手槍,走向過道,一個特務走過來,特務乙:“小姐,這裡禁止……”榮華微笑著開瞭槍,上瞭消音器的手槍一槍結果瞭特務乙的性命,榮華沿著過道快速奔跑。猶如旋風。她跑到配電箱旁邊,一槍托砸開配電箱的鎖,突然,一支黑洞洞的手槍對準瞭她的太陽穴。

榮華緊張,回眸,是一個侍者,侍者看清楚瞭她,說瞭句:“放輕松。”榮華回頭,看見侍者身後也躺著兩個特務。

榮華一口氣落在肚裡,打開配電箱,落下電閘。侍者隨手拉響火警。

榮華又拼命往回跑,接應雪狼。

※慈善晚會的大廳。突然,大廳一片漆黑。

眾人驚惶起來,黑暗中,火警大作,場面一下混亂不堪。李沁紅等人在黑暗之中追逐雪狼,而方致同拉起口袋裡插有玫瑰的叢鋒開跑,一組成員掩護方致同、叢鋒從前門撤離。榮三太太在驚叫,榮升護住母親,黑暗中,一聲清脆的槍響,人群愈加亂作一團。

和雅淑被擠到中間,跟榮升靠在瞭一起,嚇得渾身戰栗。

阿英趁亂,奔向另一個緊急出口。“阿初”尾隨而去。

李沁紅大喊:“誰開的槍?混蛋。”

※過道上,一片漆黑,雪狼拼命狂奔。

偵緝隊員跟上,榮華沖到跟前,在黑暗中開槍擊斃偵緝隊隊員,榮華拉著雪狼一路狂奔。

飯店花園。方致同拉著叢鋒越過柵欄,朝園中飛奔,他們的背後槍火不覺。一組隊員拼死掩護,還擊。

※榮華、雪狼雙雙躍上天臺。

忽然,一片手電筒,把天臺照得雪亮,同時也直射二人雙眼。特務丙:“放下武器,你們被包圍瞭。”

天臺上,幾名特務端槍而上。

榮華、雪狼擲下武器。

此刻,一個黑影躍上天臺。榮華看清楚瞭是“阿初”,她有些納悶,隨即,她判斷出是阿次,因為,她看見楊慕次手中的槍。

楊慕次很嚴厲地口吻:“為什麼不對花園方向實施狙擊?”

特務丙:“報告楊副官,我們奉……”

話音未落,楊慕次近距離對準特務舉槍射擊。

《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