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夏躍春的辦公室。

榮升突然對阿初大發雷霆,厲聲地說:“還不給我跪下!”

夏躍春、劉阿四在門外被榮升的聲音給嚇瞭一跳,劉阿四立馬就要進去,夏躍春立即制止瞭他。

房間裡,榮升滿臉冰霜,寒得厲害。

阿初心裡瞭然,他緩緩跪下。

榮升把手上所有的剪報全都一股腦地劈面擲向跪在他面前的阿初。

榮升:“撿起來,念給我聽。”

阿初不能念,他知道念不念,自己今天都“在劫難逃”。因為在榮升面前,謊言的辯解等同於火上澆油。

榮升一下站起來:“怎麼啦?不識字啊?啞巴啦?掌嘴!”

阿初掌嘴。

榮升:“我榮傢供你讀書,供你求學,給你提供資金,讓你走入社會,難道就是為瞭今天換取你雇兇殺人的名頭?還是等著看你坐牢,等著你的一紙死刑判決書?”他滿懷怒意,氣得跺瞭跺腳:“四姨娘要知道你這樣自甘墮落,變成復仇的瘋子,她會怎麼想?你做的,並非她所想要的,你拋棄自己的生活,好,我任由你,你在做什麼?你回過頭來就讓我難堪,殺人放火,為所欲為。你以為你離開榮傢,我就治不瞭你瞭?”他在房間裡來回踱瞭一圈。阿初垂著頭,未敢妄言。

也許是阿初逆來順受的姿態,漸漸平息瞭榮升的怒火,也許是主仆間長久的彼此瞭解,使榮升逐漸控制住瞭自己的暴躁,房間裡暫時安靜下來。

榮升坐下,嘆息瞭一聲。原本自己來的時候,是想跟阿初好好談談,他已經決定瞭不以父兄的姿態出現,而是扮演好朋友的身份,來解決難題,以達到自己預期的目的。可是,他一見到阿初,故態就復萌瞭。榮升按著自己的額頭,揮手叫阿初:“你起來。”

阿初站起來:“……少爺息怒,阿初隻是……”他抬眼看瞭榮升一眼,說:“不忍四太太枉死黃泉……想替她討個公道。”

榮升“啪”的一聲從口袋裡掏出一本護照和船票,冷著臉說:“我什麼也不想聽瞭。你下個星期就動身去英國,威廉已經替你安排好瞭,房子也有,就在醫學院附近。”

阿初:“……少爺?”他必須要有一個否定的態度瞭:“如果我不同意呢?”

榮升鼓著氣,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八年前阿初簽下的“賣身契”,他用手指關節敲瞭敲“賣身契”,算是提醒阿初。

阿初愣著。阿初:“有用嗎?”

榮升眼睛的餘光閃著火星,他想著,克制住自己的節奏,他來的目的是要解決問題,不是來妄動傢法的。於是他很認真地說:“有用。”他一把拖過阿初,將他按到椅子上坐瞭。緊跟著多加瞭一些解釋:“我專門去瞭趟律師事務所,這張契約具有法律效應,契約上言明,留學歸來,替榮傢服役十年。所以,你生命裡的這段十年,屬於榮傢。你必須去英國,找回從前的自己,過回你自己的生活,這是你的命。”他說瞭半天,又覺得不用跟阿初廢話,於是,二人陷入沉默。

阿初心底很感激榮升對自己的愛護之心、兄弟之情,這個世界上,榮升是自己唯一肯敬畏的師長,但是,他必須拒絕榮升的好意,恩情的重擔,他實在是扛不起瞭。

阿初:“這不是我的命,我的命沒有這麼好……”

榮升的臉色晴轉陰瞭:“我教瞭你十幾年的處世為人,你以為我會眼睜睜地看著你自我毀滅?我這一輩子痛恨的就是暴力、謀殺、侵略、戰爭,我會用法律手段解決你的問題,我保證。我一定要讓你遠離罪惡……”

阿初:“……原本,我不願意在少爺面前提及我身世的隱秘,太過血腥、太多陰謀和背叛……”

榮升的臉上出現無數疑雲。

阿初講述自己的故事。

(閃回一組驚悚慘烈的畫面)雪亮的刀光一閃,風聲如刀,呼嘯而來。一男一女倒在血泊中。冰冷的泥土上躺著一男一女兩具屍體,令人震驚的是屍體的旁邊還站著一男一女,躺著的和站著的,居然都是一模一樣的面龐。

黑衣人火焚楊傢公館。

電閃雷鳴,大雨傾盆。楊慕蓮和韓正齊一人懷抱一個嬰兒在山間泥濘裡一路狂奔。

陳浩山拔出彎刀,一刀砍死瞭嶽嬤嬤。兩歲的孩子嚇得往院子裡跑,陳浩山回手一刀,將孩子殺死。他一把扯下孩子脖子上的長命鎖,鎖上清晰地刻著一個“初”字,陳浩山露出猙獰的笑容。

“轟”的一聲巨響,濃煙滾滾籠罩在醫院上空,隻聽得一片慘烈的叫聲……爆炸的威力猛烈,阿初的診室被徹底掀翻,四太太和小丫鬟被炸死,阿初眼看至親至愛的四太一瞬間化為灰燼,不覺痛徹心扉。(閃回完)

阿初淚流滿面:“不僅是我父母的血仇、胞姐的慘死,我還要知道,楊傢所有的秘密和隱藏在我傢族血案中驚天陰謀,我知道楊羽樺他們不會甘心就死,一定會反撲掙紮。所以,我不惜毀譽加身,我也要他們死無葬身之地。我知道自己泥潭深陷,難以回頭,求您原諒我的執念,放過阿初吧。”

榮升的心情是嚴肅的,事關阿初一生的事業。他有理由可以阻止,但是,他為阿初的身世所震動,他知道自己無法阻止。忽然間,虛無縹緲中他的腦海裡閃現出四太太年輕美貌的身影,四太對著自己溫馨的笑容,四太剛入門時與自己在一起說唱評彈的情景,榮升的眼睛開始模糊。

阿初沒有得到榮升的答復,心裡不踏實,他低低喊瞭句:“少爺。”

榮升明白,阿初逼著自己表態,事實上,他沒有任何理由去挾制阿初,榮升:“我知道自己今天放瞭你,就是毀瞭你,可是,我不得不放手,因為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阿初看著榮升。

榮升:“停止暗殺。尋找證據,將兇徒繩之以法。”

阿初沉默。

榮升:“如果真如你所說,真相後面還隱藏著驚天陰謀,如果暗殺失敗,你勢必身敗名裂,身世如何揭秘?陰謀仍將繼續……你做的事情,明明是正義的,無需假借邪惡之手。你要做的也不僅僅是鏟除殺父仇人,你要把真正的邪惡斬草除根。”

阿初也許被榮升的話振動,他終於點瞭點頭。榮升當著阿初的面,把護照和船票、賣身契拿起來,然後一頁頁的撕毀瞭。

榮升撕毀契約和船票的聲音,震動到阿初的五臟六腑。

※日本茶室長廊。

徐玉真面色凝重,高視闊步地朝前走著……陳浩山一步不離地緊跟著她,後面還有戴著木偶面具的黑衣人。

茶室裡的日本女侍,穿著低胸的和服,彎著腰,腳上套著木屐,手裡捧著一壺茶,緊跟著黑衣人。

日本茶室雅間,門被徐玉真給推開瞭。

雅間裡,楊羽樺神情倉皇地坐著,他身後有兩名女侍在為他服務,楊羽樺並沒有任何享受美色的感覺,他像一隻驚弓之鳥,一有風吹草動,他就渾身上下冒虛汗。此刻,他看見徐玉真,與往常不同,他看見這個女人,仿佛得到瞭某種安全信號,他恍惚中居然給瞭徐玉真一絲驚惶的微笑。徐玉真明白,這笑意裡藏著楊羽樺無邊的恐懼。

現在,她要在楊羽樺面前掃除一切恐懼,重新建立威嚴。

徐玉真用眼神給陳浩山傳遞瞭一種信息。陳浩山一揮手,屏風被推開瞭,五個被五花大綁的黑衣人出現在大傢眼前。楊羽樺嚇得往後縮瞭一下,所幸兩個女侍扶正瞭他,導致他沒有失儀。

陳浩山:“太太,老爺,據查,此五人參與瞭對太太和老爺的謀殺事件,軍部有令,犯上作亂者交由太太處置,以儆效尤。”

徐玉真很鄙夷的態度、平靜溫和的語調、帶著難看的微笑:“賜每人毒茶一杯,屍體扔進黃浦江。”

五個黑衣人盡力掙紮著,其中有一個高聲吶喊:“我們是武士,我們要切腹自殺,捍衛尊嚴!”

低胸的女侍小葉端著茶水走過去,她面帶微笑,突然兇悍地發力,一拳打破瞭吶喊者的鼻梁,再一拳打爆他的眼珠子,女侍小葉兇惡地抓起一把雪亮的叉子撬開他的嘴,把一杯茶水灌進他的喉嚨,那黑衣人面部抽搐著,手腳痙攣,“噗”的一口黑血吐出來,撲地而亡。其餘四名黑衣人,人人喊著:“天皇のために戦います!(為天皇而戰)”,被女侍們一人服侍一個,飲毒自裁。

楊羽樺看得面如死灰。

徐玉真很難得地靠近他身邊,握住他冰涼的手,說:“先生,隻要我在你身邊,一切困難都會克服。”

楊羽樺聽著徐玉真軟綿綿的話,看著女侍們將屍體從自己眼前拖走,血腥味道充斥著整個茶室。

徐玉真:“相信我,‘雷霆計劃’的成功指日可待。榮初不是聖人,他無非就是一條復仇的瘋狗,他並非為瞭國傢,我們可以利用他復仇心切的心理,跟他周旋,跟他幹到底。”她把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楊羽樺哆哆嗦嗦地拿起茶杯,終究沒有勇氣喝下去,他又放下瞭,女侍們淫蕩地笑著,靡靡之音響起,女侍們跳起瞭日本的藝伎舞蹈。

徐玉真歡快地打起瞭節拍。

※綢緞莊。

漁傢女陸阿貞從河船上走下來,她穿著一身幹凈的天藍色旗袍,胸襟上插著一朵玉蘭花,很簡潔、很樸素的打扮,她看看四下無人,向前走去。

各式綾羅綢緞掛滿瞭衣架,花樣翻新、顏色唯美,方致同陪著陸阿貞在綢緞莊選旗袍料子。老板阿春竭力奉承著:“您看,這是地道的蘇繡,手工的,這種面料市場上很難買到,我特意從蘇州繡娘手上進的貨。”

陸阿貞的目光停留在一格進口面料上,她止不住用手去摸。阿春馬上跟進:“這是從法國進口的高級蕾絲,您看,面料、手感就是與眾不同。”

陸阿貞看看價格,有些氣餒:“好是好,不過價格上太貴瞭……”

話音未落,一直坐在角落裡的方致同站起來,說:“好就買,咱又不是買不起。”

陸阿貞笑笑,心底歡喜起來,朝方致同拋瞭個媚眼。阿春趕緊拿出皮尺來,親自掀起裡屋的佈簾:“您請進,我替您量量身段……”

陸阿貞和阿春走進裡屋。

方致同依舊坐在角落的陰影處,他的腰裡別著兩把手槍,他的眼睛無時無刻不警惕地瞪著四周,哪怕是在兒女情長的時刻。

※同心旅社門口。

方致同和陸阿貞勾肩搭背地走進旅社。

他們身後,閃現出阿春的身影。

和雅淑眼神迷茫地看著窗外,外面下起瞭小雨,雨珠點點粘在窗戶上,像晶瑩剔透的露水柔滑,窗上一片白茫茫雨露世界。

(閃回)阿初陽光燦爛的笑容。

(閃回)楊慕次冷峻的一張臉。

弄堂口的小報攤,支起瞭一把渾圓結實的帆佈大傘。偶有幾輛汽車經過,街上的景色一切宛如雅淑的心境,冷寂、淒涼。阿初的面貌不時地浮印在窗戶上,面目的輪廓很模糊,拿不準是阿初還是阿次,雅淑清晰地能分辨出他們眉宇間的不同的神態,她的心很痛,她開始懷疑自己一開始就錯瞭。

和雅淑自言自語:“對於一個沒有未來的人,為什麼還要給她做白日夢?為什麼夢裡還要許她一個未來……”

細雨如絲……

和雅淑打著一把東洋傘,穿著一身很素的旗袍,走進瞭她自以為荒蕪的花園。突然,她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玫瑰園的玫瑰鮮艷欲滴地出現在瞭雅淑面前。雅淑知道,這些玫瑰都是從花房買來的,有人一夜之間替她佈置出瞭一個童話般的花園。有人想讓自己在童話的世界裡活下去,其實,她自己何嘗不想永遠睡在童話故事裡,不要醒來。

一把大剪刀正在修剪花枝。

一個穿著裙子的女人出現在雅淑面前。

和雅淑很鎮定地說:“你是誰?我沒有見過你?不,我沒有雇過園丁,你從哪兒來?”

小月很謙卑地鞠著躬:“我是楊太太派來伺候您的起居的,小姐。”

和雅淑不知怎麼很厭惡她的存在,但是她沒有表現出厭惡的情緒,而是用一種高傲的眼光俯視著她,說:“好吧,既然你是夫人派來的,你就替我好好地打理這一片園子。不過,僅限於這片園子而已。”

小月低頭說:“是。”她的腰彎得更低。

和雅淑出門瞭。

小月趕上幾步:“小姐走好,祝你玩得愉快。”

和雅淑的臉色陰沉,步履沉重。小月看著雅淑的背影漸漸消逝在自己眼前,她直起腰,眼光兇惡且毒辣。

“嘩”的一刀,一片玫瑰低頭。

※上海商務會館。

阿初正在跟劉阿四講話,突然,門被推開瞭,和雅淑把東洋傘擱在門邊,目光癡癡地站在門口,阿初一怔,劉阿四知趣地離開瞭。

阿初快步走過去。

雅淑看著他。

阿初:“和小姐,你找我?”

和雅淑:“我記得你找我借過幾本書,圖書館打電話來催,說是借期到瞭,不還的話,要照價賠償。”

阿初想起來瞭。阿初:“我倒是真忘瞭。改天我替你送過去,圖書館那邊我來處理好瞭。”

和雅淑點點頭:“那我走瞭。”她低著頭轉身就走。

阿初看見那把濕漉漉的傘,他拿起傘就跑出去:“雅淑。”

大街上,行人步履匆匆,天上下著綿綿細雨。

阿初拿著傘,跑出來,看見雅淑淋著雨,在雨中疾步行進,看她的背影似乎在哭。阿初自責都嫌遲瞭,他想著雅淑來找自己,一定克服瞭心理壓力,自己的態度過於疏離,雅淑過於敏感。他趕緊跑步,追上去:“雅淑。”

和雅淑聽見阿初在喊自己的名字瞭,加快瞭步伐,她不想讓阿初看到自己淚流滿面的樣子。

阿初打著傘,搶步上前,拉住雅淑的手:“雅淑。”

雅淑一把將雨傘打落在地,她哭著:“別碰我!”

阿初看見她的淚,順勢從後面抱緊她。

雅淑:“阿次不肯要我,你看穿瞭我,你看到我心裡去,知道我心裡藏著誰,你不來爭取,你算準瞭我會向你低頭,你的心是刀子做的嗎?”

阿初緊緊環抱著她,不肯有一絲放松。

雅淑:“你借瞭我的書,你要照價賠償,你偷瞭我的心,你就裝聾作啞。那書不是禍害是什麼?我要不認識你,我的心裡就不會藏著你,我要是不認識你,我就不會這麼痛苦、這麼難過,我要不認識你,阿次就會娶我,我要……”

阿初吻瞭雅淑,像一陣溫暖的春風撲向花心一樣,他吻著她,不讓她再繼續講話,他認為,雅淑的心早已屬於自己瞭。

雅淑被突如其來的吻給鎮住瞭,她沒想過阿初會有這種強勢的動作。

阿初:“你知道——你心裡藏著什麼嗎?我告訴你,那就是,愛。”

阿初再次親吻雅淑,雅淑伸手抱住他,雨絲不停地下著,宛如一張雨簾,織就二人的甜蜜世界,雨水和淚水交織在一起。

阿初吻著她的淚:“我不會再松開手,除非我死。”

雅淑的腦門昏漲到極點:“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們二人都被雨給淋濕瞭,可是誰也沒有要放開誰的意思。他們的腳下落著一把張開的傘。

※楊傢佛堂。

陳浩山步履匆匆,見到徐玉真後,很高興地說:“好消息。幽靈來電,今已掌握共黨要員方致同行蹤,通過此人,很快我們就會找到負責‘雷霆計劃’的蘇聯來客。”

徐玉真:“我們一定要雙管齊下,拿到‘雷霆’的密鑰。軍部在等著我們做給他們看,這一次,千萬不能出紕漏。銀行的管道檢修得怎麼樣瞭?”

陳浩山:“全面竣工。就是一隻螞蟻也爬不出去。”

徐玉真:“我們的第二步棋……”

陳浩山:“詐術。”

※阿初的辦公室。

劉阿四領著一個日本領事館的翻譯走瞭進來:“老板,日本領事館的犬養翻譯來瞭。”

犬養:“鄙人犬養三郎,日本領事館的中文翻譯官,兼做中國文化研究的研究員。”他恭敬地遞上自己的名帖。

阿初看瞭一眼,用金筆示意他把名帖放在書桌上:“坐。”他往後靠瞭一下,使自己坐得舒服些。

犬養看看左右,並無可坐之處,隻好站著。

阿初手上轉動著一支派克金筆,做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問:“犬養先生,專程過來見我,有什麼事情?不妨開門見山。”

犬養:“我知道您最近正在針對銀行傢楊羽樺進行一系列的報復行為……”

阿初手中的筆停止瞭轉動,他的笑容瞬間凝結成冰塊:“說話小心點,沒憑沒據的千萬不要胡說八道。”

犬養賠笑:“您看,您不是誤會我瞭嗎?”他湊近阿初:“我知道您跟楊羽樺有仇,我們日本人可以替您報仇,我們有當年楊羽樺殺害您父親的證據,隻要您肯合作,我們可以把楊羽樺和徐玉真統統送進監獄,楊傢所有的東西都可以是您的。”他望著阿初的臉:“怎麼樣?我說的是不是您想做的?”

阿初冷笑一聲:“天上不會掉餡餅,你的條件?”

犬養:“交出‘雷霆’密鑰,停止‘疫苗計劃’。”

阿初的手指敲打著筆尖,他盯著犬養的眼睛:“我怎麼知道,你給我的東西是否貨真價實呢?我覺得我還是看見他們一對狗男女的頭,心裡踏實。”

犬養:“不想替您的父母恢復名譽嗎?”

阿初的心微微一顫,他沒有深思到這一層。

犬養:“殺瞭他們的頭,您快意一時,他可是頂著您父親的名頭去死的。您要做的,是讓他們坐牢、受審,還你楊氏的清白,不是嗎?讓法律來替您執行死刑,遠比您謀殺要來的高明。”

阿初微微蹙眉:“真是三寸不爛舌,說動百丈復仇心。”

犬養:“您好好考慮一下,我等著您的好消息。”他站起來。

阿初擲筆:“送客。”

※閘北郊外臭水溝,夜。

黢黑的管道裡,一個黑糊糊的影子在爬行。他氣喘籲籲的聲音和劇烈的心跳聲交織在一起。一隻血肉模糊的手伸出管道,艱難地向前伸展。

那一隻手上,已經有發黴的痕跡。

陰森的夜晚,慘白的月亮照在臭水溝裡,一隻發黴的手臂從水溝裡直直地伸瞭出來。

清晨,一抹朝霞浸潤著粉藍的天空,村姑們在溪邊的一塊青石板上洗衣服。溪水微波蕩漾,村姑們嬉笑著,她們青春、健康、活潑的臉映在水面上。

突然,一隻慘白的、發黴的手從清波綠水中伸出來,一下抓住瞭一名村姑的腳踝,村姑歇斯底裡的大聲尖叫著。拼盡全力甩著被困住的腳,水底的手終於松開瞭。

水面一陣漩渦般波動,一個長相怪異、面目恐怖的人從水底鉆出來。他滿臉都是血窪窪的洞,村姑們恐懼地驚悚叫聲不絕,一個個魂不附體地四下逃離。

一雙水淋淋的爛腳踩在青石板上,滿臉血洞的中毒者從清澈的水面看見自己的醜陋、腐爛的臉頰,慘烈地號叫著……

※偵緝處劉、楊二位副官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開著,勤務兵小吳進來打掃衛生,劉雲普和楊慕次各自在辦公桌前忙碌地工作。

電話鈴聲響起,劉雲普接電話:“喂。”

電話裡傳來一個河南口音的女人聲音:“四哥,你怎麼不告訴我,你賣瞭三十斤魚啊?你賣瞭三十斤魚,大傢有份分的啊。”

劉雲普哭笑不得,“啪”地掛瞭電話,嘟囔瞭一句:“三十斤魚?我他媽十斤魚都買不起。”

楊慕次笑笑:“怎麼瞭?”

劉雲普:“電話串線。”

電話鈴聲又起,楊慕次接起電話,還沒等他開口,電話裡還是河南口音的女人聲音:“四哥,你不地道啊,你賣瞭三十斤魚啊?不是小數目……”

楊慕次說瞭一句:“打錯瞭。”

※監聽室裡。

監聽室裡傳來特務們的笑聲,有特務幹脆把這條線給拔瞭。

特務甲:“串線瞭吧?”

特務乙:“可能交換機出瞭故障。”

特務甲:“檢查一下線路。”

※梅花巷七號。

榮華手腳麻利地拔掉瞭交換機上的電話線。老餘把厚重的窗簾拉開一道,陰鬱的光線透入房間,外面下起瞭小雨,雪狼關瞭電燈。

老餘:“剛剛接到三組的緊急通知,閘北區豐臺路發現瞭中毒特征符合‘雷霆’生物細菌彈的重癥病人,我們研制的疫苗是否能通過臨床實驗,就全靠這個病人瞭。榮華你和阿次迅速趕到事發地點,一定要想方設法將病人活著帶回來。”

榮華:“是。”

老餘:“雪狼,你按照原計劃,今天夜裡設法聯絡到方致同,叫他盡快確定特使會議的會址,就特使會議的安全議程拿出具體保密掩護行動方案。”

雪狼:“是。”

老餘:“註意安全,行動。”

※春和醫院實驗室。

阿初正在忙碌,血樣化驗、樣本分析。夏躍春氣喘籲籲地跑進來:“阿初,終於發現新病例瞭,我們可以做疫苗臨床試驗瞭。”

阿初:“人在哪裡?”

夏躍春:“市府正在趕往閘北區。”

阿初:“市府?派人?”

夏躍春:“對,今天早上,有人發現瞭一個手臂發黴的病人,就在閘北附近,也許消息已經傳出去瞭……”

阿初趕緊脫實驗服,往外走:“抓緊時間,千萬別前功盡棄。”

夏躍春攔住阿初:“我已經派人去瞭。他們一定趕得上。”

阿初:“誰?”

夏躍春:“……我們的人。”

阿初:“不行,我總覺得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得去。”

夏躍春:“你得待在這。這裡需要你。如果病人能夠被活著帶回來……今天我們就能得到最後的結果。”

※田坎上。

榮華飛速地開車狂奔。車上坐著楊慕次,由於汽車速度過快,田坎上顛簸不平,楊慕次被顛得左右亂晃。

榮華一邊開車,一邊說:“這是臨時緊急任務,老餘啟動瞭緊急預案,我沒時間通知你,所以我用交換機給你辦公室打瞭個串線電話。”

楊慕次:“很有效,監聽室都認為是一個串線電話。”

榮華:“閘北區豐臺路發現瞭中毒特征符合‘雷霆’生物細菌彈的重癥病人,我們必須馬上趕到事發地點,將病人活著帶回去。”

楊慕次:“還有得救嗎?”

榮華:“趕得及,就有希望救。”她快速開車,車身在道路上飛躍:“如果阿初研制的疫苗能夠救活此人,就預示著我們成功得到‘雷霆’密鑰。”

楊慕次:“這對我們來說,應該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榮華:“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楊慕次:“什麼?”

榮華:“阿初決定放棄對你父母的暗殺計劃,全身投入破獲‘雷霆’的工作。”

楊慕次:“他總算想通瞭,一傢人,有什麼事情不能坐下來談。”

榮華:“你父母把他當傢人嗎?”

楊慕次:“老實說,我到現在還沒搞清楚,他跟我父母的關系?我懷疑他是我父親的私生子,他仇恨我父親拋棄他,更加仇恨我母親,隻有這樣,才解釋得通所有的一切。”

榮華:“也許,真相遠比你想象的還要復雜。”

楊慕次:“當然,猜測有待完善。”

榮華:“抓好扶手。”她加快車速:“我們一定要搶在最前面。”

※楊公館。

電話鈴聲驟響,一會兒工夫,楊羽樺慌慌張張從書房裡跑出來,他破天荒敲響瞭徐玉真的房門。

徐玉真打開門,看著情緒慌亂的楊羽樺,吼瞭一句:“慌什麼?”

楊羽樺:“銀行……銀行……不是。”

徐玉真:“是什麼?”

楊羽樺:“市府秘書來電話,告訴我,閘北……閘北又發現瞭……”

徐玉真的臉一下被陰霾所籠罩。

※閘北郊外,黃昏。

無邊的荒野,殘墻斷壁下,陳浩山帶人緊張的搜索。一名黑衣人正在向他匯報。

黑衣人:“システムが意図的に銀行內に爆破されているため、換気ダクトの一部が破壊されている"とウッド氏は”脫出する機會を得ました。(因為有人蓄意炸毀銀行內部系統,部分通風管道遭到破壞,“木頭”借機逃離。)”

陳浩山左右開弓打黑衣人的耳光:“バスタード!(混蛋!)”

黑衣人立正。

陳浩山:“換気パイプがされた後それをオーバーホール?(通風管道不是剛剛經過瞭全面檢修嗎?)”

黑衣人:“一部の被害が深刻で、我々は閉じられます。多分、我々は重大な結果につながる、特定の口を閉じを逃した。(有些損害嚴重的,我們就封閉瞭。可能我們漏掉瞭某一個封閉口,導致瞭嚴重的後果。)”

陳浩山:“すぐに沿って歩道の"木"を探して、すべての口を閉じをチェックし、彼らの前に取得してください。(馬上檢查所有的封閉口,沿途尋找“木頭”的蹤跡,一定要搶在他們前面。)”

一群黑衣人在荒野上狂奔,月光慘兮兮地照在荒涼的草叢裡,照見在一塊風中飄浮的破畫板上,月色底,畫板閃著若隱若現的幽光。像鬼魂在追逐著一群野狼。

汽車在公路上疾馳,三五盞車燈明晃晃地直射在公路上,很明顯市府衛生局的汽車和市府警察局的汽車正在向閘北區開進。

荒野小路上。榮華開車載著楊慕次一路狂野,飛車前進……

※花船上。

李沁紅穿著男裝,走上燈火斑斕的花船,船上的妓女們紛紛陪著客人說笑,有船妓主動上來跟李沁紅招攬生意,李沁紅繃著一張臉,把擋路獻殷勤的船妓給推開……

突然,李沁紅發現瞭一個可疑的身影。

方致同走進船廂,跟熟絡的船妓打著招呼,他坐下來,取下禮帽放在牌桌上,把槍放在禮帽下,然後開始跟人賭牌。

一名小船妓在熟練地發牌。

李沁紅走瞭進去,伸手抓起瞭坐在方致同對面的賭徒,把他扔瞭出去。那賭徒摔瞭個“七葷八素”還沒搞清楚狀況。

李沁紅在方致同對面坐瞭下來,許多船妓和客人心裡納罕,擠過來看熱鬧。

方致同很鎮定地說:“你一個人就敢上船,果真膽色非凡。”

李沁紅很囂張地說:“我願意跟你賭一把。”

方致同說:“小妞,你是我手下敗將,腦門星上刻著輸字,你出門的時候忘瞭洗吧?”

李沁紅翻開自己面前的牌:“我不管你牌大牌小,今晚我通殺!”說時遲,那時快,李沁紅和方致同幾乎同時一躍而起,李沁紅的槍搶先一步對準瞭方致同的頭,而方致同的手此刻剛摸到帽子裡的槍。

船妓們和客人尖叫著散開。

李沁紅大聲喊著:“舉起雙手!快!不然我就開槍瞭!”

方致同舉起雙手。他和李沁紅隔桌對峙。不是對峙,是受制。

李沁紅傲慢地說:“我說過,我今晚不用看牌,通殺。”話音未落,方致同一腳猛踢賭桌,賭桌重重地撞擊在李沁紅的肚子上,李沁紅沒有料到他突然襲擊,腹部劇痛,導致身體失去平衡。方致同重拳打在她臉上,李沁紅手槍脫手,方致同一腳將她踢飛,李沁紅整個人被踢出船廂,方致同迅速撿起李沁紅的槍,同時掏出自己的槍,對準李沁紅開槍射擊。

李沁紅慌不擇路,返身跳入水中。

方致同趕過來,雙槍並舉,朝水面頻頻射擊。很快,水面浮起殷紅的血。方致同在一群船妓的尖叫聲中,迅速撤離。

水底,李沁紅自己拖著受傷的手臂,潛水遊向岸邊。

※同心旅行社。

烏篷船停滯在岸邊,方致同帶著陸阿貞倉皇逃離。

方致同帶著陸阿貞推開瞭旅行社的門。他突然看見雪狼坐在樓梯口等他,方致同這才想起來,自己失約瞭。

雪狼看見方致同帶著一個女人進來,心裡“咯噔”一下:“她是誰?”

陸阿貞緊緊貼著方致同,神色有些驚恐。

方致同安慰她:“沒事瞭,你先上樓去。”他推瞭一把陸阿貞,陸阿貞趕緊擼瞭擼頭發,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從雪狼身邊走過,她身後傳來雪狼和方致同的爭吵聲。

雪狼:“你為什麼把她帶到這裡來?”

方致同:“我今天不想跟你談這個。”

雪狼:“這是什麼地方?啊?”他下意識地抬頭看陸阿貞,陸阿貞加快瞭上樓的腳步,很快聽見她“砰”地關上房門。

方致同大聲說瞭句:“好好睡。”似乎說給雪狼聽。

雪狼:“這是你的秘密住所,是特科的安全保障機構,你有什麼權力這樣做?”

方致同:“我他媽不想跟你解釋,我是個男人,正常的男人,我他媽需要女人,需要一個愛我的女人,這樣做,過分嗎?”

雪狼:“你可以替她在外面找房子。”

方致同:“錢呢?經費從哪兒來?你給我?還是老餘給我?你不知道維持這個假旅行社的門面需要多少錢嗎?”

雪狼:“如果這個秘密住所,因為這個女人而暴露目標,因為這個女人而出事,你認為值得嗎?”

方致同暴躁地說:“我不在乎。”他瞪著雪狼說:“她的胃不好,我一直忍心讓她待在河船上,風裡來雨裡去,她是我的女人,我就一直這麼看著,忍著,我沒二話啊。今天李沁紅殺上門來瞭,我不帶著她跑,她會是什麼下場?啊?她跟任務沒有牽連,可是,她會因為我而面臨死亡。換做是你,你怎麼做?你教我。”

雪狼:“李沁紅怎麼會找上河船?”

方致同和雪狼對視,互有疑問在心。

※李沁紅辦公室。

李沁紅剛剛包紮過傷口,回到辦公室。杜旅寧推門進來,李沁紅連忙起身。杜旅寧一臉寒霜:“李組長,剛才我接到陸軍醫院的電話,知道你受瞭槍傷,我想來問問你,你是否認真執行瞭我的命令?”

李沁紅解釋:“我原本是暗查方致同的線索,沒想到,正面相遇……”

杜旅寧打斷瞭她的話:“你比這裡所有的人都要聰明,但是聰明並不意味著你稱職,你太想出風頭瞭,偵緝處不是一個冒險、出風頭的地方。”

李沁紅大聲辯白:“我今天差點被方致同打死!”

杜旅寧:“你用你的方式告訴我,方致同從此以後,不會再出現在河船!意味著,我們對於他的行蹤研究,要全部推翻重來。你應該慶幸你是女人,因為我的原則是不打女人。”他轉身推門而出。

李沁紅恨得猛揪自己的頭發,動作激烈,牽引到傷口,痛到五臟六腑去,她忍著不哭,可是覺得委屈。

李沁紅的頭深埋到雙膝下。

※閘北郊外,夜。

荒煙蔓草間,幾名警察帶著穿防護服、戴面罩的一男一女循跡而行。

警察甲:“我們也是聽村裡人說,在前面小溪裡看見一個滿臉血洞的男人,我們趕過來的時候。人早就不見瞭。”

男人說話聲音很怪異,很生硬:“是這裡失蹤的嗎?”

警察乙:“對啊,我們循著血跡找到這裡的,但是,沒有親眼看到人。”

男人走路的速度突然慢下來,警察們跟女人說話,指指點點,男人從防護服裡突然順出一個沖鋒槍,一梭子打下去,警察等人被當場擊斃。

男人脫下面罩,他就是陳浩山。

陳浩山:“清理現場。”

女黑衣人:“嗨。”她吹瞭一聲口哨,草叢中出現一群黑衣人。

山石側,另有兩雙眼睛註視著遠遠地註視著荒郊野外剛剛發生的兇殺事件。

榮華:“我以為市府的人比我們先到……看來……”

楊慕次:“市府的人來不瞭瞭。”

榮華:“你說什麼?”

楊慕次:“我們現在不是跟市府的人搶時間,而是跟這幫‘黑龍會’的人搶性命。”

榮華:“搶誰的命?”

楊慕次:“你的、我的和我們要找的那一位。”

市府衛生局的汽車和市府警察局的汽車正常行駛中,突然看見前面路口設有路障。一個穿著警察制服的人示意此路不通。

汽車上的人紛紛下車,問詢情況。

突然,道路兩側,出現一群黑衣殺手,一陣槍響,市府工作人員和市府派出的警察紛紛倒在血泊中。

黑衣人往汽車上扔瞭兩顆汽油彈。

頓時,火光沖天。

楊慕次領著榮華來到小溪邊。

榮華:“你有什麼發現?”

楊慕次:“你也聽見瞭,村民們是在小溪邊發現中毒者的。”

榮華:“你不會認為他是條魚吧?”

楊慕次:“也許他就是一條跳海自殺的魚。”

榮華突然對楊慕次側目而視。

楊慕次:“幹嗎?”

榮華:“有人說過和你一模一樣的話。”

楊慕次:“千萬別告訴我說,是榮初。”

榮華點點頭。

楊慕次繳械似地舉起雙手:“你是他的盟友。”

榮華笑起來:“我是你的戰友。”

楊慕次活動四肢,準備下水:“盟友為利益,戰友共生死。你守在這,我先下去。”

榮華開玩笑地說:“生死與共。”

楊慕次涉足溪水,一個“猛子”紮下去,水面泛起點點浪花。榮華掏出手槍來,子彈上膛,進入備戰狀態。

水草枝蔓叢生,水底世界一片寂靜。楊慕次打開防水的手電筒,照著水下的巖石。終於,他摸到瞭一塊奇異的石頭,他動手搬開石頭,手電筒的光柱下,一個水底洞穴出現瞭。

楊慕次睜大瞭眼睛。

他把頭探進洞穴,側耳傾聽,他聽見瞭男人的哭聲……

水面浪花突起,楊慕次撲出水面,他朝榮華招招手:“我找到他瞭,跟我來。”榮華收起手槍,從口袋裡掏出油紙包住手槍,把槍別在腰間,然後緊跟著阿次,步入小溪。

楊慕次和榮華手牽著手,穿梭在水草間,幽幽溪水,劃過他們的耳間發際,楊慕次打著手電筒,照射著寧靜的水底,他們順水滑翔,摸到瞭巖石洞口。

楊慕次、榮華雙雙進入巖洞,巖洞裡能夠聽到清晰的滴水的聲音。楊慕次打著手電筒,榮華把槍握在手上,背靠著楊慕次,小心的行進在黝黑的石洞裡。

忽然,他們聽到無比淒慘的哭聲……嗚嗚咽咽……榮華第一次感到緊張,她不自覺地把脊背盡可能地靠近慕次的脊背,仿佛那不是一個戰友的脊背,而是一面給人勇氣的城墻。

手電筒的光柱下,他們終於找到瞭那個哭泣的男人,男人異常驚恐:“誰?你們是誰?”楊慕次第一次正面看到中毒者,不覺也是打瞭個冷戰。榮華看見這個怪物,嚇得驚叫瞭一聲。

男人警惕地說:“你們是誰?”

楊慕次走過去:“我們是來救你的。”

男人:“……救我?你們是什麼人?是中國人嗎?”

楊慕次:“當然,我們是中國人!我們是唯一能救你的人!請你相信我。”他伸出戴著手套的手,男人張著嘴,沒有勇氣伸出手,他哭起來:“我沒救瞭,我渾身上下全都爛瞭……我,我不是想著我老婆、孩子,我早就一頭撞死瞭。”

楊慕次:“對啊,你有老婆、孩子,事情不管有多糟糕,無論你有多絕望,想想她們,跟我走。”

男人:“我沒有勇氣去面對她們。”

楊慕次:“你有勇氣去死,就要有更大的勇氣活著,活著面對自己的親人,她們是你的親人……相信她們,她們在等著你回傢。你現在就在回傢的路上。”

榮華不敢正視中毒者,她竭力地吞咽著自己的唾液,她側目柔語:“相信我們,我們帶你出去。”

楊慕次:“你聽我說,我們知道你中瞭一種很嚴重的毒素,我們已經研制瞭對付這種毒素的疫苗,你絕對有希望康復,相信我,跟我走。要快。”他再次將手伸向中毒者,他鼓勵的眼神:“快,我們沒有時間瞭……”

突然,他們聽見水底有動靜,楊慕次和榮華同時舉槍,子彈上膛。

楊慕次:“前方有敵人。”

中毒者緊張起來:“是他們,他們是日本人。”

楊慕次一把將中毒者推到巖石洞深處,他壓低聲音:“隱蔽,千萬別露頭。”

榮華貼在巖石後,楊慕次跟進,他低聲地說:“我打掩護,你負責安全轉移。”

榮華固執地說:“我是你上線,我命令你立即轉移。”

幾束強光突然掃蕩過來,五六個黑衣槍手喊著日語,走進洞穴。

楊慕次先下手為強,一槍一個,開戰。榮華也是彈無虛發,黑衣人猝不及防,奮力還擊,黑暗的洞穴裡,槍火不絕。

隻打得洞穴裡碎石橫飛,楊慕次心知不能在此耗盡體力和時間,抓起中毒者,說聲:“走。”邊打邊沖向洞穴口,榮華掩護,三人快速行進,突圍成功。

楊慕次和榮華拉著中毒者,漂浮在水中,他們奮力向岸邊遊去,一名黑衣人沖進瞭水底,他拉住瞭榮華的腳踝,黑暗中,榮華的身體瞬間滑落,榮華呼救,雖然人在水中,呼救聲很難傳到楊慕次的耳朵裡,但是楊慕次卻似乎感應到瞭榮華的危險。楊慕次返身往下遊來。

黑衣人舉刀與榮華纏鬥,楊慕次沖過來,水底奪刀,殺死黑衣人。此刻,榮華開始體力不支,楊慕次拽住瞭榮華的脖子,在水底轉著圈。由於水流的慣性,二人遊動的身軀變得輕盈起來。楊慕次的手緊緊拉著榮華的手,一起往上遊去,二人終於浮出水面,身體也輕巧如燕。中毒者在水中等待,楊慕次遊過去,拉住瞭中毒者,三人重新遊向岸邊。

黑暗中,楊慕次聽見岸邊腳步紛沓,有黑衣人大聲地喊著:“彼らは水中です。(他們在水底。)”、“私たちの人々が長くている。(我們的人已經下去瞭。)”、“それらを実行させないでください。(千萬別讓他們跑瞭。)”、“ない200メートル以上の距離を警戒。(保持警戒距離,不要超過200米范圍。)”

黑暗中,楊慕次給榮華打瞭個手勢,暗示準備動手。

一名黑衣人正站在青石板上,一個黑影突然間從水面掠起,重拳砸在黑衣人臉上,黑衣人仰面倒下,未及反應,一隻手已經從水底伸出,將黑衣人拉瞭下去。

幾秒鐘後,楊慕次扮成黑衣人上岸。在他的警戒下,榮華將中毒者拉上岸。

楊慕次:“走。”

他們迅速貓腰跑向黑暗的草叢,榮華在草叢中,被一塊畫板絆瞭一下腳,差點摔倒。

楊慕次過來,扶她:“沒事吧?”

榮華搖頭:“走。”她的眼光下意識看到瞭畫板上刻著“雲海美術”四個字。

突然,岸邊的黑衣人發現不對勁瞭,他們的身後響起急促的槍聲。

※同心旅行社。

同心旅行社。方致同和雪狼停止瞭爭吵,他們冷靜地看著對方。

雪狼:“老餘叫我告訴你,特使會議要提前瞭,請你務必在下個星期,完成會議的選址和保衛工作的計劃,屆時,三組的人也會到,老餘希望會址一定要安全可靠,萬無一失。”

方致同:“會址我已經研究過瞭,又要靠近四馬路,確保四通八達,又要隱秘性強,確保安全無誤,我初步看好我們的機關秘書處。”

雪狼:“你說戈登路?”

方致同點頭。

雪狼:“這段籌備會議的時間。”他指瞭指樓上:“你一定不能讓她單獨出門。”

方致同:“這個我曉得。”

雪狼:“我回去通知老餘,開會的地點,如果老餘也無異議,你就可以指定保密措施和保衛計劃瞭。”

方致同:“好。陸阿貞的事情,我希望你不要告訴老餘。”

雪狼止步。

方致同:“老餘生性多疑,我不想因為女人的事情,耽誤瞭特使會議的正常議程。你也替我想想。我們革命到底是瞭為瞭什麼?為瞭全中國人民的幸福,乃至全世界人民的幸福,可是我們自己的幸福呢?不能自保,焉可保他人?”

雪狼看著他:“我希望你到此為止。”

方致同:“你別拿這種眼光看我,我說的是實話。難道我不能在自己的同志面前講講真心話嗎?”

雪狼:“方致同同志,我隻說一句話,不要忘記瞭你入黨宣誓的誓言。”他走出門去,大力地摔著門。

方致同心裡也憋著火氣,點起一支雪茄來。雪茄煙的煙霧縈繞著他的面目,方致同的面目模糊起來。

※閘北郊外,夜。

槍火聲中,楊慕次和榮華帶著中毒者狂奔……一群黑衣人大聲咒罵著一路槍火追殺……中毒者實在跑不動瞭,他跌坐在草叢裡。楊慕次全力過來拉他,中毒者站起來,突然他的臉扭曲起來,指著前面不遠的一堵墻說:“……就是那裡,我就是從那裡逃出來的……前面是銀行,就是這。”他聲音充滿瞭恐懼。

楊慕次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影像模糊的記得,自己曾經來過此地。

楊慕次感覺沒錯,他告訴榮華:“繞過土墻,有一間廢棄的庫房,我們從庫房可以通往公路。”

榮華:“我們的車停在小路上。”

楊慕次:“先躲過追殺,再去找車。”

槍火掃射進瞭草叢。楊慕次說瞭聲:“走。”三人齊頭並進,借著夜幕,向前狂奔。

楊慕次、榮華和中毒者進入一間廢棄的庫房,楊慕次關緊鐵門。庫房空空如也,隻留著一張破桌子,桌上堆放著一些雜物。楊慕次帶著二人沖到窗戶邊上,才發現窗戶被人釘上瞭鐵條。

楊慕次在庫房裡找到一根生銹的鐵棍,開始猛烈敲擊窗戶上的鐵柵欄。阿次奮力砸碎鐵柵欄。

楊慕次成功的取下瞭整個柵欄。

眼看成功在望。

突然,中毒者頭一偏,氣絕而亡。

榮華止不住驚叫起來。

楊慕次一回頭:“怎麼瞭?”

榮華:“他死瞭!”

外面傳來嘈雜的人聲。

榮華:“我們得走瞭。”

楊慕次實在不甘心。楊慕次試著摸瞭摸他頸線,證實他的確死瞭。

榮華:“可能毒素因為他的劇烈運動,而急速發作瞭。我們的任務完瞭。這是無法預計的因素……”

楊慕次:“沒有病人,‘疫苗計劃’就要無限期的擱淺。”

榮華:“我們已經盡力瞭。”

鐵門外,腳步聲逼近瞭。

楊慕次:“水裡有電,他們一時半刻不會進來,會先退水關閘。”榮華吃驚地看著他:“你想幹嗎?”

楊慕次:“我不想白來一趟。”他毫不猶豫的用刀劃破自己的手指。一股英雄氣概直沖他的腦門。

榮華喝止:“你瘋瞭!”她伸手阻攔。

楊慕次一咬牙:“我幹他娘!”他滴著血的手指直接接觸到瞭中毒者發黴的手臂。楊慕次舉起手指,看著榮華:“帶我走!”

榮華被他的舉動,震動得五體投地。

《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