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為它付出代價……為它付出代價……

高風開著車,這句話一直在他腦海裡翻滾著。開過一個十字路口,他突然快速並線,掉頭,朝著龍灣分局刑偵大隊的方向開去。

他跑進馮凱辦公室的時候,馮凱正在整理桌上的資料。

“許佳桐知道內情。”高風開門見山。

“什麼?”馮凱見他沒頭沒腦地跑進來,沒頭沒腦地拋出這句話,有點糊塗。

“她知道許傢福還活在世上的內情。”高風說,“她是為瞭我才去上海的,她在上海和我見完面後給多年不聯系的吳天打電話,目的是探聽我的情況,她知道我要去見吳天,也知道十年前我爸去上海找過吳天的事實。她在我喝瞭殺手為我準備的那瓶有鎮靜劑的礦泉水後,很準確地給我打瞭一個電話,她打那個電話的目的應該是向我告別,她知道我馬上不久於人世……”

馮凱放下手裡的資料,等他說完。高風的嘴唇翕動著,噎住瞭。

“所以?”馮凱催促他下結論。

“是她命令殺手除掉的我!”高風終於說出這一句,他最不願承認的話。

“你找我的目的,是想讓我馬上拘捕許佳桐?”一陣沉寂後,馮凱問道。

高風說不出話來,他隻是怔怔地看著馮凱。

“就算你剛才所說的一切都屬實……”

“屬實,完全屬實。”高風打斷他。

“高風,你也當過警察,你覺得這算是證據嗎?”

高風沒詞瞭。

“如果說,註意,我說的是如果。”馮凱強調,“如果許傢福還活著,如果趙月娥知情,許佳桐知情,甚至許軍也是共犯,那我告訴你高風,那些自認為比他們腦子更機靈的人,在龍城從來沒有好下場……”

“你說誰?”高風的語氣有瞭一絲怒意,“誰是那些自認為腦子更機靈的人?我爺爺,還是我爸?還是我?”

“我隻是想說,許傢福還有許傢的所有人,他們可比你老謀深算得多瞭。這個案子從86年案發到現在,過去瞭三十一年。也就是說,他們為這個案子,已經經營瞭三十一年!現在除瞭留下韓國殺手樸贊選一個名字,所有的證據都已經被他們抹得幹幹凈凈。是,理論上說,他們留下瞭不少的缺口,羅紅英的死,許達的死,當年吳貴祥的死,韓國西川株式會社和許軍的關系,包括你剛才說許佳桐要殺你,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缺口,但都停留在你我的推論裡。沒有實證,什麼都沒有!有嗎?”

“那你們就找!”高風怒道,“找出線索,找出實證,找到你能控制的事。是罪行總會留下痕跡,這些缺口不僅僅隻存在於理論上。許傢福縱火自焚,這是他們編的第一個謊言。這三十一年來,他們為瞭圓這個謊不知說瞭多少個謊言!你隻要戳破其中的一個,所有的謊言就會不攻自破。”

“沒錯,一個謊言必然要用更多的謊言來圓!這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馮凱依然冷靜,“我們現在要戳破的,就是許傢福已經死瞭的這個謊言。這就是你說的‘第一個謊言’,那個原罪。隻要我們在韓國找到瞭許傢福的身影。”他伸出雙手,做瞭一個爆炸的姿勢,“嘭!所有的謊言不攻自破。”

高風看著他,不說話。

“樸贊選在我的眼皮底下成功地殺掉瞭兩個人,加上你算半個。”馮凱放緩語氣,“我馮凱什麼時候受過如此的窩囊氣?我恨不得現在就去把趙月娥,許軍和許佳桐銬起來!可我能這麼幹嗎?能嗎?他們在龍城,在東山可比我馮凱,你高風體面多瞭……隻要出牌時機不對,你手裡握著一對大小王也不一定能炸得死他們。破案就是這樣,你得在水裡丟下好多好多魚餌,等上很久也不見一條魚來咬……”

“可你丟魚餌瞭嗎?”高風著急,“萬一……萬一韓國的調查不順利呢?要是你手裡不攢點籌碼,到時候你能保證把這案子拿下嗎?別說顏面無光,到時候你馮凱將會聲名狼藉,就跟我爺爺一樣!”

馮凱一時語塞。

“對不起,我來不是跟你吵架的。”高風低頭認錯,“說實話,就憑你認定我爸死於謀殺,我高風就服你,說實話,除瞭我父親,我還沒服過你們刑偵大隊的誰。”

馮凱還是不說話。

“我理解你的處境。”高風說,“你有時候不作為,是因為不可為。我要是你的上級,我也不會同意在這個節骨眼上,重新調查96年的親子鑒定事件。你在體制內。可我高風現在不是。你辦不瞭的事,我高風可以辦。”

“恭維,理解,卻又給我下套。”馮凱看著他直搖頭,“高風,你到底是想幫我還是想害我?”

“如果你真正欣賞我,我會是你的一把利劍,不然……”高風換上冷冰冰的語氣,“我是死過一回的人,我什麼都豁得出去。”

說完,他朝門外走去。

“站住!”馮凱喊住他,“記住,壞人得次次走運,好人走一次運就夠瞭。”

“你的意思是再怎麼努力,真不如幸運來得重要?”高風回頭盯著他,“也是,事不關己,守株待兔便可,何必因為努力而丟瞭烏紗帽呢?”

“你說什麼?”馮凱氣得指著他的鼻子,脖子上青筋暴跳。

高風沒再說話,他推門離去。

馮凱那指著高風的手微微顫抖著。

第二天一早,韓國仁川國際機場接機廳裡,金在勇拿著一張寫著“上海,石磊”字樣的接機牌,在人群中等待著。

石磊,劉青葉,上海刑偵總隊三支隊警員蔣躍華,上海刑偵總隊女翻譯韓悅拿著行李正匆匆隨著人流從機場裡出來。蔣躍華看到接機牌,指瞭指金在勇的方向,四人朝著金在勇走去。

見面後少不得一番客套寒暄。金在勇領著石磊走出機場從機場裡出來。在外面抽煙的崔志友警長趕緊扔掉手裡的煙,迎上來。

“這位是我們的警長崔志友。他是我們國傢中心局有突出貢獻的警長。”金在勇給中國來的同仁們一一作瞭介紹。

“石先生,我們先送你們去酒店,你們好好休息一下。”崔志友和石磊握手,“然後由我帶你們逛逛首爾,晚上我們局長會設宴招待你們。”

“我們在飛機上已經休息夠瞭。”石磊說,“再說首爾離上海不遠,沒有時差,我們想馬上和崔警長談談案情和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那……這邊請吧。”崔志友引他們上車。

來到酒店,石磊一行稍作休息。崔志友便搬來瞭案件資料,請韓悅翻譯,給他們介紹韓國警方已經瞭解到的情況。

“李昌旭的資料都已經發給你們。”崔志友拿起一張在西川株式會社門口拍的,李昌旭的照片。“1988年11月至1991年11月之間,他的西川株式會社的確和上海聯達紡織廠做過交易額六十億韓元的紡織貿易,李昌旭也因腦梗塞死於1991年9月……”

“死在何處?”石磊問。

崔志友不解地看著他。

“許達和吳貴祥都是死在醫院,死因也是腦梗塞。”石磊解釋道。

“傢屬在第二天凌晨發現李昌旭猝死在傢中。”崔志友說,“警方進行過調查,沒有發現他殺的痕跡。就算是謀殺,現在也已經找不出證據。當然,理論上,李昌旭和西川株式會社或許有一些線索可挖,但我說的隻是理論上,現在再去找實證還是有很大的難度,二十五年光陰過去瞭,有時候時間可以掩蓋一切。當然,我們可以嘗試一下。”

他把李昌旭的照片扔回桌子上,然後拿起許傢福的照片。

“對瞭,有一個重點的線索。”劉青葉說,“1986年7月22日,有一艘中國漁船在濟州島一帶被臺風刮沉,船號是東海漁357號,我們認為許傢福很有可能在那艘船上。

崔志友拿出手機點開照片,交給劉青葉,是幾張當年打撈上來的“東海漁港357”號漁船的殘骸。

“這是前天我在濟州島警察署的檔案裡翻出來的。”

“有船上人員的信息嗎?”劉青葉問。

“除瞭船,沒有找到一具屍體。”崔志友搖頭。

“漁船是離濟州島多遠的地方打撈上來的?”劉青葉追問。

“六海裡。”

《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