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拉夫在去縣監獄的路上收到一條短信,是州警察局計算機取證中心的金德曼發來的。拉夫立刻停車給他回電話。金德曼在第一聲鈴響時就接起電話。

拉夫問:“你們這些傢夥星期日晚上也不休息嗎?”

“怎麼說呢,我們這群人是極客。”拉夫聽到電話背景裡有重金屬樂隊的轟鳴聲。“我一直認為好消息可以先放到一邊等一等,但壞消息應該開門見山亮出來。我們還沒有查完梅特蘭的硬盤中的隱藏文件,有些戀童癖相當聰明,是電腦高手,但從表面上看,他沒有問題。沒有發現兒童色情片,沒有發現任何色情片,臺式電腦裡沒有、筆記本裡沒有、平板電腦裡沒有、手機裡也沒有。他看起來像個白帽好人[8]。”

“歷史記錄呢?”

“太多瞭,但都是你能想得到的——像亞馬遜之類的購物網站、《哈芬頓郵報》之類的新聞博客,還有一半是體育網站。他記錄瞭美國職業棒球聯盟(MLB)積分榜,而且他似乎是坦帕灣光芒隊的球迷,單憑這一點就說明他腦子有病。他在網飛播放器上看《黑錢勝地》,還在iTunes上看《美洲人》。我自己也喜歡看那個。”

“繼續挖。”

“他們花錢就是讓我幹這個的。”

拉夫把車停在縣監獄後面的一個警車專用車位,從汽車的置物箱裡拿出工作牌放到儀表盤上。一名獄警正在等他,他的名牌上寫著L.基恩。基恩警官陪同他走進一間審訊室。“這不合常規啊,探長,現在差不多十點鐘瞭。”

“我清楚時間,我不是來這兒消遣的。”

“地方檢察官知道你在這裡嗎?”

“我的級別比你高,基恩警官。”

拉夫坐在審訊桌的一邊,等待看特裡是否同意露面。特裡的電腦裡沒有色情片,他傢裡也沒有藏色情片,至少目前他們沒有發現。但是,正如金德曼所說的,戀童癖通常很聰明。

可是,他有多聰明竟然敢公開露面呢?而且還留下指紋?拉夫心想。

他知道塞繆爾斯會怎麼說:特裡瘋瞭。曾經有一次(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瞭)拉夫甚至覺得這個說法很有道理。

基恩把特裡領進來,特裡身穿棕色的縣監獄囚服,腳上夾著廉價的塑料人字拖,雙手銬在身前。

“摘掉手銬,警官。”

基恩搖搖頭說:“這是規定。”

“出瞭事我負責。”

基恩冷冷一笑:“不,探長,你負不瞭責。這是我的監獄,如果他決定從桌子上跳過去掐死你,那就是我的責任。但我告訴你,我不把他銬在手銬栓上,怎麼樣?”

特裡聽瞭笑瞭笑,好像在說,你看,知道我現在的處境瞭吧?

拉夫嘆瞭口氣:“你可以離開瞭,基恩警官,謝謝。”

基恩離開瞭,但他會透過單向玻璃一直看著他們,或許還會監聽。這事會傳到塞繆爾斯耳朵裡的,這是沒法避免的。

拉夫看著特裡說:“別光站著瞭,看在上帝的分上,坐下。”

特裡坐下來,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手銬鏈撞到桌子上發出哐啷一聲。“霍伊·戈爾德是不會同意我見你的。”他邊說邊繼續笑起來。

“塞繆爾斯也不會,所以咱倆扯平瞭。”

“你想知道什麼?”

“答案。如果你是無辜的,為什麼我會有一大堆指認你的目擊證人?為什麼那根用來雞奸那個男孩的樹枝上會有你的指紋,而且用來擄走他的面包車上也到處都是?”

特裡搖搖頭,臉上的笑容消失瞭。“我和你們一樣困惑不解。我隻是感謝上帝,感謝耶穌還有一切聖徒,我可以證明我當時身在蓋城。如果我不在呢,拉夫?我想咱們倆都知道,夏天結束之前我就會在麥考萊斯特的死囚牢房,兩年後我就會被執刑註射死,也許會更早,因為各級法院一直被操縱直到最高層,而你的朋友塞繆爾斯會對我的上訴置之不理,就像推土機直接碾過孩子的沙堡一樣。”

拉夫很想馬上說“他不是我的朋友”,但他卻說:“那輛面包車勾起瞭我的興趣,那輛掛著紐約州牌照的。”

“在這一點上我幫不瞭你。我上次去紐約是度蜜月的時候,那是十六年前的事瞭。”

現在輪到拉夫笑瞭。“這個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你最近沒去過那。我們查瞭你過去六個月的行蹤,隻有四月份去瞭一趟俄亥俄州旅行。”

“是的,去瞭代頓。姑娘們的春假時去的。我想去看看我的父親,”特裡說著撇撇嘴,扮瞭個怪相,“結果她們也想去,瑪茜也想去。”

“你父親住在代頓?”

“如果你能把那也稱為生活的話,是的。那就說來話長瞭,而且都與這件案子無關,與罪惡的白色面包車無關,甚至連跟我傢的轎車都無關,我們是坐飛機去的西南部。我不管你在綁架弗蘭克·彼得森的面包車上找到瞭多少我的指紋,我沒有偷車,我從沒見過那輛車。我不指望你相信,但這是事實。”

“沒有人認為你在紐約州偷瞭那輛面包車,”拉夫說,“比爾·塞繆爾斯推測,偷車的人把車扔在附近某個地方,沒有拔車鑰匙,而你再次偷瞭它,然後把它藏起來,直到你準備……做你幹的那件事。”

“那他可真是相當謹慎瞭,幹那種事還敢光明正大地露著臉出門。”

“塞繆爾斯會告訴陪審團你當時的精神處於殺人狂狀態,他們會相信的。”

“在埃弗、比利和黛比作證之後他們還會相信嗎?在霍伊給陪審團看瞭科本講座的錄像之後呢?”

拉夫不想提那些,至少現在還不想。“你認識弗蘭克·彼得森嗎?”

特裡大笑一聲。“這是霍伊不想讓我回答的問題之一。”

“這是否意味著你不會回答?”

“事實上,我會。我認識他,見面打招呼那種程度——西部的大多數孩子我都認識——但我當時不認識他,現在認識。不知道你能否明白我的意思。他還在上小學的時候不參加體育運動,不過他那頭紅頭發逃不過我的眼睛。那頭發像個紅燈一樣,他和他哥哥都是。奧利之前在少年棒球聯盟,我教過他,但後來他到十三歲時沒有進入市棒球聯盟。他在外場打得不錯,他能擊中幾個球,但他後來就對棒球失去瞭興趣。有些孩子就是這樣。”

“這麼說你當時沒有看上弗蘭克?”

“沒有,拉夫。我對小孩沒有‘性趣’。”

“你沒有碰巧看見他推著自行車走過傑拉德精品雜貨店的停車場,說‘啊哈,我的機會來瞭’?”

特裡默默地蔑視著拉夫,這讓拉夫感到難以忍受,但是他並沒有垂下眼睛。過瞭一會兒,特裡嘆瞭口氣,對著玻璃舉起戴著手銬的手,喊道:“我們談完瞭。”

“沒完全結束,”拉夫說,“我需要你再回答一個問題,我希望你回答時看著我的眼睛。你殺瞭弗蘭克·彼得森嗎?”

特裡的目光沒有動搖:“我沒有。”

基恩警官把特裡帶走瞭。拉夫坐在原地,等待基恩回來送他穿過這間審訊室和外面的自由空氣之間鎖著的三道門。所以,現在他有瞭珍妮特讓他問的問題的答案,而那個人用毫不動搖的目光給出的答案是“我沒有”。

拉夫想相信他。

但他做不到。

《局外人》